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靈靈。”
“別碰我！”謝靈運打斷他伸過來的手，朝他吼：“康晉，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我已經為你死過一次了，還不足夠嗎是？”
“靈靈！”康晉不喜歡他這樣說話，他皺起眉頭，語帶駁斥，“別這樣說話。”
謝靈運氣得笑了出來，他不解，“康晉，你哪來的臉？”
居然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沒有傷害過他一樣。
他不再哭，康晉沉默地看着他。
乍見到康晉，以及康晉說出來的話，謝靈運是有些承受不住，不過發洩過也好了，傷心不可避免，愛過就有痕跡，他無法否認過去對他的影響，但也僅限如此了。
他拉開椅子坐下，抽出紙巾擦臉，“我們好好談談。”
後來，他勉強明白了康晉娶他太太的邏輯，康晉可能不是不愛他，只是愛上康晉就等于是跟他一國的，康晉犧牲他，理所當然希望他接受。
同樣是愛他，他太太就能嫁給他，讓他忠于婚姻，斬斷過往，前男友以死相逼，都能讓他無動于衷不出現，多忠誠啊，前男友與之相比，那是下賤到塵埃裏去了。
“我希望你和你的人不要再跟着我，于情于理于法，這都是我的正當權利，康先生，你覺得這對嗎？”謝靈運開始理智談話。
“……”康晉沒說話。
是正當，但世界從來不是靠冠冕堂皇的話運轉的，他的小獅子應該知道。
“你也不想事情鬧大吧？”謝靈運笑了笑。
知道康晉在跟着他，他憤怒居多，但他已經不是當年情緒主導一切甚至生命的人了，現在憤怒的同時，他也做好了如何處理康晉的準備。
康晉這幾年應該比以前更厲害了，看他一轉業，就能接劉叔叔的班就知道了。
這些人是厲害，一句話就能改變很多人的人生，但謝靈運不一樣，他同康晉是同一個範圍內的人，他家的層次雖然要康晉低一些，但要是全力以赴拼起來，還是能拼一個魚死網破的。
謝老太太、謝老爺子，可都是那種被激怒了，也不在乎下場的主，當年知道康晉處理他的态度，老爺子甚至說過要去找麻煩，大不了他去坐lao的話。
鬧大？
康晉不動聲色地看着比以前要強勢多了的小獅子。
果然耳聞不如耳見，報告再詳細，也不如他親眼見到他的小獅子的改變。
“……老爺子最近身體好嗎？”康晉斟酌着開了口。
“呵。”謝靈運冷笑了一聲，想談判了？好，“好的很，身體，拳頭都很硬朗。”
謝家真正的要害，康晉心裏有數，但不能用出來，真用出來，那才杜絕了謝靈運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可能性，老爺子老太太不能動，至于蕭山那邊，也就一個在他弟弟面前提起到自己的功能，更多的，康晉不會去利用。
康晉能走到這步，全因他對大局的把握。當年他為了成全益妹所作的犧牲，上面的人也看在眼裏。
什麽可為、不可為，康晉從年輕的時候就相當清楚這裏面的尺度，他習慣了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主動權。就像當年，他用婚姻換取了事業的進度、性向的主動權，現在就是他和謝靈運過一輩子，也絕不會有人能拿這個攻擊他的事業，上面的人就算收到這樣的舉報，想起他所作的犧牲，以及要對謝靈運的彌補，不可能去追究。
前幾年，謝家出來打聽消息，康晉在朱益還活着的時候從來沒出來解釋過，等她走後，他才示意讓人把他當年他的婚姻，是因為幾位重要人物做了說客的事透露了出來，解釋來的晚了點，但康晉認為他的小愛人能懂。
他們這些人的事，幾年能出一個解釋，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
但看樣子，小獅子沒懂，或許不是懂，只是恨他？
