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舍得

蘇曉原找反了方向, 卻認出了張钊的嗓音。聲音洪亮吐字清晰, 在熙熙攘攘的廣場上格外好認。

張钊看他腳底下是瓷磚地,先喊了一聲別動, 然後滑着步沖到了眼前。

“你跑這麽快幹嘛, 摔了怎麽辦!”蘇曉原知道他能跑, 又怕他太能跑,上來就是一頓埋怨, “都要去冬訓了再摔壞了, 我看你怎麽拿成績!”

“我這不是沒摔嘛……”摔是沒摔,張钊直接撞到了石柱子, 還撞得心花怒放, “下這麽大雪, 你怎麽出來了?”

蘇曉原直接給了一拳,拳頭不大可力道不小。“那你給我留什麽緊急聯系人,留什麽早餐卷,留什麽期末試卷!”

“我這不是正在死磕你呢嘛……”張钊忙了好幾天, 幾乎把朝陽區能用上的兄弟人脈都求遍了, 挨個去找人要的期末試卷。

回家自己剪小紙條,貼在答題的地方, 這樣複印出來就是一份沒做過的卷子了。他是流氓可他不想當無賴,自己成績已經不行了, 不能再影響另外一個。

“留聯系人電話是怕我不在你有事兒找不到人幫忙, 我哥電話你記好了,找他就行。我知道你弟在家擠兌你, 怕你不吃早點就往外跑……”張钊絮絮叨叨的勁兒一上來,真是個北京大男孩兒屬性,話痨似的,“學校旁邊的京客隆有早餐車,你記得拿上再去學校,早餐卷我都買好了,不用浪費。還有,一中有體育生寒假訓練,昌子肯定在,有人欺負你就找他。醫務室也開着,我和葛叔兒打好招呼了,中午你去用微波爐吧,兩分鐘就夠了啊,時間長了容易燙,不好拿。”

蘇曉原沒說話,剛才自己的一通亂跑想起來怪可笑的,也怪後怕的。要讓他看見自己一走一瘸就完蛋了。

張钊只盯着他看,眼睛裏閃亮亮的,映着一廣場的白雪。“我沒想到你真來,其實等着你……也是跟自己較勁。行了,下這麽大雪你快回吧,頭發都半濕了。”

蘇曉原的心弦在顫,原來人真的是有心弦,哪怕理智告訴自己一定要繃緊了別松,可在喜歡的男生面前只會亂顫。

“雪大,你不會替我擋一下啊。”蘇曉原把書包背在胸前,像個袋鼠寶寶。

張钊沒聽明白。“啊?擋什麽啊?”然後他馬上就明白了,這是蘇曉原還不想走的意思。

“早說啊,钊哥給你擋着。”張钊平時腦筋裏都是鬼點子,可頭一回談戀愛不僅沙雕,而且傻憨,直接脫掉了羽絨服當傘,支棱着胳膊擋在倆人腦袋上,“你……你……”

想了幾秒,張钊也沒問出什麽來。“那、那你遛凱撒了嗎?”

蘇曉原躲在張钊的羽絨服底下,只能看到周圍人來來回回的鞋,倆人像躲在一顆蘑菇底下避雨的貓頭鷹,只能你看我、我看你。“遛完了,撲了一個人,把人家一大盒的炸雞給吃了……狗都随主人,它跑得太快了,怪我沒拉住。也是怪我沒喂它吃東西就下樓,它肯定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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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踹它啊!”張钊怕凱撒給蘇曉原惹事,“不聽話就踹,但別踹腰啊,吓唬吓唬就行。”

蘇曉原不接話,倆人又陷入沉默。周圍是密密麻麻的白雪花和趕火車的乘客,就他倆,像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在石柱子背後說悄悄話。

“你……去14天,能用手機嗎?”蘇曉原開始翻書包,出來太急,手套圍巾什麽都沒帶。

張钊感受到周身如潮的躁動,熱血沸騰。“平時不能用,早晚回宿舍就能用了。但你放心,白天我都在訓練,和何安一起呢,指定不看別的小姑娘小夥子……等我回宿舍了,你要是沒睡,我能給你打電話不?”

