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寵…男寵媚笑着的臉…男寵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目光…狠毒的目光落在他的爹娘身上…他被活活打死的爹…他上吊而死的娘…男寵穿着一身紗衣…得意洋洋的表情……
呵,好好一男兒,做什麽不好?不去保家衛國,不去種田耕地,不去扛起家中脊梁,偏偏雌伏于另一個男人身下。柔弱的菟絲花?還不如直接把那東西割了!
這樣的人,不要尊嚴,不要良心,為了榮華富貴,為了錦衣玉食,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這樣的人,心胸狹隘,早就成了沒有心智的東西!凡是看不順眼的,凡是覺得不喜的就要用陰詭伎倆栽贓陷害。
這樣的人……這種男寵……
他的父母親,就死在這樣的人的手下。
天下所有的男妓、男寵都是下賤狠毒的東西。玄青閉上了眼,爹娘親死去的場景,那個男寵輕蔑的表情在他的腦海中交替出現。
忽然間,他握緊了拳,猛地砸向了一旁的牆壁。用力太過,不算新的牆上落下一片白灰灑在了他的身上。
深呼吸,将心中的那一股氣盡數壓下。冷冽的空氣、指關節上的痛感使他冷靜了下來。睜開眼,玄青目光沉沉。
他不會讓不理智的情緒控制他。他是将軍,他不能讓暴虐的情緒左右他。他要對他的兵,他要對他的國,他要對他忠于的陛下負責。所以他不能讓這些東西擾亂他的心智,傾斜他的判斷。
他應該用平靜的眼光去看待,他不應該對所有男寵都抱有偏見。
他應該……
玄青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壹”愛卿的十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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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章大修過
☆、君為上,臣為下03
君為上,臣為下-03
這幾日玄青之名在京中沸沸揚揚,都在說他是如何俊朗非凡、禦下有方、不慕美色,又是在說西北大軍是如何紀律嚴明。
一時間,上門的相親貼更多了。
将軍府的人不怎麽關心相親貼,他們所關心的是明日的洗塵宴。他們并非那些一無所知的莽漢,也算是讀過不少史書的人。
自古以來,功高震主,兔死狗烹更是尋常道理。
他們只知道這十年來對他們恩澤厚重如山的是将軍,他們只知道和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是将軍。他們敬重将軍,愛戴将軍,當然不忍将軍落得個凄慘結局。
可是,他們越是愛戴、越是敬重,上位者就越是容不下。
此次回京之前,他們軍師曾經勸将軍,讓他不要回京。可是将軍卻說,君命如山,不可違抗。哎,他們将軍什麽都好,就是太古板了。
不管是如何作想,無論是期待還是厭惡,洗塵宴還是如約而至。
洗塵宴設在晚上,這夜月色不同,天懸星河,繁星璀璨。
對這洗塵宴,玄青本人倒是挺期待的。他有十年沒有見過陛下了。十年前,他帶着對陛下的承諾只身前往西北。十年後,他想對陛下說:幸不辱命。
這天,他穿了一身鴉青色的對襟長袍,腰間挂了一只玉佩。他的發髻既不複雜也不過于簡單,卻也和整體打扮相互輝映,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爽又沉穩。
洗塵宴的地點是在露天之中,頭頂是滿天繁星,身後是花樹月影。一陣風起,鼻尖香馨浮動,好不怡人。與會者的座位設在兩邊,中間空出一條寬闊的道,歌舞表演,封賞獎勵就在這裏。最前面的臺階上設有一座,那裏坐着的,自然是皇帝無疑。
玄青一進入宴會,就有接引的宮女領着他走向座位。他步履沉着,路過一個又一個的座位,最後他終于停住了腳步,因為已經來到了道路的盡頭。
這裏是最靠近皇帝的位置,那裏坐着的,向來是皇帝最為親近信賴的臣子,又或者是皇帝最心愛的寵妃。
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觀察着玄青,見到玄青坐到那個位置上時,彼此間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衆人心思各異,玄青卻不動聲色。無論他們如何作想,反正他是只忠于陛下,他是陛下手中的刀槍劍戟,不會在意別人如何去想。
