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戰歌起
殺?蘇曉原打了個哆嗦。他對這個字沒有概念, 只是無望逼他走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我沒有啊。”拉到張钊, 蘇曉原很踏實了。
“那你拿剪子幹嘛呢,理發啊?”張钊朝屁股揍了一巴掌, 力道有些狠, “還有剪刀!找揍吧!”
挨揍了, 蘇曉原立馬委屈起來。“校醫室裏偷的……你別生氣,我寫檢查還不行嗎?400字作文紙的那種。”
“我稀罕你檢查啊!”張钊肺葉子生疼, “還學會偷東西了, 懲惡除奸是吧!”
罵人的聲音稍大,客廳有人大聲咳嗽, 從聲音上分析, 蘇運。
“以前覺得你聰明, 還沒你那個傻缺二弟弟腦子好使!”張钊把音量降了降,“蘇曉原,你心裏摸摸正,你把你爸捅死了有什麽好處?”
蘇曉原關上竈火, 雞蛋放進涼水裏。“我……我就想讓我媽和小運解脫。我爸那個人什麽樣你們也見過了, 他不講理,什麽都不怕, 我想着只要他死了,這輩子再也沒人傷害我家裏人。”
“那你呢?”張钊剝雞蛋殼, “你自己怎麽辦?進監獄吃牢飯?殺父可不是好罪, 進了監獄頭一個挨打的就是你!關你十幾年打都打死了!沒準再關你一個無期,你媽你弟怎麽辦?”
“我……”
張钊說的, 他都考慮過。正因為考慮過,絕望才來得真實可怕,但現實逼得他沒有辦法。
“我家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我爸一死,我媽可以帶着小運活好下半輩子。小運争氣,他能考好大學,将來孝敬好我媽。我在監獄裏好好改造,争取提前釋放。要是出來了……我再讀那種社會大學,找個基礎工作。”
張钊氣死了,原來他不是不知道,不僅知道,還全計劃好了。
“這就是你三模630的原因?”換成別人,張钊會掄個大嘴巴讓他醒醒。
“嗯,計劃好久了。”蘇曉原疼得嘶一下嘶一下抽涼氣。臉被抽太狠,淤青全部發出來,紅腫之中透出青紫色。
張钊用滾熱的雞蛋幫他敷臉,也挺想殺了蘇景龍。“那你就……就沒考慮過我怎麽辦?你出了事,你讓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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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原鼻梁一酸:“就是因為考慮了才不敢,要是沒有你,我拿剪刀已經紮過去了……可我,可我實在是舍不得你。”
“媽的。”張钊一手一個雞蛋輕輕滾着,越滾越想手刃了那王八蛋,“你可能是想氣死我,成心的吧!”
“我不是!”蘇曉原一張小圓臉,現在變成國字臉,兩腮滾燙,“每次想着,要是進監獄就見不着你了,我就難受,特別難受。一天見不着我就這麽想你,十幾年見不着,我怕自己熬不住……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別不理我,剪刀是我從葛校醫那裏偷的,明天我還回去還不成嗎?”
蘇曉原用實際行動,為自己鋪了一條通往監獄的路,為這個家,他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不要前途,不要高考,哪怕再也不能碰仙鶴鋼筆,再也不能騎新買的自行車,狠下心舍掉一切唯獨放不下自己。
張钊心如刀割。
“我剛才打疼了吧?”他後悔,自己怎麽能和蘇曉原動手呢,再生氣也不能啊,“你都挨你爸打了,我還打你一下,真他媽混蛋。”
“不疼,我屁股上肉多,沒感覺。”蘇曉原臉疼得直往後躲,“張跑跑不生氣了吧?”
張钊徹底敗下陣來:“我沒生你的氣,不,确實是生你氣了。我氣你不珍惜,這麽好的成績和未來說斷送就斷送,也氣你不相信我。我現在十分生氣,而且是怎麽哄都哄不好那種。”
“你別氣,我寫檢查,寫完了大聲念。”蘇曉原搖了搖他的胳膊,“我爸不好辦,我也不想把你的前程毀了。”
“是,你把你爸給收拾了,然後我孤零零考上北體大,男朋友沒了還挺美是吧?”張钊把雞蛋放在他顴骨上,媽的,一個完完整整的掌印,烙得張钊怒火焚身,“還是你想讓我在北體大再找一個?不是我誇張,體院向來是基佬多。”
“你敢!”蘇曉原委屈地抿了抿嘴,憋了半天沒哭,眼淚唰一下沖出來,“你、你、你不許……你不許在體院找!”
“我艹我艹我艹……寶貝兒我錯了,媳婦兒我錯了,你別這樣好嗎?我艹,我求你了行嗎?”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可張钊沒考慮好當事人劫後餘生的心情,雞蛋一扔,先幫他擦眼淚。“我瞎說的,我不找,寶貝兒咱能不能別哭,你弟一會兒真進來找刀了!”
