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堯寒跑了一晚上都沒回來, 殷牧悠頂着眼下的青黑,去找了齊岚說話。
齊岚看着他這憔悴的樣子, 無奈的問:“你是徹夜沒睡嗎?”
“……嗯。”殷牧悠十分郁悶。
顧遙調侃着說:“将軍莫要忘了, 咱們把鲛人送給溫亭侯了,別是縱/欲過度?”
殷牧悠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他倒是想縱/欲過度!
可堯寒是一只小貓崽,這群人想什麽呢?
“我并不喜歡容缇。”殷牧悠懶懶的說,“你若喜歡, 我便把他還給你?”
顧遙被他噎住,只是殷牧悠雖然病弱,他行為舉止卻優雅有度,而如今卻是一副懶懶的沒有骨頭的樣子。
他的容貌……似乎比初來時更加豔麗了三分,陽光漫不經心的照在他的臉上,他斜斜倚靠在門前的姿勢也松散。那一眼,卻豔若桃李。
顧遙久久沒說話, 耳根頓時紅了起來。
這土包子,怎麽時日漸久, 便越是撩人了?
“容缇我還是不要了, 不若把你身邊那只九命貓妖給我?”
殷牧悠臉上的笑容一斂:“不行。”
正巧這話落下的時候,容缇和堯寒從屋外進來。
堯寒昨日找容缇打了一架,雖然沒下狠手, 但容缇身上都被咬出了幾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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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來,還聽到這麽偏心的話。
他頓時嘤嘤的哭了起來,可憐巴巴的朝殷牧悠看去:“主人……”
殷牧悠一轉過身,堯寒就跳到了他的懷裏, 朝他喵喵的叫着。
堯大佬對他剛才的表現很滿意。
殷牧悠無奈極了,看向他的眼神也帶着幾分寵溺:“下次還跑,我就選容缇了。”
堯寒喵喵的舔了他的手指兩下,又露出格外兇狠的目光望向容缇,充分展現了什麽叫做……表裏不一。
那眼裏的兇光,讓容缇顫抖了兩下。
打不過,惹不起,還相當記仇!
他怎麽就一手促成了這種動物成為兇獸了?
容缇心中已經是後悔萬分,哭着跑了出去。
能把妖獸馴得這麽服的,顧遙也是第一次見着,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殷牧悠,嘴裏嘟囔了幾句:“這個家,已經沒容缇的位置了是?”
“嗯?”
殷牧悠望向了他。
顧遙剛想開口,便看到堯寒眼中的兇光,他終于明白了容缇的處境,頓時打了個寒顫:“沒有沒有,我是說那只鲛人詭計多端,讓你好生注意呢!”
天吶,兇獸真是太可怕了!
堯寒無辜的舔了舔爪子,反正殷牧悠看不見,他恐吓誰都可以。
“容缇本性狡詐,須得把他這性子壓下來,否則他就像是一把雙刃劍,總有一天還會對我和堯寒使詐。”
顧遙震驚了:“你竟考慮了這麽多?”
“不然呢?”殷牧悠勾起唇角,“齊将軍應當看得明白。”
齊岚正在喝茶,沒想到他又把自己牽扯進來了,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容缇和堯寒不一樣,必須靠壓。”
武力、謀智,缺一不可。
他之前只單靠武力,容缇都生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陰差陽錯的讓堯寒成了兇獸。
吸取了這個教訓,殷牧悠才這樣對他的。
顧遙恍然大悟,不由暗暗咂舌,溫莊沒出事,可真是全靠了殷牧悠的庇護!
顧遙看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崇拜了起來,完全亮晶晶得可怕。
殷牧悠可不覺得受到了恭維。
天知道他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每日每日的反複思量,還換上了頭疼的毛病,這才使得事情的走向變好。
若是可以,誰願意這樣走一步算三步的?
鬧了這麽久,也該說正事兒了。
殷牧悠朝齊岚看去:“你那日把在墓穴裏看到的記憶同我說了一遍,是真的沒有看到說書人?”
“自然,在你那兒怎麽會鑽出一個說書人來?”
