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1)
柳雪兒,随後,在吃完生辰宴之後,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柳天良兄妹倆兒,帶着林岩先一步離開了。
簡磬剛走出院門,便聽見後邊傳來讓她止步的聲音,回轉身一看,發現蘇玉堂也出來了。
簡磬疑惑地問道:“蘇大夫,你怎麽也出來了?不和他們多坐會兒?”
蘇玉堂笑笑,說道:“在下和那些公子小姐原本便素不相識,就是柳公子和柳小姐也僅僅幾面之緣,這次是三夫人誠意相邀,我不好推脫,送上禮物,也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況且秦公子你都離開了,我當然也沒必要繼續留下。”
簡磬不太明白蘇玉堂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也只是看了他兩眼,并沒有開口詢問。
蘇玉堂也未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起了給她醫治的事情:“你住在柳府哪個院落?如果你最近一直會在柳府的話,我每天辰時早膳後去給你把脈。”
簡磬想了想,回道:“短期內,我應該還是會在柳府上居住的,要離開之前,我通知你。”
蘇玉堂點點頭,又說道:“我先跟你去你院落,再幫你好好看看。”
簡磬沒有拒絕,一行三人往簡磬院落走去。
柳府,簡磬居住的院落內,石桌旁,蘇玉堂正站在簡磬身後,雙手放在簡磬頭上,那雙修長如玉的手動作輕柔地撥開簡磬漆黑如墨的長發,觀察簡磬的頭部。
這是蘇玉堂要求的,他說把脈雖然能看出一定的問題,但是最好還是要仔細查看一下具體的部位。簡磬聽了,并不覺得有什麽,便很爽快的同意了。
林岩聽聞,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終究沒有開口反對。雖然簡磬和主上已有夫妻之實,但是現在并沒有名分,而最近一段時間二人之間的相處,跟先前也無甚差別,至少從簡磬這邊來看,是沒有什麽差別的。況且,林木白也未私下跟他說過要額外注意這些,他現在并無立場來反對。
大概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蘇玉堂放下了雙手,緩緩走到了簡磬身側,坐下,說道:“的确是有血塊堵住了腦部的一部分血管,導致血液流通不暢。除了服藥以外,我還需要每日給你施以針灸,雙管齊下,來起到盡快化解血塊的作用。”
簡磬也不是很懂這些,聽蘇玉堂說的挺有道理的,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多謝蘇大夫了。”
接下來幾日,簡磬的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一方面,要接受蘇玉堂的醫治,按時針灸,按時吃藥,另一方面,不僅要和柳富虛與委蛇,還暗中和柳天良一方聯系,同時,還要偷偷地調查白羌的探子除了明面上柳富的那些心腹外,是否還有其他的人。
這天,她接到林岩送過來的消息,說是林木白要見她一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于是,她便借口要去給她京城的朋友挑選禮物,謝絕了柳天良的陪同,獨自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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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磬為了避免被柳府的人跟蹤,特意在大街上左逛逛右瞅瞅,又進出了幾家店鋪,這才往約定的一家酒樓走去。進了酒樓的雅間,簡磬便見到林木白獨自坐在桌前,正端起茶杯喝茶。
林木白擡頭見簡磬一身男裝,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眸光閃了閃,對林岩作了一個手勢,讓他在外面看着點。林岩得到命令,便未跟随進來,轉身出了門,并順帶把門關上了。
簡磬走到林木白下手,未等林木白招呼,便自動自發地坐下,順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說道:“渴死我了,剛剛在大街上轉了好半天,一口水都沒顧上喝。”
林木白挑挑眉,似在詢問。
簡磬便說:“我這不是在幫你做卧底嗎?雖然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我這卧底做得還是不錯,還沒有被柳家的那一群人發現什麽端倪,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們中有人謹慎,派了人跟蹤我,被他們發現了怎麽辦?所以我特地在外面多轉了幾圈,就算他們有人跟着我,也肯定會被我轉暈的。”說完,還得意地笑了兩聲。
林木白見狀,寵溺地笑了笑,随後說道:“你說的沒錯,的确有人跟蹤你。”
簡磬“啊”了一聲,驚異地看着林木白,她也只是保險起見,照她的估計,不應該有人會懷疑自己啊?
