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泠欷接下來兩天,除了一日一餐,幾乎都在研讀典籍而後入定。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泠欷每次都能迅速感觸到萦繞在周身的靈氣,而皮膚對靈氣的吸收也更加自如流暢,很快就能感覺到一種飽滿的暖意充斥全身。
多次的嘗試之後泠欷終于能夠有意識的引導全身的靈氣浸入經脈,再随着十二經脈溝通五髒六腑。泠欷好像可以通過一只眼睛看着靈氣順着經脈沖擊一道道關竅,由心髒游走至指尖,再由指尖往上通往面部,循環過腦再向下流經各處髒器。但靈氣經過肝髒的時候似乎遇到什麽障礙,在那處穴位反複沖擊徘徊。原本全身舒暢暖洋洋的泠欷只覺突然腹腔劇痛,被迫從入定中醒來張口就噴出一口黑血。
吐出血水之後腹部劇痛忽然消失,輕輕揉一揉,泠欷沒有任何不适的感覺,突然福至心靈,趕緊擺正姿勢再次入定。
果然,當引導靈氣循環于經脈途徑肝髒之時沒有了之前的阻礙,靈氣順暢的游過帶着溫熱的感覺一路向下流過腳趾又運轉回來,如此反複。靈氣在周身循環非常舒服,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其歸聚于丹田。
泠欷反複回想典籍中的記載,要想靈氣歸于丹田必先溝通全身經脈,全身經脈?!對了,父親給的入門功法裏有提到除了十二主經,還有奇經八脈勾連其間調節主經血氣盈虧,剛才感覺太過順暢只顧着讓靈氣順着主經迅速游走全身而忽略了這個。
找準了方向泠欷立刻引導靈氣在經脈間尋找隐秘的八脈,很快便依次沖刷過任、督、沖、帶、陰蹻、陽蹻、陰維、陽維八脈,全身經絡終于被靈氣首次浸潤通透。這時泠欷再次嘗試引導靈氣流循環回丹田,這次靈氣不像之前那樣繞一圈又調皮的溜走,而是在丹田狹小的空間內不斷循環。
如果有意控制,靈氣也會随心而動,從丹田中調動而出。泠欷對這些只有內窺時才能“看”見的靈氣愛不釋手,不斷的通過吐納吸收周圍靈氣使之游走全身後歸于丹田。有時又刻意停止吸入,只調動丹田內的靈氣洗刷經脈,仿佛是一個永遠也玩不膩的游戲。
泠欷發現每一次靈氣沖刷,自己的經脈就會稍稍擴展一分,而循環過的靈氣也更加渾厚,丹田內仿佛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滋潤着全身。
再次從入定中醒來的時候,泠欷身體已經完全康複,或者說比之從前更加強健。這時她才真正意識到修真一途并非傳說,師父和書中描繪的那些也許自己都可以實現!泠欷從來沒有如此自信過,仿佛重生的并不只是肉/體,而是自己的整個精氣神都被重塑一新。
閉上眼睛感受周圍的靈氣,現在泠欷對靈氣的感知更加敏銳,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越接近自己的地方靈氣越充裕,随着距離增加逐漸稀薄,到自己十步之外已經稀薄到幾乎沒有。
看來這些靈氣真的是自己重生後才有的,這便能解釋為什麽天靈根的自己之前完全不能修煉。但靈氣也只出現在自己周圍,這是為什麽?泠欷越發迷惑,只希望随着修煉的深入能夠找到答案。
目光掃過床前的血污,泠欷皺起眉頭,“紙鳶姐姐。”
紙鳶又是守了一整天,中間十分擔心但又怕打擾到小姐修煉,現在終于得到召喚,急忙入內,卻被眼前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向來養得極好的小姐本來像個白玉人兒一樣的,現在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卻都是黑黢黢的,遠遠就聞到些腥臭味,床前更是積了一灘黑乎乎的東西,透着腥紅,像是血。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紙鳶急步上前,伸手想要觸碰,卻不知如何下手。
泠欷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糟糕,難得露出一笑,“別怕,這是修煉後清出的體內毒素和雜質,我現在已經好了。”說完還立刻下床站起來轉了一圈,“你看!”
