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蓑煙雨31

祝語一下有些生氣, 一想到自己想去和他道別,他卻跑去和陳詩韻說話就覺得又氣又惱, 他都不怪陳詩韻的嗎?即使出了這麽多事, 他也都不怪陳詩韻嗎?她想起賀蘭州似乎真的從來都沒有怎麽表示過對陳詩韻的恨意,只是将一切都歸咎在自己和簡叢身上,不覺得有些心下沒底, 賀蘭州是不是到現在還喜歡着陳詩韻?她這時早已忘了賀蘭州當初對自己與陳詩韻那段感情所歸結的瞎了眼,只記得賀蘭州一直對陳詩韻很好,哪怕陳詩韻犯了錯他也會原諒她,一時只覺得又氣又心酸, 是啊, 自己哪有陳詩韻重要, 這眼下簡叢已死, 他們剛好可以複合,自然是趕快相約樹下, 互訴衷情,還管什麽和自己道別啊。

祝語狠狠的揪着小桌上的花,揪着揪着一把把花拍到桌上, 她倒要看看這倆人現在還能說什麽, 她倒是要去聽聽賀蘭州這沒有自己的以後裏, 是怎麽計劃他和陳詩韻的。

祝語怒火沖沖的出了門,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後院門後, 這門剛好與那顆樹不遠, 隐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傳來。

秦好朝季澤使了個眼色, “我們的女主角坐不住啦。”

“不是正如你意。”

“廢話,要是他們倆今晚不說清楚,我就是把兩人面對面放一塊也要逼他們說明白。”

季澤被她的語氣逗笑了,“我覺得你大概沒這個機會了。”

“那最好。”

賀蘭州看着面前的人,“你要是沒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陳詩韻擡頭看他,卻見他面無表情,眼神冰冷,不覺有些感慨,賀蘭州變了,她記憶裏的賀蘭州,她熟悉的那個賀蘭州,是那個青澀內斂的少年,盡管師出名門天縱英才,卻因為涉世不深心思澄澈,所以帶着些青澀與腼腆,整個人都如細雨中挂在枝頭的青色果實,又像淺溪中浸在水裏沒有一絲雜質的純白碧玉。她那時看着他,不自覺的被吸引,想要擁有還未開刃的他,于是,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而現在的賀蘭州,則再也不是那浸在水裏的溫潤的碧玉了,他已經在沙石的磨砺下,變成了岸邊的岩石,冷漠沉穩,像匕首見了血,開了刃,即使還是那把匕首,但是卻已經能給人震撼,讓人望而生畏。可是,她又能說什麽呢?他的變化,不正是她一手造成的嗎?

“我不會找你報仇。”陳詩韻緩緩道,“一切,就到此結束吧。”

“随你。”

“賀蘭,你恨我嗎?”陳詩韻突然問道。

“你覺得呢?”

“是恨的吧。”

“不然呢?”賀蘭州語氣冰冷,“難道還謝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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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詩韻不自覺低下了頭,就聽見他冷漠的說道,“我自然恨你,也恨我自己,你與簡叢想做什麽,想怎麽對付我,我都無所謂,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禍及他人,柳镖頭有什麽錯?我師父又有什麽錯?憑什麽要向他們下手。”

“我沒有。”

“你有!”賀蘭州看着她,“我不殺你,是因為你沒有直接害死他們,是因為若是真追究起來,我們兩個都是幫兇,我們都該死。我錯在不該把師門絕學教給你,讓你教給簡叢,不該在知道你和簡叢有奸情後還相信你原諒你,給你一次次陷害我幫助簡叢的機會,錯在不該把所有的信任交給你,在最後讓自己萬劫不複。陳詩韻,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幫兇,所以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所以我不死,我也就沒有資格去殺了你。”

“所以,你想殺我?”陳詩韻覺得自己不敢相信,她的眼眶有些酸澀,“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恨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賀蘭州看着她紅了的眼眶,覺得有些可笑,“你有什麽資格提我的以前。”

陳詩韻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她低下頭,覺得自己心裏發酸,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賀蘭州會如此待她。

“走吧,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你會一直恨我嗎?”

“會。不過,這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陳詩韻擡頭,再次直視他,“祝語嗎?”

賀蘭州微微皺了皺眉,他看着陳詩韻紅着眼帶着些不甘委屈與挑釁,一時間,說出的話有如淬着冰,“你有什麽資格提她?”

陳詩韻被他這話與語氣說的一下就有些想掉淚,卻是咬牙忍住,只道:“你以前都不會這麽維護我。”

賀蘭州還是那個句式,只是面上帶了些冷笑,“你有什麽資格與她相提并論。”

“賀蘭州,就是我們現在不在一起了,就是你現在喜歡她,你也不能這麽否定我們之前的感情!”

