第16章 Chapter(15)

毫不避諱躲藏,也直視着蘇曾。

末了蘇曾眯了下眼睛笑說:“本來怕一來就問案子太顯得唐突,想話幾句家常,既然宋先生這麽爽快,我也就不繞彎子了。之前我讓助理拿給你的問題你已經都記下了吧?”

宋維康自信道:“沒問題了。”

蘇曾颔首應着:“好,那我來問一遍吧。”

宋維康攤手示意她可以開始。蘇曾再不說廢話,直接道:“你好,宋先生。請問你與李桐女士是什麽關系?”

“朋友。”

“什麽樣的朋友?”

“……她曾遇到些困難,我幫過她。”

蘇曾擡頭看他:“只是這樣?”

宋維康頓了頓,道:“蘇律師,我是否需要直接回答我同李桐之間的關系?”

蘇曾道:“不必,宋先生只要記得,不管你所說的內容如何,最重要的是回答時語氣要坦蕩。”

宋維康輕咳一聲,蘇曾繼續問:“只是幫助過她的關系嗎?”

宋維康道:“比這個……更親密一些。”

“是在李桐女士離婚之前嗎?”

“是的。”

“你們是否發生過性關系?”

宋維康看着蘇曾,稍有遲疑,卻也立刻點頭:“是的。”

蘇曾點頭:“請問在案發當晚,宋先生在哪裏?”

“那晚我剛從B市回到海城,在家休息。”

“幾點到達海城?”

“下午六點鐘。”

“有誰可以證明?”

“沒有人,那天我的助理休息,我自己下了飛機後打車回家,中間沒有見過別的人。”

“包括李桐女士?”

“是的。”

“據調查,車禍當天的肇事車輛屬你名下。這輛車那晚被誰使用了你是否知情?”

“知道。”

“誰?”

“李桐。”

“你這麽肯定?”

宋維康再次頓住,忍不住道:“蘇律師,我再重新來回答一遍吧?”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7

蘇曾面容不動,沉靜道:“又有什麽問題嗎,宋先生?”

“這裏的問題設定……我是有答案的,可是好像這麽說出來又有些奇怪……我沒想到問題問出來會顯得這麽……”

宋維康歇力表達此刻的感受,最後被蘇曾搶白道:“刁鑽?”

宋維康默了默,強笑:“是,所以我有些不适應。我想,我應該在你問車子是誰使用時選擇說不知道……”

蘇曾笑道:“法庭上會發生許多難以預料的情況,況且對方辯護人是個喜歡鑽空子的人,到時候她問出的問題,恐怕會比我更刁鑽,宋先生可以根據情況調整的。現在你也不需要緊張,在我這裏就不必擔心露出破綻,畢竟,在我這裏露出破綻比在法官面前漏出破綻要好許多,你說是不是?剛剛那個問題,明天你可以含糊而過,不過現在,我們能不能繼續剛剛的問題?”

宋維康半晌不知如何應答,明面上,他知道蘇曾說的沒錯,可是隐約心中,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曾并不給他喘息的時間,繼續問:“宋先生,請你繼續回答我,你為什麽這麽肯定那晚使用你車子的人是李桐?”

宋維康被迫拉回問題上,想了想,恢複語調說:“在我沒有回到海城之前,李桐打電話向我借了車子,所以我就讓助理把鑰匙拿給她。我的助理可以證明。”

“具體什麽時間?”

“就在我要上飛機之前。”

蘇曾垂首看着助理證詞,道:“很好,證據明了。我們繼續——宋先生,那麽事發之後,你又在哪裏?”

“事發之後我接到李桐的電話,立刻趕到了警察局,在那裏待了一晚。”

“看來李桐在離婚之後依然與你保持着親密關系?”

“是的……”

“好的,我的問題問完了。”蘇曾阖上卷宗,在随身帶着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圈,最後道:“很好宋先生,明天在法庭上你這樣回答就沒問題了。”

宋維康看起來似乎松了口氣,帶着笑容道:“有蘇律師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

蘇曾客氣:“不敢。案子最後結果怎麽樣還很難說。”

時間不早了,她說着就要站起來。宋維康看出來她不打算久留,忙跟着站起身來,假意道:“蘇律師這是要走嗎?多喝一會兒茶吧。”

蘇曾擺擺手:“不用了,我等會兒也還要去看一看李桐。”

宋維康眼眸微斂,眸子暗沉:“嗯……李桐她,我明天能在上庭前先見她一面嗎?”

