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蓑煙雨24

趕了半天車,直到下午, 季澤才停下, 賀蘭州早就在自己察覺到的時候默默收回了手,暗罵自己真的是太不注意了。祝語倒是沒什麽, 後面還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她本就因為要看賀蘭州給自己寫的字而挨着賀蘭州, 這一睡着, 腦袋就不自覺枕到了賀蘭州的肩上。賀蘭州聽着她均勻的呼吸,也知道她睡着了,想着她這一路為自己奔波,只覺得自己欠她良多, 就一直任她靠着, 努力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季澤停了馬車,叫了祝語一聲,祝語這才醒來, 迷迷糊糊的就要下車之際, 被賀蘭州拉住,賀蘭州在她手裏寫道:離我近些。

祝語以為他是單純的現階段不喜歡面對其他人, 所以立馬答應,賀蘭州聽着她黏軟的聲音,知道她才剛醒,估計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得默默搖頭。他寫這四個字只是因為擔心季澤對他們不利, 想着若是真的有事情發生, 自己至少可以拼了這條賤命給祝語一個逃跑的時機。

只是祝語此時心裏已經十分信任季澤, 自然沒有往這方面想。

因為賀蘭州的那四個字,本來打算這次讓季澤背賀蘭州的祝語只好再次背着賀蘭州下了車,秦好見她辛苦,走在她前面直接要了三間房。

祝語将賀蘭州背進屋放在了床上,轉頭看着季澤,“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不急,先吃飯吧。”季澤淡定道。

祝語無法,也只能點頭。

為了照顧賀蘭州,幾個人沒有下樓,就在賀蘭州的屋子裏吃了起來。

等吃完了飯,季澤見祝語一副我且看你還有什麽理由的盯着自己,只覺得有些有趣,也不再故作神秘,直接道,“姑娘不必如此看我,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是會說的。”

“那你說。”

賀蘭州也坐直了身子,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卻目光朝向着季澤。

季澤想了想,“我之所以會幫他,是因為我與他師父有些交情,如今他師父被人所害,我希望他可以為他師父報仇,僅此而已。”

祝語一副你莫不是在與我說笑的樣子,“恕我冒昧,閣下與賀蘭州的師父有什麽交情?”她想了想,“忘年交?”

季澤端的是一派雲淡風輕,“姑娘不知道駐顏有術這個詞嗎?”

祝語覺得自己的笑容快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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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州皺眉,只覺得一派胡言。他伸手在桌上寫道:閣下……然而剛寫了閣下兩個字,就被季澤打斷,“我沒耐心看你寫的那些字,你寫給祝語,讓她說與我聽。”

祝語感覺到賀蘭州似乎有些生氣,可是眼前的人又得罪不起,立馬安撫的拍了拍賀蘭州,“你給我寫,我幫你說。”

賀蘭州見祝語這樣,也沒法再生氣,只得湊近她寫道:閣下既然是家師的朋友,那敢問是何名諱?祝語照着讀道。

“我的名諱你現在還不需要知道,叫我前輩就好。”

“那我該如何相信前輩所說是真而不是假?”

季澤想了想,“我記得我那時候去見你師父,正巧看到你也在,你師父和我提起了你,他說你複姓賀蘭,單名一個州字,他給你取了表字叫敬之,是取自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這句話,他希望你日後能成長為一名令人尊敬的大俠。”

賀蘭州的手指不自覺彎曲了一下,敬之這個表字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知道其中意義的人則只有他和他師父,便是連師門的師兄弟都不知道,這人怎麽會知道?難道真的是師父告訴他的?

“我對你的了解都是聽你師父說的,說你極其聰慧,武功一學便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有時卻太過心軟,所以并不适合掌管門派。反倒是你大師兄治律嚴明,雖說武功不如你,但是卻比你更适合擔任掌門一職。”

這話也是賀蘭州知道的,那時他在聽到這話時還連連點頭,只覺得自己确實對掌門之事并不感興趣,還是交給大師兄來更合适,倒是大師兄有些不好意思。

“人人都道你師父劍法高超,又有你們兩個傳人,也是十分榮耀,可是你師父其實并不開心。他的劍法是習自他的師父,然而上乘的武功想要更上一層樓就要先立後破。你師父終其一生也沒有讓自己在這套劍法上有所突破,所以對你們倆給予了很大的期望,然而他那時告訴我,他感覺自己可能看不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先立後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青出于藍,他做不到,你們倆也或許做不到,不過能教導你們二人,他還是十分開心。”

季澤這話說完,賀蘭州的右手已經不知不覺屈成了拳,放在了桌上。這些事情都是他師父不輕易說起的秘密,尤其是對劍法的擔憂,賀蘭州自己也是無意中才知道,也因此他下山歷練,游歷江湖,想要讓自己手上的劍變得更快更強,卻哪曾想,就是這一次下山,他竟然給師父帶來了殺身之禍。

賀蘭州垂着頭,眼前浮現出一幕幕畫面,他師父是那樣溫和慈祥的人,最後,竟死不瞑目。他一下就握緊了拳頭,只覺得恨意滔天,這麽多天,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的人一旦真的去想,賀蘭州只恨不得先手刃了簡叢,再殺了曾經養虎為患的自己。

祝語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對,立馬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賀蘭州,你怎麽了?”