皇帝還未曾到場,宴會也就沒有正式開始。這個時候,一般都是臣子們自由交際的時刻。玄青最近的風頭一時無兩,他是各方勢力争相拉攏的對象。
不多時,玄青身邊便被圍成了一個圈,被一群或是滿臉褶子,或是腆着羅漢肚的大小官員圍在了圓圈中央。玄青本就年輕俊美,在這麽一片中老年油膩官員的襯托下,更是顯得豐神俊朗。
衆位官員和玄青單方面熱絡地聊着,玄青一直都是板着一張嚴肅的臉,但他的禮節都挑不出錯來,回答也是十分認真。如此,倒也不會讓人感到傲慢,只會讓人覺得他可靠沉穩。
總而言之,不少上了年紀的人看玄青的目光是越來越慈祥,覺得玄青越來越像自己女婿。
“将軍一直以來以天下為己任,如今還未曾婚配。将軍高義,我等不能及。不過婚姻一事,實是人生中頭等大事。不知……”
“不知如何?”忽然一道不辨喜怒的聲音傳來。
那官員聽見有人打斷自己說話,正是滿臉不悅轉過頭去想要怒視對方,他脖子剛轉了一半不到,人馬上就跪了下去。
“陛…陛下!”
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那個官員更是額冒冷汗,兩股戰戰。
皇帝來了,玄青也要跪下行禮。他正做了個行禮的動作,膝蓋都還沒來得及彎曲,就被南桑拉住了臂膀。
“愛卿不必跪朕。”南桑意味深長地說道,語氣中的幾分缱绻,此時無人發現。
南桑轉過頭,看向匍匐在地的臣子們,冷聲說道:“玄卿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心頭愛将。他的婚姻大事,就不勞諸位操心了。朕會為他好生籌謀。”
聽見南桑這麽說,他們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說完,南桑拉着玄青的小臂,一直把他送到了座位上。然後他一個人登上九五之位,這才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平身”。
等到衆人三呼萬歲,陸續落座之後,南桑語氣慵懶:“玄卿為國戍守邊防十年,這十年間擊退敵寇一百二十三次;擊退蠻夷大舉進攻四次;梁國入侵時,玄卿足智多謀直搗黃龍,一舉包圍梁國國都。”
南桑在上面細細數過玄卿這十年的功績,鎮國大将軍之名,不是平白得來。
“有玄卿在,是國之幸事,是朕一生之幸。”南桑語氣忽然溫柔了下來。
這一份溫柔,使得在座之人無不心驚。他們的陛下…什麽時候如此溫柔過?南桑十五歲即位,那時候這位少年帝王就冷着臉。那時候,有少數不長眼的人以為陛下軟弱可欺,做了些礙眼的蠢事。後來?現在啊,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後來在皇帝的鐵血統治下,政.權穩固,朝廷上下莫敢違逆,陛下的性子也越發不可言說了。
現在這般溫柔的聲音,他們幾時曾聽過?
玄青心中十分震動,胸中頓時生出萬丈豪情,千古感動。
這個鐵骨铮铮,向來奉行男兒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雙目頓紅,“您是臣誓死效忠的陛下!臣這條命是陛下給的,臣今天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如果沒有陛下的恩遇,就不可能有玄青的今天。臣願為陛下縱橫沙場,臣願用血肉之軀為陛下守衛疆土。”
忠君愛國,忠君愛國。君和國是他心中不滅的信仰,兩者并重,兩者長存。
玄青擲地有聲,言語間飽含真摯感情,令人無比動容。
南桑當然也動容,他的目光粘稠,自玄青的發頂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下逡巡着,像是野獸在盤查着自己的地盤。其他臣子不知曉他們陛下的心思,更何況他們眼花耳聾,這黑天裏怎麽能夠發現?至于玄青,他固然察覺到了這灼熱目光,可一向正直的他也不作他想。
這一君一臣之間流淌着的氣氛,很是不同尋常。普通人等,根本不敢插.入其中。
“玄卿,朕知你心意。”南桑用視線編織了一張網,網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出發,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玄青包裹住,然後緊緊纏繞。
這次洗塵宴其樂融融,載歌載舞,歡聲笑語。
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南桑便退了場。他自己退場不說,還把宴會的另一個主人給拉走了,說和玄卿十年未見,今日要抵足而眠。
南桑是玄青的信仰,玄青又何嘗不是南桑心中的一束光?
