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運!”

謝靈運回頭,眼睛腥紅,“他怎麽敢。”

在對他棄之如敝履後,那個人怎麽就還敢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謝靈運嘴唇發抖,“哥,哥……”

當年他怎麽過來的已經不重要了,但那個不重要,有一個他和康晉絕對不可能再有關系的前提。

“靈運。”蕭山了解他弟,不敢說康晉有苦衷,更何況在大多數人的眼裏,康晉這是有擔當的表現。

愛情從來不是社會運轉的根本,他弟應該懂,不過蕭山也懂當年謝靈運的慘烈,他無法輕飄飄地忽視他弟付出的代價,用一句“他也有不得已的地方”為前上司開脫。

“靈運,你聽我說,他不是個壞人,但他不是個好人,你不知道他這些年變了很多,比以前更心狠了。”

“更心狠了?”謝靈運慘笑,“有比看着我去死也不見我,跟他太太結婚更狠嗎?”

“哥,”謝靈運哭道:“我差點連命都沒了,我還怕他能狠到哪去。”

蕭山啞口無言。

“他在哪?你不是說他要接劉叔的班嗎?現在他住哪?他搬進岩山了?”謝靈運家住的小區叫岩山小區,裏頭的房子只許住不許租賣,住也不是誰都能住得到的,得有一家搬走,騰出一棟房子來,才臨得到下一家。

現在岩山因之前的住戶調走,空出了一棟。

“還沒搬,這幾天沒看見動靜。”

“那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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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不是不想跟他有瓜葛嗎?咱不找他。”

“我不找他,那他不找我了嗎?”謝靈運吼:“他都找人跟蹤我了?”

“你找他幹嘛?”

“我要打破他的頭,殺了他。”

殺了下一任安全局的頭,這怎麽可能。蕭山頭都大了,哄道:“先回家吧,咱媽還在家裏等我們回去吃飯,你看你回來連聲招呼也沒跟她打,咱爸咱媽都在擔心你。”

說到他爸媽,謝靈運冷靜了一點,哆嗦着的嘴也好了一些,“我爸媽知道他要接劉叔班的事了嗎?”

當年他知道內情,還是他爸媽心疼他,不忍心他萎靡不振,千方百計托人去打聽消息,才把事情弄清楚。

真弄清楚了,還挺殘忍的,但那個消息,就像一棍子打在了瀕死的人身上,反而把堵塞的七竅六脈打通了,謝靈運因此清醒,重新活了過來。

但重新活過來的那種痛,謝靈運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去回想。

前面幾年,還是他假裝活得很開心,後面才開心一點,若不然,被隐疼時時包圍的他早就受不了那種抑郁跳樓了。

他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開始重新生活,那個人怎麽就敢那麽輕而易舉地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知道,先回,剛才媽給我打電話了,說菜都洗好了,就等我們回去的路上下鍋。”

“哥,早晚要見的,不是嗎?”冷靜下來了,謝靈運也收住了淚,他擡起頭,盡量克制自己,“我聽你的意思,他派人跟了我一兩年,這次調過來還跟你問了我的事,是吧?那他沒打算放過我,早晚會正面對上的,與其讓他來找我,不如我去找他,你說行不?哥,我不願意再當個等在原地,坐以待斃的人。”

要或不要,恨或不恨,他要自己做主。

“行,我等會打電話,我帶你去,但你剛才說的話,你不能當真,只許動嘴,不許動手,聽到了沒有?”其實就是動手,蕭山估計那位也不會還手,也不會找他弟麻煩,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文明社會還是文明點好。

“呵,好,我不動手,我說着玩,你打。”謝靈運冷笑,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咬着牙自己說給自己聽:“我弄不死那丫的算老子下輩子兒子沒屁眼。”

他說的模糊不清,蕭山沒聽清,猜測地看着他,給前上司先發了條“有事,方便說話嗎”的短信。

那邊回的很快,直接打了電話過來,“什麽事?”

饒是蕭山這種什麽世面都見過,聽到對方低沉有力的聲音也還是頓了一兩秒鐘才接話,“我弟知道有人跟他的事了,他想見你,你看你方便嗎?”

“現在?”

“對,現在。”

“行,有地方沒有?”

蕭山握着手機看向謝靈運,低聲道:“問你哪見。”

還是這麽上道,有求必應啊,謝靈運嘴裏冷笑,腦子裏已經飛快搜索起對他有利的作戰場地起來。

“去香福樓。”香福樓地方大,要個遠一點的包廂,出事沒什麽人知道,謝靈運果斷道。

香福樓的老板是謝靈運的朋友,蕭山知道,聽到地方沒有異議,回頭跟康晉說了:“三區香福樓,可以嗎?”

