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姜棠不知道這位杜小姐什麽出身, 但看她在肖岚面前畢恭畢敬的樣子, 應該不會比肖家強。

即便和肖家一樣, 姜棠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委曲求全。

固然她現在是在給肖岚提供翻譯服務,這是她的工作,現代社會, 工作也是雙向選擇,是肖岚的手下通過獵頭中介請她過來的, 而不是她求着找一個工作機會。

換句話說, 肖岚現在把她辭了, 很可能找不到比她更好的翻譯,但她和肖岚解約, 卻并不會缺少活兒幹,錢也未必會少賺。

這是姜棠身為專業人員的自信,也是她苦學二十年所獲得的籌碼。

更何況,雇傭自己的還不是這位杜婉琪, 肖岚作為正主兒并沒有為難她。

不僅沒有為難,剛剛還是肖岚開口幫她解圍,而且似乎因為這個小插曲,本來自顧自忙碌, 只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翻譯的肖岚, 明顯對她的關注變多了。

想到了她和某人的關系,姜棠莫名有些心虛, 心裏盼望着會議趕緊結束,她好繼續回家當縮頭烏龜。

會議各國巨佬雲集, 會議開幕式、新文發布會以及旗艦報告會的時候,每個講話的嘉賓,無論來自哪個國家,官方都安排了同聲傳譯,場面大,人數多,大家都只有在下面聽着的份兒。

這些時候姜棠并無太多用武之地,但她也不會閑着,反而精神高度集中地吸取着各類信息,為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場合時刻做準備。

旗艦報告會之後是一些在小廳舉行的分論壇,人數要少一些,讨論的氛圍也要寬松些。

肖岚這天參加的一個會議,作為嘉賓出席講話的有意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是一個又高又帥還很有幽默感的男人,他在講正題的間隙,和大家開玩笑,說了一句意大利諺語L'abito non fa il monaco,說自己是個老實人,并不像看起來那麽風流,請諸位對他有意思的女士不要因此止步,會後如果有人想向他要電話號碼,他會非常樂意,因為他目前還是單身。

他講的有些繞,還有點自嘲自黑的意思在裏面,翻譯可能工作時間太長有些精力不集中,并沒有第一時間GET到他的幽默,幹巴巴地翻譯成:請大家不要以貌取人。

在場的人大都不懂意大利語,聞言一臉懵逼地看着部長大人:明明沒人說他醜啊?你個帥逼要不要這麽裝啊!沒看到下面還一堆地中海将軍肚嗎……

部長大人也很方,不過他經驗多,立刻就知道是翻譯出了問題,正想着如何把話題圓過去,肖岚經過姜棠提示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笑着在後面接了一句:“剛好,我也是單身,部長大人你可不能食言,會後要把電話號碼給我。”

翻譯這時候已經醒過神來,立刻把肖岚的話翻給部長聽,部長大人緩解了尴尬的場面,不僅當場答應,還給肖岚來了個wink,一衆人精大佬們也都明白了剛剛是在開玩笑,大家嘻嘻哈哈把場面圓了過去。

某些肖岚感興趣的議題,會後肖岚會和陪她參會的特助讨論,記不清楚的地方就發問,助理有時候也記不清楚,還要去翻錄音筆,但姜棠如果在場,基本就會像個活的錄音筆一樣,随時幫他們提取有用信息,并且還是發言人那裏領會的原汁原味兒,并不是翻譯之後的內容。

肖岚因此對更加姜棠刮目相看,就連肖岚的特助,一位哈佛畢業的工商管理碩士,也忍不住開姜棠玩笑“要不是知道姜小姐收入比我高,我都得擔心自己工作不保了。”

肖岚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對姜棠道:“如果姜小姐願意來肖氏做事,我掃榻相迎,待遇随你提。”幾天的接觸下來,肖岚發現李主管還真是挖到了寶。

姜棠的語言能力還在其次,畢竟她真正要用到翻譯的地方,是開幕式和報告會結束之後,接下來企業家們相聚的圓桌會,那時候各個國家各個行業的巨佬聚在一起,有很多機會私下談合作。

巨佬們之間的合作,由不得半點誤會,一個詞一個數的錯誤,損失的都是超重量級,因此為了溝通順暢且維護自己的利益,大家都會帶着私人翻譯。

也就是說,姜棠大展身手的時機其實還沒有到。

饒是如此,肖岚內心對這女孩子的欣賞已經溢于言表。

肖岚一直認為,成功是一種品質,而不是狀态,也就是說,如果一個人有某種品質,TA無論做什麽,在各行各業都會成功。

姜棠就是她認為具備這種品質的人:踏實認真反應機敏,博學廣識情商極高,最關鍵的是她明明氣質溫和可親,卻有種落落大方的驕傲,那是一種底氣十足的驕傲。

其實那天包的真假肖岚因為沒有上手細看,并不能斷定,她靠的是看人的眼光。

肖岚從生下來開始,在名利場打滾了五十多年,早練就了一雙毒辣的利眼,杜婉琪和姜棠這樣的年輕小姑娘,在她眼裏就像透明人一樣。

幾個小時的相處,她就能判定姜棠這姑娘的出身絕對很好,受的教育更好,一個包而已,自己買不起,家裏長輩也能買了送她。

那麽驕傲的人,卻又能屈能伸,頂着南城40度高溫,天天踩着高跟鞋跟自己跑會場,積累信息資料,應對她的随問随答,答得還都對,早就已經超出了一個翻譯的本職工作。

在工作的同時她還要忍受杜婉琪随時随地的挑釁,面對挑釁态度不卑不亢,不和她激烈對抗,卻也沒在杜婉琪手下吃什麽虧。

這讓肖岚覺得很有意思,她明明還那麽年輕,肖岚自問就算是她自己在姜棠這個年紀,也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而肖岚因為是家中獨女,還是父親的老來女,從記事起就是被當成繼承人接受魔鬼訓練的。