林木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說道:“放心吧,我已經派人解決了。就算沒有解決,也被你轉暈了。”說罷,有些戲谑地看着簡磬。
簡磬稍微安下心來,問道:“是誰的人跟蹤我?白羌那邊的嗎?”
林木白淡淡笑了,搖搖頭說道:“不是,沒想到柳府還有一個聰明人。”
簡磬有些不解:“柳府的其他人?”
林木白回答了兩個字:“柳裕。”
簡磬詫異地看着林木白,問道:“他?柳三老爺柳裕?”
林木白沉默地點點頭。
簡磬仔細回想了一下與柳裕有限的幾次見面的情形,柳三老爺柳裕,年紀在四十上下,長相儒雅,和柳富有三四分相像,不過身材卻比柳富好多了,可能是沒有那麽多應酬的緣故,他話并不多,但是會仔細聽每一個人的談話,而給簡磬印象最深的是儒雅書生般的氣質和精明不外漏的眼神。的确是一個聰明人。
想了想,簡磬問道:“是我暴露了嗎?”
林木白想了想,回道:“應該沒有。他派人跟蹤你,應該也與白羌的事無關。”
簡磬問道:“你怎麽知道?”
林木白說:“我先前已經派人調查過柳家的一衆人,從調查的結果來看,柳裕的确未和白羌的任何人聯系過,并且暗中還在和柳富作對,做些挖柳富牆角的事。我猜,他派人跟蹤你只是想更了解你,找到機會撬了柳富的牆角,讓你同意轉而和他合作。”
簡磬說道:“這樣,但是他手上應該沒有銀子吧,怎麽合作?”
林木白笑笑:“這就要看他如何操作了。如果是看行商的手段,他的确是有幾分功力的。我還查到,他暗中有在聯絡柳家長輩,似乎想分家。”
簡磬點點頭,便不欲再說這個話題了,只要确定柳裕對他們沒有威脅就好。于是,簡磬問道:“林岩說你有要事和我相商,是什麽事?”
林木白看了簡磬兩眼,語氣變冷道:“怎麽,沒事兒就不能來見我了?你是在柳府呆得樂不思蜀了還是因為在柳府遇見感興趣的人,想急着回去見?”
簡磬感覺到林木白口氣裏的不善,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他讓林岩轉告自己有要事的嗎?現在又在這兒擺什麽譜?況且,現在正是關鍵時機,若是讓人發現她和林木白是一夥兒的,不是耽誤他自己的大事兒了嗎?她還不是為了他着想,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林木白見簡磬沉默不開口,以為她是默認,語氣更加不善起來:“怎麽,舌頭被狗叼走了?回話!”
簡磬心裏真是委屈得不行,她真想轉身就走,可是終究按捺下了自己的性子,在心中默默地勸慰自己,這是一份工作,他是老板,你是員工,淡定淡定。
數息之後,簡磬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平靜地開口道:“現在是特殊時期,你也不想自己的計劃被人識破吧?”
林木白噎了噎,沒開口。
簡磬繼續道:“你以為我很想呆在柳府嗎?天天在一堆白羌探子眼皮子底下,還得和柳府的那群人周旋,我還巴不得趕緊出來呢?”
林木白聽完,臉色稍微好了些許,随後問道:“那蘇玉堂是怎麽回事?”
☆、受襲
簡磬詫異地看着林木白,問道:“蘇大夫?這跟蘇大夫有什麽關系?”
林木白冷着臉道:“蘇玉堂可是知道你是女兒身的,萬一他拆穿你的身份,對我們的計劃很不利。”
簡磬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和蘇大夫談過了,他答應我不會拆穿我的身份,反而會配合我的。”
林木白說:“無緣無故,他為何會如此相幫于你?”
簡磬回道:“蘇大夫和柳家原本也沒有什麽深厚的交情,而且蘇大夫與我們也算有同行之誼,就算按照感情的深淺,也應該偏向我們不是?況且以蘇大夫的為人,也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性子。”
林木白冷哼一聲,說道:“你倒是了解他,他什麽性子你很清楚?”
