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聲音,“阿青,你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回陛下,我沒有哪裏不适。”

現在,南桑終于發現了玄青自稱的問題。

“阿青,你為何突然自稱為‘我’?”南桑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本來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可現在,他覺得有什麽脫離了他的計劃。

“為臣者自稱為‘臣’,今日才想明白了。”玄青的面色十分平靜,“我早已不是陛下的臣子。”

今日過後,再用臣這個自稱,是對曾經的他的侮辱。有哪個正經臣子會和主上颠鸾倒鳳?

不等南桑說話,玄青又道,“陛下不是心悅于我,想要同我共赴巫山雲雨嗎?”

房間裏的光線不算強,窗戶是關着的,窗戶上還貼了暗紙,外面的風,外面的光都進不來。都說燈下看美人,最是撩人心弦。現在的光影昏暗,其效果也正如同燈下美人。

玄青忽然間解開了衣衫,露出了裸露的胸膛。他的動作幹淨利落,明明是在做勾引的事,卻沒有半點兒妩媚,一看就是個硬漢模樣。

南桑仿佛沒有受到蠱惑,他不是不動心,可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弄清楚玄青在做什麽,玄青要做什麽。

“阿青你要幹什麽?”南桑的聲音有些喑啞,他的确受到了引誘,他走過去,雙手撫上了玄青赤-裸的上身。

手底下的肌肉堅實有力,觸感溫暖堅韌,十分舒服。

可是這幅身體并不完美,因為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各種傷疤,大多是十年軍旅生涯留給他的。他撫過那一道道傷疤,他有些心疼。

南桑的目光陡然間慢了下來,流連在這一道道的疤痕上。這幾道,是同外族打仗的時候留下來的,那時候一箭穿心,險些喪命。那兩道,是少時訓練時留下的。那一道,最靠近心髒的那一道,是為了舍身救他。

他低下頭,虔誠地吻過那一道道疤痕。

玄青沒有直接回答,在南桑的撫摸和親吻下,他的身體十分僵硬,甚至想要顫抖。但他忍住了,“陛下得償所願之後,可否滿足我的一個願望。”

“什麽願望?除了放你離開之外,朕都允了。”

玄青給出的誘惑非常大,南桑也抛去了往日裏的理智,做了一回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

“希望陛下能留下子嗣。”玄青的聲線十分平穩。

一聽玄青這話,南桑就笑了,一邊看向他肌肉分明的小腹,一邊暧昧道:“你給朕生嗎?”

話剛說完,南桑愣住了。他明白了玄青說的話的意思。

玄青是男子,生不了孩子。誰能生?當然是後宮的女人。玄青這是要把他推向別人。

連帶着之前強行壓下去的怒火,南桑當下就像點燃的□□桶,炸了。

玄青、玄青、玄青!

他喜歡玄青不假,他把他捧在手心不假。可玄青你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他的一片真心吧?

他啞着聲,狠聲道:“你要我艹完你之後再去別人那裏?!”

南桑氣得狠了,口不擇言,完全不管所謂的帝王威儀。

玄青心頭一跳,神經緊繃,胸口也是氣血翻湧,渾身冰冷,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他艱難地回答道:“是。”

南桑被氣笑了。

他笑得很大聲,笑得很扭曲。

他像是在笑玄青的愚昧無知,也像是在笑自己的愚蠢。

笑完之後,他咬住了玄青的耳垂,輕輕啃咬,慢慢舔舐。“朕,不可能答應。不過現在,朕要召你侍寝。”

他再次哼笑道:“是你勾起的火。”

“…陛下!”突然感受到下-身一片涼爽,玄青心下大駭。

卻道屋外冬日蕭瑟,屋內一室春光。這正是,被翻紅浪,巫山雲雨,羞煞旁人。

作者有話要說: 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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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孩子