果然這次姜棠也只是笑笑,對王特助的恭維和試探并不多說什麽,對肖岚的邀約也先是道謝,随後又誠懇地回答:“我還沒有畢業,關于工作的事,家裏人也有一些考量,很感激肖總的邀請,如果有機會我會認真考慮。”

話說的滴水不漏,雙方的面子都顧及到了,大家正準備揭過去,杜婉琪卻頗不服氣,不敢反駁肖岚,卻對王特助道:“王助你是岚姨的特助,是高端商業人才,憑借的又不是記憶力,再說現在人工智能那麽發達,以後別說記憶,翻譯都可以靠機器人了,這種沒有創造性的勞動,遲早都會被取代。”

杜婉琪這幾天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姜棠懶得和她吵架,再說會議一結束她就回首都,餘生都未必再見面的人,吵贏了也沒什麽樂趣,還不如省些力氣回去睡覺。

王特助卻是個認真的人,他仔細和杜婉琪辯駁:“話不能這麽說,起碼短期內人工智能還是不能替代人類的,聽說之前某翻譯軟件公司試圖用機器人代替人做同傳翻譯,還說正确率很高,結果被人扒皮說其實是利用人工譯員當場翻譯出內容以後,再輸入人工智能系統,造假就是為了給宣傳自己的軟件做噱頭。”

“語言不僅用來傳遞信息,它是人類大腦創造性的産物,能夠表達各種人類獨有的感情和情緒,并且每時每刻都在人類自己之間發展變化着,不可否認将來翻譯工作能由人工智能替代一部分,但最高端、最精密的那些,機器人永遠替代不了人。不說遠的,今天你們那個場合,如果是機器人翻譯,效果不會比那個走神兒的同傳好到哪兒去。”

說這話的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此刻大家都待在肖岚總統套房的會客廳閑聊,聞言立刻齊刷刷看向門口發聲的人。

來者是個高大英挺的年輕男人,此刻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臂彎裏搭着西裝外套,斜靠在會客廳的門框上看着屋裏的衆人。

他身上襯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領帶也已經扯松,整個人是忙碌過後的松散狀态,因為面貌過于英俊,很随意的動作,由他做出來竟是說不出的潇灑俊逸,風流雅致,再配上一雙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睛,很有些男色撩人的意味了。

“覃大哥!”又驚又喜的聲音居然是杜婉琪,她完全忘了剛剛和姜棠的擡杠,更不記得覃骁那一番講話的內容,之前還是驕縱霸道的豪門千金,在見到來者的那一瞬間就變成了個懷春的少女,連一點兒掩飾的意思都沒有。

原來如此!對覃骁的忽然出現感到震驚并差點兒要奪路逃走的姜棠,心裏略略感覺踏實了些——她不踏實也逃不掉,門口被那男人擋的嚴嚴實實。

對着激動到立刻站起來迎接他并且面泛紅暈的杜婉琪,覃骁只是疏離地點了點頭,眼睛先是掠過某個女人明明心虛卻又故作鎮定的臉龐,才看向自己母親。

肖岚對于兒子的出現卻并不意外,笑着道:“我還以為你明天才能到,怎麽着,聽你的意思剛剛的會你也去了,怎麽沒和我們一起?”

“到晚了,中途進去的,就在後排找了個座位沒有打擾你們,散場的時候又接了個電話,處理了點兒事情。”覃骁直起身子,有些懶懶散散地走進屋,而旁邊按照肖岚的指示守在門口迎他進來的套房管家,在向大家鞠躬致意之後便出去了,并輕輕為他們帶上了門。

小廳裏肖岚坐了主位,杜婉琪坐在她旁邊,另外姜棠和王特助一人坐了一張雙人沙發,王特助見太子爺進來,正要站起來讓座,覃骁已經邁開長腿自顧自坐在姜棠身邊。

原本還寬敞的沙發,由于他的落座頓時顯得有些局促,隐約還傳來一種以前沒聞過,但又确實感覺到熟悉的清冷木香味兒,姜棠頓時覺得臉上發熱,整個人都燥了起來,偏偏覃骁還咧着一口白牙,對姜棠笑的很客氣:“擠一擠,姜小姐不會介意吧?”

人家的地盤,她能說什麽?

惹不起,她總能躲吧!剛要提出告辭,杜婉琪卻突然開口問他們:“覃大哥,你怎麽知道她姓姜,你們認識?”狐疑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瞟來瞟去。

肖岚也笑着問:“阿骁,你在美國那麽多年,總不至于還要用翻譯吧?”

覃骁卻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姜棠笑,那眼神似乎在表達:你說,我該怎麽回答?咱們到底認不認識?

姜棠如坐針氈,白嫩的小拳頭攥起來放在身側的沙發上,緊緊掐着掌心,覃骁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這麽多人圍觀,她其實會更想掐他本人——話說那天晚上他就被撓了好幾下,當時只顧爽了,沒有感覺,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身上有幾道紅痕,都破皮了,原來小奶貓也是有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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