紙鳶見到之前連手臂都幾乎擡不起來的人能夠下床走動了,歡喜得不行,連連驚嘆自家小姐修的仙法實在太神奇。
“紙鳶姐姐幫我傳熱水,得快快洗去這一身才行。”估計青州那幫族老也快到了,自己還得露面唱一出好戲呢,“對了,取一枚銀針來。”
紙鳶連忙出去吩咐,回來時帶來一枚銀針,“小姐這是做什麽。”就見泠欷接過銀針,蹲在床前那灘黑血前面,将針頭探入其中,再提起時本來銀白的地方已經烏黑。
紙鳶大驚,“這是!有毒?”
泠欷一臉早有所料的表情,“我的藥是大廚房準備的?”
“是,藥是二太太帶人來看過之後開來交給大廚房熬的。小姐,奴婢該死!”紙鳶追悔莫及,早知道就該多個心眼自己去抓藥熬藥了。
“這不是你的錯,以後吃食都不要經人手。這次他們怕做得太明顯,想慢慢熬死我,不然就不是吐口血能了事的了。”
熱水很快傳了上來,這次雖然泠欷自己能動了,但奈何身上污泥太厚,跟紙鳶兩個人刷了大半個時辰換了三桶水才徹底洗幹淨。不過泠欷從浴桶裏出來的時候卻把紙鳶看呆了。
泠欷本來就生得好只是年歲小還未完全長開,臉上還帶着小肥肉。但進入煉氣期之後靈氣将體內淤積多年的雜質排了出來,連帶着臉上的肉都掉了幾分,而且仿佛也稍微長高了些許,明明還是那副長相,但皮膚更加通透白皙,眉更黑,瞳更深,紅唇皓齒,一個小姑娘生生叫紙鳶看紅了臉。
“現在什麽時辰了?”
泠欷的聲音立馬讓紙鳶回了魂,“辰時已過,小姐可要用早飯?之前奴婢也不敢打擾。”
“用點白粥即可,族老們快到了吧?”
“一早聽說的消息是已經過了永寧驿,約莫這會兒已經快進城了。”
“那得趕快,我的麻衣呢?”
紙鳶迅速伺候泠欷用過早飯,又服侍她更換見客穿的白裙,外罩麻衣,簡單的梳了個少女發髻,戴上白花,不過兩三刻便收拾妥當。
泠父停靈在正堂,明天就要正式入殓。族老一來肯定是要先去正堂見“最後一面”的。這個時候雖然二叔一家還未光明正大地搬進主院,但那個上串下跳的積極勁兒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現在泠府是二房當家作主。
且不說泠欷祖父一輩都已亡故,早就分了家,單說泠家在京城的家業都是大房打拼經營這一點,泠懷不顧閑言閑語一直将二房留在府裏白吃白喝已經算是大恩大德了,可貪心不足蛇吞象,二房這幫子人還妄想鸠占鵲巢。泠欷發誓定要讓他們看看這個家到底是誰做主。
泠欷本就是泠懷的心頭肉,所以她的院子離主院極近,不過幾個回廊就已經來到這邊。因為當家人去世,現在院子顯得十分冷清,泠欷看了眼父親住的屋子,腳步略停頓,後又提速向前院正堂走去。
前院此時格外熱鬧,葬儀的唢吶是一直不能停歇的,加上賓客都安置在這邊,來來往往人特別多。
一路除了家裏下人見到泠欷還算恭敬的請安,那些親戚賓客都只是微微側目,避了開去。泠欷擰緊眉頭,氣氛很是不對。轉角就是正堂,已經隐約可聽見裏面二叔在說話的聲音,泠欷加快兩歩走到門前,還未進去就聽見二叔正在對族老哀嚎。
“我大哥真是命苦啊,自從先嫂不在了,就只守着欷兒過日子,只盼女兒能更勝男孩兒出人頭地繼承家業,誰能想欷兒小小年紀就身患絕症吶!”