☆、君為上,臣為下09

君為上,臣為下-09

禦書房內

南洲君面色陰沉,書房內只點了一半的燈,光線不算亮敞,在這略顯陰暗的環境裏,他的臉色顯得更加可怕。

【怎麽回事!】

南洲君平日裏沒個正行,看起來沒有神仙樣,與此相配的,也就是他的好脾氣了。也許是心胸豁達,也許是不在意,反正從未見過他生氣的模樣。

平時不生氣笑眯眯的人,生氣起來才最為恐怖。

系統縮在角落裏,聽見南洲君的問責急忙回答道,【我已經把問題反饋給上級了,現在在等回複!】

系統也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仙神歷經情劫,不會和那些下界普通的攻略者一樣。他們的自由度會高很多,幾乎沒有強制性任務。當然咯,消極怠工是不行的,越是消極怠工,要攻略的世界也就越多。質量不夠,只有數量來湊。

他們的自由度除了體現在任務和劇情方面,還有一個替身。

情劫情劫,情之一字總是和欲相連。情到濃時,身體也就會有下一步動作。

對于像南洲君這種,選擇帶着記憶的仙神來說,他們有的會有一些潔癖。光是一般的攻略還好,如果要上-床,就不是那麽令人舒适了。況且,對于一些仙神來說,交合一事非同尋常,甚至還和自身道統有關。

上面有需求,那麽輪回處的人自然要滿足。所以替身功能,也就應運而生了。到了關鍵時候,就可以選擇避免和攻略目标交合。攻略者的靈魂會暫時離開肉-身,身體會在程序的刺激下行事。

南洲君沒有潔癖,道統也沒什麽需要忌諱的。不過是他習慣了,習慣既不走腎也不走心。

他好美人,喜美色,這也僅止于外部觀賞,他并不樂忠于內部探索。

但是剛才,當他準備開啓替身功能時,卻完全沒用。不止如此,當他準備找個借口,避免這場床-事時,他還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壓根兒不鳥他。

普通的上-床無所謂,南洲君只是習慣于不走腎,但這并不代表他不能和別人親密交合,況且攻略目标還是一個美人。

南洲君真正生氣的是突然失控的系統,以及他自己的身體。

【反饋已經到了!】系統立忙去查看到底出了什麽故障。【是穿越司。】

【穿越司?】南洲君皺眉,臉上出現了一抹神思。

輪回處等機構看着神秘,其實都是由諸天仙神管轄。諸天仙神在不同的時空有不同的名字、形态。從表面上看着好像不是一路,實際上各個時空掌握最頂端力量的,都是他們諸天仙神的一員。

而穿越司不是。

穿越司通過破壞各個衍生世界、初生世界的軌跡來獲得能量。簡言之,穿越司做的事情和他們完全相背。

穿越司很神秘,諸天仙神都知曉這個機構,少有人知他們背後的掌控者。

【穿越司之前對輪回處的系統投放了病毒,輪回處所有攻略者的系統均出現短暫失控,失控功能各有不同。】

【……你們該更新系統了。】南洲君只能如此評價。他對穿越司不了解,也不關心。他不隸屬于任何機構,他是一個自由的仙神。如果不是要經歷情劫,他也不會和輪回有多少交集。

【至于您的身體……】系統略微有些遲疑,【這應該和您在第一個世界的經歷有關,具體的原因我處也不清楚,有可能是您自己的設置。】

南洲君:……為什麽我總在坑自己?

【另外,我們在攻略目标身上檢測到世界意識的少許氣息,也許您此次身體失控和這個有關聯。】

世界意識?南洲君忽然想起了在冥界遇見的那個美人,也不知那個美人等到他要等的人沒有。美人的臉在南洲君腦海裏轉瞬即逝,他很快想到其他的。

得到解答之後,他的怒火也消失不見。他虛眯着眼,摩挲着下巴,眼底露出幾抹玩味,【為什麽劇情發生了改變?】

與此同時,另外一道機械音也提出了相同的問題。

【為什麽劇情改變了?】冰冷的機械音響起,【诶?你到底偷偷做了什麽?】

從日上高頭一直到天色昏暗,這一日操勞,縱然是再身強力壯,也是吃不消。

沙石渾身酸痛,蜜色的皮膚上遍布紅痕,下-體更是快沒了知覺。不止如此,沙石的眼睛還腫了,淚流不止哭腫的。不是抽噎,也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面無表情地淚流滿面。