在東北訓過好幾回,還沒回哈爾濱,張钊的東北口音已經回來了。

蘇曉原掏出一大包紅雙喜的大蝦酥,真是好大一包,剝了一塊。“能,那你早上起床的時候,我能給你打電話不?”

“能啊,但我接不了太久。”張钊一口叼住紅雙喜,看着兩旁的雪花刷刷往下砸,“你覺不覺得咱倆像文青兒似的,我要下鄉支教了然後你特舍不得我?”

“誰舍不得你了!”蘇曉原把一整包的糖往他懷裏塞,“一共3斤半,你和何安一起吃,不是只給你的。”

“嗯,我就當你是只給我買的。”張钊往前貼了貼,渴望地問,“怎麽改主意又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才不是舍不得你。”蘇曉原跑得狼狽,兩只球鞋的鞋面全濕了,襪子估計也濕了。要是現在查廣場監控,肯定能看到二十分鐘前有個小瘸子滿地瞎轉悠。

可劉香的話反反複複回響,被笑話了又不是自己的錯,那是別人不對啊。

再往深了想,劉香那樣的人都能夠勇敢熱烈地擁有新生活,有人愛,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兩個人一起撫養孩子,自己……已經比他好太多了。

可他仍舊不敢叫張钊知道自己是個瘸子。這道坎兒,一時半會兒過不去的,得慢慢來。

張钊把他的話自動反着聽。“行吧,知道你舍不得,我得趕緊走,不然該開車了。你也別往裏送,春節返鄉大軍還在,人多,再把你給擠壞了……每天記着給我打電話啊!”

“等等,還有這個。”蘇曉原紅着臉把人拉住,變成送對象下鄉的大姑娘,“知道你愛吃零食,這個是花生米,這個紅牛你……你倆留着路上喝。”

“是給我倆的,還是給我?”張钊不接。

蘇曉原還很矜持:“給……你倆。”

張钊繼續支着羽絨服擋雪,把臉一扭:“那我不要。”

“你!”蘇曉原氣得直蹬腿,“給你!給你!你再不接我不給了!”

“早說不就得了。”張钊大包大攬地拿過來,“寶貝兒,你看咱倆都不舍得成這樣了,我能親你嘴一下嗎?”

蘇曉原差點忘了這人有多流氓,直接踹他一腳。“不行,你快走吧,趕不上和諧號就白交錢了!”

張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那我能摟你一把嗎?不摟我指定訓不好。”

“不行,我……”

“那我拉你手一下總行了吧?”張钊觊觎這只小白手好久了,趁人不備趕快握住,連摸帶搓一頓捏才松開,“行了,我走了啊。”

蘇曉原抻了幾下沒抻回來,倆人像火車站打架的小情侶。“你無賴,叫人看見怎麽辦?你一個男孩子拉我幹嘛……快走吧!別叫何安等。”

“不想走了,現在只想退票。”還是沒忍住,張钊直接摟了他,“钊哥一走沒人陪你了,你該孤單了。”

“我不孤單啊。”蘇曉原在他懷裏哆嗦,不是冷,是怕的,大庭廣衆之下和男生抱在一起的那種怕,“我現在上課的時候就想往你家跑……”

“是不是特想我!”張钊的熱血沸騰到了腦子裏,只抱了一下,已經想到了許多火燒火燎的事。空間太小,呼吸好像都是交換過的。

蘇曉原擡眼正好是張钊的喉結:“我想凱撒啊,它自己在家也不知道幹嘛呢,多可憐啊。你放心,你走14天我肯定照顧好它。”

啊?凱撒?凱什麽撒?什麽凱撒?張钊冷靜下來,口幹舌燥地想,哦對,自己還有只狗呢。不過這只狗會不會太喧賓奪主了啊,回家得進行一次再教育。

何安在不遠處站着,沒人給擋雪也不敢往這邊看,只留下一個白色的孤單背影。

到了火車上剛坐穩,何安實在憋不住了。“钊哥,你怎麽知道蘇曉原會來啊?”

