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施煙翻找了好一陣, 酒瓶的碎片也沒能找出來多少。找累了,她就出來歇歇,順便看看自己的戰利品。
千宸也湊過來和她一起看:“你這找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啊。”
施煙因為一直彎腰弓背的腰酸得厲害, 聞言很是不悅, 就知道站着說話不腰疼!
“那我應該找什麽東西才算是有用的?”
施煙此話一出,千宸那個小嘴啊動啊動的, 看起來很像想說點什麽又很猶豫, 不敢說出來的樣子。
施煙:“你嘴抽筋了?”
千宸:“……你才抽筋了呢。”
身邊有風聲掠過,施煙回頭, 皎潔明月下,玄燭翩翩落在她身側。雖然已經看這張臉看很久了, 但是時不時她的一個回眸、轉身,還總會讓她看得驚豔。
“再找找吧,不行翻翻土。”玄燭只掃了一眼地上的垃圾,就挪開了眸子。
施煙深深的嘆了口氣:“做凡人,真難呀。”
玄燭溫熱的手帶着力度摁在她腰側, 一下一下給她揉着。
施煙只在第一下的驚吓中覺得被她揉摁的地方發癢,随後就是舒坦。
“多管閑事的凡人才會難。”玄燭跟沒有感情般道。
“我這種叫閑事嗎?這都是跟性命有關的事!與命有關的,那都是大事。”施煙不滿的反駁。
玄燭沒再和她擡杠:“所以你現在半夜不睡覺, 在這裏撿破爛。”
心碎了的施煙:“……”很好,這兩個人完全知道她的痛腳在哪裏, 一戳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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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一會兒感覺又有力量了, 施煙再次拿起鉗子沖進灌木。
自己反駁玄燭的話同時也是在給自己一個警醒, 她做的不是閑事, 她做的是在還冤死的人一個真相。
灌木中央表面的垃圾都被她剛才清的差不多了, 現在能找到的都是一些細碎的小物件。
想到玄燭說的不行再翻翻土, 施煙拿着鉗子尖頭戳戳挑挑, 翻翻表面塵土下有什麽東西。
這一翻還真讓她翻出了一個什麽圓潤的小玩意。
表面上裹着一層泥,都看不出來原有的樣子,施煙本來以為只是一團泥土,只是戳了戳發現中間很硬。
她夾起來扔出灌木,小泥團表面塵土碎裂,露出裏面好像琥珀般的內在。
“這是什麽東西?”施煙有些奇怪,走出來拿手電筒仔細的照看。
玄燭喊她來做這種事、說的話,肯定都有道理,很有可能是在給她一些提示,既然是找證據,那肯定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東西。
千宸也跟着蹲下來看。
“是一個扭扣嗎?”施煙也不嫌髒,拈起一角在地上磨了磨,小玩意兒表面上沾的泥土掉去不少,露出晶瑩剔透的一角。
準确來說應該是袖扣,一些西裝在制作時并沒有給袖子增加扣子,而是需要自己去購買專屬或者好看的袖扣來搭配。
袖扣現在也算是體現一個人的品位和一種身份的特征了。
“走吧。”玄燭說着就轉身離去。
有她這句話,施煙明白,她這是找到今晚要找的東西了,連忙掏出紙巾把那枚袖扣給小心包起來塞錢包裏,回家。
真是的,有些神明就是喜歡神神秘秘,如果她早告訴自己要找的是這個東西,那她前面根本不用翻那麽久,還要去撿那些不堪入目的東西,想想好氣哦。
于是越想越氣的施煙越開越快,屁股下的小電驢好像已經不是一臺小電驢。
“你開那麽快,是想一會兒跟本神殉情嗎?”緊緊摟着她,下巴還壓在她肩上的玄燭吊兒郎當似得開口。
施煙身形不穩,連帶着小電驢都打了個轉兒,速度立馬被降了下來。
“你……你胡說什麽。”殉情什麽叫殉情?她們要是出意外了,死的肯定只有她自己。
“哈哈哈哈,本殿覺得很有可能,現實中她得不到我們兩個如此絕代風華的人物,自然想通過一些不正當的手段得到我們。”千宸雖然坐在最後面風聲也大,但她的耳朵靈光的不行。
聽見玄燭和施煙的話後,她大笑着加入。
施煙:“?”做神做魔大可不必如此自信。
……
回到家施煙才反應過來,她明明開着小電驢開了這麽久一路,居然身體也沒有感覺到怎麽冷,難道今晚天氣不冷?