簡磬撓撓頭,說道:“雖然認識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感覺似乎跟他很是熟悉。”
聽聞此,林木白的面色愈加不好看起來,正想開口說什麽,似又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問道:“聽說今天他給你看過病了?”
簡磬點點頭,心內卻有些疑惑,這些事她并未彙報給林木白,為何林木白如此清楚,難不成柳府內還有他的人?還是他另外派了人監視自己?想到這,心情難免抑郁了幾分。
林木白卻未注意到簡磬的臉色,只是接着問道:“那你的病他是如何說的?”
簡磬淡淡回道:“無甚大礙,只是腦袋裏有淤積的血塊,需用針灸和藥雙管齊下,順利的話,可能一月不到就能将血塊化開。”
林木白問道:“血塊化開了,你就會恢複記憶了嗎?”
簡磬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一定。據蘇大夫的說法,我失憶應該是淤積的血塊壓迫導致的,按照常理,血塊化開之後,應該是可以恢複記憶的,不過人的大腦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就算血塊化開了,丢失的記憶也不一定能夠完全找回,也許還需要一些熟悉的事物刺激,例如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飾品,熟悉的人等等。”
林木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随後問道:“那就是說,你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了?”
簡磬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她并不在意能不能找回記憶,況且也許原主早就死了,能找回來什麽呢?只不過是聽到蘇玉堂說不醫治的話,有可能會使這具身體的機能受到損傷,不然,也不會同意醫治,去喝整整一個月的那麽苦的中藥,真是受罪啊!
林木白低聲呢喃道:“一輩子就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簡磬擡頭看了看林木白,他剛剛似乎是說了什麽,便問道:“你剛剛說什麽?我沒太聽清。”
林木白搖了搖頭,并未接着這個話題說下去,反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對了,今天找你過來,是我這邊查出來白羌的探子有一個明顯區別于其他人的地方,可以幫助你更準确地找出柳府內的探子。”
簡磬一聽,來了精神,連忙問道:“是什麽地方?”
林木白見簡磬這副神情,無聲地笑了笑,說道:“白羌處于北寒之地,地廣人稀,環境惡劣,并不适合人生活,但是白羌盛産的馬匹卻好過我朝的。且白羌人無論男女,均擅長騎射,因此,白羌人均小腿粗壯,手心有繭。另外,白羌族人崇尚狼,因此,均會在身上刺上狼頭的圖騰,男子多刺于胸口和胳膊,女子多刺于手前臂內側。”
簡磬聽完,明了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她的主要任務就是确認一下先前懷疑的那些人是不是真正的白羌探子。不過他們圖騰的位置都不是什麽顯眼的地方,看來還得想些辦法才行。
接下來,簡磬和林木白又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行事安排,便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幾日,簡磬繼續在柳府四處晃蕩的日子,當然,她已經私下跟柳富談好了,商量了要開幾家鋪子,分別經營什麽,并且大方地讓柳富派人去找、去商談,她最後去看看,合适的話,就直接給銀子。柳富對此十分滿意,便由得她在柳府內瞎晃悠。不過柳富不知道的是,簡磬還偷偷地跟柳裕這邊也搭上了線,讓他們也幫自己找找人,目的嘛,當然是為了能夠在柳府行事更加順利。
簡磬為了能順利看到那些人身上的圖騰,很是想了一些辦法,例如調查出這些人每日的行動路線,特意在他們面前經過,把他們推下水,或者在柳富面前指明讓他們端茶,把茶水故意打翻在他們胸口等等,然後簡磬就讓林岩去跟着他們,趁他們換衣服的時候,就可以看到身上是否有圖騰了。為此,整個柳府的下人都對簡磬很是不滿。不過,簡磬才不管這些,只要達成她的目的就好了。
所幸,簡磬終于在五天之後把先前所有的懷疑對象都檢查了一遍,也拿到了最終的名單。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看林木白那邊的了,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于是,簡磬在第六天一早,借着出外訪友的由頭,大搖大擺地出府去了,而後再也沒回去。