沉默的間隙中，康晉思緒轉了數道，把條條個中厲害飛快抉擇了一遍，選了一條他之前不想選擇，如今看來是最好的方式的處理辦法，不過，雖不是他想要的方式，但能解決問題就好，更多的，還是在往後的時間裏去彌補吧，現在不正面跟小獅子有沖突才是最為重要的，想到這，康晉冷峻的臉孔緩和下來，道：“那就好。”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康先生，請正面回答我的。”謝靈運不耐煩道。
“好。”
“什麽？”謝靈運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句話，錯愣了下，“你再說一遍。”
他的反應讓康晉笑了，他微笑道：“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聽你的。”
謝靈運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不管康晉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用剛才康晉的方式強勢地壓到康晉面前，一字一句地道：“這次，你最好按我的方式來，要不然，我不介意跟你魚死網破。”
康晉沒再說，看着他離開。
門打開，謝靈運出去不久，蕭山進來，跟以前的上級面對面對視了幾秒，蕭山先開口：“老大，我弟弟是真的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康晉斟酌了兩秒，“你也看到他另找的人了。”
蕭山琢磨了下他的話，反對道：“是，我承認感情的事沒有一帆風順的，但那個姓裴的，他不會再要，下一個可能也不會跟他一起走到頭，但過去了的就是過去了，下一個新人再差，也比已經存在的傷害要好，您說呢？”
“總要有一個人陪他走到老的。”康晉坐下，淡淡道：“我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各方面穩定，我決心要做到的事情，至今為止，沒有沒做到過的，你也看到了，是吧？”
就是看到了，看的太明白了，蕭山才敬畏、害怕，他怕前上級鐵了心，而他弟弟也會誓死抵抗，到時候老上司沒怎麽着，他弟弟卻又受傷了，蕭山緊皺着眉，低聲道：“您這邊，我沒有任何懷疑的地方，但靈運不是您，他沒有鐵打的心，他會受傷害，也會因為感情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他能爬起來一次不容易了，你要是真對他有感情，還請手下留情。”
“我不會再傷害他，”蕭山的話，讓康晉很不快，口氣也不好，“行了，出去吧。”
他沒有跟蕭山解釋的意思，他跟謝靈運的事，只能由他和謝靈運說了算。
前上司餘威尚存，蕭山站在自己的立場也不好多說，他走了出去，到門口才追上謝靈運。
“他在打什麽主意？”表哥追上來，謝靈運前往停車場的腳步沒停，飛快走着問。
“不知道，但我看他應該有了主意。”蕭山也不瞞他。
“會很快嗎？”
“會。”從上級直接找到他就可以看出，這次圖的就是個快。
“那我就等着了。”
謝靈運這次的等沒用多久，他到家就知道康晉葫蘆裏賣的大概是什麽藥了。
謝靈運到家，老爺子老太太都在家，家裏還來了一個住的不遠的劉叔叔，就是康晉要接班的那一位。
劉老快七十了，比謝老爺子就小幾個月。
見到謝靈運，滿頭銀發的劉老親切地朝他打招呼，“小運回來了。”
“劉叔叔。老爺子，老太太，今兒什麽日子，我劉叔來了？”最後一句，謝靈運問的是臉色都不好的父母。
謝老爺子明顯不痛快，板着臉不說話，老太太也一樣，這時候她非常勉強地兒子說了一句：“沒什麽事，你先忙你的去，等會叫你吃飯。”
謝靈運沒走開，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蕭山走到了老爺子另一邊，在老爺子身邊坐下。
劉老見一家人坐成了一堵牆，心裏“啧”了一聲，知道自己握了一個燙手的火芋來當說客，但他沒辦法，誰叫他答應了他老上級，老上級不知給他擋過多少次災，這哪是他推托得了的。