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已經清理過了。南桑在給他清理過後,便去了書房,繼續處理堆成小山的奏折。

沙石的視線像是沒有焦距。沿着他的視線劃過去,是明黃-色的床帏。可他的眼睛裏,不是黃-色,而是滿天星河。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他的小桑樹第一次确定關系時。他對小桑樹心存虧欠,想要彌補一些,便自覺地選了下面的體位。

他們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明月和繁星為他們賀喜。完事後,他們躺在草地上,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對方的手,總是不自覺地扭頭去看對方,卻發現對方臉上的傻笑和自己臉上的如出一轍。

沙石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很快,滿天星河變成了眼前的床帏。這時候,沙石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那些回憶,他早就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地看了許多遍。這些回憶,是他鎖在心頭誰也不能看的一本書。

【沒有收到半點兒OOC的警告,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造成了劇情這麽大的改變?】機械音不停追問。

沙石沒有回答,他正在平複身體裏參與的情緒。

固然,這出新劇本是由他親手編寫,他親自上演。但他自身的情緒還是受到了劇中人的影響。

玄青的信仰,玄青的三觀,玄青的堅持搖搖欲墜,艱難維系。玄青飽受煎熬,內心苦楚。他又何嘗沒有經受過呢?

演得太投入了,這幾分劇中情緒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幾分澀意。

【在原本的劇情中,後面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完全軟化,可現在矛盾陡然激化,你那小桑樹要想happy ending怕是難于登天。】

機械音繼續分析,【你是怎麽把文貴妃引過來的?】

是的,這出戲裏唯一的變數就是文貴妃。在原劇本裏,将軍的童年陰影,将軍的仇恨讓他無法接受另一個男人的愛。但是,那個男人卻是将軍的救贖與信仰。冰冷的仇恨拼不過暖意融融的信仰。

将軍會被完美攻略。

可是現在不同了。

在動搖的時候,将軍迎來了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他的所有動搖,他的所有猶豫,都在明晃晃地表示着,他不止背叛了自己,他還背叛了他的國家。他不僅放棄了自己的靈魂,還試圖讓所有臣民承擔他沉淪的惡果。

天崩地裂,不外如此。

就這一個小小的變動,就對劇本造成毀滅性的影響。

【穿越司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機械音裏透出幾分異樣。他們穿越司致力于用最小的代價帶來最大的破壞。

沙石依然沉默不語,躺屍在床上。

機械音也不在意,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現在,你總該徹底相信他就是你的小桑樹了吧?】

沙石眼神微動。雖然心底的聲音早就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他的小桑樹,但直到剛才,這件事情才算完全确認。那人,就是他的小桑樹。

【你是誰?】沙石忽然發問。

機械音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想到沙石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了端倪。他了解沙石,沙石既然提出了這句話,那就不是随便可以蒙混過去。

于是,他回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會讓你得償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壹”愛卿的五瓶營養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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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為唯一。

☆、君為上,臣為下10

君為上,臣為下-10

自那日之後,玄青和南桑之間原本和緩下來的氛圍全然一空。作為始作俑者的文貴妃,她也被褫奪了貴妃之位。南桑随便找了個由頭,她的妃位連降兩級,一直降落到貴嫔。

那麽玄青呢?

南桑和玄青之間,只剩下互相傷害。

一步錯,步步錯,之後只能越走越遠。

至于強迫這件事,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玄青和南桑的性-事頻率不算高,但也不低。

明明參與者應該是兩個人,但卻像是只有一個人一樣。

每一次,玄青都備受煎熬。他閉着眼,似乎只要不睜開眼,看不見南桑的臉,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總是隐忍着,不肯發出呻-吟聲。而南桑,總是用各種各樣的手段逼着他發出呻-吟。

玄青也曾後悔過,不是後悔自己一時沖動,想要這用這樣的方式和南桑交易,最後卻損兵折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所後悔的是年少時期自己的言行舉止,給陛下帶來錯誤的情感,造成今天的這般境況。