在簡磬将名單遞給林木白的時候,林木白那邊早已經準備妥當,不到三日,就已将柳府內所有的白羌探子全部抓捕歸案,同時,白羌在柳府外的暗線也一舉擒獲。至此,可以說,他們的這一次江南之行的任務圓滿完成。
在簡磬他們準備回京的前一日,接到了柳府柳三老爺柳裕的請帖,邀請他們一行幾人前去柳府赴宴。
在柳富被林木白抓捕之後,柳家衆人很是惶恐。林木白私下派人跟柳府的幾位主事者說了柳富乃是白羌探子假冒的,柳府衆人均是一臉凄惶,紛紛表示自己并不知曉此事,且和白羌毫無幹系,生怕遭受池魚之殃,對假冒的柳富也很是記恨,尤其是在聽到那個假柳富将柳家絕大部分的銀錢都運去給了白羌之後,更是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對此,林木白并不關心,找回來的部分銀兩也并未歸還給柳家。笑話,他們自己引狼入室,識人不明,沒計較他們的過錯就已經算法外開恩了。
當然,柳家人也不是蠢得無可救藥,并未要求林木白幫忙追回銀子歸還,只是一個勁兒地喊冤。林木白早已查清,其他人确實與此無關,況且也不想洩露消息,便并未追究柳府衆人,只是叮囑他們保密,不可走漏消息,柳府衆人自然點頭應是。其實就算是林木白不吩咐,他們也自不會到處說,一是涉及外族,一不小心就會被朝廷和民衆誤以為叛國,到時候口水沫子都能把柳府衆人給噴死咯,二是,柳家偌大家業,已被白羌運走,一旦江南商戶得知,肯定會和柳府終止合作,到時候柳府才是真正的完了。
林木白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所以也只是簡單叮囑了幾句,并未強制下令如何。而此事一出,柳府只剩三位老爺,雖然柳四老爺是嫡出,但是不管經商還是出事上,均不如柳三老爺,而且柳二老爺明顯是和柳三老爺一派的,更何況,現在的柳府就是一爛攤子,誰接手誰倒黴,因此,柳府現在主事的便成了柳三老爺柳裕,而柳四老爺只管自己手上的那麽一畝三分地,其他的諸事不管。而林木白手上的那份請帖,自然也是出自柳三老爺之手。
此時,林木白正端坐椅上,手上把玩着那份燙金的請帖,玩味地對着簡磬說道:“小磬,你說這個宴我們是去呢還是不去?”
簡磬看了看林木白手上的請帖,笑着說道:“去啊,為何不去?”
林木白不置可否地放下手中的請帖,輕笑着說道:“既然小磬有興致,左右我們今日也無事,那就走一趟吧。”
這次赴宴,簡磬并未着男裝,而是恢複了女裝。柳家衆人一看她跟在林木白身後,便立時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由面面相觑,終究并未開口詢問什麽,仍然是熱情而谄媚地迎接了他們一行四人進去。
這次宴會,明面上是對林木白的寬宏大量、放過柳家表示感謝,暗地裏,也想探探林木白的口風,當然,若能搭上那麽一絲半點的關系更好,因此,宴會雖然是男女分桌而坐,但是中間卻并未有屏風遮擋,簡磬在林木白的示意下坐在他身側,接收到一堆來自女眷那邊的秋風。簡磬看着那些含羞帶怯的眼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旁邊的林木白,卻發現他正一臉坦然地該吃吃,該喝喝,半點沒受影響,不得不讓簡磬刮目相看。
宴過半旬,簡磬實在覺得在林木白身邊壓力太大,便借口去如廁,離開了宴會廳,在柳家花園中轉了轉。
林木白原想讓林凡跟着她,簡磬推辭不用,說柳府她也很熟悉,林木白想了想,柳府衆人也不敢對簡磬如何,便并未堅持。
因為是冬季,天黑得比較早,不過天氣不錯,可能快到十五了,月亮比較圓。簡磬擡頭,看着似近在咫尺的圓月,心裏一時不知是什麽滋味,恍惚中,不知身在何處之感。突然,她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正想回頭,腦後傳來一陣劇烈地疼痛,“嘭”地一聲,軟倒在地。
☆、燕回
燕回覺得自己的頭很疼,尤其是後腦的部分,想伸手揉一揉,卻發現自己的手怎麽也動不了,猝然睜開雙眸,發現自己全身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眼內冷光乍現,又環視了一圈,發現這是一間鄉郊的廢棄寺廟,屋子上方還有一尊破損的佛像,屋子正中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燃燒着一堆篝火,上面還燒着一個瓦罐,篝火旁,放着些許食物,但是屋內卻并無他人。看來自己是被人綁了,而這個人也肯定并未走遠。
思索間,燕回再次用力掙了掙,她的武功雖然不如蘇大哥那般高深,但是也好歹練了十多年,不說一流武者,二流武者還是算得上的。她手上用力,同時在思索,到底是誰綁了她,目的是什麽?難不成是被将軍府的人抓住了?亦或者朝廷的其他人馬?