蘇曾道:“最好不要。下庭之後,我會安排你們見面。”

宋維康沒有異議,“嗯”了聲道:“那時李桐同我講了蘇律師曾經說過的話後,我就覺得,只有蘇律師你能能幫到李桐……蘇律師,明天,就交給你了。”

蘇曾心頭思緒萬千,恍然憶起那時在醫院,她同李桐說過的話……想必宋維康指的便是那些。她微微扯了下唇角,輕笑道:“宋先生過獎了,我肯定會盡力而為,但最關鍵的,還是需要宋先生和李桐的配合。”

宋維康送她出門,至廊道盡頭,管家過來,蘇曾便道:“宋先生事忙,不用送了,我自己出門就好了,我男朋友在外面等着我。”

宋維康揣着想法,腳步停了下來,笑了一下,也就沒有強行送她,只是在她走時,他仍在遠處駐足,不知在想什麽……

從廊道出來,到院前假山處,蘇曾始終覺得背後有雙眼睛注視着她,她一步一步,如履薄冰。

到門口,管家謙和道:“蘇律師路上注意安全。”

蘇曾回以笑容,那邊溫諺已經下車走過來,到蘇曾身邊。

“怎麽樣?”溫諺和蘇曾一起回到車中,問道。

車門阖上,隔絕了外面山間叢林的窸窣,蘇曾的頭腦也跟着冷靜下來,她沉聲道:“宋維康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比我想象得要謹慎許多。”

溫諺擔憂:“有什麽可疑發現?”

蘇曾回望了一眼別墅的燈光,努力回憶着剛剛在別墅內發現的蛛絲馬跡,最後卻搖頭說:“沒有什麽發現,但是宋維康的态度很是令我懷疑。我覺得他……好像在隐瞞着什麽。”

溫諺坐回去,手臂彎起撐住車門,他摸了摸下巴說:“慢慢想,我相信你會有對策。我先帶你去看守所吧。”

蘇曾側過頭來,雙眸對他對視,從他溫潤的眸光中感受到了某種神奇的力量,頓時,心中所有的迷惑和彷徨都仿佛煙消雲散了罷,留下來的,只有心安。

她輕颔首,歪過頭去,靠了下他的肩膀。

“溫諺,你還說你幫不上我什麽忙。我卻覺得,你是我最大的助力……”

溫諺摸了摸她的腦袋,揚起嘴角:“我曉得,走吧。”

看守所內,李桐跟随着看守人員來到蘇曾面前。

天氣冷了,太陽落山後,會面室內只有一束背光,由上照下,将李桐原本就白的臉襯得仿佛戴了一張面具。恍然一瞬間,蘇曾心裏一緊,竟覺得坐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李桐,而是蘇雁……

她會為愛情犧牲多少,蘇曾真的不敢想。

“蘇律師。”李桐坐下來,用聲音喚醒恍神中的蘇曾。

蘇曾壓下心底泛起的酸澀,擡頭看了眼李桐:“嗯。”

李桐坐正了,看着她道:“蘇律師,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過來看我了,我有些緊張……”

蘇曾寬慰她:“緊張什麽?該說的我早就跟你對過了,只要你配合我,不會有問題的,你現在有什麽要問的嗎?”

李桐忙搖頭:“沒有,我只是……心裏不太踏實。但是現在看到你,我就好多了。”她說着,笑了起來。

蘇曾又是一個恍神。她很少看到李桐笑,或者說,她不曾注意過她的笑容。此刻她才發現,李桐或許也曾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笑起來,薄唇抿起,露出一排齊整皓齒,若要仔細看,能看到她嘴角下面陷下的兩只小窩,俏皮可愛。

這世上,哪會有人得不到愛,覺得自己得不到愛的人只是因為自己不愛自己……

李桐是,蘇雁也是。

蘇曾望着李桐,緩緩開口道:“李桐,你覺得鄭浩愛過你嗎?”

李桐一怔,未想到蘇曾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她交握着放在桌面上的手突然收回去,瞳仁微張:“蘇律師……你為什麽這樣問?”