他也曾反抗過,每一次的反抗都以他的失敗告終。他是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常勝将軍,到了這裏,他變成了屢戰屢敗的俘虜。

每一次的自我救援,都會讓陛下憤怒不已,接憧而來的是床第間更加激烈的碰撞。

這不是共登極樂,而是一場攻守戰役。

又是一場戰役結束,兩敗俱傷。南桑的胸膛起起伏伏,劇烈運動之後紊亂的呼吸逐漸平緩。他睜開眼,眼裏沒有一絲一毫情-欲的痕跡。與之相反的,是他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暧昧。

南桑半坐着,他摟着玄青,讓他靠在自己懷裏。

不同于玄青的全身赤-裸,他上半身的衣服只是有些褶皺。不同之處不止這一點,玄青的身上到處都是南桑留下的吻痕,明眼人一看便知發生了什麽。而南桑身上,幹幹淨淨,就連情-欲的味道都被房間裏淡淡的龍涎香給掩蓋住了。

這樣明顯的對比,在無形之中給了玄青一種暗示,在他原本就潰不成軍的防線上重重一擊。恍惚間,他低賤至極。他是南風館裏最低賤的男妓,不止低賤,他還有罪。他誘-惑了這世界上他最不應該誘-惑的人。

玄青面無表情,唯有眼睛裏透出些許情緒。而那些情緒,也大多是悲怆的。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哪怕落到如此境地,他還用笨拙的言語規勸着南桑,“陛下,這樣做是不對的。若是臣民知曉了,該怎麽看待您呢?”

南桑既想玄青陪他多說幾句話,又不願聽見他說的這些可恨的言語。每次一聽到這些話,他就忍不住暴躁,甚至無法控制住自己。

胸中被關押着的猛獸再一次掙脫牢籠,不管不顧地蠻沖直撞。南桑壓低了聲音,在玄青耳畔輕聲細語。動作分明是暧昧的,可他說出的話,卻沾染着十足的惡意。

“他們怎麽看待朕,朕不在乎。”南桑笑笑,“那阿青你猜猜,他們會怎麽說你呢?嗯?鎮國大将軍?”

“阿青,你只會是朕的,你只能是朕的。”對此,南桑勢在必得。

房間裏又靜默了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大概也就在這種時候,才會有幾分恬淡的氣息。

“睡吧。”南桑的聲音又變得溫柔起來,像是初春時節,溫暖明亮的陽光透過蒼翠的大樹投下的光。顯得翠綠盎然,卻又溫暖明亮。南桑輕輕撫摸着玄青的背,不帶有一絲情-欲。

玄青臉上滿是疲憊,在這樣的撫摸下他也逐漸陷入了夢鄉。

他又變成了小玄青。他此刻似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又無法掙脫這個夢境。夢境裏的陽光和明亮,他身在一個小花園,花園裏的花開得真鮮豔。

他高興地采着花,不是花園裏精心照料的名貴的花,而是那些沒來得及處理的野花。野花分散開來不起眼,可如果采集成一束,那也是很好看的。他的娘親,還有府裏的姐姐們都喜歡。這些野花,是他們下人房裏不多的裝點。

他采啊采啊。

他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生得很好看。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小玄青他想扭頭就跑。心中仿佛有一道聲音告訴他,快點跑,快點跑。

可是他的身體卻很壞,明晃晃地和他作對。非但不往其他地方跑,反而還跑向了那個男人。還把那束辛辛苦苦采好的花送給了那個男人。

小玄青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憤怒。仿佛他給出去的,不是一捧普普通通的花,而是他的尊嚴,他的靈魂。仿佛交出去之後,他就成了這世界上最卑賤的人。

陽光不再溫和,照在地上,照在樹上,照在花園裏,把所有東西都照得明晃晃的,使他睜不開眼。這一刻,他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這一刻,他就是夢中最真實的存在。

你為什麽要把給娘親,給姐姐們的花給了這個惡心的男寵?小玄青在心裏狠狠地訓斥着自己。

“我惡心?”那個男人不知為何,居然聽到了他心裏說的話。

這個男人忽然笑了起來,笑得一臉妩媚,“難道你就不惡心嗎?”