賀蘭州沒有回答她。

祝語低頭去看他,卻被他避了過去,祝語只好再次安慰他,“別激動,先聽前輩說完。”

她這一句,到是成功喚回了賀蘭州的思緒,祝語見他好了一點,就自己問了起來,“那你為何不自己去救賀蘭州呢?為何要選擇我?”

“我已經退出江湖許多年,沒有道理再為一個小子卷進江湖紛争,可是因為他師父的緣故,我也不能對他見死不救,所以就只能去找一個人幫我做這件事情。”

“我?”

“對。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鬧不好就有生命危險,我雖然願意護着你們,可是心理的擔驚受怕卻并不是我能幫助的,賀蘭州的朋友不少,然而在這個時候還能相信他,願意為他冒險的人并不多。而在這些人中,你的武功與性格都是我最滿意的,所以我選擇了你。”

“那你何為又不現身,甚至昨晚躲在屋頂,我追了出去也不現身。”

“我雖然選擇了你,可是這件事情到底特殊,我并不能保證,你就會像我想的那樣堅持,所以我也在觀察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我認為的那樣。”

祝語聞言,有些不高興,“所以呢?我的表現令你滿意嗎?”

“若是不滿意,我也就不會和你說這些。事實證明,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祝語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好了,該問的你們也問了,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季澤說完,就拉起秦好準備離開。

“我們是要去神醫谷嗎?”祝語聽到趕路,這才想起他們的目的地,“我看你用毒手法巧妙,對付簡叢幹脆利落,正所謂醫毒不分家,你也是神醫谷的人嗎?”

季澤看她,“今天該說的已經說了,其他的,留待以後你們自會知曉。”

祝語無法,只好看着他拉着秦好很快就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轉身走向賀蘭州,輕聲問,“你現在信他了嗎?”

賀蘭州嘆了口氣,若是換成是之前的自己,怕是早都相信了,可是現在的自己,又豈能這麽輕易的去相信別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平靜下來,他還是不願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祝語見他這樣,就知道他不信,她也沒說什麽,只是柔聲道:“無妨,反正現在也沒其他法子,先跟着他們,好歹安全一點。”

賀蘭州點頭,表示同意。

當晚,祝語在睡覺之前偷偷去找了季澤。她怕賀蘭州一人在房內會出事,也不敢走太遠,就站在季澤的門口,一邊盯着自己的房間,一邊問他為什麽簡叢這麽恨賀蘭州,是因為陳詩韻嗎?還是其他原因?

季澤沒有瞞她,将當年的事情告知了祝語。那個時候祝語還小,簡叢和賀蘭州也還小,當時的武林,魔教剛剛被鏟除,然而卻總有一些魔教餘孽成功逃脫,成為漏網之魚。幾年後,這些餘孽卷土重來,準備再次複興魔教,為禍武林,簡叢的父母就在這時與他們進行了勾結,意欲分一杯羹。之後,武林正道再次聯手,這才将他們繳殺,賀蘭州的父母當時就在其中。

“簡叢的爹娘當年是死于賀蘭州的父親手上,那時候簡叢已經十歲,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誓要為自己的爹娘報仇。而賀蘭州的爹娘卻也不幸在那次的交戰中死去,賀蘭州自然成了他報仇的唯一目标。”

祝語沒想到會是這樣,“可是,賀蘭州的爹娘也死了不是嗎?那一次,失去親人的不止他,還有賀蘭州,還有其他人。若是他當真要怪,也應怪罪于整個武林正道,而不是只是參與了這場大戰千千萬萬人中的賀蘭州的爹啊。”

祝語想不明白,季澤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若按我們的想法,所有的一切早在八年前就該塵埃落定,可是簡叢卻并不這麽想,那你有什麽辦法呢?”

“陳詩韻知道嗎?”祝語問他,“陳詩韻知道簡叢與賀蘭州之間的恩怨嗎?”

季澤搖頭,“我不知道,我雖說知曉的比你多一些,但也不是事事盡知,她知不知道我并不清楚,也不關心。”

祝語沒再說話,只是有些神情低落的回了房。賀蘭州聽得他的腳步聲,回頭面向她,祝語看着他,只覺得一陣心酸。這與他有什麽關系呢?她想,從頭到尾,這與他有什麽關系呢?又與賀蘭家有什麽關系呢?那年的事情,江湖上叫得上號的門派與高手都有參加,只是恰好賀蘭州的爹殺了簡叢的爹娘,賀蘭州、賀蘭家又為什麽要因為這個恰好去承擔這本不該有的無妄之災。更何況,賀蘭州的爹娘也早在那次的交戰中就死了,又何必要将這種恩怨再延續下來呢?

她一時有些心疼賀蘭州,只覺得他平白無故就遭受了這些罪,不覺柔了聲與他說了些有趣的事,希望能讓他開心一些。

等到困意來襲,兩人再次同塌而眠,賀蘭州這次沒向上次那樣靜坐示威,在祝語讓他躺下的時候就躺下了。

祝語很滿意,她想,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現在,一切都在變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她這麽想着,也不由心情輕松了許多,慢慢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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