蘇曾頓了頓,道:“就是随口一問,想更了解你一些。”

李桐靜默了兩秒鐘,方才的笑容早就消散,她涼涼道:“他怎麽可能愛我?他愛我的話……為什麽會那麽對我,他愛我的話,為什麽要那麽對我的家人……可能結婚之前他愛過我,可是我覺得那不是愛,比起愛,應該更像是一種征服吧,蘇律師?”

蘇曾望住她:“那你認為宋維康愛你嗎?”

李桐再次愣住,這次卻張張口,說不出話來。

不等她回答,蘇曾繼續道:“你不知道他愛不愛你,但是你愛他,所以你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對嗎?”

李桐雙眸大睜,白光打在她臉上,讓她的面容此刻顯得更無血色。

蘇曾很清楚,案件如何,兇手是誰,原本是警察要做的事情,她作為律師,需要做的只是在她當事人的同意下為其争取最大的利益。可是現在,她突然生了曾經令自己最不齒的情緒——同情。

她還清晰地記得那日在醫院,她對李桐冷漠地說:同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她和蘇雁不一樣,自小沒有父母的陪伴,雖也沒有吃過什麽苦,卻因為沒有可以時常依靠的人而更明白自我力量的強大。想要的,自己争取;想做的,努力去做。這些對她來說簡單又冷酷的規則在李桐和蘇雁身上卻不适用……

不知什麽時候,她被這種情緒包圍,這樣的情緒不斷沖擊着她曾經的認知令她苦惱而煩躁。

蘇曾用了兩分鐘的時間,迅速整理掉幹擾,直視李桐道:“你現在可以放下心來,不管你對我說了多少真話,又說了多少假話,明天,我會本持職業操守,替你辯護到底,但法庭上總會發生變故,如果有意外,就另說……你不必為自己的利益擔心,我有把握,明天的結果不會差。但是有一點,你我之間已經失去信任——你,李桐,失去了我的信任。”

凳子移開時刮傷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李桐面容抽了下,慌忙和蘇曾一起站起身來。

“蘇律師!你說這話……你是什麽意思?”

蘇曾道:“宋維康給我錢,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希望你無罪釋放。最壞,我也能保證讓你只獲五年刑期。現在我只是再同你說一聲,結果不會比這個更差。”

李桐懂她的意思,可又不懂。

蘇曾知道李桐聽到這話會慌,會亂。來之前她希望李桐能夠平靜面對明天,可是現在,她想要她自亂陣腳。

這樣,真相才可能浮現出來……

☆、Chapter 7

走出看守所,蘇曾拿出手機撥通了負責這次案件調查的郝警官。

蘇曾拜托郝警官,如果李桐想給外面的人打電話,幫忙通融一下,明天李桐要上庭了,她有些緊張,怕要一晚上都睡不好的。郝警官這幾日和她來往,相處得不錯,也是個心軟的人,可憐李桐這個苦命的女人,于是幫了蘇曾一把,答應活動一下關系,給彼此行個方便。

和郝警官通過電話後,蘇曾便往外面走。

昂首星空在頂,這樣的季節,能看到這樣一片星空真是難得。她收緊了外套,深吸一口氣,擡步走向遠處那抹高大的身影……

不出她所料,這晚李桐給宋維康打電話了,可惜的是,一整晚,宋維康都不曾聯系過蘇曾。十二點過後,蘇曾沒有再等,喝一杯熱牛奶,睡覺,醒來精神抖擻。推窗看外面,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樓前的花還在最後争奇鬥豔。

蘇曾洗漱完,換上職業套裝,細心化好妝。由頭至尾,一絲不茍。拿上卷宗資料,出門,蘇媽媽早就備好了早餐,拉着她:“快吃點,吃好點才有力氣打官司。今早媽媽給你做了芝麻糊,不是說芝麻開門節節高嘛!快點吃!”