男人蹲下-身,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滑膩的,像是嘶嘶作響的蛇類游弋過他的皮膚。“當男寵惡心?你不是和我一樣嗎?”

“你比我更惡心。”男人臉上的笑容驀地一收。

小玄青手腳冰冷,如墜冰窖。惡心兩個字在他耳邊來回回響。小玄青的身量忽的拔高,他的身高比那個男人還要高。

男人?

小玄青看不分明,眼前的男人突然消失,周圍的場景也為之一換。小…不,玄青他低頭看了看了看自己的裝束,一身戰甲,他側頭看見自己手中的長-槍。

對,現在外族來犯,他應該去和他們一戰。眼前是黃沙,身後是他最忠實勇猛的兵,是他誓死守衛的國。擡望眼,黃沙之上是一片黑壓壓的的敵軍。

玄青心中頓時生出萬丈豪情,他要為他的信仰,他要為他的國家而戰。

哪怕馬革裹屍,哪怕死在這片黃沙中,他也不會後悔。

“衆将聽令,行九環陣!”玄青朗聲道,手握長-槍。

“!”長-槍被用力地杵在地上,低端微末的塵土飄揚。

兩軍大戰,除了比拼兵力之外,陣法也是十分重要。

玄青話落之後,行令官應該舉着特制的旗子指揮士兵。但是……玄青看着靜止不動的行令官,皺起了眉。他騎在馬上,俯身去看對方。

“你為何不動?”玄青呵斥道,他手中長-槍一翻,前端的紅纓迅速劃過一道弧線,頂端的尖頭頓時落在了行令官的胸前,“敵軍當前,發什麽愣!”

那行令官卻毫不畏懼,他擡起了頭,“敵人就是你啊。”

行令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詭異。更加詭異的是,當玄青轉身回頭看時,身後所有的士兵都板着一張臉,眼裏流露出來的是對他的不屑。

“若不是你如此下賤,不知羞恥地勾引陛下,諸侯怎麽會作亂?外族怎麽可能趁機入侵?我們又怎麽會國破家亡?”行令官的面部逐漸扭曲。他一連三個反問,問得玄青啞口無言。

随着行令官問話的推進,他眼前也出現了一幕幕情境。戰火四起,山河飄搖。起因…起因都是他自己。

“我們的敵人就是你。”

身後成千上萬的士兵齊聲說道。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玄青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怎麽會這樣?他用生命守護的人,成了最厭惡他的人?怎麽會這樣?

玄青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結了,他像是在掩蓋這自己的心虛,他吼道:“我不是敵人!我是你們的将軍!”

聽見玄青的話,行令官和所有的士兵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什麽鎮國大将軍,你不過是個賣屁股的。”

玄青腦中一片混沌,巨大的荒誕感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想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好了。他手握長-槍,手中的冷汗很多。似乎這些冷汗有着很神奇的力量,使得他手和槍身之間的所有摩擦完全消失。

他握不住這把槍。

長-槍從他的手中慢慢滑出,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當長-槍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身體裏仿佛又什麽東西永遠地離他而去了。那是他最後的尊嚴。

恍惚間,眼前又出現了兩個人。是他的娘和爹!

他的爹和娘一定知道的,他的爹和娘一定知道他的。

他想要去叫他的爹和娘,不期然卻和他們冷漠的目光相遇。那目光,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一樣。

“早知如此,你出生的時候,我就該一把把你掐死。”他的爹怒目圓睜。

父親的反應帶給他極大的挫敗,他吶吶道,“娘……”他看向他的娘親,最疼他的人。

“別叫我,我不是你的娘。我沒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兒子!養你還不如養條狗!”

霎時,玄青如墜冰窟。他從未有過輕生的念頭,他最看不起的也是自殺的人。他常說,最沒用的就是自殺。自殺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可是現在呢?