“行,時間。”

人物、地點都有了,就差個時間,康晉說着,想起謝靈運在那邊呲着牙冷笑的樣子,嘴邊揚起了點笑。

那生氣勃勃的樣子,他好久沒有親眼見到了,也就只在視頻裏解解饞而已。

現在他的工作比較安穩了,時機也差不多到了,康晉也想過要不要循序漸進,不要操之過急,但一想他已經浪費了那麽多年,要是慢慢來的話,再把小家夥從殼裏剝出來還不知道要多久,幹脆就直接出現下猛藥得了。

這是對小朋友有些不公平,但人生哪有多公平可言。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服從的點。

他的小朋友,那就得聽他的。

康晉接到電話就出門,他以前的偵察兵立哥給他開的車,下面的人不會問上面的人去哪,立哥等到了包廂,見到蕭山,還有蕭山後面的大佬這才知道這是跟誰會面,一個近兩米的東北大漢,踮起腳尖就要往外走。

謝靈運這兩年的梢大半是他親自帶人盯的,連長只嘴巴動動下命令,他這種早退了兩年的在安排下開了個保全公司,就接了這個班。

謝靈運是個省事的人,盯他沒什麽麻煩的,天天不是忙工作就是會友,連夜店會所這種地方都很少去,但立哥查了他兩年,哪能不知道這少爺後面還站着一只老老虎和一種老母老虎,那兩頭巨獸才是猛獸,只要小獸一掉眼淚就要出來咬人。

這種事,咬他們老大沒事,別咬他啊,他一個正正經經的生意人,要養家糊口的。

康晉一進去就看着謝靈靈運,謝靈運也一臉冷漠地看着他,他們都沒注意立哥,只有蕭山瞄到立哥腳後跟一轉,調了個背鬼一樣地溜出去了。

蕭山搖了搖頭,等他轉回頭再看那兩人,那兩個人一個一臉從容淡定,一個一臉的假笑,還呲出了兩排白牙。

前上司微眯了眯眼。

“我們談談?”康晉看向蕭山。

蕭山一愣,反應過來這是讓他出去,留地方讓他們談話,蕭山偏過頭,對上了弟弟的視線。

謝靈運朝他點頭。

單獨談就單獨談,他也想單獨談。

他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會在人面前怯場的大學生了。

“我在門口,”兩個人都讓他走,蕭山也不好留下,跟謝靈河道:“我留一條縫,有事你大聲點就行。”

他明擺着不放心康晉。

走的時候,他路過康晉身邊,得了前上司淡淡的一瞥,那道有壓力的一瞥讓蕭山下意識就縮了下肩膀,這是他身體自帶的面對危險時的應激反應。

蕭山一出去,就給他姑姑去了電話。

他覺得康局十有八九不打算善了,這條毒狼已經把目标定下了。

“好了,靈靈……”人走了,康晉率先開口。

靈你妹,謝靈運微笑:“別,康sir,我們沒那麽熟,您叫我謝先生就好,給面子就叫聲謝少。”

謝少想打得你媽媽都不認識你。

面前坐着的就是只小刺猬,康晉走過去,沒坐下,張開雙手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地認真打量小刺猬。

“沒變,更好看了。”幾秒後,眼見謝靈運大有要朝他臉上揮拳之勢,康晉開口了。

“滾你媽的,”如果不是教養所致,謝靈運想朝他臉上吐口水,他一臉鄙夷:“老子好好的一張臉,被你一誇,跟被屎糊了一臉似的。”

唉,小刺猬一跳起來,就成小獅子了,鮮活、猛烈,一如他本人。

康晉知道他就是會這個樣的,沒什麽能打倒當初一見就讓他心中強烈悸動的人。

近在眼前的人,比視頻裏要更動人,強烈的生命力撲面而來,這讓康晉笑了起來,眼睛裏也含着笑,“好,不誇了。”

謝靈運被他惡心得反胃想吐,當即站了起來,忍着從心底如焰漿一樣噴湧而出的怒火,臉上的假笑消失殆盡:“康晉,我也不跟你兜圈子,當年你對是什麽樣的,你心裏應該有點逼數,我被你甩了,我也沒對你怎麽樣,請你有點做人的底限,不要派人跟蹤我。”

謝靈運近在眼前,說話的氣息打在了他的臉上,康晉很久沒有跟人如此親近過了,他追着謝過運的氣息往前,直到只差一個巴掌的距離就貼到了謝靈運的臉上。

謝靈運不知道老東西能這麽不要臉,氣怒交織,顧不上發火,話一完就迅速往後退了兩步。

剛說的話,因這退的兩步,就顯得弱勢了起來。

“康晉,你給老子滾,你別以為我不敢教訓你……”謝靈運終于火了,指着門吼。

這就是他的小獅子,明明沒有能力,連句狠話都不知道說,卻偏偏一副“我脾氣很暴躁,我很不好惹的樣子”。

康晉開懷笑出聲,也不接着追逐他,撐着桌子擡頭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這脾氣,靈靈,看來有些地方,你還是沒長大,不過,沒事,我……”

“康晉,”謝靈運被他弄的惡心得不行,他偏頭,認真又悲傷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你到底用的什麽立場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忘了,你當初連我去死了,你都不願意見我。”

“但你沒有死,”康晉當即接道,粗犷堅硬的臉因他突然沉下去的神色變得威言深不可測了起來,“你不是那種人。”

“那我是哪種人?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去跟別人結婚還笑得出來,祝福他們的人?”謝靈運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誇過我,你老誇我有趣,生命力強,就像太陽耀眼明亮溫暖,所以你就覺得我就死不了,我活該受傷害?我就說了,你一個不愛說話的人怎麽老喜歡說這些,康晉,原來你的好話,有毒。”

康晉看着長大,卻又沒長大的小獅子,抿着嘴,啞聲道:“靈靈,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天生就應該多承擔一點,有些人……”

“你想承擔你就去承擔,不要帶上我,”謝靈運哭了出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播放,他不是愛得盲目,而是眼前這個男人真的許諾過要給他兩個人的生活,所以當背叛發生,他曾對以後投入太多期盼的心和靈魂也跟着流離失所,再也找不到歸處,往事這才變得格外無法釋懷,“你是我,我是我,我不是你,你不要把我當你,康晉,你讓我太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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