蘇曾聽話把飯吃完,八分飽之後出門,打電話給溫諺。他已經在醫院。

“想送你的,可惜今日早晨輪我坐診。”

蘇曾笑:“不敢翹班了吧?放心,我又不是參加考試,不要那麽緊張,鄭卻已經在樓下等我了。”

溫諺躲在更衣室裏給她打的電話,聲音很低,輕輕問:“八點半了,幾點開庭。”

蘇曾道:“十點,九點能到,不着急。”

“嗯……好好打。”

蘇曾掩着嘴:“怎麽好像回到了那時高考,我爸爸那會兒說話,同你現在一模一樣。”

溫諺聽罷,也有些忍俊不禁:“是啊,對你來說打官司已經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了,對我而言,陪着你的,這卻是第一次,難免緊張嘛。”

門口助理許佳開車過來,蘇曾沖她招手,對溫諺道:“好暖心的……好啦,我要走了,等會兒下庭給你電話。”

“好,路上注意安全。”

鄭卻随後下車,來到蘇曾身邊,替她接過手裏的包和資料,挑眼看她剛挂了電話,就笑:“同溫醫生打電話的吧?”

蘇曾自己坐上車,應了聲:“對呀!”

鄭卻把東西放到後座,許佳繞到駕駛室,就聽鄭卻扁嘴道:“這還沒過光棍節呢,你就開始虐我這單身狗了,你說吧,我家以後的狗糧你是不是要負責了?”

“呸,我做什麽要負責你的狗糧啊?你又不是為我單身,有本事找蘇雁負責去!”

戳中鄭卻死穴,他就只剩下搖頭嘆息了。

許佳那邊開始發動車子,見此笑聲連連說:“說真的,蘇律師談戀愛之後,像變了個人似的……”

鄭卻立刻恢複戰鬥力,說道:“是吧?以前那個刻薄的小惡魔,竟然搖身變成了嬌羞的少女,可嘆愛情的偉大啊……”

“對啊對啊,我最近工作犯錯,蘇律師都不罵我了!”許佳也不怕踩惡龍尾巴了,跟着添油加醋。

蘇曾橫他們一眼,說:“不要總講廢話了,許佳,确認證人到場了嗎?”

許佳收到她的目光,急忙正色道:“兩個目擊者和調查案件的警官已經聯系好了!他們也正在趕往法院的路上。”

“宋維康呢?”

“哦,宋先生的助理說他今天早上有會要開,九點半結束後立刻趕過去。”

蘇曾壓下眉頭:“你沒有跟他本人聯系上?”

許佳道:“沒有……我打了他私人電話,也是助理接的,說他那會兒就已經在開會了。”

蘇曾暗想,宋維康這一安排昨天卻沒有說,臨時變動還是另有想法?

其實,宋維康若是不能到場倒是更能凸顯他的心虛,于蘇曾和李桐來說更加有利。

鄭卻搭車到律所,把車子交給許佳。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法院那裏有霍存異和蔣青青等着,他就不跟去了。恰好,鄭卻下車時,蘇曾的電話響了,竟是宋維康打來的。

接通後,蘇曾“喂”了一聲,宋維康道:“蘇律師,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我需要同你聊一下。”

蘇曾頓了頓,問:“宋先生,什麽事情?”

宋維康道:“你現在方便嗎?我想當面同你講。”

蘇曾擡手看了眼手表:“我正在趕往法院的路上,宋先生要當面聊,不如我們法院見吧。”

宋維康說:“時間緊急,我怕來不及,我現在就在你昨天來過的別墅內,你不如過來,我們一起去法院,路上聊。”

蘇曾拿開手機,看了眼上面的來電,按下錄音,再給許佳使了個眼色,許佳立刻放慢了車速。接着,蘇曾重新對電話說:“看來宋先生是要跟我聊重要的事情,也好,我現在就過去。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在岐山北路39號?”

宋維康簡單直接:“沒錯。我在別墅外面的車子裏等你。”

“好的,現在是八點四十六分,十分鐘後我會到。”

挂了電話,蘇曾立刻把錄音內容發給許佳,對她道:“你現在就去法院,資料需要遞交,還要去看一看李桐的狀态,有問題及時打電話給我!”

許佳慌道:“蘇律師,還是我送你吧,你自己會不會危險?”

蘇曾笑:“宋維康越是怕,越不敢對我做什麽。他又不傻,我能有什麽危險?”

許佳仍然不放心。

蘇曾已經準備下車,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如果有事,你就把這段錄音發給郝警官,地址和時間都很清楚,有事你也能找到我!放心吧,我走了,別漏了東西,不然有你好看!”

