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立在門口的席卿姿和席向晚同時看向了席青容。
席卿姿心中一喜, 沒想到席青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居然在這個時候認錯了仇人, 這豈不是正好給她解了圍?
席向晚倒是一臉平靜,她甚至沒開口,可那似乎看穿了一切的眼神卻令席青容微微瑟縮起了身子。她咬了咬嘴唇, 眼底迅速彌漫上一層楚楚可憐的水霧, “我……我是跟着晚姐姐來的這處, 走着走着, 晚姐姐就不見了, 我到這廂房前的時候,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然後門就給鎖上了。再之後, 我就什麽也記不清了!世子, 我、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略一垂眼,晶瑩的淚珠就順着長長的睫毛滾落了下來。
易啓岳怒氣未消,但抿唇看着席青容這幅梨花帶雨的姿态, 也心裏稍稍一軟。看席青容剛才的模樣,顯然是被人下了藥,她一個弱女子, 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當然反抗不了男人的霸王硬上弓。
席卿姿在心底冷笑起來:席青容再怎麽裝,也抵消不了她不明不白地丢了清白身子的事實!平崇王府再怎麽大度,也不可能娶一個已經被玷污的女人,就算易啓岳戴得起這頂綠帽子,但平崇王府可是要臉面的。
“先将衣服穿上。”國公夫人在門外說道。她見到眼前這一幕時, 神情仍然很鎮定,好似在她當家做主的府邸之中發生這種茍且之事根本算不上什麽。
随着國公夫人的吩咐,兩個婆子上前将擋住席青容,硬是給她換了一身幹淨簡單的衣物,将她全身上下的暧昧痕跡都給遮住了。
席青容換衣服的過程,易啓岳背過了身去,他緊皺着眉,視線反複往席向晚身上掃了好幾次。
席向晚自然注意到了易啓岳的目光,而後選擇了視若無睹。
等席青容被下人們扶着站穩了之後,她終于整理完了思緒,嬌嬌弱弱地朝國公夫人行了個禮,“見過夫人,我是席府四房的姑娘,方才實在不是我來賞花詩會的本意……讓您見笑了。”
國公夫人擺了擺手,她仍然站在門外,沒有踏足廂房之內,“身子還爽利嗎?”
“小女無事。”席青容的聲音虛弱得好像風一吹就散了,她面色蒼白地擡臉笑道,“此事的來龍去脈若是不弄個清楚,我也……沒臉回家見父親母親了。”
席青容一反應過來,就知道自己方才驚慌之下若口而出的話失了方寸,那樣淺薄的指控肯定是證明不了席向晚害她的。
還需……步步為營。
“三妹妹別怕,國公夫人一定會替你做主的。”席卿姿連忙在旁說道,“都怪我,方才以為在這裏出事的人是晚姐姐,火急火燎地喊了大家一起來找人,沒想到……”
鎮國公夫人将視線投向了席向晚,見她神情不驕不躁,頓了頓才開口道,“席大姑娘,你當時正在附近,可見到什麽其他人經過?”
“是一個國公府丫鬟模樣的人将我從花園帶到了此處後便離開,若再見到此人,我還能認得出她來。”席向晚不慌不忙道,“這期間,我只見過那丫鬟,既沒見到其他可疑之人,也沒有見到随我而來的三妹妹,想來是走岔了。”
席青容輕咬蒼白的嘴唇,“我是追着你的背影而來,姐姐怎會沒有見到我?”
“妹妹沒喊我,也未主動提出與我同行,我怎麽會見到你?”席向晚訝然,“若是有人作伴,我也能心安些,不至于等不到人便忐忑得自己出去尋人了。”
“姐姐去了什麽地方?”席卿姿抓準時間插話道,“為什麽我們都從花園到了此處,晚姐姐才姍姍來遲?”
席向晚望了一眼席卿姿,似笑非笑。
席青容以為是被她暗算也就罷了,兩人固有舊怨;可席卿姿這個罪魁禍首,也想這麽順水推舟地在計劃失敗之後将髒水潑到她頭上來?
包氏的虧她席向晚都不吃,席卿姿還是太嫩了些。
席向晚既然敢随着那丫鬟離開,又敢悠然回到偏院,自然是有恃無恐,不怕被人指着鼻子栽贓誣陷。
“我方才從這院門口出去……”席向晚開口正說到一半,關鍵之處還沒有出口,院門口就遙遙傳來個少年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她剛從這院門口出去,我就跟在她後面了。”那少年揚聲道,“我見她沒頭沒腦地走了一段,把自己給走丢了,才出聲和她搭話,将她原路帶了回來。這夠不夠當證據?”
席卿姿愕然回頭,見到樊承洲在偏院門口站着,頓時想起剛才席向晚回來時,樊承洲确實就跟在她身邊。
嫉妒像是蛇蟲般地啃咬着席卿姿的心髒。不僅樊大公子頻頻向席向晚示好,就連樊二公子都對她另眼相看?