“可你說體院、體院向來……”
“呸!我不看!有再多我也不看!”
蘇曉原不敢擦眼淚,疼得要命,淚水止不住往下淌,流到哪裏疼到哪裏。“那你說什麽……再找一個?你不許找,我都……我都把剪子還回去了,你還要在體院裏找別人……我、我不許你找……”
“不找不找不找……”媽的,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張钊完全不敢生氣了,趕緊把廚房門關上免得蘇運天降正義,“我就那麽一說……”
“你那麽一說……”蘇曉原嗚嗚地說,“也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你老公這張嘴沒把門兒,你別生氣。”張钊又要給擦眼淚,又要給敷臉,自己惹哭的人跪着也要哄完,“你看,我這麽死磕才把你追到手,我能找別人去嗎?指定不能夠!再說,除了你也沒人要我啊,是吧?”
蘇曉原哭得直噎噎:“你真不找啊?”
“真不找,咱倆不是已經計劃好了嘛。”張钊用紙巾沾他的眼角,“一上大學咱倆就同居!我跑比賽就帶你一起去,你上圖書館我24小時奉陪!行嗎?不哭了啊,不哭了。”
“那你、那你立字據!”蘇曉原扒進張钊懷抱,哭到鼻子不通氣,最後還是狠狠咬了一口才肯作罷。
哭了沒多久,蘇曉原吃完晚飯發起高燒。
張钊把人安置好,給蘇曉原的額頭貼上寶寶降溫貼,承認錯誤一百八十遍之後才把大寶貝兒哄睡着。
出卧室的時候,蘇運正在餐桌上寫化學卷子。
“睡了?”蘇運奮筆疾書,腳底下踩着凱撒的腹部。
“睡了,你丫踩我兒子!”張钊長腿勾出一張凳子坐下,躁動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蘇運滿不在乎地說:“我給它天天梳毛擦臉,早上帶它下樓大便,中午還為它回家一趟,踩幾下不行啊?”
前幾天說破狗趕緊滾,這麽快就真香了。
“你爸的事怎麽打算?”張钊原本想等高考之後解決,現在看來計劃得提前。
“我爸?我挺想殺了他的。”蘇運停住了筆,與張钊直視,“這是真話。甚至想僞造他醉酒跌落什麽的。”
張钊甩出一把剪刀,仍舊心有餘悸。“你跟你哥還真是親兄弟,腦子裏全是打打殺殺……但他比你行動快一步。這個,是他從校醫室偷出來的,下午想用這麽個小玩意兒把你爸捅死。”
蘇運不可置信,拿起剪刀看了又看。“別他媽開玩笑了,我哥偷出來的?”
“我像開玩笑?”張钊又甩出一樣東西來,“這是你哥在南京十幾年存下來的錢,一共63700塊。蘇景龍說給錢就再也不來了,你哥假裝把存折給他,等他轉身的時候想動手,叫我們給按下了。”
蘇運捏着剪刀,沉默不語。
“他已經計劃好了,自己去坐牢,然後你代他上大學,工作,賺錢養家,孝敬你媽媽。他還說,要是能出獄最好,他聰明,上社會大學也能畢業,找個基層工作幹着。”張钊一字一字地說,“你哥不是突發奇想,他是認真計劃過的,完全清楚這麽幹的後果。這錢,他說蹲監獄之後留給你。”
“給我?”蘇運出乎意料。
“是,他說這錢自己是用不上了,萬一出事就全留給你。你上高中的補習班到大學的學費,基本上算是全有着落。他呢,在牢裏積極表現,争取提前出獄。這就是你哥,為你和你媽,努力經營的下半輩子。”
凱撒翻了身子,抖蘇運一身的毛,大搖大擺地跳上了沙發。
“你說這些……是不是有辦法了?”蘇運看了一眼存折裏的數字,反手将它壓在桌上。
“有,但是這辦法可能很自私。我不會拉我的同學進來。”張钊清楚,自己的解決方法并不高深。
蘇運長得像蘇景龍,若要非找出一點來,他的嘴和哥哥很像,一思考就會繃成一字嘴。“你說。”
張钊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抖了抖。“我是你哥男朋友,不可能讓他去找你爸,更不可能讓你媽媽去。唯一一個能治蘇景龍的人就剩你,但我不是讓你把他殺了,咱們得想辦法治他!”
“治他?”蘇運想了想,“怎麽治?還是直接報警?”
“當然是他怎麽對你們,你怎麽對他。”張钊聲音悶悶的,突然湊近,“難道你就不想替你媽出口惡氣?”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張狗:又不能拉兄弟下水,又不能拉男朋友下水,天選之人就是你了!
蘇運:我去給我爸熱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