殷牧悠表情凝重了起來:“你還記得那殘缺不全的奪舍之法嗎?說不準……”
齊岚猜出了他想說什麽,眉頭擰緊,表情也變得嚴肅。
兩人甚至不敢往下猜,讓堯寒成為兇獸的本因是人,那邪祟為禍四方,便是為了以怨氣來積攢奪舍的靈氣,本因興許也是人。
殷牧悠一來擔心還有幕後之人,二來心裏始終惦念着說書人的第一則故事。
他同齊岚對了半天,越發的感受到了其中蹊跷。
“還是去王都,讓真武宗的師兄為我們作解答。”
殷牧悠點了點頭:“我正好要去王都尋一味藥,也得問問他。”
兩人很快達成了一致,商議着三天後出發。
只是在此之前,他還有些事要做。
—
殷牧悠又來到了竹林,裏面的竹屋已經完全坍塌,地上的黑漆是被驚雷劈過的痕跡。
正午的陽光刺眼,他站在竹林下,那些燥熱的陽光也被分散得星星點點,落在身上的時候,只剩下了一片涼爽。
徐常林和陶邑來了此處,朝着殷牧悠一拜:“郎主。”
“二位請起。”
徐常林一個粗人,自然沒有多想什麽。倒是陶邑,心裏生出了幾分奇怪。
郎主忽然叫他們二人一同來,還這樣鄭重,倒是稀奇。
陶邑不由問:“郎主可是有什麽新的吩咐了?”
“靈……便是那泉水,你們記得一定要撒至溫莊的每一寸水源,這樣天災所産生的後遺症才會逐漸消失。”
“郎主日前吩咐過,今日怎麽又舊事重提了?”
殷牧悠露出一個落寞的笑容:“我要去王都一趟,陶邑,以後溫莊便交給你了。”
陶邑心口一跳,總覺得殷牧悠說這話是在同他們道別那般。
徐常林是個粗人,摸了摸後腦勺:“又不是不回來了,郎主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有我們呢!盡可放心!”
相處的這些日子裏,他也對這個地方生了些感情。
殷牧悠垂下眼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有你們在,我必然放心。”
囑咐了他們許久後,殷牧悠這才回到了竹屋裏。
他從廢墟之中翻出了那本殘頁,那日竹屋坍塌,所幸沒将這本殘頁損壞。只是到底沾染了雨水,裏面的字跡也變得不清了。
殷牧悠嘆了口氣,他所學之禦靈術很低級,修煉方法也十分低級,但好歹多虧了這本書,他才多次化險為夷。
殷牧悠剛翻到最後一頁,才發現裏面竟掉出一薄薄的玉片。
他眼神一凜,原來最後一頁被黏住了,等雨水泡化了紙張,兩頁才徹底分開。而藏在裏面的東西,便這樣呈現了出來。
他連忙握住玉片,卻像是進入了玄之又玄的世界。
竹葉上的一滴水滴落至他的發間。
啪嗒——
他聞到了花香的味道,一片花瓣從他身旁飛過。
一花,便是一世界。
“凡我溫家後人,若有幸看到此篇《禦靈術》,便是生了靈緣之人。我溫良玉當年帶着妻子離開了大禹國,去了靈氣充足之地,生死難斷。只是未能帶走尚在襁褓中的女兒,怕她也同我一道出事。”
“若得此篇,上有一傳音之法,催動靈氣即可傳音。只盼告知我那女兒是否安康,溫良玉筆。”
殷牧悠心境松動,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體內靈氣已經大漲了。
他尋着這玉片,習得了溫家真正的禦靈術和修煉之法。
既然得了這機緣,只是告知安康罷了,他便催動了體內靈氣,嘴裏默念了幾句話,以此傳音——
玉片逐漸化為瑩瑩之火,消散在空中。
缥缈閣,玉林院。
遠在玄陽大陸的溫良玉緩緩睜開了眼,玉片穩穩的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這麽多年了,溫家總算出了個靈緣之輩。”
他拿起玉片,大步朝內室走去:“阿瑤,有消息了!”
喚作阿瑤的女子正在煉丹,被溫良玉這麽一喊,一爐丹藥全都毀于一旦。
她氣得捏住了溫良玉的耳朵:“你今日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就十倍的陪我的丹藥!”
溫良玉哎喲兩聲:“娘子,停手停手!我是說咱們的女兒有消息了!”
“如如?”
溫良玉連忙催動靈氣,少年幹淨的嗓音便從裏面傳出:“溫前輩安好,在下溫琅。溫茹已于千年前故去。溫茹十五及笄,十六嫁人,一生平安康健,老來子孫滿堂。”
阿瑤眼眶濕熱:“原來那邊已經過去千年了。”
“玄陽大陸一年,那邊便三年,我們來此地也三百多年了。”
阿瑤擦了擦眼淚:“你別說,快聽聽他說!”
玉片裏的聲音又緩緩道:“只是千年時光流轉,溫家繁榮不複存在,現如今溫家後人只剩下我一人。溫茹……乃是我直系祖先。”
阿瑤睜大了眼,怎麽也沒想到這少年竟是他們女兒的後人。
這是怎樣的緣分吶?