“我可以拿它去洗洗麽?”施煙掏出那枚剛挖到的袖扣聞。
玄燭用眼角斜睨她:“髒成這樣還不洗?”
施煙默默閉嘴,誰知道這是不是證物,要是自己洗了,把上面的血跡之類什麽都洗掉了怎麽辦。不過都這麽久了,如果有什麽證據的話肯定也沒有了。
洗幹淨之後施煙食指和拇指拿着那袖扣對着頭頂的燈光細看。
袖扣不大,整體形狀是四四方方,但中間有一琥珀狀的圓形凸起,可以看清琥珀底下金色的三個字母。
“這裏面的這些會不會是真金啊?”施煙指那三個金色的字母。
而袖扣的背面也可見以凹刻的三個字母。
前面金色是“WGY”,後面凹刻是“QMY”。
就算是真金,這麽細碎的東西,大概也沒個一克。
罷了,終究不值錢。
……
另一邊的吳高義回到家裏洗了個熱水澡後還覺得心神不寧。
他在書房點了根雪茄,袅袅白煙升起,很多被刻意遺忘的前塵往事浮現。
時至這麽多年,他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錯。
人不過只來這個世上走那麽一遭,他想讓自己這一生過得好一點,于是大膽了一些,又有何錯。
他不明白,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別人,那別人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來傷害他。他剝奪了別人活下去的權利,那是否代表別人也可以對他這樣。
許久,整個書房被煙霧彌漫,吳高義把雪茄摁滅,起身到書架底下翻出了一個藏得隐秘的保險箱。
輸了密碼之後打開,裏面除了一些文件外,有一個黑色的絨布盒子。
他小心翼翼的把絨布盒子拿了出來,複雜的眼神落在盒子上盯了好一會兒了,才輕輕打開。
盒裏托面上,一枚暗紅色的袖扣靜靜躺在裏面,它的旁邊,還有一個空的凹槽。從淡色的琥珀表面上,可以看見底下WGY三個金色字母閃着光芒。
“阿義……”書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身穿睡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剛一開門她就被濃重的煙霧嗆到咳嗽了好幾聲。
啪的一聲,吳高義快速合上手裏的絨盒扔進了保險箱,又是咚的一聲,随後他又把保險櫃門關上,咔嚓一下,落了鎖。
女人用手扇了扇煙霧,眼睛這才适應裏面的煙熏:“都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覺?”
吳高義額上有豆大的汗珠,他趕緊出來關了燈關了門,摟着女人:“睡了睡了,剛才還在想公司的一些事情而已。”
“公司的事很多嗎?怎麽這個點了還在想,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女人關切的問。
“沒有,這不是想着要越做越好嘛……”
……
第二天吳高義給那個幫自己鎮壓錢覓怡的江湖術士打了一天的電話,都沒有人接。
他開始漸漸心神不寧了起來。
中午在辦公室午睡的時候還做了噩夢。
他夢見他又回到那個都快要忘記了的晚上,一身紅裙的女子從窗口上被自己扔了下去。
他探出頭想看地上有沒有那個身影,卻對上了漂浮在空中一臉猙獰七竅流血的面容,他慌亂的轉身想跑,卻被化成女鬼的錢覓怡拉着也從窗口上墜了下去,那種踩不到實地,只能無盡下落的恐懼,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心底徘徊。
醒來的吳高義簡直一刻也等不了,急急忙忙的就找出那張黃紙,打了上面的那個電話。
他是知道已經化為厲鬼的錢覓怡的厲害,以前他被她騷擾,最嚴重的一次差點開車從橋上撞飛出去。
好在那個江湖術士及時出現,幫忙打跑了她,還給他各種符咒,教他在家裏安放法器佛像,又幫他把錢覓怡永遠的鎮壓在那棟樓裏,他這才得以安生。
現在這個江湖術士真的聯系不上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雖然他找他的次數不多,但幾乎是每次一打電話便會有回應。
那個奇怪的女人到底知道些什麽?
施煙給吳高義留的并不是自己的電話,她留了一個心眼,怕被人知道自己的信息。
正好她剛給玄燭和千宸買了兩個手機,于是又迫不得已的買了兩張電話卡,她直接選了其中一個號碼留了出去。
于是,正在玩僵屍大戰植物的千宸手機響了,她想也不想的劃掉,繼續玩。
那邊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打了電話還怕是騙子的吳高義就這樣被挂了電話。
他登時的疑惑警惕都被害怕給淹沒了。
怎麽一個兩個的都不接電話?江湖術士是這樣,這個奇奇怪怪說能幫自己女人也是這樣,難不成自己真的要沒救了嗎。
吓得他趕緊又多打了幾次。
這邊的千宸被打擾得不耐煩:“怎麽回事,什麽人這麽煩!”