這皇宮裏處處陰私,他登基之後更是環繞虎狼。他的臣子,他的妃子,全都是別有居心。表面上對他笑臉相迎,恭敬無比,其實心裏都是各有籌謀。
唯有玄青。
唯有玄青!
十年前玄青以命換命,那時候,他就把玄青放在了心上。後來玄青說要去西北戍邊,他知道玄青為的是什麽。
以往只有人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而玄青卻不一樣,玄青是不帶目的地捧着赤誠給他。
十年,這十年他忍得夠久了。這十年來,他苦心孤詣,打造了一個皇權高度集中的朝廷。他不能再等了。
現在是深秋時節,桂花開得正好。微風吹拂,風裏是醉人的桂花香。南桑和玄青并排而走,他們步伐一致,顯得十分默契。整齊的步伐落在地上,腳步聲踩在南桑心間。就這樣簡單的腳步聲,他卻為這樣微不足道的默契而感到驕傲。
身後的随從在十丈開外,這樣的距離足以讓他忽略掉無關人等。
“阿青。”南桑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玄青聽到這個稱呼,頓時一陣恍惚。恍然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是陛下的伴讀,那時候還是太子的陛下對他十分寬厚,喜歡叫他阿青。
“陛下。”玄青應聲道。
南桑忽的轉過身子朝向玄青,回廊上挂着一連串的宮燈,宮燈燭火輝煌,全都映入了南桑的雙眼。那雙眼裏是燈火燦爛,在燦爛燈火的包圍中,是玄青一人的身影,“阿青,等會兒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說與你聽。”
“好。臣願洗耳恭聽。”
繞過曲折回廊,南桑領着玄青來到了寝宮。随手揮退伺候的宮女太監,南桑一把牽住玄青的手。
南桑的手指修長,只有少數的地方有着薄薄的繭子。而玄青的手不一樣,手上滿是老繭。躍馬揚鞭,拿槍舞劍,十年的戎馬生涯,讓他磨出了不少繭子。這些繭子和他身上的傷疤一樣,是歲月的饋贈,是軍旅生活的勳章。
這些繭子有些硌手,南桑卻感到心安。
可愛的繭子如同他們的主人一樣,沉穩堅毅,默默無言地付出。
寝宮裏點的燭是紅色的,紅燭蠟黃燈光,紗帳在暖黃的燭火的渲染下也變得暖意融融。
就在一片溫暖中,南桑握住了玄青的手,把玄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處。他眼含深情,直視着玄青,“阿青,朕心悅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事外出,這裏是存稿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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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過年長十斤,居然是真的
☆、君為上,臣為下04
君為上,臣為下-04
自從南桑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起,玄青整個人就僵住了。周圍的氣氛,在南桑看來是暧昧的。可在玄青看來,那搖曳的燭火,紗帳因着燭火的搖動而變化的影子,則是顯得陰森可怖。
“我心悅你”,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玄青耳畔炸響,炸得他耳鳴目眩。
玄青或許是踉跄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他覺得剛才自己肯定是聽錯了什麽。他不自覺地歪了一下頭,眼裏是純然的疑惑。
這疑惑的目光在南桑看來是可愛極了,像是濕漉漉的小狗。他忍不住出手,雙手捧住玄青的臉,用他性感低沉的聲音對着玄青深情地說:“朕心悅你,朕想和你同結連理,朕想和你親吻擁抱,朕想和你共享人間快活。”
似是擔心玄青理解不了,南桑特地用了好幾個句子來解釋“心悅”二字。
這幾個解釋,打破了玄青心中所有的僥幸。
明明只是深秋,天氣不算寒冷,京城地處偏南,更比不上西北之地苦寒。可玄青卻覺得外面是下了雪結了冰。否則,寒氣怎麽突破層層封鎖,從腳底直直竄上心間,蔓延到五髒六腑,最後直達大腦?這股寒氣實在是厲害,凍得他血液冰封,渾身僵直不能動。
還好,凍僵的身體很快就恢複了靈活。他迅速後退,逃離南桑捧着他臉的手。雖然逃離開來,臉頰上的觸感卻留了下來,陰冷而滑膩。
玄青雙膝跪地,頭顱下垂,不敢去看南桑。
他的聲音十分幹澀,如果仔細去聽,還能聽到其間的幾分顫抖,“陛下,您不要逗弄臣了。臣只是個無趣之人,不懂這些玩笑。”
“呵。”南桑輕笑道,玄青雙膝跪地,他也蹲下.身,以一個相對統一的高度看着玄青,“你以為朕是在開玩笑?”
