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诶,老栓,你說,洋人那個飛機上面呲牙咧嘴的畫得到底是個嘛兒玩意兒啊?”一個老農模樣的人指着停機坪上一架畫着鯊魚大嘴的飛機問身邊另一個老人。
那老人不屑地撇撇嘴,說:“我說你真是老糊塗了撒,楞個明顯還看不出來啊?老虎啊!”
“哦~~~經你楞個一說……還确實是老虎!那,老虎楞個還會飛上天了呢?”
“飛虎啊!”
瑞麟在空軍學校當了兩年的教官,和他的戰友一起訓練出大批優秀的飛行員輸送到了前線。最終由于戰事的不斷吃緊,上頭和唐納德商量着,将他的飛行隊和優秀學員們進行了整編,成立了新的飛行隊。瑞麟成為了這支飛行隊的一員,和哪些不同膚色的小夥子們一起鏖戰在祖國西南邊陲的藍天上,守護着全國抗戰物資運輸的生命線。
他的外國戰友們随性慣了,在自己的飛機上畫上了各種各樣的圖案,好鬥的,畫上了鯊魚、魔鬼;好色的,畫上了性感美女、美人魚……
瑞麟的飛機看起來很素雅,跟其他花枝招展的飛機放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但大家都知道瑞麟格外寶貝自己的那架飛機,他自己也笑稱這飛機是他的小老婆——“雨桐號”的機身上畫的盛着水滴的梧桐葉。
相比宗麟的艱苦,瑞麟明顯悠哉很多。美國人的軍需補給裏面,啤酒咖啡香煙樣樣不缺,所以他也能跟着喝上美國本土産的藍帶啤酒。
一瓶下了肚,山泉水冰鎮過的清涼趕走了溽熱的濕氣,人也一下子精神了很多。才四月份,這裏的氣候已經能抵上杭州和重慶的夏日了。不遠處,他的戰友們還在溪水裏打鬧,他笑笑,低頭從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張照片。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照片中的兩張俊俏的臉頰,他不知不覺地勾起了嘴角。
一瓶啤酒突然沖進了他的視野,他轉頭,看見是唐納德,便笑着推開了啤酒瓶。
“剛喝了一瓶了,待會吧!”
唐納德挑挑眉把酒瓶放在一邊,舉起自己的那瓶灌了一大口,轉頭瞄了眼瑞麟手裏的照片,問:“這就是那兩個孩子?”
瑞麟點點頭,把照片遞給了唐納德,“已經上中學了,這是入學典禮的照片。這照片還是唐納德夫人幫忙郵回中國的。”
“我母親跟我提過,她很喜歡他們,他們還住在她家的時候,她每天過的都很開心。”唐納德說着,仔細端詳起照片來,“果然如她所說,這個男孩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這女孩……”他挑着眉毛轉頭看了看瑞麟,“我覺得也和你一模一樣。”
瑞麟輕笑一聲奪回照片裝好,背靠在身後的大樹上,雙手托起後腦勺,似乎在想着什麽美好的事情。“我倒希望女孩能更像她媽媽一些。”他說着,輕輕眯起了眼睛,“她媽媽從小就很漂亮。”
唐納德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賊笑着灌了自己一口啤酒,又道:“你多久沒看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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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
“應該快了。”唐納德的表情很輕松,“西南現在已經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我們都可以回家了。”
“帶着你的新婚妻子?”
唐納德不答,只笑得更歡了。一位美麗聰慧的中國姑娘,最終收了這個美國單身漢那顆愛冒險的心,他們在不久之前剛剛舉行完一個簡單的婚禮。
唐納德笑完,從口袋中翻出一張電報來,“調令。”他說着,順手遞給瑞麟,“不夠時間讓你回美國看看孩子,但足夠你在重慶待一天看看你的妻子。”
瑞麟接過仔細讀着,再轉回頭時已是一臉欣喜,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沙,伸了個懶腰,“是該回去看看她了。”他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地往營房走去,“總是寵着小老婆她會吃醋的!”
雨桐聽見有門鈴響的時候,正在梳妝鏡前畫着口紅。窗口飄來春花的清香,早起的鳥兒還在枝頭歡唱,眼前的溫馨讓人不忍辜負,她卻并沒有太多的時間陶醉其間,廠裏面還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定奪。不知哪位客人會在這樣的清晨來訪,雨桐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太往心裏去,若需要她出面老薛自然會來通報。
她走到穿衣鏡前理了理旗袍的衣襟,春寒料峭,露氣未退,就這樣出門鐵定是不行的,正想着今天的寶藍色旗袍該配個什麽顏色的風衣,敲門聲響起了。
并未多想,她走去開門。剛拉開一個一人寬的門縫,一個黑影一閃而進,不等她反應便向她撲來,一把把她擁在懷裏。
“沒時間解釋了,上床再聊!”
雨桐被這陣仗吓得差點沒出個左勾拳,卻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這熟悉的渾話,不是瑞麟還能有誰!
她拼命掙開他,擡起頭時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真的是他!她的瑞麟回來了!
雙手抱起他的臉,她一時竟忘了要開口說什麽。
他黑了,但成熟了好多,也許是曬得,他臉上多了好些細小的皺紋,眼中卻依舊神采奕奕,散發着他特有的桀骜和自信。他穿着深棕色的空軍夾克,軍色的褲子合體而幹淨,褲腳紮在了黑色的皮靴中,說不出的潇灑帥氣。
瑞麟滿眼笑意,任由她牽着手上下打量着自己,他低頭,也深深凝望着她。三年的時光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舉手投足間又平添了幾分從容與淡定。
美目盼兮,她的笑帶着一絲嬌羞,卻又含着掩不住的挑逗,“都去床上了,還聊什麽天啊?”
