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主角借酒消痛,她愁更
略顯陳舊的房間,除了一些應有的擺設,再無更多的東西。
好好清洗一遍的楚緣穿着蠶絲織成的袍子,神情慵懶的推開屏風。目光立刻看向桌上的酒菜,重點便是那白瓷藍描的酒壇子。
楚緣略微眯着雙眼,慢慢數着。“一,二,三……”她此刻的神情很愉悅,與平日的冷靜端莊形成兩種對比。
不過人在能夠徹底放松的時候,的确會放肆一些,會做一些在人前不會做的事。
比如她在人前,就不怎麽喝酒,态度也是有點端着的。沒辦法,作為公主作為主子,既然不是好吃懶做那一挂的。那就只能盡量表現自己美好的一面了。
所以平時她非常不喜別人跟随,即便是已經跟了她六年的師音,每次雲游也會打發的遠遠的。
身邊沒有一個熟人,她可自由了!
身後的發絲雖有被擦拭,卻還是一縷一縷蜿蜒曲折的貼在背後。濃重的水汽從上到下,慢慢聚集到發尾,即便已經被蠶絲吸收了不少,仍然滴滴答答往下落。
楚緣根本沒有洗頭發,不擦幹會頭疼的顧慮。現在她的視線已經從酒壇子轉到了桌上擺放的三葷兩素。爆炒臘肉,涼拌牛肚,十字劃痕的東坡肉,雖然分量比往日較少,但考慮到這次酒是主角,再者都已經端上來了,便将就着吃吧。
對于被她忽略的兩素,西紅柿炒雞蛋和腌制的脆筍。那真是跟用小碗裝的肉菜相比非常鮮明的對比,一盤素菜就能抵過那三碗肉菜的量了。幸好都是她愛吃的,否則豈不是浪費糧食。
畢竟今天的主角,是那三壇酒啊!
楚緣豪邁地坐下,跟以往端莊的樣子截然不同。不過現在沒人看,唯一的人還昏着,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雖然三個酒壇長得都一樣,但全部打開就能聞到不一樣的味道。這也算是她當初釀酒的時候的一個趣味吧。這樣每次拿酒,想喝幾壇随便拿。但是等開封了後,是清是烈,除非是那種泡在酒裏的老饞才能進靠鼻子聞出來。而普通人,就只能一杯一杯的猜了,等猜出來人也就醉了。
她雖然稱不上嗜酒如命,但還是稱得上有點小瘾的。再加上她會釀酒,鼻子又靈通,三個酒壇一開她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這次運氣不太好,兩壇子都是烈酒。她雖然酒量還行,平時喝酒上臉不暈頭。但其實她不太愛喝烈酒,太嗆喉嚨。反而是那些果酒清酒,平時要是興頭來了,都是當水喝的。
她雖然也知道喝酒有礙健康,但是一年也沒幾次。就允許她放縱放縱吧。
楚緣湊到三個酒壇子口,好好地聞了聞。最後選中一個不是那麽烈的,倒了滿滿一碗。輕輕喝上一口,太長時間沒喝還是有點沖的慌。
很快她就開始吃菜,特別是那種油膩的。這些日連綿大雨,吃的最多的就是炕的大餅。唯一能夠調節胃口的,就只有她嫁妝裏塞的醬料。
然而再好的醬料,也不能彌補,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的感覺。在林子裏即便能吃到魚,吃到雞。但那都是簡單的弄,撒點孜然就開吃。
就像吃燒烤,一次兩次是新鮮,三次四次也還好,可五次六次拿燒烤當飯吃,不管是人的精神還是身體都會抗議的。
在連幹了三碗酒解膩後,三個碗裏的肉菜已經被她嚯嚯一空。楚緣滿足的打了個酒嗝,從下到上的肉味,讓她又回味了一下。
半壇子烈酒下去,她頭不暈,腹不脹,就是瑩潤白皙的皮膚和纖長的眼尾透着紅粉的紅暈。
平時她雖然也是白裏透紅的面相,但從未有這一刻眉眼如波,唇帶笑顏,挺直的鼻頭就像被人欺負一樣泛着可口的粉紅。
不過這如此嬌美絕倫的一副面容,此刻卻是無人欣賞。
楚緣用筷子夾着軟烘烘金燦燦的大塊雞蛋,張着紅潤小嘴一口含在嘴裏。左手撐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慢慢享受。“好滿足啊!”