“擡起頭,看向朕,直視朕的雙眼。”南桑命令道。
服從命令已經成了玄青的本能,他擡起頭看向南桑,直視南桑的雙眼。
那雙眼裏是什麽,他看得一清二楚。眼裏,是他自己的倒影,是灼灼光華。
“現在呢?你以為朕還是在開玩笑?”南桑哼笑道。
玄青避開了南桑的目光,側過頭不去看他,“陛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玄青再一次睜大了眼。南桑現在和他不過一指距離,他可以更加清晰地看見南桑眼裏的情景。不止如此,對方鼻息間噴灑出來的熱氣十分鮮明。唇上的觸感,嘴唇被牙齒啃咬的痛感無時無刻都不在提醒着他此時的情況。
玄青想要掙開,可是南桑早有準備,一手禁锢住了他的後腦勺,一手握住了他的腰。雙手十分有力,這股力量使得這個吻格外兇狠,格外綿長。
如果要比力量,南桑肯定不及玄青。可是玄青有顧慮,他不敢弄傷了陛下。
玄青咬緊了牙齒,不讓南桑有絲毫進一步攻城略池的進展。他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面前的人,似乎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什麽都沒發生。
他閉上眼,自胸口處忽然湧出一種惡心之感。
是的,惡心。
眼前一片黑暗,在黑暗的幕布上忽然出現了人的臉。
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用一種冷漠的,厭惡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看着什麽髒東西一樣。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仇恨地盯着他。在一片血色中,在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呼聲中,雙親的面容越發地清晰。
他父親死前,就是用這個目光看着那個男寵。
在父親被活活打死時,他的母親惡狠狠地詛咒着。
胸口的惡心感猛然加劇,胃部裏的東西也在翻騰着。
玄青猛然推開了南桑,在沖力之下南桑被推開在地。沒等南桑做出下一步動作,他就被玄青接下來的舉動弄得惱火不已。
玄青吐了。
地攤上那攤明晃晃的嘔吐物十分直接地告訴南桑,玄青感到惡心。
“你就真的這麽惡心朕?”南桑面露陰沉。
勉強平複身體想要嘔吐的欲-望,玄青沉聲回道:“陛下,陰陽調和才是正道。臣永遠都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
“你只想當臣子?”南桑狠聲道。他聽清楚了玄青要說的,玄青他只想當他的臣,不願做他的妻。“朕從未喜歡上誰,你是朕第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你若允朕,朕甚至可以許你皇後之位。”
皇後之位,不只是後-宮裏的女人打破頭顱要搶奪的東西。自古以來,朝堂後-宮一直都是息息相關。若是朝中大員的女兒成了皇後,他們的身份自然也是不同尋常起來。所以在決定皇後人選時,歷來君王大多是把這個當做一個政治籌碼。
當然,也不是沒有多情君王把皇後之位給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的。那是少數,并且,那好歹是女人。
把皇後之位給一個男人?雖說現在男風流行,算是一個風雅癖好,但這些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樂子。沒有誰會說娶一個男人回家。
普通人不會這麽做,更何況是帝王,更何況是皇後之位?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一個男人為妃不說,還許諾他皇後之位?
聽見南桑的話之後,玄青的頭埋得更低了,他用無聲表示了拒絕。
玄青沉默地跪在地上,南桑沉默地盯着玄青。可怕的沉默在寝宮裏流淌,一時間只聽得紅燭燃燒的滋滋聲。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南桑忽而低笑道:“你說要做朕最忠心的臣子?”