他以後是想都別想等謝老哥找他下棋打太極了。
“小運啊，我聽說你的感情關系黃了，”劉老心裏嘆氣，臉上笑眯眯：“要不要劉叔叔給你介紹個能踏踏實實過日子的？”
謝靈運想都沒仔細想，“噗嗤”一聲笑出來，笑道：“劉叔，你說的不是那個準備過來接你班的接班人吧？”
這孩子，就是直接，劉老見他開門就見山，哈哈大笑道：“我們小運就是聰明，知道劉叔的來意，劉叔也不跟你打哈哈，你看怎麽樣？”
“不怎麽樣！”謝靈運都要氣死了，直接問：“劉叔，你到底是哪邊的？”
他覺得，老爺子跟這他這老兄弟一直是鐵兄弟啊，萬金拆不掉的老鐵也不過如此了。
“這事我剛才跟你爸說過，”劉老歉意地看了老哥一眼，老哥恨死他了，翻了個白眼扭開了老臉，看都不看他，見狀，劉老嘆了口氣，朝謝靈運道：“我是受人之托來，我跟你爸媽是老交情，說實話，就是我的命，我都可以放心地交到你爸爸媽媽手裏，但有些事情叔叔也沒辦法抵抗，例如像這次的，開口的是以前直管我的老上級，他吧，當年就是促成康晉那樁婚姻的主要人之一，你也知道，我都沒辦法拒絕的人，當年康晉有多難，等等等等……”
看謝靈運要反駁，劉老揮手制止了他，“你等我說完，組織裏的事，勝于個人感情、情緒，你爸爸媽媽也是這裏面的，你應該懂。”
“我懂，但我不會和他再在一起，寧肯去死都不願意。”謝靈運幹脆道。
“你別說得這麽武斷，”劉老嘆了口氣，無奈地看着小年輕，“有些事，不是死不死就能解決的，有些事情大于天，大于個人，就是我和你爸媽都沒辦法的事，你到時候也是沒辦法的，小運，你要知道，有些事是個人無法對抗的。”
謝靈運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就是因為太知道了，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孩子，有你爸媽才有你，你也不想……”
“老東西，滾，我讓你在我家說話了嗎？”謝老爺子見他話不對，暴躁出口，站起來抄起拐柱就要打人。
“行，我這就走，”劉老挨了他一棍子，站起來苦笑道：“老哥，老嫂，是我不對，但這事你們要及時給個準話，這事上面的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就是有心，也沒辦法，我……”
劉老有千言萬語，但無從解釋，這裏面的牽扯哪是幾句話說的清楚的，老哥老嫂想來也明白，他現在就怕兩個老家夥都是倔骨頭，非要拼一把，所以走之前，就是兩人在旁虎視眈眈盯着他，劉老也快快提醒了謝靈運一句：“小運，叔叔希望你做出最正确的選擇，別讓，哎呀……”
劉老被抽了一棍，也沒停下下面的話：“你父母晚節不保。”
“滾滾滾滾滾，閉嘴吧你，趕緊從老子家裏滾出去。”謝老爺子見這老東西不停話，一棍比一棍舞得虎虎生威，追着劉老把人從家裏打了出去。
“媽。”沒管老爺子在幹什麽，謝靈運當即看向了他媽。
老太太冷着臉往廚房走，“沒什麽，我做飯去。”
“媽。”謝靈運跟着他。
“媽什麽媽，”老太太暴躁地道：“滾，回你房去，少來礙老娘的眼。”
“媽媽。”
“叫皇太後也沒用，滾。”
“皇太後，媽媽，”謝靈運強硬地從背後抱住了老太太發福的粗腰，“什麽叫晚節不保，你們有什麽事在他們手裏嗎？”
老太太沒說話，沒幾秒，只見她伸手，攔着眼睛嚎啕了起來。
“都什麽事啊。”她哭道。
謝靈運心都碎了，這一刻，什麽原則信念，什麽狗屁堅持都不重要了，他聽不得老太太哭，他抱着老太太，越過老太太的耳，親了親她的臉：“媽媽，我愛你。”
不會有事的，他什麽都願意為他們做。
謝靈運做出了選擇，但一連幾天都沒有動靜，連帶收拾裴淵的事也提不起勁來。
魏立群覺出了不對勁，但沒問，只問對于裴淵的事他要不要繼續，得到肯定回複後，他就把謝靈運的那一部份事情也接手了過去，安排了下面的人去做。
裴淵的“金門”一連幾天曝出了負面消息，股票接連跌停了兩天，這兩天裴淵到處找謝靈運，電話打不通，人脈那邊得到的也是拒絕的消息，到第三天，千方百計進岩山小區而不得的裴淵收買了小區裏面做保潔的人，躲藏着進了小區，敲響了謝家的門。