溫良玉也鼻尖酸澀:“這小子,一開口喊什麽溫前輩,搞得我以為是兄長那一脈的。”
擔心了三百多年的女兒,如今總算是得到了她的消息。
妻子的身體,全憑他硬生生拖着。
若是離開了靈氣充足的玄陽大陸,約莫會立刻死去。
他朝阿瑤望了過去,她的身上帶着濃重的死氣,臉上的皮膚也潰爛大半,尋常日子總是帶着面具。她不能輕易出去見人,所幸一直留在了缥缈閣內。
阿瑤時日無多了。
阿瑤知曉他怕孤苦,便強撐着陪在他的身邊。明明身體都快腐爛,明明每日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卻一如往常的笑着。
溫良玉在來這個地方的時候,便修了有情道。
一顆道心,種在了阿瑤的身上。
他三百年就修得了元嬰巅峰,是人人豔羨的天才,卻還是擋不住和嬌妻天人兩隔的局面。
逆天改命,難上加難。
他已經堅持了三百年,卻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溫良玉心中悲戚,正想着,玉片裏的少年又開了口。
“前輩,我如今即将前往大禹國王都,見自稱真武宗修士之人,尋求延續壽命的一味藥。另外,我想問問前輩,什麽辦法才能讓兇獸恢複原樣?”
溫良玉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後面那部分完全被他忽略,只想着真武宗的事。
“真武宗?從玄陽大陸回去,至少要化神期的修為,可近期并未聽聞化神期修為的人去了那裏!”
“他可是如如的後人,得想個法子阻止!”
“玉片只能單方面傳音,沒辦法!”
阿瑤急了起來,來回走動的念叨着:“怎麽辦,怎麽辦……”
“你別急,容我想想。”
溫良玉打定了主意,以禦靈術喚出了白虎,“這是我最後與你下達的命令,去成為溫琅的禦靈獸!”
一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缥缈閣中。
他人去不了,但擁有化神期修為的妖獸卻可以!
—
殷牧悠已在竹屋外站了多時了,久久沒有聽到溫良玉的回信。
他嘆了口氣,的确是他太貪婪了,還想着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堯寒恢複原狀。
夜色漸濃,穿過了九曲回廊,他才回到了寝屋。
容缇站在外面,小心的拉着殷牧悠的衣袖:“別進去……”
屋子裏,不斷有痛苦的聲音傳出。
“成為兇獸的日子越久,他的理智就會越被吞噬,每日臨近午夜時,他就會成為這個樣子。”容缇望向了他,“堯寒不會希望你看到的。”
殷牧悠呼吸紊亂,他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今日,是堯寒發作的第一日。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當中,堯寒就是這樣,日日夜夜受到折磨。
他化解了他心上的怨氣,可他還是成了兇獸。
理智與本能,無休止的對抗了起來,堯寒高傲不願臣服,便永遠堕入痛苦的深淵。
殷牧悠的身體微僵,明明知曉堯寒不想讓他看見,可聽到裏面他痛苦的聲響,還是忍不住推開了門。
黑色的火焰燃燒在他四周,那雙血紅的瞳孔裏沾滿了淚水,乍一看,仿佛血淚那樣。
他的身體顫抖着。
“痛,好痛……”
殷牧悠走了過去,将他抱在自己懷中。
黑火遇物即燃,頓時将他的長袖燒得只剩下灰燼。
“我在,不會有人敢害你。”
容缇看得心膽欲裂,他只是個人類,怎麽敢?
然而堯寒的顫抖卻逐漸停止了,眼瞳的顏色也恢複成正常。
他連忙控制靈力,滅了殷牧悠身上的黑火,只是他的衣衫還是被燒毀了大半。堯寒舔了舔他被燒傷的手,眼露心疼。
殷牧悠卻習慣了似的,揉揉他的皮毛:“沒事。”
他的眼神浮現堅定,以前只覺得自己陪在堯寒身邊,他遲早有一日能徹底治愈。
可現在,殷牧悠卻改變主意了。
兇獸會帶來厄運,為禍一方,這就表示他們必須隔一段時間就換住處。他不喜歡颠沛流離的日子,堯寒也是。他更加不喜歡看到堯寒痛苦,日日受此折磨。
他定要尋到方法,不能在讓堯寒受到痛苦。
随着殷牧悠的撫摸,堯寒徹底在他懷裏睡着了,那樣子安心無比。
容缇睜大了眼,呼吸都止不住的放輕了。
他想,以堯寒的資質,以後定會淩駕一方。他的實力如此強大,進展更是與日俱增。
這頭兇猛的妖獸,平日因為殷牧悠的緣故才就此蟄伏。
這便是他和人世間唯一的關聯。
若哪一天,這關聯斷了……
容缇的身體狠狠發顫起來,嘴唇也變得蒼白。
若哪一天,這關聯斷了,把兇惡本性都鎖入內心的妖獸,終有一日會破繭而出。
到時候,誰也阻止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堯寒:又來了一只妖獸和我争寵!
殷牧悠(抖三抖):白虎?貓科動物!!
群體吸貓薄荷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