“我他媽猜的啊,我哪兒知道。”張钊一直傻笑,過安檢的時候還被單獨拎出去一次。

“你別傻笑了,我怕你吓着小朋友。”何安從前看陶文昌對着手機傻笑,這倒好,又瘋了一個,“钊哥,你跟我說說,談戀愛什麽感覺?”

張钊繼續傻笑:“別瞎說啊,我還沒談戀愛呢,我剛拉小手,他還沒答應我。”

何安一臉不信,倆人膩膩乎乎說半天話只拉小手?他又問:“那……喜歡的人正好也喜歡你,這感覺是什麽樣啊?”

張钊不笑了,繃着一張不能再認真的臉說:“倍兒來勁,把命給他都行,而且……诶呦我艹,我得趕緊給我哥打個電話,他還不知道我去訓練呢!”

何安默默地轉過頭去,有種張钊回來又會挨打的預感。

張揚正在宿舍躺着,難得今年不清宿,挂了電話氣到怒發沖冠。楊光正在痛苦地背單詞,一看三哥這樣子,誰又惹他了?

“三哥,你怎麽又生氣了啊。”楊光趕緊把下巴放過來,盯着氣炸的老三,“你要不要吃冰冰,我給你下樓買哈根達斯吧。上午我寄了那麽多快遞,又賺了點錢。”

“我他媽整個人都冰冰了。”張揚在他腦門上一戳,食指指甲上是剛才偷着塗的紅指甲油,“我弟那二逼,張钊,去哈爾濱冬訓去了!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說一下,說走就走了,家裏一扔……”

“他冬訓這不是好事嘛。”楊光偷看那片紅指甲,“三哥……明天的同學聚會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張揚跳下床去找指甲油,老大老二回老家了,也就只有這時候他敢放飛自我。“還行吧,其實我跟他們……好久都沒聯系過。對了,明天要是他們瞎說八道你可別當真啊。”

楊光接觸社會少,凡事都由哥哥強行操辦,可他不傻。自從那幾個同學打過電話,三哥就再沒高興過。

“要不咱們別去了!”他盯着老三擦指甲,指甲油是自己送的,豔麗的正紅色。

張揚正在塗尾指,指甲剪的短,幹幹淨淨,塗上也不難看。“你瞎擔心什麽啊,就是個飯局……到時候你多吃啊,有人請客你幫我吃回來。”

“那行,我早午飯都不吃了,就等晚上這頓。”楊光拿起手機,“三哥我出去打個電話啊,馬上回來。”

“你去呗,打個電話還給我備案,等我批準啊?”張揚很無奈,這倒黴孩子黏自己黏得厲害。

楊光遛出了宿舍,邊走邊找通訊錄,找到一個叫紀雨石的人。電話通了,聽筒飛出一個嚣張的男聲,說話像笑一樣好聽。

“喂,小光想我了嘛!小爺回來啦!不是我說,你哥忒沒用了,昨天睡一天現在還倒時差呢。晚上咱吃飯去?”

“嫂子你小聲點,別吵我哥,他累,坐飛機從來不睡覺。”楊光的哥嫂昨天才落地,終于有家裏人了,“那個那個,我能不能拜托一件事啊,先別跟我哥說……是我的……私事。”

紀雨石裸睡,看了一眼穿全套睡衣的楊興,皮膚白白的,睡着了都是大帥逼,不行,不好,不可以,再看容易流口水。“你說,是不是手裏缺錢了?哥有啊,不缺你的。”

“不是,明天我……”楊光的聲音越來越低。

次日,張钊和何安不到天亮就醒了,雖然不是第一回 來哈爾濱,可這回比任何一次都興奮。火車昨晚9點21分從北京出發,經歷了10個小時之後,于早7點30分準時停在了哈爾濱站。

出了車站,張钊看着久違的哈爾濱火車站标志性的大鐘,跟何安一起冷得打了個大寒顫。

幹,東方小巴黎,我他媽又殺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楊興、紀雨石是《你叫什麽?我叫外賣》的主cp,楊興是楊光的哥哥(給一頭霧水的朋友們解釋一把)

張狗:怎麽有種還沒談戀愛呢就要失寵的感覺……

凱撒:畢竟兩腳獸是拒絕不了汪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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