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竹馬的妻主死了

天正收起最後一絲昏黃,萬家燈火次第亮起,雲深處歇了袅袅的炊煙,遠處寺廟的鐘磬聲當當傳得許遠,沉沉回響在耳邊。

他們兩人相挽走到紀府門口時正碰上門前立着一溜小厮,管家正拿着燈籠彎腰關攏朱門。

“哎呀呀小公子你可回來了......我們正要出去找您,還是先進去再說,家主和主夫正等着呢。”管家一轉身看見紀言初差點老淚縱橫,瞥見旁邊立着的薛梓珂更是吓了一跳的模樣,“薛小姐!有失遠迎!多謝送小公子歸家,家主也常念叨着您,不如進去喝杯茶?”

薛梓珂心底發虛,他們的小公子衣衫齊整冰清玉潔地從家裏出來,等到她送他回家的時候,卻是衣衫齊整滿身紅痕了。雖然同他做了那事後心底已經将他看成了未來夫君,但是眼下對着慈愛的老管家,她卻油然而生一種誘奸少年的負罪感。

她正想拱手謝過離開,不巧紀言容正聞聲趕來,兩人打了個照面,俱是一怔。

薛家同紀家本就是世交,不過薛梓珂母親去世後兩家聯系畢竟少了,好在紀家讓兩位嫡子嫡女常去往來,不要薄了情分。更何況在私塾的時候,紀家未來的家主紀言容還與她同吃同住,感情非比尋常,只是後來紀言容抛下學業,轉而研究起了算數,兩人難見一面,不免漸行漸遠。

由此說來,紀言容與她其實算作許久未見的故交了。

紀言容最先反應過來,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微微笑道:“梓珂快快進來,母親父親見到你定會高興壞了!”

薛梓珂乍逢故友心中溫暖,也不好再作推拒,從善如流地擡步上了石階,望着她笑道:“今日怎麽舍得回來?不去研究你的算術了?”她輕松笑着,學起了紀言容當年的模樣,“今有粟一鬥,欲為粝米。問得幾何?”

“為粝米六升。”紀言容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眼又作出苦大仇深的模樣,“母親說若我不去趕一趟秋試,就不準我這個敗家女再進門。如今離秋試滿打滿算也才一年半的時光,私塾裏教的東西早就忘幹淨了。母親這次對我可是下了狠心。”

薛梓珂聞言好笑,想拍着她手安慰幾分,沒想到突然邊上紀言初一聲驚呼,差點就要被門檻絆倒,薛梓珂想也未想地伸手攬住他,令他安穩摔在她懷裏。

紀言初難為情地仰頭看她,卻見她微皺着眉頭,一雙眼緊緊看着他:“走路也沒人跟你搶,小心仔細點。”紀言初心下也有些後怕,害羞埋首在她胸口只小聲嗯了一聲。

紀言容本想伸手扶住自己弟弟,現下只好不尴不尬地停住。看着薛梓珂将紀言初抱了個滿懷的模樣,心底不免奇怪,他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熟了?自家弟弟對薛梓珂早就芳心暗許,她是知情的,所以見了也不覺得奇怪,卻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動作這樣自然。

爾後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薛梓珂也沒有半分抗拒的模樣,在心底長長哦了一聲。

紀言初情意外洩的模樣也被紀家家主和主夫看了個正着,紀言容年級還輕或許還不懂得,但是他們兩人活了大半輩子閱歷豐富,是通曉些門道的。看着紀言初抱薛梓珂抱得那樣緊,他們驚異地對視一眼,心下已是了然。

閨中少年不常見異姓女子,照理來說是對女子的觸碰極為敏感的,眼下紀言初貼得這樣近卻沒有半分不适的樣子,只怕......只怕不是他們私下裏常常大膽觸碰,就是最壞的——生米已然煮成熟飯了。

Advertisement

他們現在看薛梓珂的眼神像是百感交集。以前薛大人還在世的時候兩家也笑談過,有意要将紀言初配給薛梓珂,也就任兩家孩子随興玩鬧。

後來年歲漸長,他們也覺出不對來,看着自家寶貝兒子跟在薛梓珂和姜卿栩那一對後頭,好像難過又渴盼不舍的動情模樣,他們到底也是過來人,只得長嘆息,再不準他出門,待在閨中好好學些詩詞書畫,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想開導他,人若無心我便休之類的。