玄青道:“是!”
南桑笑容詭異,“既然忠心,那是否聽從朕的每一條命令?”
玄青再一次沉默了,若是在事情發生之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可時至今日,經歷了剛才種種,他又怎會不知陛下言語中的陷阱。無論他回答“是”,還是回答“不是”,都是跳入了陷阱之中。進退維谷,不外如是。
南桑似乎也不介意玄青的沉默,“如果朕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取悅朕,做朕的妻。你當如何?”
“陛下何必難為臣?”玄青的聲音十分幹澀,“臣只會是陛下的臣子。”
南桑覺察到了什麽,他補充道:“朕命令你,不許自我了斷。朕需要你,國家也需要你。”
玄青苦笑,他的嗓音幹澀得幾近哽咽,他終于擡起頭來直視南桑,他的雙眼赤紅,如同困獸,“陛下何苦逼臣?”
這一夜,南桑終究是把玄青放了回去。
玄青回去的時候,已是三更。他乘坐着南桑派的馬車,回到将軍府。
車輪壓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發出“格拉格拉”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明顯。馬車晃晃悠悠的,趕車人手中的馬鞭只是不時輕輕劃過馬的背。
玄青坐在馬車裏,雙目緊閉。
【我以為你會忍不住答應他。】腦中冰冷的機械音突兀地響起,沙石卻半點沒有被驚到。顯然,他和這機械音熟得很。
這機械音正是當年在冥界自稱是來自穿越司的那一道。
【為何?】
【你不是那麽喜歡南桑嗎?你在奈何橋畔等了一百八十年,等的不是他?對着這張日思夜想的臉,你也拒絕得了?】這機械音自顧自地說着,【哦哦,也對,現在你還是沒有完全相信那是你的南桑。】
南洲君是稱號,不過諸天仙神活得久了,稱號也就成了名姓。至于南桑,南桑則是南洲君在歷經情劫時所用的名字。比起南洲君,沙石和機械音的主人不約而同地更喜歡用南桑來稱呼。
別聽這機械音是冷冰冰的,這機械音的主人卻不是那般冰冷,性格古怪得很。
機械音的主人繼續說道,【你那麽謹慎作甚?他真的是你的南桑。也虧得南洲君沒做更改,直接用的是他本來的面孔。要是他一個世界換一張臉,你是不是更不會相信那是你的南桑了?】
沙石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确認的方法真的只有那一種?】
【當然。】冰冷的機械音中似乎透出了幾絲不懷好意來,【只有你和他靈肉交纏的那一刻,才有查看他過往世界的機會。】
【嗯。】得到回答之後,沙石就不再言語。
沙石不說話了,可耐不住機械音的主人想說話,【我之前還擔心你會崩人設。現在看來,你人設是沒崩壞,可我看你這分明是要按照原來劇情走的樣子啊。】
經過機械音這二十幾年的科普,沙石如今已經知曉人設、崩壞這類詞語的含義。
【按照原劇情走,好處嘛是世界意識和攻略者,哦哦,就是你的南桑,不會發現被攻略者出了問題。不過如果這樣做,你存在的意義只是走劇情而已,無法達成反攻略的目的。】
【不會。】沙石惜字如金。
機械音也不在意沙石的少言寡語,事實上別看現在話痨,機械音自己少言寡語起來時,比沙石還要更甚。【你另有打算?透露一下?】
沙石睜開眼,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愈痛愈愛。】
許久之前,他的小桑樹一臉嘚瑟地望着他,喂,小石頭你知道嗎?人真的很奇怪,付出的越多,受的傷害越大,越能記住這個讓他付出,讓他受傷的東西。久而久之啊,反而喜歡上了。
他怎麽回答的?他睨了他一眼,我傷着你了?
小桑樹嘻嘻笑道,是啊是啊,而且痛入骨髓,痛入魂魄,藥石無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節就要過去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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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還是存稿箱
☆、君為上,臣為下05
君為上,臣為下-05
天高氣爽,萬裏無雲,是一個好天氣。可是好天氣,卻并不意味着有好事發生。
這是洗塵宴後的第一個早朝,這也是一個難捱的早朝。
“不知玄卿以為如何?”南桑手支棱着腦袋,面上是一片真誠笑意,把一個賢明的君王演繹得活靈活現。
以為如何,以為如何。
你都這樣說了,還能如何?