驀地,她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她想起來了,她不是被逼跳下懸崖了嗎?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自己跳崖沒死成,他們在崖底又找到了自己?
想到這,燕回眸中神色更冷,她看了看火上燒着的那個瓦罐,慢慢挪移着靠近,眼看要夠着了,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燕回趕忙坐直身子,慢慢挪回原處,閉上眼睛,裝作還未蘇醒的樣子。
燕回聽見來人進了門,似乎是坐了下來,又傳來一陣食物咀嚼的聲音,看來是在進食。來人的步伐不大,看來應該是名女子,步子輕緩,應是習武之人,燕回心底默默地計算着。
燕回等了半晌,并未其他動靜,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傳來衣服的窸窣聲,而後是相同的腳步聲,突然,燕回感覺自己身上有一道陰影,看來她走到了自己面前。燕回繼續不懂聲色地斜倚在柱子上,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
突然,燕回感覺身上傳來一陣疼痛,而後是一女子冷漠中帶着憤恨的聲音:“你睡得還挺香的啊!給我醒來!”
燕回這才裝作剛醒的樣子,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前的女子大概三十來歲,一身丫鬟的服飾,長得算是眉清目秀,只不過此時神色冷峻中帶着幾分氣急敗壞,很是破壞了她給人的整體感覺。這個人,自己并不認識。于是,燕回問道:“你是誰?”
女子“呵呵”冷笑兩聲,恨聲說道:“我是誰?簡磬,你想不到吧?你合夥林木白把我們全部人都一網打盡了,沒想到會有我這麽條漏網之魚吧?你不是林木白的愛妾嗎?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在他眼中到底值個什麽價?也好為我白羌死去的同胞報仇!”
燕回聽到這名女子話,如遭雷劈,瞬間覺得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半分思考不得。她張了張嘴,想問得太多,又咬了咬自己的唇,把到口的話吞了下去。為什麽?她怎麽知道“簡磬”這個名字?她原以為在這世上,除了自己,再無第二人知道這個名字,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能對自己叫出這個藏于心中多年的姓名。有多久呢?她把這個姓名埋藏在燕回之下;有多久呢?她再未想起這個姓名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卻苦于無法開口。
驀地,她又愣住了,林木白?這個名字她當然知道。南明的當朝少年丞相,據說自小天資聰穎,慧黠無雙,先帝曾稱贊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乃大長公主之子,當今皇帝的堂兄、從小的玩伴,亦是皇帝最為信任的寵臣,就連當朝皇後亦要避讓他三分。從前,燕回也想混進丞相府,不過丞相府守衛森嚴,府上下人亦是管理得十分嚴謹,她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混進去,這才轉而從将軍府入手。可是現在,這名女子為什麽把自己和林木白聯系在一起,還說自己和林木白一夥兒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另外,她說白羌,她難道是白羌在南明的探子?以前,身邊的人也不是沒跟她建議過,讓她聯合南明周邊的小國,互相合作,從而推翻南明。但是燕回做不到,她總是不忍心,因為一己之私,挑起戰争,害得千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她做不到所謂的“一将功成萬骨枯”,她害怕看到鮮血,害怕看到身邊人失望的眼神,所以她拼命在夾縫中尋找一條自己可以走的道路,可是沒想到,最後仍然是一條死路。
想到這,燕回不免苦澀地笑了笑。
身前的女子卻理解錯了燕回笑容的含義,她以為燕回在嘲笑她,嘲笑他們功敗垂成,所有人都身死南明,于是又狠狠踢了燕回幾腳,口中狠狠說道:“你笑什麽?你別以為你們成功了,很得意,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我手裏,我想把你如何就如何?”