謝家做飯的阿姨開的門，見到裴淵，已經知道裴淵的事的阿姨經驗豐富地迅速出門，把門關上，唬着臉道：“你怎麽進來的？你跟門衛打過招呼沒有？”
裴淵經常來謝家吃飯，以前随便進的門，現在才知道要進來有多難。這時候看謝家做飯的阿姨都能給他擺臉質問他，他難堪到了極點，但今昔不比往日，現在也不是他發脾氣的時候，裴淵放低姿态，低下頭好聲好氣道：“阿姨，對不起，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做的很不對，今天我是來跟靈運請罪的，您讓我進去好不好？”
阿姨不吃他那一套，“您就得了吧，你這哪是找的一個兩個，你那是搞群趴，你惡心不惡心啊？你不嫌惡心，我們嫌，你一進去，我們一家子一天都吃不下飯，你還是趕緊走吧，要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阿姨，我錯了，真的我錯了，”裴淵臉色發白，他是那種文質彬彬，長相極為俊美的男人，現在這臉色一白，看的讓人同情。
裴淵一直知道中年婦女們對他的奢想，這時候也顧不上面前的這個醜女人只是個做飯的，他低聲下氣軟聲軟調朝人求道：“你就讓我進去吧，我就解釋這一次，就一次，不行也是我自作自受，我願意承擔後果，但給一次讓我解釋的機會吧，求求你了，你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這一求，阿姨是有點心軟了，但她在謝家做了快十年的事，再知道謝家人的脾氣不過，她搖搖頭，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沒用，謝家不是你得罪得起的，你還是趕緊走吧。”
“阿姨，阿姨。”裴淵飛快握住她的手，快哭了，“阿姨，求求你了，你不幫我，我就真的死定了，你幫幫我吧。”
阿姨之前是很嫌棄他，但握着她的手又大又好看，尤其被這樣的男人求，現在也是真的很同情他很想為他做點什麽，但謝家就是這脾氣，而且她也知道，像沒辦法的人家只能選擇原諒，謝家的骨氣和脾氣還有家底，遠遠不用走這步，她搖頭，好心勸道，“求我也沒用，我會心軟，不表示謝家的人會，他們家不報複都是他們家講道理了，你別逼他們當惡人，要不到時候你就真的慘了。”
“他們家沒報複？”裴淵聽了一愣，怪笑道：“阿姨，你不看新聞的嗎？”
阿姨被他笑得心裏發毛，慌忙推掉他的手，“行了行了，我懶得聽你多說了，你趕緊走，要不我叫保安了。”
“阿姨，求你了，我給你鞠躬，你就幫我這一次吧，我不讓你多做別的，就是想請你進去幫我問一聲。”裴淵朝阿姨鄭重地鞠了一躬，臉上已有淚。
阿姨被他弄得心裏七上八下，見他哭了，心裏很不忍，想到她也想退休了，以後也不用到謝家做事，她嘆了口氣，“那我進去幫你問問吧。”
阿姨進去問了。
謝靈運在後面院子裏戴着墨鏡躺在躺椅上曬着着太陽，看他哥在挖地，聽到阿姨說裴淵在門口要見他，他問：“怎麽進來的？”
謝家跟門衛打過招呼別放人進來，阿姨老實道：“不知道，這個我沒問。”
“不見。”
阿姨猶豫，到底是對英俊可憐的男人有些同情，“小運，阿姨的脾氣你也知道，我脾氣說起來跟你有點相同，是個眼睛裏不容沙子的，但阿姨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是過來人，有些道理也是到現在才懂，其實這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人，人跟人之間，哪有從一而終的，你以前也談過戀愛，喜歡上別的人，你跟小裴這幾年其實也跟人在婚姻裏差不多，這人跟人都差不多，不管是談戀愛還是婚姻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能走的長久，要是看的太明白了，找誰都一樣，誰都忍不了，人吶就跟舊衣服一樣，還是舊的好穿，不磨皮膚，重新找個重新磨和反而要命，時間精力都顧不上，還不如和那個徹底知道你脾氣的人在一起，想必有了一次相當大的教訓，他下次就不敢了。”