她說完就邁步下車,打到路邊的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再來岐山,已早就沒了欣賞沿途風光的心情。

在預計的時間之內,蘇曾趕到了宋維康的別墅外,果然看到門口停了一輛銀灰色的奔馳,宋維康坐在裏面。蘇曾下車之際,他透過後車鏡看到了她,搖下窗戶對蘇曾道:“蘇律師,上車吧。”

蘇曾來不及顧及他今日放下的紳士風度,徑直上車,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宋維康也不等,直接發動了車子,開到了主道上,蘇曾便等不及問他:“宋先生,你有什麽話要同我講?”

宋維康偏頭未答反問:“介意我再點一支煙嗎?”

蘇曾上車之時,已嗅到他身上不淺的煙味,這會子直接對他道:“宋先生,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

宋維康看着她“撲哧”笑了一下,卻也沒有一意孤行拿出煙來,而是再問她:“我聽說蘇律師最近談戀愛了,你平時也這樣對你男朋友嗎?不讓他抽煙?”

蘇曾微微皺眉,應道:“沒有。”

宋維康仍是笑着:“難得,我以為像蘇律師這樣的強勢女人,是很喜歡約束別人的。”

蘇曾聲音冷了些許:“我不喜歡約束他,是因為他自己有自控能力,知道什麽好什麽壞,如果有一天他過了,我也會糾正他,畢竟,出發點是好。”

宋維康聽罷,沉默了。

中間的幾分鐘,蘇曾只聽到汽車引擎和風擦過耳邊吹過的聲音,秀山愈發遠了,車子繞上高速,她開口,再問:“宋先生,我記得你在電話裏說過有話要同我講的,難不成你現在改變主意了,打算到法院在同我講?”

宋維康突然将車子加速,蘇曾一愣,看向他。見他穩坐如山,只油門踩得更加用力!

眼看着方向不對,蘇曾一驚:“宋維康!你要把車子開到哪裏?”

宋維康一動不動地握住方向盤,堅定地像塊兒石頭。

“蘇律師,我想同你說說我第一次遇到李桐時的情形。”他沉聲道。

蘇曾已經覺察到他身上的危險氣息,随即從包裏掏出手機,卻不及防備,被宋維康一擡手将手機打飛了出去!

“咕咚”一聲,手機掉在車椅下面,消失蹤影——

蘇曾終于确定心中所想:“宋維康!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我的助理知道我是來找你的,你如果對我做什麽,等于昭告天下,你就是撞死鄭浩的兇手,罪名定實!外加我的一條命!”

宋維康卻是面色不改地說:“蘇律師,我曉得天網恢恢……就算我今日不做這些,你也會發現的……你為什麽就不能按照你跟李桐說的,好好替她辯護就行了!為什麽要同情她?為什麽要把事情弄得這麽複雜?”

蘇曾不敢動,手機她肯定找不到,求救的辦法還有什麽?她在拼命想。

車速已經飙上一百三十多碼,正朝着距離市中心越來越遠的方向不斷前行。

“宋維康,你現在終于露出真面目了嗎?”

宋維康雙目慢慢溢出紅色血絲,他咬緊牙關:“是啊,都瞞不過你……我就是撞死鄭浩的罪魁禍首,我才是那個有罪的人!”

蘇曾此刻心跳開始加速,冷靜還在。

可是你問她,怕嗎?

怕,怕死。有誰不怕死的?

更何況,她才剛剛得到溫諺的擁抱,怎麽敢就這樣跟人拼命?

她穩住自己,放軟了語氣道:“宋維康,你現在要把我帶去哪裏?你想清楚了,現在你同我去自首,我會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可如果你執迷不悟,只會把我們都逼上死路!”