燕回默默地忍了幾腳,平靜地回道:“哦?那你想把我如何?”
那女子恨恨地盯着燕回,“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怎麽?害怕了?我告訴你,晚了。你不是很聰明嗎?把我們所有人都找了出來,分毫不差,怎麽,沒料到我這個被柳富搶會府中的侍妾也是白羌的吧?你現在倒是再猜一猜,我想讓你如何啊?”
燕回心內在默默吐血,自己連前因後果都不清楚,怎麽可能知道她要做什麽?不過照她話裏的意思,自己不知怎麽的,和林木白一起,把所有潛伏在南明的白羌探子都給抓了或者殺了?如果是這樣,那她肯定恨死了自己和林木白,現在沒有一刀殺了自己,要麽就是為了拿自己對付林木白,連林木白一起殺,要麽是想用自己來換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想到這,燕回覺得,至少目前自己的生命還是安全的,不至于立馬去見閻羅,便放下心來,靜觀其變。于是,也不理睬身前的女子,兀自靠着柱子假寐。
白羌的探子見燕回這麽一副神情,恨得牙癢癢,正想再踢燕回兩腳,卻聽燕回開口道:“你可得小心些啊,我身子骨不好,要是你一不小心把我給踢死了,可就達不成你的目的了。”
女子踢在半空的腳頓了頓,臉上神情有些扭曲,片刻,終究恨恨地放下了自己腳,撂下了兩句狠話:“我就讓你再多活片刻,我看你能嚣張到何時。”
燕回只當未聞。
因女子并未離開,燕回也不好動作太大,便暫時放棄了逃跑的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那女子又走到了燕回身前,她一句話未說,只是粗暴地拉起燕回,推搡着她走出破廟。燕回亦未多言,順從地順着她的意思,往前走。
待快走到一林子口時,遠遠便見有三人一馬的身影,初時燕回并未看清來人的面目,待越走越近,便見得當先一人乃是一名青年公子,眉目如畫,溫潤如玉,翩翩濁世佳公子一枚,身旁的少年似乎是他的小厮,長得也是眉清目秀,甚是可愛乖巧。而剩下的那人,燕回皺了皺眉,是個中年男子,頭發散亂,衣衫褴褛,臉上有明顯的傷痕,且雙手捆綁在一處,看來,應該是要交換的人質?
這廂還未開口,那邊那小厮已高聲問道:“簡姑娘,你沒事吧?受傷了沒?”
聲音中有着顯見的關切。燕回愣了愣,心內卻流入了一絲暖流,搖了搖頭,回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不等那方小厮再回話,押着燕回的女子拿出匕首橫在燕回的喉嚨前,說道:“林木白,想救你的愛妾,先放了我們隊長。”
燕回聽聞,詫異地擡頭看向那名青年男子,他就是林木白?為何說自己是他的愛妾?
林木白看着燕回脖頸前的匕首上反射的利芒,不由眯了眯眼,随後視線轉到燕回的臉上,見到燕回看向他的目光,愣了愣,那個眼神很陌生,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須臾,林木白晃了晃頭,抛開這莫名其妙的想法,給了燕回一個安撫的眼神,便對着那女子說道:“想讓我放了他,很簡單,不過我怎麽能肯定,我放了他之後,你就會依言放過小磬。”
那女子冷哼一聲,說道:“林木白,你別無選擇,如果你不放了我們隊長,我現在立馬就殺了她,你信不信?”