阿姨說的也是她的心裏話，她是痛恨出軌的人，但日子過久了都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再找也好不到哪裏去，條件可能還不如之前的。
謝家确實是條件好，能找到更好的，但小裴也很不錯，像他這樣儀表堂堂又會讨人歡心的，也很難得不是。
“哈哈。”謝靈運笑了一聲，摘下墨眼看了阿姨一眼，又推回，“不見，哥……”
他揚聲叫了蕭山一聲，“幫我去把人送出去。”
蕭山放下鋤頭過來。
阿姨遭到暗拒，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請了病假，第三天就辭工了，老太太知道了原因之後，也沒太多反應，僅道：“這兩個，哪個都不簡單啊。”
謝靈運坐在旁邊，沒敢吭聲。
人都是他找的。
裴淵的事，謝靈運在裴淵老實答應他的條件變賣了産業轉現金到他這邊來做出補償之後就收手了。
“金門”的市值跌了至少一半，裴淵的隐形産業全都被謝靈運收入囊中，裴淵在媒體上出坦承了他包養了三個情人的事情，對自己的所作所作做出了忏悔。
這事在裴淵做出反應之後，謝靈運喊的停，他沒有把人往死裏逼，魏立群早看穿了他，沒說什麽，就是謝靈運見沒人說他，在事後覺得自己有點沒意思。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自己死死不幹淨，總覺得這世上還有更美好的事情等着他去發現嘗試；讓別人去死他也不願意，他覺得沒什麽事值得人的命和人生去賠。
死不幹淨，又狠不了心讓人傾家蕩産，還要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謝靈運一連一個月宅在家裏，直到康晉上門。
康晉提了禮物來，當時老爺子不在家，老太太在，老太太把謝靈運叫出來就走了，臨走前道：“等人走的時候，東西還給人家。”
這段時間謝家風平浪靜，但在這段異常安靜的時間裏，謝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一日比一日更清楚，兒子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
事情涉及的方面太廣了，如果只是陪上他們倆老口，老爺子和老太太未必認輸，只是關于他們的事情裏頭涉及到別人的名譽，尤其還有死去的舊友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就輸了。
他們連跟兒子對視都不敢，謝靈運天天在家裏，頭幾天不是陪着老太太做飯，就是陪着老爺子出去運動，反而更讓他們不自在，謝靈運就放棄了。
他知道老倆口心裏的疙瘩，但想來日方長，等時間長了，老倆口想通了就好。
康晉的上門，謝靈運已經做好了準備，前幾天他百無聊賴的時候也猜過，康晉不久就會有動靜。
果然沒出一個星期，人就過來了。
“來了，”一見人，目送走老太太，謝靈運跟熟人打招呼一樣跟康晉道，“坐。”
“晚上有空嗎？”康晉收回看老太太背影的眼，笑道。
“有，對了，你住進張廳的房子了？”
“嗯。”
“改明兒外頭找個呗，安靜點的，離你上班和我上班的地方近點的，”謝靈運癱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老太太老爺子看你礙眼，你還是別住這裏面了，打你住進來，我看他們連飯都吃不下，你再住下去，我怕他們死你面前跟你示威，看你怕不怕。”
他把話說得跟玩笑話似的，但康晉聽出了他裏面的厭惡，點頭，“行。”
“我可能跟你短時間內上不了床，你找個房間大的房子，等等我緩過來，要不我怕我到時候吐床上。”
“行。”