喉頭猛的幹渴,瑞麟将她一把抱起丢到床上,欺身便壓了上去。幾乎沒有費力氣他便撬開了她的唇齒,那香甜是他長久未曾品嘗過的,他那麽依戀,無法自拔。
周圍的空氣漸漸燥熱起來,她的口中似乎流淌着清涼的甘泉引得他不住地深入探索,舌尖癡癡地糾纏着,糯糯地勾出了靈魂最深層的思念與感情。她回應着他,那麽熱烈。她微微擡起下巴想要更加靠近他,她在索取,她想要的不止這些。數不清的日日夜夜,他們彼此想念着,不止心裏。相思的苦楚讓他們迫不及待地融化在一起,交纏的十指彼此溫柔地依偎着,随着靈魂的相撞有節奏地握緊。
良辰美景,春意婉轉。
久旱逢甘露,小別勝新婚。溫柔纏綿之後,兩人相擁着,靜靜地躺在床上。雨桐窩在瑞麟懷裏,用手指調皮地玩弄着他的喉結,瑞麟怕癢,連連縮脖子,她便更加起勁了,靈活的手指小蛇般竄到他的腰間胡鬧起來。
“別鬧!”瑞麟嬉笑着,蜷着身子躲避。
雨桐哪會罷休,愈發來勁地撲了過去。瑞麟本以為一場要人命的皮肉折磨即将來臨,卻不想雨桐忽然停止了動作,背後猛的一涼,被子被掀開了。
“躺好!我查查你有沒有受傷。”
瑞麟一聽,雙手墊在腦後,踏踏實實地躺平了,任憑她檢查。
“想占我便宜就直說,還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壞笑着,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就只有你的口紅印。”
雨桐仔細檢查了一邊,确實沒有發現什麽傷痕,終于放下心來,望着滿眼暧昧的瑞麟,又鑽進了他的懷裏,把他的臉扶向了自己,“結實了好多。”
她的臉上還泛着潮紅,唇齒間散出的火熱氣息讓瑞麟的呼吸又重了起來。他傾身又去吮吸那誘人的紅唇,還未盡興卻被雨桐嬉笑着推開了,“別鬧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一早上了,你什麽都沒吃。”
“不餓。”瑞麟不由分說又壓了下去,雨桐推了兩下,也實在抵不住自己的思念,便又順着他的意了。
早已過了日上三竿的時分,兩人依舊相擁着,沒有要下床的意思。瑞麟掖了掖雨桐身後的被角,溫暖把她包圍地更緊了。
“呆多久?”環抱着這溫暖,她的手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摩挲着。
“只待一天,明天一早就走。”
雨桐猛地支起了身子,柳眉微皺,望着他的眼裏除了驚訝,已經有壓抑不住的悲傷開始翻滾了。瑞麟重新将她拉入懷中,輕輕揉着她的烏發,卻不知道如何安慰起。
“這仗還要打多久?”良久,雨桐緩緩說着。
“快了,不會太久了。”瑞麟的思緒,慢慢又飄向了無數個孤身的日日夜夜中,那些陪伴着自己的回憶,“兩個崽子最近怎麽樣了?”
“很好。聽二娘說,兩人懂事了好多。特別是言諾,倒真的有些宗麟小時候那般的長兄氣概了。”
“二娘老了好多。”
“是啊!”提起二娘,雨桐心裏又發沉起來。這些年,二娘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言諾和言愛的身上,中文字都認不全的她,為了更好地照顧兩個孩子的生活,竟把英文給啃了下來,現在她已經能游刃有餘地應付在美國的生活,沒有什麽障礙了。而他們,卻沒能照顧好韻宜。
“別想了,”感覺到雨桐的低落,瑞麟安慰道,“等仗打完了我們把她接回來,和宗麟一起好好孝順她。對了,宗麟回來過嗎?”
“三個多月前回來過一次,來開會的,帶着副官他們幾個就在家吃了一頓飯就匆匆走了,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走之前是說要去湖南的。”
瑞麟沉思着點點頭,笑問:“給他做什麽好吃的了?”
雨桐一聽興致又上來了,撐起身子望向瑞麟時已經忍不住臉上的傻笑了。
“我用辣椒給他燒了一盤耗兒魚!”
這下瑞麟也憋不住了,“你明知道他不吃辣的,又胡鬧什麽?”
“還有好多其他菜呢!而且燒了一大盤,我就給他夾了一小條,他是流着淚吃完的!偏偏他的副官和那幾個戰友都能吃辣,全桌就他一個人邊吃邊抹鼻涕眼淚,你是沒見他當時那個樣子,哈哈哈~”雨桐掩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瑞麟也繃不住笑了,卻也有些無奈,“當着他下屬的面,你就不能給他留點面子嗎?”
“诶!你別說,宗麟真是條漢子,那麽辣,他硬是把那條魚給吃完了!”
瑞麟看着雨桐眉飛色舞的模樣,忍不住輕輕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沒有在惡劣的前線生存過的人不會理解,家裏的飯,是人間的至臻美味,朝思暮想又求不得,不管那菜是酸甜苦辣,都蓋不住那其中思念的滋味。
雨桐笑看着不語的瑞麟,忽然“嗖”地爬起了身,撿起床邊的衣服就要穿上,“看把你饞的!你鐵定是餓了,我給你做菜去。”
瑞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又按在了床上,“我就想吃你!”
作者有話要說: 瑞麟體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