不少耿直的大臣在心裏默默吐槽着,很是不懂他們的陛下到底要做什麽。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說要給大将軍欽定一份好姻緣,還說什麽有大将軍在是國家之幸,是他此生之幸。陛下果真演技高超,所有人還真當以為是這樣,以為君臣相得,千古佳話。
這年頭抱大腿是一個技術活,難得出現一個陛下官方認證的金大腿,他們怎麽可能錯過?于是他們昨晚回去後,都在暗自琢磨着要怎樣不動聲色地向玄青示好。
結果還沒等他們琢磨出個一二三來,說好的得之我幸就變卦了。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就要奪人兵權,不止如此,還要把對方軟禁在京城裏。說什麽封賞侯爺爵位?呵,只要沒給封地,就都是假的。他們在這朝堂上呆了這麽多年,還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嗎?更何況還沒收了被人的兵權。
啧啧,果然聖意不好揣測。
大殿威嚴,地上鋪的京磚光可鑒人,清晰地映出了站在上面的、跪在上面的人的倒影,其中就有玄青。
昨晚的事情給他帶來了不少的沖擊,可又有什麽法呢?若是旁人,即便他是皇親國戚,他玄青也必定讓對方後悔到這個世上來。可是那人是陛下,是救了他的命,把他從污泥裏帶出來的陛下。是他的信仰,是他一生要守衛的人。
除了原諒他,忘掉那些事情,玄青又可以做什麽呢?
昨夜的沖擊太大了,相較而言,今天的交出兵權反而不是事。況且,這西北大軍本來就是陛下的,他也是為了陛下才參的軍。陛下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交出兵權,對于玄青來說并不算什麽,真正讓他皺眉的是後者,留在京城。
如果沒有昨天的事情,留在京城就留在京城,可是……
玄青跪在地上,道:“回陛下,西北大軍交移陛下乃是天命所歸。只是兵符不在臣身上,放在将軍府內安全之處,待臣回去之後便把兵符交予黃衣使者。”
衆臣子聽見玄青的回答裏并無憤懑之感,只有一派平和,一時也不知是這君臣兩人早有協商,還是玄青當真如此忠君。
不同于那些大臣,南桑一聽見玄青前面的回答,便皺起了眉。他知玄青。玄青必有後話,而且這後話恐怕不是他想要聽的。如果玄青沒有什麽後話,那依照這木頭的性格,必定只會說一句臣無異議。
南桑的預感是對的,玄青跪在地上低着頭,繼續說道:“陛下待臣猶如肱骨。陛下待臣之心,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日日不敢忘,夜夜銘記于心。”
玄青這一通馬屁拍下來,不少文官心下詫異,啧,這還是以往印象中的武将嗎?詫異的同時也不禁有些牙酸。
早幾年陛下就下令說要簡言,無論是寫奏折還是早朝說話,都不準扯一大堆沒用的話,必須言簡意赅,簡明扼要。
他們言簡意赅了好幾年,這一下子又猛然聽到了幾句當年自己說的話。習慣了簡潔之後,再聽這種話是有點牙酸。
有人偷瞄陛下,果不其然,陛下面色陰沉。想來也是因為這一通廢話而生氣的吧。
“陛下好意臣感念于心,只是留在京中一事……”玄青鋪墊了許久,終于說明最終目的,“臣今年二十有五,六載安于京城,十年居于西北。西北風土人情與京城迥然不同,邊塞粗犷,京城雅致。臣習慣了邊塞之景,實難适應京城。望陛下允臣安居西北,做一閑人。”
玄青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待在京城水土不服,我在西北住慣了,在哪裏養老不是?我想到西北那疙瘩去住。
聽見玄青這麽說,南桑的面色又陰沉了幾分,周身釋放出恐怖的威壓。這威壓,使得衆大臣紛紛縮起了身子,恨不得能夠把自己壓縮的像一粒浮塵那般小。唯有玄青,脊梁挺直。他跪在地上,卻是說不出的挺拔。
“朕,不允。”南桑咬緊了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有為臣數十載,三朝元老的,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皇帝直截了當地說“朕不允”。心下訝然,卻也不敢去看陛下的表情——畢竟看多了折壽呀。
“愛卿不适應京城水土,多住幾日就适應了。一日不行便一旬,一旬不行便一月,一月不行便一年。”
玄青不可置信地擡起了頭,猛然看見南桑臉上略顯扭曲的笑意。只聽得南桑笑着繼續說,“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南桑笑得燦爛,“不急,還有一生。”
玄青心下駭然,刺骨寒意再次出現。南桑這是在說,必須要接受他的愛意,适應他的親熱。如果一天适應不了,那就用十天來适應。如果十天還是無法接受,那就一個月。無論如何,這一輩子,玄青都無法逃出南桑的掌控。
一生二字何其重。壓得玄青喘不過氣來,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不止玄青,殿上其餘人也是面面相觑。他們不知道南桑和玄青之間的那點兒事兒,但南桑這些話聽起來就明顯不正常啊!