族老們一時間騷動不已,“這是怎麽回事,就說為何父親去世卻不見她戴孝守靈!”
“欷兒第一天給大哥守靈就昏了過去,後來醫官診察才知道,欷兒是得了咯血之症,現今是起不來了,恐怕……哎,我苦命的大哥,苦命的欷兒啊!”
絕症?哼,看來二叔給自己下的藥不是那麽簡單,但如果前世也是如此的話,為什麽自己當時只是大病一場後來就好了呢?難道重生回來牽連着一些事情都被改變?
現在沒空仔細琢磨,可不能讓二叔在族老面前把自己身患絕症不久于人世的帽子給扣下來。
“二叔說的是欷兒?”泠欷轉過門扉,擡步跨進正堂。雖然身量還不高,但白布麻衣将人襯得格外修長,皮膚雖白,但臉頰上通透現紅,氣質出衆,無論誰看都不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族老們紛紛站起,關切的迎上來,“欷兒?你不是病了嗎?這……”又紛紛回頭看向泠愉,“這是怎麽回事?”
泠愉一臉驚訝絕不是裝出來的,他怎麽也料不到中了那樣兇險的毒,泠欷居然還能活蹦亂跳地出來攪局。
“欷兒!你能下床啦?這真是太好了!一定是大哥泉下有知庇佑着欷兒啊!”泠愉迅速将表情從驚吓調整到驚喜,還越過衆老一把扶住泠欷,帶着人就往靈前走去。“快,快跟你父親磕頭,真是太好了!”
泠欷當然可以直接對族老們說出自己的猜測,都是泠二叔在搗鬼,父親的死,自己中毒,但是這個時候自己無憑無據,還有靈根的把柄捏在他們父子手中,還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于是也順着他走到父親靈前磕頭。
再起身時先向泠愉鞠躬,“二叔,欷兒沒用,在這麽緊要的關頭病倒過去,這幾天府上多虧二叔幫忙照看!”
不等泠愉反應,又迅速向堂中衆族老深鞠躬,“衆家老不辭路途辛勞前來吊唁,欷兒感激不盡!前些日子太過哀恸,竟至吐血昏厥,虧得父親有靈庇佑才得以痊愈。”只字不提絕症之事,如今自己活生生站在這裏,族老們都是人精,有的話不用說出來反而效果更好。
“如今父親不在了,偌大泠府都落在了欷兒肩上,若沒有衆老以及二叔的支持,今後是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下去的。”
句句都戳到泠愉心眼子上,趕忙開口,“欷兒大病初愈,怎能操勞,有二叔在呢!”
“二叔放心,欷兒已經大好,父親的葬儀做女兒的怎麽也要親力親為,當然欷兒也需二叔從旁指點!”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孝道為先沒有人能逾越。
果然族老也都紛紛出聲,交口稱贊,泠愉不得已,只得咽下這口氣。心裏默默的給下藥的碧青記下一筆,這丫頭不會是臨陣退縮沒按照吩咐做事吧,早知道就不該繼續用她,當時只想着大房的人做手腳方便,再說也有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沒想到被她給辦砸了。
泠欷一直不動聲色觀察二叔神情,見他眼珠子亂轉就知道這替他辦事的人估計得不到好果子吃,如果沒想錯的話,自己的毒和父親的毒都是同一個人所為,碧青!
泠欷這才回憶起來,前世大病突然痊愈,二叔他們得到消息前來探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自己都是一臉震驚,想來那個時候定然也是下了狠心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後來父親的大丫頭碧青也莫名失蹤。說明重生後這一點并未改變!現在自己是靠着引氣入體逼出了毒液,前世又是怎麽突然痊愈的呢?!
不管如何自己必須趕快行動,不然碧青很可能也會跟前世一樣被滅口。如果能保住她的命,也不是沒有讓她反過來替自己做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