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個人探讨完重要的事情,陳煜生明顯放松了下來,便對龔月朝說:“對了,上次警察過來,苗苗表現得特別好。”

“讓她學着撒謊,我真過意不去。”龔月朝回身往陳苗卧室的方向看了看,說。

“哈,你可算了。這丫頭,眼珠子一轉就是一主意,就一小戲精,前幾天她為了逃課跟老師說我住院了,她得去醫院照顧我,那樣子,就顯得可着急了,老師還以為我得了什麽絕症,趕緊放她走了,後來老師晚上給我打電話問我才露了餡,我轉頭一問她,她說有個什麽小明星出了本書來随江搞簽售,她跟老師撒謊實際上是跑去追星了。我他媽的……你說這孩子是不是欠揍了?”

從陳煜生嘴裏蹦了髒字,龔月朝知道他是又生氣又上火的,他太能感同身受了,因為自己教得那些學生也有挺多這樣的。

“你揍她了?可別打孩子,越打越逆反。”

“我哪裏舍得啊。”陳煜生嘆了一口氣,“她回來,我罵了一頓,她連哭帶喊的道了歉,晚上飯都賭氣沒吃,我還以為我說重了,等我晚上給她煮了碗面條端過去,見她正在屋裏塞個耳機聽歌,搖頭晃腦的,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我真……”陳煜生深吸了一口氣,把又燃起來的怒火硬生生壓了下去。

“哈哈哈哈……”龔月朝笑了,朝屋裏的方向喊了一聲:“苗苗。”

沒一會兒,一個脆生生的小姑娘聲音回應道:“哎,我來了。”接着就是蹬蹬蹬的跑步聲,很快,一個香香的小女孩兒便撲進了他懷裏,撒着嬌問:“幹爸,你叫我?”

“聽說你氣你爸來的?”

小姑娘朝他爸的方向呶呶嘴,那意思是質問他為什麽要打小報告,陳煜生揚起手,假模假式的吓唬她,小姑娘梗了梗脖子說:“我家小哥哥好不容易來一次随江,我當然得去看了。”

“那也不能說你爸生病了呀。”

小姑娘噗嗤一聲笑了,說了句大實話:“要不我爸日常也是病着的,這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什麽病?”

“相思病啊。”

龔月朝聽見一愣,是一頭霧水,他看看苗苗又看看陳煜生,試圖從他那兒尋個答案,誰想到,陳煜生竟然不怪苗苗了,朝着自家女兒豎了大拇指,又點點頭來表示贊許。龔月朝當下就明白了,合着這父女倆是一條戰線的來诳他的。

不過就只是和龔月朝吃了一頓飯而已,秦铮铮見龔月朝沒怪他,雖然當晚龔月朝表現得不算太熱情,可站在他的角度上看,那就是龔月朝不介意他那幾年的冷淡了,因為他的錯誤造成兩個人關系的疏遠,經過他的努力之後,如今已經有了質的飛躍了,這得多讓他開心啊。于是他沾沾自喜了好幾天。肉眼可見的變得更積極向上了,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原本他工作熱情就十分高漲,這些日子更像上緊了發條的綠青蛙,幹勁十足,四處蹦跶,使命必達。

但在同事的眼裏,他的變化就顯得過于明顯了,畢竟他這個人沒心沒肺的,什麽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寫在臉上。幾個年紀大的在某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湊在一起八卦秦铮铮,他們神神秘秘的分享了最近親眼看見的秦铮铮的種種異常表現,将聽見看見的或真或假的料揉搓在一起,再用極其專業的用于破案技巧及手法,經過科學的、嚴謹的推理分析,得出的結論就是——秦铮铮一定是瞞着大家搞對象了,雖然并沒有人親眼見過秦铮铮的對象。

飯後,隊裏兩位領導趁抽根煙的功夫,先是反省了自己,探讨了一下這段時間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要不要給這孩子一點約會時間,等抽完了煙,兩人相視一笑,這對搭檔了多年的老同事,一個眼神交流便知彼此心思,便決定由李紅兵出面跟秦铮铮談談心。這個話題告一段落,張英羅便談起來正事,他說:“昨天教導員把我叫過去了,說上面的意思是不能放松對于這一系列案子的偵破。我他媽的……上班這麽多年我都沒這麽憋屈過,屁大點兒個案子,至于搞得跟殺人放火一樣嗎?咱領導可說了,上面死揪着不放,他也沒辦法,我就在想,那個張明峰的确是有能量,這我不得不佩服,合着在區領導身邊當個秘書都能一手遮天了。”

李紅兵嗤之以鼻糾正道:“一手遮天是張明峰那個在市裏當領導的爹,他一個破秘書,能有什麽能量,這就是牽一發動全身的關系網,誰也不願意因為一點小破事得罪市裏領導。我可聽我市局的戰友說了很多張州沐城集團的那個時沐城被抓的情況,就跟張明峰的爹有關系。”

“我也聽說了一些,但不全。”張英羅又點了煙,還不忘分給李紅兵一根。“沐城集團近兩年在咱們随江的動作不小,區裏不還張羅着引進項目呢嗎?這說抓就抓,毫不留情面,項目咋辦?”