林木白慢條斯理地回道:“我當然相信。但是你殺了她有什麽用呢?這次這個行動是我制定的,人是我抓的,小磬也不過是聽令行事,你們最大的仇人是我。更何況,和她比起來,殺了我,對你們白羌的好處更大些吧!”
此時,那名被捆綁的男子也開口了:“朵依,別管我,讓林木白自殺,否則就殺了那個女人。”
☆、以身相救
燕回聽到男子的話,大吃一驚,她到底和林木白是什麽關系,他們憑什麽以為林木白會為了自己犧牲他的生命?還不待燕回回過神來,身後的女子,也就是那男子口中的“朵依”對着林木白開口了:“林木白,你聽到了,你自裁吧,不然我馬上殺了她。”
說完,還緊了緊手中的匕首,燕回感覺脖子傳來一絲刺痛,應該是被匕首劃傷了。
林木白還未開口,他身邊的小厮急忙拉着他的胳膊連連搖頭說道:“少爺,不行啊,你千萬不能這樣做。”
林木白拍拍他的手,又安撫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開口道:“想要我的命,也簡單,不過我怎麽确定你事後一定會放了小磬。你們白羌人的話我可不敢相信。”
朵依叫嚣道:“現在可由不得你,你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
林木白淡淡說道:“那這樣,我不是很虧。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朵依聽聞,又把匕首往燕回的脖頸前緊了緊,諷刺地笑着:“怎麽,林大丞相,不管你這愛妾的生死了?我就說,你堂堂南明的丞相大人,怎麽會為了一個女人舍棄自己的生命?不過這個女人可是你這次絞殺我們的大功臣啊,怎麽,如此輕易就舍棄了?”
林木白聽完朵依的話,也并未生氣,只是看着燕回脖頸上流出的血絲眸中神色更冷,口中卻仍是淡淡地回道:“你不必如此早的就下結論,小磬的命我自然不會輕易舍棄,我不過是為了更加穩妥而已。現在,你手上是有小磬在手,我們這邊呢,有你的隊長在手,當然,你的隊長似乎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不過我想你還是在乎的吧?”
朵依看了看被綁的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擔憂和着急,并未開口。
林木白見了,只是笑笑,繼續說道:“如果只用你的隊長來交換,你肯定是不會答應的,這樣,再加上我吧,我和你的隊長兩人換小磬一個,怎麽樣?”
朵依聽聞愣了愣,随後看向了中年男子,男子也詫異地看了看林木白,眼珠轉了轉,對着朵依點了點頭。于是,朵依對着林木白說道:“好,怎麽交換?”
林木白卻對着林凡說道:“給他解綁。”
林凡明顯不贊同,卻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知道,只要少爺做了決定,誰都改變不了。于是,不甘願地幫中年男子解了綁。
林木白見此,這才對着朵依說道:“我已經先幫他解了綁了,現在我們同時走到中間,我來交換小磬。”
朵依點了點頭,雙方同時緩慢地往中間走去。
燕回看着他慢慢向自己走近,心裏有種莫名的震撼,她不認識他,甚至于他們原本是敵人,可是他為什麽願意以身犯險來相救自己?燕回不明白,她的心卻不可遏制地劇烈跳動着,有些心慌,有些擔憂,還有些…欣喜?!她看着林木白的眼睛,那裏面有着撫慰,有着擔憂,有着讓她安心的安全感,還有着溫柔的眷戀。
看着近在咫尺男子俊朗的面容,燕回使勁閉了閉眼,他是林木白,他是南明的丞相,他死了對自己不是更有利嗎?終究,她睜開了眼睛,看着他說道:“你不必如此。不必為了我而将你自己置身于危險當中。”
林木白只是淡笑着,并未開口,和燕回錯身而過。
林凡趕緊上前來幫燕回解開了捆綁的繩子,燕回轉身看過去,朵依已将剛剛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匕首放在了林木白的身前,逼迫着他往林子深處行去,而那名中年男子則是去牽走了馬匹。
林木白側身看了燕回一眼,并未說什麽,順勢跟着朵依往林中行去。
燕回想了半晌,終究決定跟上去,看能不能找到機會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