這都行，看來沒什麽不行的，謝靈運擡起眼，看了康晉好一段時間，道：“你讓我跟死了一樣，你覺得有意思嗎？”
康晉搖頭。
“你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不憋屈嗎？”謝靈運異常誠懇：“反正我一對着你，我就笑不出來，我一想到要跟你這樣惡心的人在一起，我連口水都咽不下去。”
“我會補償你的。”良久，康晉道。
謝靈運以為自己已經心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聽到這句話，他又被氣笑了出來，他掩着眼笑了好一會，最後他搖着頭笑道：“沒意思，康晉，沒意思透了。”
他早不是當年的他了。
康晉喜歡的人，也不是他了。
“靈靈，你當初總跟我說，最後的在以後，這句話，我一直記着，”康晉堅銳地看着謝靈運，和他眼邊流出來的淚，“我想你再次牽起我的手，不管一年，十年，我都等得起，我等着……”
等着你再次沖到我面前，揚起笑臉跟我說“hello”，牽起我的手晃蕩着無憂無慮地往前走。
也許你無法再無憂無慮了，但我還是想再博上一博。
因為這是我最後最好的想望。
在對起得那麽多人後，康晉想對得起他的小獅子一次，這是他的補償，也是他的愛。
“靈靈，我愛你，不愛的話，我不會回頭。”康晉知道自己說的這話很殘忍，但誠實比欺騙要好，“我愛以前的你，更愛沒有我之後，還能繼續生活的你，靈靈，你就應該站在我的身邊，和我在一起。”
因為只有擁有這般韌性的人，才能和他在一起，愛無法讓他們長久地在一起，但識時務、生命力旺盛的謝靈運能。
甚至，他的靈靈現在的妥協，都是證明他們能好好在一起的品質。
“你愛我，你需要我，你覺得我應該和你在一起，我配得起你……”謝靈運流着淚，笑看着他：“那我呢？我在哪？我的自由，我的愛，是不是及不上你的一根指頭，你的一個想法？”
“你不愛我，你是把我當成你的奴隸。”謝靈運無奈地哭道，“康晉，如果當年知道這結果，我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我太恨當年的自己了，為什麽要和你在一起，你讓我……”
康晉走過去抱住了他，謝靈運的背後，他臉上的眼睛裏，此時有淚光閃爍：“我知道。”
抱歉。
抱歉，親愛的，這世上永遠沒有完美、恰到好處的感情，他只能抓住重點，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成全自己。
“你讓我太痛苦了。”
康晉抽回身，吻住了他臉上的淚。
我為什麽要愛你。
謝靈運淚眼模糊看着上方一片黑暗的人，不斷在心裏問自己，當年為什麽會愛他，非要去愛他不可呢。
愛是錯嗎？
愛是錯，他從來沒想到，從來不認為愛情有什麽錯的自己，居然會被他最愛的人，逼着走到了這否認愛的這一步。
“我愛你。”吻到他的眼邊，康晉啞着嗓子道。
“不，你不愛我。”謝靈運閉上眼，流出眼裏的淚，他長舒了一口氣。道。
不，康晉不愛他。
至少，他不愛那個沮喪、悲傷，等着人安慰的謝靈運，他愛的是那個會自己站起來自己笑的謝靈運。
多好，有人如此迷戀你的優秀，而那又是如此的可悲，你的好，同時就是他對你壞的原因。
可你難道就因為這就不好好活下去了嗎？不可能的。
“不，我愛你。”看着就像落葉一樣倒回沙發裏的人，康晉追過去俯在他身上，在他耳邊輕聲道：“看，你在為我哭。”
謝靈運掉着淚，無聲地哭着笑了起來，這次他感覺自己的心，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原來，在人的心中，愛情就是這樣被磨滅的，他也懂了，他真的懂了。
（Hello完，明天按計劃更夏露的番外，之後是陳東與張健的番外，然後更魏立群的短篇，到時候謝靈運的後續會出現，有這前情，大家就好理解裏面他的态度了。
PS：祝同學們春節快樂，謝謝過去的一年，大家豬年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