憑什麽?
就憑她比別人多了三分姿色嗎?
就憑她才是席府的正經嫡女嗎?
等到祖父将爵位給了父親,席府的三房就成了席府的正經嫡系,大房一系還有什麽可倚靠的?
想到鎮國公夫人還在身邊,席卿姿将臉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想再一次進入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再感受一次那種被人直視靈魂的窘迫。
席向晚一回首見到插話替她解圍的居然是樊承洲,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樊承洲不是已經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嗎?他現在所處的情境和四皇子差不多,正是在樊子期面前韬光養晦的時候,不應該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和她搭話的。
明明知道樊子期這時候一心想要将她娶走的……
席向晚在心底嘆了口氣,開口喚道,“樊二公子。”
樊承洲不得勁地啧了一聲,他朝國公夫人行了一禮,複又問道,“國公夫人,我說的話,可能為席大姑娘作證?”
“自然算數的。”國公夫人微微颔首,“樊二公子為何又離開花園呢?”
樊承洲表情突然一僵,他伸手不自在地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我大哥中意的姑娘,我跟着替他看看。”
他雖然嘴上這麽說着,耳尖卻微微發紅,看起來好似有些窘迫似的。
國公夫人了然地笑了笑,将視線轉向了席向晚,笑道,“倒是借了樊二公子的手,沒讓席大姑娘在我國公府中真給走丢了。”
席向晚抿唇一笑,“我迷路之時,倒也見了不少和花園裏一樣漂亮的風景,當真是不虛此行。只是迷路久了怕朋友擔心,好在樊二公子替我引路。”
樊承洲撇了撇嘴,見席向晚笑盈盈往自己看來,心裏嘟囔:他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可千萬別想多了。
若是沒想多,這個女人在樊子期面前冷若冰霜,怎麽對着他就笑個不停?
他樊承洲長得就那麽好笑嗎?
“那究竟是誰……”席青容帶着哭音道,“是誰将我推進了這間房裏,讓我受此屈辱?若是今日不能洗脫冤屈,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說到一半就泣不成聲,掩面嘤嘤哭了起來。
易啓岳表情複雜地凝視着席青容,逐漸相信她真是受了別人的暗算,可即便如此,他也……
“我以為那人是世子,否則我寧死也不會讓他碰我一根手指!”席青容突地又擡起臉來,她伸手怯生生地扯住易啓岳的袖口,滿懷希冀地問道,“世子,你一定相信我的,對嗎?”
別的不論,席青容當時口中喊的确實是“世子”二字。
易啓岳擰眉看了席青容半晌,最後輕出一口氣,将席青容的手掰了開來。
席青容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去,“就連世子都……”她咬緊牙關,目光四下一掃,毫不猶豫地就朝着不遠處支撐房梁用的柱子一頭狠狠撞了上去。
只看那力道,如果真撞上,頭破血流都是輕的。
“拉住她!”國公夫人立刻喝道。
幾個粗壯的嬷嬷和婆子頓時上前,七手八腳地将席青容給抓住了,沒讓她真的一頭撞上去。
“你們放開我!”席青容哭喊掙紮道,“我還不如一死了之,還能保住自己的名節清白,不讓祖父和父親因我而蒙羞!”
易啓岳的嘴唇動了動,緊縮的眉宇也稍稍松開,他甚至動了一動腳尖,可最終還是沒向席青容走去。
他不能娶一個被別的男人睡過的女人當正妻,即便對方是被人暗算謀害的也一樣。
席青容此時的瘋癫凄慘倒也不全是做戲,她知道自己這時候如果不盡快争取到易啓岳的一絲同情,以後的一輩子就真的都完了!
她會被視為席府的恥辱,好一些或許遠嫁給外地的小戶人家,差一點的話,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人想要毀了席向晚……
席青容想到這裏,突然渾身一個激靈,将一切的關節都想通了。
是有人要害席向晚,席向晚及時躲了開去,她卻意外一頭掉進了陷阱裏!有什麽人會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費盡心思想要看席向晚出醜?那當然只有……
“對了,我聽說,最先發現這裏的人,是二妹妹的大丫鬟?”席向晚漫不經心似的話語正巧就在這個時候傳進了席青容的耳朵裏。
——只有包氏和席卿姿!席青容倏地擡起頭來,怨毒的雙眼直直盯住了席卿姿,恨不能将她的臉皮撕下來生啖其肉。
就是這對惡毒的母女害得她丢了身子,還被易啓岳親眼見到和男人歡好……她的一輩子眼看着都要毀了,都是因為包氏和席卿姿連算計席向晚失身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席卿姿被席青容好似要殺人似的兇狠眼神吓得倒退了兩步,險些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