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河原快要瘋了,他覺得當時被撞的也許不是他是降旗,而且撞的是腦子。
這位老朋友總是把教科書帶來醫院幫他補習讓他有些受不了。
“你到底是為什麽要這般殘害我啊!!!”
“你不了解高考的重要性。”降旗幾乎是嚴肅地說,同時手裏的教材又翻過了一頁。
河原用手捂住臉從裏面發出悶悶的聲音:“饒了我吧,我又不是你這樣改過自新的好學生,我本來也就沒有想考上多好的大學啊。”
“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
“也不是你該替我想的問題。”河原糾結着五官痛苦道,“你現在簡直比老師還煩人了,我能請求你下次別來看我了嗎?”
比老師還煩人的人這回索性當沒聽見。
“哦好吧好吧,以拯救同伴成績為己任的降旗光樹。換一個問題,你還在自責嗎?”河原很認真地問道。
降旗的回答是将教科書一種不輕不重的力道拍到他臉上。
哀嚎抗議的鬧騰過去以後兩個人都恢複正常狀态,降旗明白他不能逃避掉這個話題,所以他回答道:“當然沒有。你都已經快出院了。”
你都已經快要出院了,過了這麽段時間,我已經能把心态完全調整好了。
“哦。”河原點點頭,露出一個似憐憫似嘲諷的表情,“那你為什麽不開心呢?”
降旗不知道在他多次來醫院的探望時間裏讓河原看出了什麽,聽到這句話的反應是下意識地立即展現了平常普通的、他已經熟練操控的笑容:“我完全沒有不開心吧。”
可是這回他的好友用安靜的目光打量着他,然後極其少見地以沉穩的語調說道:“阿光,開不開心沒你想的那麽好僞裝。”
見鬼,你還是那個傻兮兮白癡樣的我的朋友麽,裝什麽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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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降旗呆滞的表情已經把自己的疑問都寫在了臉上,河原滿意地笑了起來:“這句話其實是我昨天在雜志上看到的。”
然後在降旗一臉“我就知道”的鄙視神情裏,河原還是堅持要他回答自己先前的問題。
降旗也沒有敷衍他,想了一下緩慢地說道:“晚上有時會做噩夢。”
他講的有些艱難,事實上他不應該這樣稱呼那些夢。
河原聽完沉默了一會,繼而露出帶着佯裝意味的驚恐表情:“千萬不要告訴我是跟我有關。”
“你想的太多了……”
“你就沒想想辦法?是不是壓力太大了該找個醫生看看。”
降旗苦笑:“想辦法?拜托我還沒厲害到天天不睡覺。”
至于醫生,還是暫時算了。
就算朋友好心的詢問也并不能解決什麽實質問題,他沒什麽所謂的想,這麽長段時間了,也慢慢習慣起來。
做出了徹底的決定,卻還未獲得解脫,仍然日複一日受到另一種意義上的折磨。
他能控制自己在白天專注學習與生活不想不該想的部分,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潛意識和做夢的部分。
從把手機鏈收拾進陰暗的抽屜角落的那一天起,降旗就幾乎是每日都能夢見和赤司有關的場景。
大部分是美好的場景,美好而虛假,都是他們曾經約定好一起要做卻未能成行的事、又或者是降旗從前在無聊時自己想象的約會場景。
這些在現實裏從未發生過的場景在夢裏栩栩如生,到後來他甚至在夢裏也擁有自己的意識能辨別出那是虛假的,但是他忍不住想把那些夢做的更長久一些。
潛意識裏多麽想把那些變為真實,這種激烈的欲望和同等強度的絕望沒有誰能懂,雖然下定決心要放棄,但夢境已經把他最不忍不願的真心暴露無遺。
幸好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
幸好他能勉強控制這些夢不影響到日常的學習。
在又一次半夜醒來以後,他沒有像平常那樣努力地再睡去,因為記起明天是休息日。
降旗自嘲又不甘地想,赤司果然很厲害,就算去了那麽遙遠的地方,仍然要操控他一半甚至更長的時間。
腦袋裏在轉着這些不着邊際的東西時,他下床在一片黑暗裏摸索到電腦前按了開機。
又累又清醒,在這種矛盾的狀态下降旗努力地盯着自己的手幾乎毫無遲疑主動點開的網站。
他想起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下将棋了,自從河原的車禍以後。
他曾經很努力在将棋上做功課,是為了能成為一個能讓赤司不至感到無聊的對手。
雖然談不成什麽成果,到了現在他也還是個實打實的菜鳥,但是這本來也是屬于放棄計劃中的一部分,想要連帶着這個與赤司有關聯的部分扔的遠遠的。
只能說身體裏疲累的部分占了上風,他現在沒有再果斷關掉它的力氣。
短促清晰的提示音以後,屏幕上跳出了對戰邀請——是他在這裏唯一還算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