他最親近的人,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人,他拼死守護的人,都唾棄他,都憎恨他。

死了……也就解脫了吧?

死了……他們也會開心吧?

“你去死吧。”

“去死吧。”

“惡心。”

所有人齊聲地說道,他的兵,他的部下,他的父母,他們臉上都帶着最真誠的笑意。

“死吧。”

不知何時,明明已經落在地上的長-槍再一次出現在他的手中。這一次,他捏緊了長-槍。他最後再看了周圍一眼,所有人都露出期盼的目光。

最後,他閉上眼,釋然地把槍頭送進自己胸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壹”愛卿的十瓶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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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的夢境,就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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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覺得這是一篇甜文。

☆、君為上,臣為下11

君為上,臣為下-11

玄青猛然睜開眼,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原來……只是個夢。

“阿青,你怎麽了?”南桑原本把公務挪到了這裏,他在一旁處理奏折。聽到玄青大口喘氣的聲音,這才注意到玄青渾身冰涼,冷汗涔涔。

玄青臉上還帶着沒有褪去的驚惶,漆黑的眼珠裏雜糅這茫然,委屈,和悲怆。看着這樣一雙眼,南桑很是心疼。

“做噩夢了?”南桑輕聲道。

玄青以前很少做夢,即便做了夢,第二天醒來之後也不會記得夢中的內容。而這一次,夢裏的所有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冷漠的,憎恨的目光。他無意識地捂住胸口,那裏仿佛還殘留着被刺穿的痛感。

那不是一個夢。

那是玄青所擔憂的。

在玄青看來,那些即将成為現實。

或許是晚上總是會使人脆弱一些,玄青忽然覺得眼睛有些幹澀。

“乖,那只是一個夢。”南桑輕輕地摸着玄青的頭,像是安慰小孩兒一般。

“陛下……”玄青不自覺地避開南桑撫摸的手,他的嗓音很沙啞,“我求您了。”

玄青直愣愣地望向南桑,把自己所有的軟弱,所有的情緒都赤-裸地展現在了南桑面前。這些情緒過于沉重,過于悲傷。南桑一時間竟然不敢直視。

“求您放了臣,”玄青頓了頓,他漆黑的眼裏忽然生出了一點光,“或者賜臣一死。”

這是這幾月以來,他頭一次再次用了“臣”這個自稱。他想要以臣子的身份走進墳墓,而不是那夢中人人唾棄的家國罪人。

南桑的動作一頓,他沉聲道:“你想都別想。”

玄青眼裏的光滅了,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自那日之後,玄青的魂兒就好像沒了似的,沒有幾分生氣。他的身體,也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南桑在一旁眼看着即是心疼,又是生氣。

傳了幾次禦醫,禦醫說這是心病,郁積于心。禦醫沒有說出口的是,病人心存死志。只是這句話,他不敢說出來,他怕說完之後死的成了他自己。

即使禦醫沒說,南桑也看得出來,玄青這是沒了求生的意志。他也知道要怎麽做,才能喚回玄青的生機。

南桑他不會。

即便是死,他也要把玄青攥在手裏。

但是為了玄青的身體,南桑還是皺着眉,讓他回将軍府休息幾日。當然,南桑會派遣暗衛在将軍府裏守着。他有信心,玄青逃不出去。

白日回府,容易引起京城其他人的注意。所以玄青以及監視他的暗衛,是借着夜色回到将軍府。

望着闊別數月的将軍府,玄青面色複雜。這座将軍府是回來前陛下賜下的,他在這府裏只住了四天。這府裏人丁稀少,只有幾個幹粗活的奴仆和守門的護衛。他的部下們,也各有居所,不住在府內。