李紅兵把煙接了過來,從張英羅的臺歷板上抓了個一次性的塑料打火機點着了,說:“誰說不是。”他抽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來,說:“我聽說是他把張明峰的爸給得罪了,人家指着名就要時沐城付出點代價,估計是錢和事兒都沒到位,這就是在咱們随江被抓的,要是到了張州,那肯定就是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的,人家能在省會張州混得風生水起,跑到咱們這就得受氣,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而且俗話說得對,這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所以換到現在咱們的處境來說,別拖拖拉拉的再得罪小鬼兒了,趕緊破案才是真的。”

“這倒是的,不過……有一點我得說。”

“什麽?”

張英羅想了想,對李紅兵說:“嚴謹前兩天跟我說,他有一天晚上去柳園小區那兒吃烤肉,看見秦铮铮和龔月朝一起吃飯了。”

“還有這事兒?他們以前是師生,吃個飯也正常吧。”

“但是人家嚴謹這麽跟我說的:‘領導,他們走得這樣近,我可是有理由懷疑秦铮铮有意偏袒的,你想想那天晚上我們讨論案子,他總是幫着龔月朝說話,給人請回來之後,好一頓問,結果是什麽?是咱們案子就一下子回到了原點,這段時間的辛苦可都白搭了,您覺得正常嗎?’”張英羅把煙屁股攆滅在煙灰缸裏,說:“人家嚴謹沒直說,可我覺得嚴謹說得有道理,萬一铮铮那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和對方交往密切,再違反了工作紀律,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嚴謹這人的性格跟他名字很像,嚴肅緊張,很不懂得變通,是隊裏最死板的人。他對于秦铮铮和龔月朝吃飯這件事只有一個态度,那就是不能輕視與姑息。

他們重視秦铮铮,是因為他是已故戰友的兒子,于情于理都應該給予更多的關注。秦铮铮搞對象是正常的,但是跟接受過警方調查的嫌疑人走得太近,這就顯得不正常了,而且根據他們的觀察,秦铮铮的态度的确是偏向于龔月朝的,從他的言語和表現看都是如此,他們覺得有必要探尋一下秦铮铮心裏的想法。

“所以你跟铮铮聊天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件事的嚴重性跟他說一下。他是警察,別犯原則性的錯誤。”張英羅強調。

“行,我知道了。”李紅兵說。

接着,兩個人又探讨了一下案子下一步該怎麽辦,李紅兵提出來找人跟一下龔月朝,他是重要的一條線索,跟了之後,至少能知道他生活軌跡和接觸的人事,這樣或許能對案子有所幫助。

張英羅覺得有理,決定去跟領導彙報,順便讓領導給派個臉生的、靠譜點兒的人,李紅兵臨走之前,張英羅特地囑咐他,這事兒千萬別跟秦铮铮透了密,李紅兵說:“就咱倆知道,那孩子工作經驗少,還不知道誰該相信。”

這天早上,秦铮铮從家裏出來,來到自己緊貼着綠植帶旁停好的車前,這幾天空氣不好,車子上蒙了一層的灰,他見時間還挺多,便從後備箱拎了一把除塵撣子,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灰,正好這時起了陣風,撣下來的灰撲了他一臉,嗆得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覺得這活沒法幹了,索性把撣子放回去,到了車上就覺得哪裏不對,回過頭看去,只見挨着綠植帶那邊的窗戶被卸了,放在後座的給他姥姥姥爺買的補品全都不見了,剛才他撣灰的時候沒繞過去,就沒看見。

這到了年根子底下,賊都不安分了,連條子的車都敢偷了,氣得他趕緊打電話報了警,沒用十分鐘,110派過來的同事就過來處理案子了,調查取證之後,又讓秦铮铮帶着去小區物業調監控錄像。

這一通折騰下來,再把同事送走,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不用想,上班肯定遲到了,于是幹脆跟領導請了半天的假,先把車送去4S店裝玻璃,這才打車到了單位。

這一天,可真喪氣,秦铮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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