什麽叫做用一生去适應水土!有這麽說的嗎!陛下和将軍之間究竟是何糾葛?
大臣們猜測紛紛,可囿于想象力或者說是膽子不夠大,愛恨情仇倒是腦補了許多出,可真相卻始終沒有被觸及。偶有幾個腦袋靈活的即便是想到了,也是恨不得把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強行删除。
早朝就在目瞪口呆中過去了,皇帝一言九鼎,大局已定。玄青就是潮水過去留在沙坑裏的一尾魚,只能期待老天爺下一場大雨,留他幾分時日過活。
玄青一路上渾渾噩噩,回到将軍府看見部下焦急的面孔時,才清醒過來。
把兵符拿給了黃衣使者,衆位部下才一擁上前,面露關心。他們沒有上朝,但剛才交出兵符的動作一清二楚,他們也大致知道發生什麽了,于是紛紛地為玄青打抱不平。
“将軍戍守邊疆十年,勞苦功高,一朝回京,卻落得如此下場……”一名部下恨聲道。
“噤言!”玄青冷喝,“落得什麽下場?”
固然南桑對他有不良企圖,可南桑終究是他的陛下。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這句詩就是玄青內心的真實寫照。不過是兵權而已,算得什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西北大軍原本就是陛下的。陛下對我甚是寬厚,使我宛若新生。我為陛下戍邊不過是小小地償還恩惠。陛下待我甚好,落得什麽下場?”玄青冷聲道,神情嚴肅。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你們幾個要對陛下心存敬畏。”玄青教育完了,他也知道他們是擔心他,沖動之下才說出這些大不敬的話。玄青心中知曉他們的好意,于是開起了玩笑就此揭過,“你們若是再胡言亂語,小心軍法處置!哼,別以為我不是你們的将軍了,就可以不守軍規。”
聽到玄青說的話,他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往常明明是軍營裏的鐵血硬漢,現在卻都哽咽了,“将軍,您是我們永遠的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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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四下裏一片寂靜,唯有幾聲孤單的蟬鳴。
将軍府的卧房內
迷煙穿過脆弱的窗戶,在卧房內四處蔓延。等了片刻,幾個黑衣人才小心地進入房內。這迷煙藥性很大,一般人吸上一口要昏睡個兩三天才行。可是他們對上的不是別人,而是鎮國将軍,由不得他們不小心。
進入房間後,他們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領頭的黑衣人朝着其餘兩人打着手勢,然後慢慢地朝着房裏唯一的床靠近。
動作迅猛地揭開棉被,在揭開的那一剎那他們所有人都繃直了身體。
因為,玄青不在那裏!
“誰派來的?”
與此同時,寂靜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這才是玄青。
漆黑的屋內陡然亮起了一盞燭火,在燭火搖曳處,玄青手執軟鞭一臉肅殺。
世人皆知玄青有有兩樣武器,一是長劍,二是軟鞭。劍,是君子之劍,專斬敵寇。而夜裏劍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