面對這座将軍府,他是陌生的。可在此刻,玄青卻覺得格外親切。

時辰不早了,簡單洗漱之後,玄青便準備卧床休息。說是睡覺休息,不過是把發怔的地方換到床上。那日過後,玄青便難以入眠。即便睡着了,也睡不踏實,很容易驚醒。

一睡覺,入夢的便是一張張仇恨的臉。

為了讓玄青稍稍松口氣,南桑沒讓值守的暗衛直接守在他卧房跟前。南桑只讓他們守住玄青,不讓他走出将軍府而已。

玄青躺在床上,雙手交握。在雙手交握時,左手感受到右手的溫度,右手體會到左手的力度,只有這樣,玄青才會偷得一兩分的喘息空間。

他沒有閉眼,他睜着眼。他的腦袋裏什麽都沒有,卻又思緒萬千。所有情緒像是荒原上的野草,冒了尖,一片片。等到野草徹底長滿荒原時,這片土地也就被完全控制了。

極輕微的聲響突然響起。

玄青沒有輕舉妄動,他呼吸平緩,像是睡熟了。

“啧,別裝睡了,我知道你沒醒。”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一聽到這聲音,南桑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無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只聽得那聲音繼續說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你瞞不過我的。”

☆、君為上,臣為下12

君為上,臣為下-12

“你來了。”玄青的語氣裏帶着久違的喜悅,眼裏泛起細碎的漣漪,只是很快,這些漣漪便消失得沒有蹤影,“抱歉,我失約了。”

“嗤。”那人擡手點亮了桌上的燭火,“我可不允許你随随便便就失約。”

燭火陡然亮起,房間裏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這人也露出了臉,是一張潇灑落拓的面容,劍眉飛揚,玩世不恭。

他背着雙手,走到玄青床前,略微俯下-身,嫌棄的目光在玄青身上上下巡視。

“啧,瞧你這模樣,一看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臉。”這人皺着眉,惡狠狠地兇道,“你死了我怎麽辦?你若是死了,那我這個天下第一豈不是當得不明不白?不行不行,你不能死。我還等着你輸了之後任我随意差遣。”

聽見這人的話,玄青失笑。“那好,江凡,我不失約。明日我們比酒吧,這府裏有不少美酒。”

江凡一生有兩愛,愛武成癡,愛酒成狂。而他是要在他所愛面前,成為第一。所以,江凡的目标是成為武功天下第一,喝酒天下第一。

前者,在兩年前他已經達成了。他和前天下第一約戰,他們打了一天一夜,江凡險勝。從那以後,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

而後者,他正在努力。因此他纏上了玄青。

玄青在西北赫赫有名,有名的除了他的戰績之外,還有他的酒量,那兒的人都說只要玄青不想,他就喝不醉。

西北是個豪放的地方,娶最野的女人,喝最烈的酒。酒量越好,就越能贏得他們的崇拜。酒量最好的那一個,甚至是還會收到不少美人的青睐。因為他們骨子裏對酒有一種特殊的喜愛,他們還相信,英雄豪邁,飲酒也自當豪邁。

玄青他天生的酒量本就驚人,再加上受西北風土的熏陶,他的酒量更是得到了提升。這些年來,向他挑戰的人不勝枚舉。只是那些人都逃不過被人扛着回去的命運。

江凡一心想要取得酒量天下第一的稱號,他就必須要贏過玄青。

古語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和之前的比武一樣,在正式較量前,他都會去刺探敵情。于是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裏,江凡纏上了玄青。

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傾蓋如故。在看見玄青的那一刻,江凡便已知曉,這人合他口味,會成為他的摯友。事實也的确如此。

武林游俠,向來灑脫不羁,看不起那迂腐愚忠之人。江凡也是如此,但凡事總有例外。這例外,就是玄青。

玄青的迂腐愚忠他看在眼裏,江凡固然嫌棄好友的這一點,也只能忍着了,至多閑來無事嘲諷幾句。

“不行。”江凡皺眉,扭過頭去,“這樣勝之不武!就你現在這樣子,像只鳥兒一樣被關在籠子裏,身體那麽差……我可不想別人說我這‘天下第一’是你讓給我的。”

聽完江凡別扭的話,玄青忽然笑了,不是這些天以來最常見的苦笑,而是輕松的笑意。人生在世,有如此知己,自當開懷。

“你知道了?”玄青唇邊的笑意仍在,更增了幾分釋然。

玄青他聽懂了江凡話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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