“為什麽不能?”賀蘭州冷漠,“若是時間倒回,我一定會阻止自己當時的決定,哪怕廢了我這雙眼睛,也要告訴那時候的自己,眼可以瞎,心不能瞎,不是所有的示好都值得用真心去回饋。你口口聲聲說我不能,那你告訴我,我們那一段感情除了造成他人死亡,将我打下深淵,讓我萬劫不複,還帶給我什麽?”

陳詩韻一怔,許久,才嗫嗫喏喏的回道:“至少,我們當時都很快樂啊。”

“快樂到讓你勾搭簡叢一次不夠,還要去找他第二次?”

陳詩韻不說話了,她從不知道賀蘭州說起話來可以這麽狠毒,這麽讓人難堪,她慢慢的往後退了一步,看清了眼前這個對他一臉冷漠的人早已不是她記憶裏的那人,她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後退了一步又一步,似是終于明白也終于死心,“我知道了,”她說,“我不會再來找你了,也不會為他報仇,再見。”她說完,轉身飛快的離開了這個小院。

祝語見她出來,立馬向後避了一下,腳下踩到碎片,發出嘎吱一聲,賀蘭州冷聲道,“誰?”下一秒,就直接一個輕功,出現在祝語面前,他似是有些沒想到,“祝語?”

祝語被人抓了個正着,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朝後靠了靠,“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想找你和前輩還有秦姑娘道別,可是你們都不在,我就想來後院找找,正好看到你們在說話,就沒進去了。”

所以她都聽到了嗎?賀蘭州有些忐忑。

祝語低着頭,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立馬表明自己的立場,說自己什麽也沒聽到,可她确實聽到了不少,所以也無法違心說這些話,只好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下。

她不說話,賀蘭州就只好自己開口了,“明天就走嗎?”

祝語點頭,“我也離家有一段時間了,是該回去了。”

“我明天,也要和師兄回天合派了。”

“你和你師兄解釋清楚了?”

“嗯,師兄為自己當時沒有查清事實就懷疑我感到很抱歉,說讓我和他此次一道回去,也好拜祭師父。”

“那很好啊,你不是也想着等這次事情結束了,就回去嘛。”

“是啊。”賀蘭州輕聲道。

一時間,兩人似乎又有些無話,空氣中只剩下寂靜。

“我感覺我要出馬了。”秦好挽了挽袖子。

季澤淡定的壓住她的肩膀,“先等會。”

“還等,這都相顧無言了。”

“那就等到他們淚千行你再出手。”

秦好無法,只好又慢慢把袖子放下來,“我希望他倆不要這麽不争氣。”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這兩人确實十分不争氣,祝語低着頭,腦子中一直回想着陳詩韻那句,那什麽重要,祝語嗎?她又想到賀蘭州的回答,你有什麽資格提她。只覺得自己心下亂糟糟的,賀蘭州喜歡自己嗎?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一顆心也慢慢躁動了起來?要問嗎?問他你喜歡我嗎?他會怎麽回答呢?會說喜歡嗎?

祝語擡頭看着他,眼睛裏似盛了星光,她有些想要開口,又有些不好意思,可就在終于決定問出口的那一剎,她突然收住了話,沒有說出口。祝語看着賀蘭州,賀蘭州正看着自己,很是認真,祝語突然意識到,她不能主動開口去問這句話,因為一旦開口就代表着期望,一旦她期望,那麽無論賀蘭州心裏到底喜不喜歡她,有多喜歡她,他都會答應自己。

陳詩韻會問出那句話,更多的是因為當時出現時,她站在了他的身邊,而賀蘭州那樣回答,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不想把救他的人與害他的人相提并論。賀蘭州到底喜不喜歡自己,他沒說,祝語也不知道。可是祝語知道,賀蘭州一直對她心懷愧疚與感恩,想要彌補,所以從他們逃離簡叢一路向南開始到後面在神醫谷,賀蘭州都在不停的對她讓步對她遷就。那麽此時,她如果問他你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賀蘭州不管喜不喜歡願不願意,都會因為不忍心拒絕,而答應自己。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祝語從未像現在這刻這麽清楚的發現自己喜歡上了賀蘭州,可是她也從未像現在這刻這麽清楚就是因為喜歡,所以她自己才不能開口。她向來是驕傲且自信的,所以喜歡就是喜歡,願意就是願意,她不需要,也不想要賀蘭州僅是因為他的愧疚與感恩而讓步。

賀蘭州看着祝語眼裏的星光暗了下去,她似是有什麽想問他,卻又在一番猶豫後沒有說出口,賀蘭州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好奇,祝語想問自己什麽呢?

“你是有話想和我說嗎?”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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