有別于肉菜風卷殘雲的吃法,在吃素菜時楚緣格外注重享受。然而定量的菜吃的在慢也會吃完。
在摸着肚子确定還有空餘的位置後,楚緣便随手抱起壇酒走到窗邊。外邊淅淅瀝瀝的下着大雨,打開窗戶甚至都不能透過雨幕看向遠方。不過此刻倒是沒有狂風大作,楚緣便靠在窗邊小口小口品味着。
如果說望着月光會讓人思愁,那麽望着雨幕也同樣會讓人想起過往。因為它們雖然一靜一動,實際上都給人營造了一種無我的境界。
以前小的時候,聽別人說好想在下雨的時候在雨中跳舞吶喊。她當時聽得多了,心裏也有點期盼有點好奇。直到後來有一天,她真的神經發作一樣跑到雨裏,然而沒有堅持幾分鐘就趕緊回到了溫暖的室內。雨下的太大,砸的眼睛睜不開,更別說當時下的雨是被污染的水,除非想生病才會去張嘴叫喊。
不知不覺,一壇子酒就喝完了。楚緣走回桌邊,把最後一壇子酒抱到懷裏,楊頭就是猛灌。最後這一壇果然喝進嘴裏沒有那麽嗆人,不過楚緣喝完就後悔了。
因為最後這一壇酒後勁很大,她喝的有點暈。
揉了揉肚子,她決定去放貨,穿好衣服拿個面具扣在臉上打開門找個店小二問明方向。
放完貨,楚緣覺得輕松了不少,腳踩的路還有點輕飄飄的。
其實她只是有點暈,還沒到喝醉的程度。畢竟她連回去的路都還知道怎麽走,扣着個面具,誰也看不到她雙眼通紅。
路上雖然遇見幾個車隊裏的人,雖然有些奇怪楚緣的裝扮,畢竟披着外衣,頭發也沒梳。不過在聞到濃重的酒氣後,就不以為意了。
不過卻沒有一人認出,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是男是女。
沒錯,他們連性別都不知道。
因為有些醉意的楚緣身上披着黑色長袍,臉上戴着孫猴子面具,行走的步伐迅疾如風,處處透着不好惹的氣質。最重要的是她走的一點都不女人,一副男子的作态。當然那也有大漢們觀察不仔細的責任,不過誰會沒事兒對一個過路人細細打量呢。
等楚緣順利回到客房,迎接她的是一個已經幹淨整潔并且還有另一個人存在的房間。
沒錯,某人醒了。
目前正端着碗喝藥。
房門打開,兩人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安靜了不止一瞬。
楚緣沒有說什麽你醒了之類的廢話,進來轉身關門,一氣呵成。然後她看着眼前的門,想了想又轉過身看着坐在桌前的某人。
打破僵局的,是蘇醒過來正在喝藥的伯沉。一口悶了烏漆嘛黑的苦藥後,伯沉就站起身走過去,臉上關切的問道:“緣緣,頭暈嗎?”走到跟前,就伸手扶住了她。
楚緣緩緩搖頭,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好像又沒什麽可問的。兩個人站在門口呆愣了半天,看似清醒,實際上已經有些沉醉的楚緣終于筆直的走向了關好的窗戶。
伯沉扶着看似一切穩定的楚緣,走到一半的時候企圖把人拐到床上。但是沒用,他的力道不足以撼動邁着堅定步伐的楚緣。
後半夜的天,打雷閃電,一刻不停。天上落的雨,就好像是要把之前累積的水加倍奉還一樣。
這時候就算有人用喇叭喊話,距離三米都聽不清。
楚緣看着窗外的景色,腦海不斷閃過兩幅畫面。
她整個一生只經歷過兩次像現在如同要撕裂天空的異象。
第一次是她離開礦洞的時候,第二次是她上山的時候,這一次——卻不知是因何而起?
狂風大作,身上的衣服早就淋濕了,臉上也是一片濕潤,耳邊好像還聽到什麽人一直勸慰着,好像還有人在掰她的手。
窗戶終于被關上,盡管還在咣咣作響,卻已經沒了冷峭的寒風和迎面而來的大雨。
她被人拉着遠離了窗戶,房門打開,店小二又來換水了。
等外人走後,伯沉就把喝醉的楚緣拉着帶到屏風後。先是把濕衣服脫下,在哄着人趕緊泡到熱水裏。
楚緣用帶着猴子面具的臉呆呆地望着他,在伯沉溫聲重複了好幾遍後才動作遲緩的爬進木桶。
伯沉看着被溫水逐漸掩蓋的胴體,眼中毫無**,有的只是擔憂和關切。
确定她坐好後,伯沉伸手把那猴子面具摘下,露出被遮擋的嬌顏。微醉迷離的鳳眼,每一次眨眼間,都有兩滴淚珠滑落。粉色的鼻頭沒有任何呼吸的頻率,沁過酒的紅唇微張着小口。不斷滑落的淚珠布滿了粉雲的面頰,偏偏哭泣的人面色茫然。好像不知自己正在做什麽,已經做了什麽?
明明淚如雨下,神情卻沒有一絲痛苦,就好像流淚的不是她。粉面夢眼,此刻的她多像一個娃娃。
伯沉用濕巾擦拭她的臉頰,再把被雨水弄髒的長發再次清洗。他的衣服和頭發,其實也已經濕透,但他此刻不想放她一人。
等他自己換好衣服,時間已至深夜淩晨。
伯沉扶着屏風喘着氣,好半晌才慢慢挪到床邊。看着穿戴整齊閉着眼睛,好似已經安然沉睡的楚緣,他再次手拿方帕擦拭她濕潤的面頰。
一刻鐘了,她不哭不鬧,只是不停流淚。就好像心有苦海,一旦發洩便洶湧澎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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