恰好施煙就坐她旁邊在看一些奇聞轶事的故事集,聽見她的話好奇的擡頭,恰好看見又進來了一個電話,她正要接了給那個人一翻“愛的教育”。
施煙眼睛一亮,直撲過去單手捂住了千宸的嘴,順便把她手裏的手機奪過來。
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如此對待的千宸:“?唔唔唔?”她是仗着有玄燭給她撐腰,就敢對自己……如此……大逆不道?
“唔唔唔……”把你的貓爪子給本殿移開!
施煙跟聽懂了她的話一樣,移了,不止移了,還起身進了卧室。
獨留下手機沒了,還被人表面堵嘴實際趁亂掐了一把臉的千宸,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觸了一下唇。
這種感覺……好像有點奇怪。
“喂?”施煙猜到打電話來的是誰,她控制着自己的聲線,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音調平平,毫無感情。
“你都知道些什麽?”
“唔,吳高義?”
“是我。”
“怎麽,确認你那個江湖術士保不住你了?”施煙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
吳高義不想和她多做糾纏:“你想要什麽。”
施煙輕笑一聲:“你覺得人最離不開什麽?”
自然是錢。
“你想要多少。”吳高義廢話不多說,濃濃的土豪之氣撲施煙面而來。
實不相瞞,施煙就喜歡這種爽快的人。
但是他爽快不代表自己也要爽快,做了錯事,多遭受一點心态折磨又怎麽樣。
“吳老板果然財大氣粗,你也不問問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吳高義那麽沉默了一瞬:“只要你能保住我什麽條件都好說。”
施煙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這個吳高義着實怕死的很,也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怎麽一點談判的技巧都不懂。
這麽快就把自己的需求表現得如此迫切,殊不知她是會獅子大開口的嗎。
“那個江湖術士能幫你把錢覓怡陣壓在樓裏,而我卻能直接把她送走,讓世間連她的鬼魂都留不住,完全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一百萬。”吳高義冷冷的道。
施煙登時被自己口水嗆到,面紅耳赤想咳咳不出來想說話也說不了,一口氣沒順過來差點沒讓她背過去。
而那邊的吳高義沒聽見施煙的聲音,以為她嫌少:“一百五十萬,這是我最後的價。”
“成交!”施煙拼死擠出兩個字,随後立馬把電話挂了,小小的房間裏先是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咳嗽聲,繼而又是宛若癫狂的笑聲。
在客廳無聊掰着手指等她打完電話把手機還她的千宸:“……”這怕不是,又瘋了一個。
……
錢覓怡已經去投胎輪回這件事,世上只有三人知曉,也因為知道錢覓怡存在的人就不多。
晚上十二點,吳高義公司樓下的車庫,施煙長身而立,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她驟然明白為什麽平日裏玄燭那麽喜歡以這個姿勢站了。
雖說有很大的裝逼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模樣看起來還真那麽有幾分味道。
嗯,看見就覺得很有實力惹不起的味道。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施煙回頭,吳高義提着一個大黑箱子走來,眼神警惕的盯着施煙。
“我憑什麽相信你?”他捏緊箱子道。
施煙攤手:“其實,我已經把她超度走了。”
吳高義眼睛一亮:“證據呢?”
“證據?”施煙似乎很為難的樣子:“我是覺得你是一個誠信的人,所以本來今天只是來拿100萬的定金,等明天你準備好另外的50萬,我再告訴你這個消息。
不過現在提前告訴你,是因為信得過你,你若是信不過我,那我們可以走一趟。”
這個走一趟,自然是親身去那棟樓裏看看錢覓怡還在不在了。
“要是我跟你去了,她沒送走,那我豈不是沒命了?”吳高義明明聽到這個消息,激動的身體都在顫抖,但還是做出懷疑的樣子。
“那你想怎麽樣咯?”施煙一副束手無措,等他提條件的模樣。
吳高義拿好箱子,還後退了兩步:“口說無憑,光憑你的只言片語我不可能說平平無故的把一百五十萬給你。”
他後退,施煙則上前。
“怎麽,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知道你對錢覓怡做的事?”