宋維康仿佛聽不到她的話,不松油門。直到在一條待修的道路附近,他突然打轉向,沖破障礙物,駛向那條崎岖的大路上。

蘇曾被晃得頭暈目眩,聽到耳邊宋維康壓低了聲音,對她說:“蘇律師,對不起了……”

她來不及反應,只見前方圍欄越來越近,她急忙去開車門,扣斷了指甲車門也無法打開,緊接着,車頭轉向左方,只聽“轟隆”一聲,眼前景物翻轉,下一瞬,蘇曾眼前一花,耳邊“嗡”得一下沒了任何聲音——

睜眼擡頭,天很藍,她的頭發在風中吹起來……

“呼……呼……呼……”

呼吸聲漸漸回來,她擡起失去知覺的胳膊,轉動沒有支撐的腦袋……

“呼……呼……”男人的呼吸聲在她旁邊,她使盡了渾身解數,睜開眼睛,迷蒙中看到男人推開被撞的變形的車門走下去。

她伸手,沒有抓住他……

“宋……宋維康!”奮力叫出他的名字。

宋維康搖搖晃晃,渾身是血,朝她走來……

“……蘇律師。”

車頭被撞得翻起來,蘇曾側躺着,半個身子在車外。宋維康也受了傷,血自他的額頭上不斷流下來。他低聲喘着氣,最後無力地靠在蘇曾的車門上,低頭哆哆嗦嗦摸出一支煙,卻找不到打火機。

他頹喪地放棄了,叼着煙看了蘇曾一眼,對她道:“蘇律師,我第一次見到李桐,是在護城河邊……我有一個兒子,我和我前妻生的,我去護城河的頭一天,我三歲兒子因為他母親的失誤沒了一只眼睛,次日公司被我前妻挪走了兩千萬,成了一個空殼……我在河邊遇見李桐,她問我,人要是死了,真的有來生嗎?蘇律師,你說會有嗎?我不曉得,所以我也不曉得該對她說什麽,她哭了……我抱住她,可笑吧?兩個陌生人,那時候,需要的只是相互依賴和溫存……可是依賴也罷,溫存也好,我只希望,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回去,我一定會對她說,來生是下輩子的事,這輩子遺留下來的,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蘇律師,對不起……”

他放過來一個東西,蘇曾摸了摸才發現,那是她的手機。

“蘇律師,再見了……”宋維康撐起身子,背向她,搖搖晃晃着朝前走。

蘇曾看不清那是哪個方向,留在她視線範圍內的,只有藍天與灰色的地平線,中間,男人的身形踐行漸遠……

手機在地上不斷震動,嗡嗡作響。

她在暈眩中找回一絲清醒,伸手過去,車座卡住她的腿,她努力一點一點掙脫。終于握住了手機——

當看到手機屏幕上出現的名字時,蘇曾幾乎熱淚盈眶。

警車嗚鳴的聲音不斷在耳邊放大,蘇曾只覺得冷,深秋的風吹過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腦袋卻越來越重,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心裏有個聲音,說,蘇曾,你死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7

她沒死。

她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是片純白的世界,她平靜地在裏面行走,不知道終點在哪……很久很久之後,她看到了前方有個門,打開,先看到了眼前淡黃色的風信子……

微睜眼皮,她身邊,小護士拿着風信子擺弄着,蘇曾本能地想張開嘴巴呼叫,剛一開口,那聽力敏銳地小護士便放下手裏的風信子,睜大了眼睛,沖出去大喊——

“溫醫生,快來呀!蘇律師醒啦!”

看,她果然沒死。

溫諺人還沒出現,就聽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急促的脆聲,漸漸的,近了,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蘇曾轉了脖子,知道頭上包着紗布,手臂上紮着針。她看着男人,擠出一個笑:“你在呀……”

溫諺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她無法形容,像小時候玩的萬花筒,景色都在,都是她的最愛。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不住地喘息。

蘇曾指了指身邊,他方醒過來,照着她的意思,緩緩坐下來。

“我的傷重嗎?”蘇曾問他。

溫諺擰着眉,坐在她身邊,終于開口。聲音有些低沉,像山谷裏流淌的水聲:“傷到頭,沒告訴你家裏人,霍律師在茶館陪着,怕蘇家爸媽曉得了會擔心。你醒了就好……”

“睡了多久?”

“一天。”

“宋維康呢?”她還記得車禍之後,宋維康對她說的那些話,句句在心。

溫諺仍是那般表情,沉聲道:“他傷得重一些,在省醫,有警察在。”

“李桐呢?”

“案子沒審完,還要等消息。你師兄來過,說了這事兒。”

“我師父知道我……”

他點點頭:“他曉得。人還沒來,只想等你醒了再說。”

蘇曾松了口氣。

剛剛出去叫溫諺的那個小護士這會兒匆匆忙忙回來說:“溫醫生,外面等的警察聽說蘇律師醒了,要來問話,還有好幾個記者在外面堵着!”

