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時間的流動發生了古怪的變動,靜止凝固了那麽幾秒,再運轉起來時一切就像是放慢了節奏,又帶着奇異的熱力,膨脹着卻不會把人灼傷的暧昧流竄在每一個角落。

“赤司我——”急急沖破喉口的話又立即停下了,降旗趕緊側轉身去,背對着赤司,他把頭更用力地往下埋,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對不起,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丢臉的樣子。

他眉頭狠狠地糾結着,眼角跟枕巾接觸的地方溫熱地暈染開奇怪的液體。

“太黑了,我看不清。”身旁的人卻說道。

降旗忍不住為這句安慰笑了下,又從心底裏感到滿足,他仍然擁有他——用獨一無二的态度對待着他的赤司。他順從着赤司話的意思重新換為仰面平躺,看着天花板上有不知從哪兒投射而來、浮動着的光斑,

“你的手在哪裏?”降旗吸了吸鼻子,小聲地問。他感覺到赤司冰涼的手準确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們在下一秒換為互相牽着的姿勢。

“為什麽總是這麽冷啊……”降旗道,每一次能牽到赤司的時候,都會被他手的溫度驚到一下,雖然知道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但總免不了有些憂心。

“體質問題罷了。”赤司沒什麽所謂地道,“夏天不就很舒服了麽。”

降旗緊了緊握着他的力道;“赤司君……我有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麽說。”

“沒關系。”

“其實我覺得大概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話尾不自覺地帶出了放松下來的笑意。

他有很多話要說,迫不及待的、難以表達的,關于那些你不在的日子裏所有的輾轉反側,關于我仍然像從前那麽喜歡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當他想那麽說時,從來不敢想赤司将會有什麽回應,只是一邊期待着一邊強迫自己提前做好失望的準備。

但是赤司總是最厲害獨特和最無法預測的,僅僅用一句話就讓他相信所有的期待都未曾落空,并且抛卻所有顧忌和無措。

他們在一片黑暗裏小聲地交談着,大部分是降旗想到哪講到哪地彙報着自己碰上的好玩的事,赤司則是時不時插一兩句點評一下。

再正常不過,哪一對戀人不喜歡在只有彼此的狹小空間裏絮絮地說許多話呢?他們有那麽多要說,就像曾經在餐館、在大街、在電影院,在降旗漸漸學會不再只是害怕和下意識躲避的每一個日子裏,那種溫暖如今得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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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在美國有沒有特別的感受啊?比如那邊的金發小妞們?”知道這樣的試探方法實在不高明,降旗随口胡扯着想圓過去一點,“我好哥們可羨慕了。”

可是赤司是誰?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他只覺得虎口的肉被狠狠掐了一下,然後便是赤司式經典脅迫人的語氣:“你在懷疑我什麽呢,降旗君?”

通常赤司這麽說,聽來總是特別平靜甚至溫和,但降旗跟他有過那麽多相處,當然能懂掩蓋其下的不悅意味,這時他應該識趣地停止這個話題,但赤司今晚容忍他太多,降旗也明白什麽時候可以适當得寸進尺,他沒什麽好跟赤司掩藏的,除了噩夢與錐心之痛不必說,其他心情全部都想讓赤司知道。

他有些委屈地說:“你那麽優秀,我擔心一下難道不是最正常的嘛?”

擔心你在遙遠的國度是否遇見了很好的人,是否被很好的人喜歡着。

“我聽別人說,真正相互喜歡的人應該對對方完全信任?可是我怎麽就是做不到呢。”降旗自言自語般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有時候想,如果你仍然喜歡我,我仍然可以抱有期望,無論是你回來還是我去找你……但我又擔心,每天每夜都在害怕着你被人搶走。”

“不要多想……我知道這回事,也總是提醒自己,但是信任怎麽就這麽難呢?”他反複講着,聲音漸漸弱下去,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個在半夜甜美的夢境醒來以後失望又茫然的夜晚,再度被焦躁不安的感覺纏了滿身。

“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自己好過啊。如果你遇見了更好的人,我沒辦法裝作為你開心。”我會很難過,降旗止住話,只是在心裏默默地補完最後一句。

偏偏是所有方面都很普通的我遇見任何部分都很優秀的你。

“你知道我怎麽想嗎?”赤司淡淡地道。

“你這樣普普通通的人,會遇見比你優秀的人太容易了,要是敢花心的話,我要送什麽給你讓你自我了結呢?”赤司像是有些苦惱地輕嘆了一聲,他從沒有打算把這麽深刻卻示弱的感情拿出來分享,可是在這個晚上這個場景下,又有什麽辦法呢?

降旗顯然被他的話安撫了,握着他手的力道也放松了些,不再是剛才那樣因為陷入回憶而緊張無自覺地用力。

他們又講了一會別的話,最後還是赤司道:“很晚了,睡覺嗎?”意思是無意繼續下去,甚至可以直接去欣賞日出。

“赤司君,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之前覺得你怪怪的,就像假裝沒有看見我……也不像以前那樣稱呼我。”

身邊的人沉默着,降旗以為赤司已經睡着了,便也放棄地閉上眼睛。

就在他也慢慢地積攢了睡意開始昏沉的時候,有低沉又溫和的聲音像晚風一樣貼着面頰而過。

“你以為只有你無法完全做好重逢的準備麽,把我想象的太厲害了呢,光樹。”

這句話一定帶着某種魔力,才能讓人奇異地松弛下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并不是想象啊,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厲害的。

他們就像親密無間的幼童玩伴一樣,玩累了睡着前還不忘記互相牽着手,确認彼此在身旁才能安穩入睡,在甜膩的回憶裏還要期待能進入同一個夢境。

在那些孩童般的思維中,能和對方一起獲得快樂就是最重要的事,他們在睡去之前總是這麽想着,多好啊,能和你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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