吳高義面色一凝。
是的,既然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奇怪女人知道江湖術士的事,那肯定也知道錢覓怡的事。
不過自己連那個江湖術士都沒有說過為什麽錢覓怡會一直緊追自己不放,只說他被冤鬼纏身而已,這個女人……
如果不是和那個江湖術士是一夥的想來訛自己的錢,難道是……真的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吳高義下意識的否認。
施煙也不咄咄逼人,只是從兜裏掏出了那個袖扣:“你知道的。”
等吳高義看清了施煙手上的東西,他宛如被五雷轟頂了一般,傻愣愣的盯着那枚袖扣。
臉上的表情從不敢置信到驚慌失措,最後變為兇狠,施煙知道,他又起了殺心,而這,更是她想要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吳高義還嘴硬的死死不松口。
施煙也不惱,揚起手做出仔細端詳的模樣:“W,Q,Y……咦,好巧呀,和你名字的拼寫,是一樣的呢。”
區區幾個字母,施煙說得婉轉悠長,她每吐出一個字,都像一塊重重的石子砸在吳高義的心上。
施煙又把袖扣翻了個面:“後面的三個字母,你要我讀給你聽嗎?”
“閉嘴!”吳高義用力的喊道,手上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來忍耐得很吃力。
“所以,你現在信了我麽?”
吳高義用力的吐了口濁氣,宛如低頭:“這是你要的100萬,另外的50萬我明天給你,但我有一個條件,你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
滿足的微笑浮現在施煙臉上:“這東西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你要這東西又有什麽用呢。”
“你不用在那裝傻,多說些風涼話,你要的錢我給你了!”吳高義惡狠狠的道,看施煙的眼神,恨不得沖過來掐死她。
施煙把袖扣往上一抛,吳高義的心也跟着仿佛被高高抛棄,施煙擡手一抓,牢牢的握住那枚小小的袖扣。
吳高義的心似乎也有這麽一雙手,抓住。
“我原先要的錢是幫你超度被你害死的錢覓怡鬼魂的錢,既然你現在想多要我手上的這個東西,是另外的價錢。”
施煙覺得自己還真有幾分演反派的潛力,看看對面的吳高義都被她逼成什麽樣子了。
若是他手上有一把刀,可能現在已經在自己的身體裏了。
“你要多少。”又是這個問題。
“唔,物歸原主的價格,總不能太高吧……一千萬。”
吳高義:“?”這就是你說的價不高?
“你怕是瘋了,不知道一千萬是什麽概念吧?”
施煙扁扁嘴:“能有多少,不就是十個你手上的那種箱子嘛。”
有些人表面上對一千萬表現得風輕雲淡,其實內心裏面已經——啊啊啊啊啊一千萬,她這輩子不吃不喝都掙不到這麽多的錢。
“我沒有這麽多,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免得到時候什麽也得不到。”吳高義威脅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樁生意看來是做不成了。不過錢覓怡我已經替你超度了,算是解決了這個後顧之憂,你手上的那100萬給我吧。”
施煙說着走向吳高義,還順手把袖口揣進了自己兜裏。
吳高義的眼神随着她的手露到施煙的口袋上:“自然,這是你的報酬。”
吳高義說着還把箱子舉起來遞向施煙,施煙步步靠近他,她走的每一步,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搖曳。
等施煙的手摸到那個箱子,卻驟然被吳高義扣住手,随後他一把扯過施煙,想給她來一個鎖喉。
施煙雖然拳腳功夫不怎麽樣,但怎麽說也是警校出身,三腳貓的動作,她還是會那麽兩個招式。
吳高義沒想到她有功夫,只見施煙一個借力倒向他,卻是順着他的力道反扣住他的手,一個彎腰,腳下一掃,直接給吳高義來了一個過肩摔。
砰的一聲悶響,随着吳高義倒在地上的,還有他手上的箱子。
箱子破裂,裏面紅當當的百元大鈔從缺口裏露了出來。
沒待施煙說點什麽,幾個黑衣壯漢手持鋼管突然從電梯裏出來,吳高義躺在地上發笑:“呵,也不照照鏡子就敢來威脅我。”
本以為會看到施煙驚慌失措,沒曾想她施施然起身:“威不威脅不說,反正現在倒在地上的不是我。”
吳高義臉一黑,爬了起來:“牙尖嘴利,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害怕。”
“怎麽,你不求我護住你了?”施煙好像還沉浸在以為吳高義需要她上。
“先不說錢覓怡到底有沒有被你超度走,如果有那就是我賺了,就算沒有,這麽多年了,她都耐不了我何,往後幾十年,也一樣如此!”吳高義自信十足。
“還沒有人能威脅得了我,錢覓怡不行,你也不行。”
施煙打了個哈欠:“被你害死的錢覓怡變成厲鬼了都動不了你,你還真是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