溫諺眼中閃過一道光,竟似乎帶了些怒氣,“讓他們等着!”

小護士被吓了一跳,吊着圓溜溜的眼睛不知所措,蘇曾也愣了下,緩過神,有些許動容,眼睛都熱了。

他是擔心她才會這樣,在意她,在意到難得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溫諺……”她小聲叫他的名字。

他卻低着頭,沒看她。蘇曾心中帶着點甜,又帶着點酸,小時候特別喜歡吃的冰棒,就是這般滋味。心裏渴望着這份美好,卻又怕着這份好太快被享受,以後就不在。

胡思亂想一通,她自嘲地笑,努力逗眼前這個男人開心:“我醒了呀,沒事啦,叫他們進來吧。這些事情,早結束,我也早點清閑,你說呢?”

溫諺喘平了呼吸,最後擡眼道:“曉得了。”

警察進來,錄口供。蘇曾麻藥過去,頭開始疼,記憶卻清晰。

她冷靜與警察對視,沒有先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托出,而是先問了警察宋維康的情況。警察知道她是李桐的律師,曾聽聞是厲害角色,話露的不多,只道宋維康涉嫌違章駕駛釀成車禍,就此事來進行調查。

即使如此,蘇曾也只言車禍一事,一字一句清晰道:“宋先生超速行駛到未開放道路,我告訴過他這種行為很危險,他沒聽,最後車禍釀成。”

警察記着,擡頭看她:“蘇律師,宋維康當時為什麽這麽做?正常人應該都知道那條路很危險,而且他已經超速。”

蘇曾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也許他當時情緒不對,你們應該知道,那日我是同他一道去法院,他要為他的情人李桐做證。又也許……他真的想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吧。”

“比如……謀害你?”

蘇曾神情未動,卻笑了一下,說道:“我和宋先生無冤無仇,我覺得謀害這一猜想,有些過分了。”

“那他為什麽出事之後沒有報警,反而自己逃逸?”

蘇曾道:“肇事者逃逸,這不是很常見嗎?”

警察噎住,蘇曾又說:“宋先生還沒醒過來嗎?也許他醒來了,你們問他,會更清楚一些。我身份特殊,這個時候作為受害者,本應該據理力争,但是宋先生是我的夥伴,我希望先聽他怎麽解釋。”

警察頓一頓,末了道:“好的蘇律師,今天先這樣。如果再有情況,我們還會來了解,到時候希望你能繼續陪我們。”

蘇曾點頭:“慢走,不送了。”

錄口供時,溫諺一直都在,聽着蘇曾對答如流,他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等警察走了,蘇曾才發現,鄭卻正在門外,想必剛剛那些話也都聽在耳中。

走進來,鄭卻直接道:“我還記得某人那時候在醫院,揚言不把李桐他們一家告得傾家蕩産,她就不叫蘇曾!李桐哥哥當時拍了你一磚頭,你硬是賴在醫院快一個月不把那事兒給解決了,這段時間,你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要幫李桐,還幫差點把自己害死的人做僞證。”

蘇曾看到他,鄙視道:“我可以不叫蘇曾呀,我以後随夫姓,改名叫溫蘇曾好吧?”

鄭卻一陣惡寒:“蘇曾,你不要你的臉啦!溫醫生還在着呢!”

蘇曾撇嘴:“在又怎麽樣,這本來就是事實嘛!再說了,你說誰做僞證呢?我給誰做僞證?”

鄭卻稍安撫她的情緒:“你先冷靜說話,小心一會兒傷口裂開……”坐在溫諺身邊,他繼續道,“你幫宋維康打圓場,真厲害,心胸變得不小!要不是你走之前留給宋佳一段錄音,我留了個心眼,剛出事就讓警察過去了,你會怎麽樣還說不準呢!不是他,你能躺在這裏?”

“你怎麽知道他要害我?”蘇曾睨着他道。

宋維康在車上跟她說的話,她沒告訴任何人,是是非非,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旁人又怎麽能透析。

鄭卻聽她這麽問,也有些啞然,結結巴巴說:“我…… 我懷疑的行了吧?”

蘇曾道:“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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