現下才明白過來,小輩自有小輩的造化,他們這樣枉費心思,倒是越添越亂了。倒不如撒手不管,端看他們如何自行發展吧。

一陣坐下寒喧後夜色已深,薛梓珂起身拱手告辭,紀母紀父這時已經把她當作紀言初的妻子來看待了,只覺得她談吐自如,态度不卑不亢,為人溫和又懂禮,性子好像也是個待人溫柔的,言初若是嫁了她,他們不知道要有多滿意,于是也笑眯眯随她走了,不再挽留。

只怕日後要來他們家過夜的時候多着呢。他們這樣想着就喜形于色。

紀言初戀戀不舍地目送薛梓珂和姐姐離開的背影直到不見,回頭看見母親父親正一直笑眯眯看着他呢,也有些心虛,正趕緊推說累了回房,好回去洗幹淨身子,他現在衣衫下還留着兩人歡好後留下的黏膩精水,到底不太舒服。

紀母紀父哪肯輕易放他走,強留着他關心問道:“她對你好不好?”說着紀父還拿眼神暧昧示意了一下薛梓珂走掉的方向。

“什麽、什麽好不好......”紀言初頭也不敢擡,手無措地虛放在腿間,忽然想到了之前淫靡的情事,像被燙着似的,趕緊把手放在腰側。

你以為我們在問哪方面對你好不好,難道還來管你們床上的事嗎。紀母紀父心底一陣無語。

主堂上那方母子兩個正在鬥智鬥勇,這方紀言容已經将薛梓珂送到宅門口。

門上一對大紅燈籠在黑夜裏輕輕搖晃,在一片寂靜裏亮得瑩瑩的,微微的光亮照得薛梓珂臉龐溫潤柔和,她轉過身一揖別:“紀姐姐請留步,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快回吧。”

卻不想紀言容腳步頓住後立定,一改往日嬉笑随意的态度,整整肅容對着她深深一揖到底:“薛妹妹請好好保重身體,你是有好學識的,不日光耀薛家門楣的時候,伯母伯父的在天之靈或也得以慰藉。”她猶豫了一會,“也請不要辜負紀家上下對你的期盼。”

薛梓珂先被她突然這番動作怔了片刻,不一會兒就聽出紀言容話中有話,她這話說得,就仿佛已經把弟弟的一生莊重轉交給她。

薛梓珂心下不免一凜,油然而生被賦予重大責任的嚴肅,沉着臉肅肅整衣,也對着紀言容深深一揖:“承紀姐姐吉言。定不負伯母伯父和紀姐姐的深望。”

紀言容聞言倒是輕快笑了,這一笑揮散了之前凝重的氣氛:“薛妹妹是不是還少提了一個人?仔細想想忘了誰?”看得薛梓珂面上一紅,讷讷告辭轉身走了。紀言初忍不住笑,就像回到當初無憂無慮的日子。

深深巷口,夜色濃得像墨一樣濃稠得化也化不開,只有幾家高樓亮起的燈火權當照明,紀言容靠在門邊目送薛梓珂一身長袍緩緩踱步走了,拉起的影子一步步堅定地轉折消失,她半是欣慰半不舍地長長嘆了一口氣,輕輕掩上重門。

這邊的兩人已經得到了家族長輩的默許祝福,那邊的姜卿栩還獨自一人游蕩在街上,萬家燈火卻獨獨沒有一盞為他而亮,他身也煎熬,心也煎熬。

姜卿栩一身黏糊的愛液來不及清洗,更不提滿身都是薛梓珂或舔吻或輕掐出來的紅痕。

他已經出來一整天了,害怕被妻家人發現,一時心中驚懼如白兔,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辦,天大地大竟沒有他們父子倆的容身之處。他不敢這時候回去,只是在空空寂靜的街上像個無頭蒼蠅走着走着,茫然中還是走到了妻家。

但是此時的宅院,和以往暗沉沉死一般的寂靜不同,滿院都是亮彤彤的燈火,下人們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他如行屍走肉地跨過門楣,不巧有個搬着桶水的小厮撞了他肩膀一下,水潑撒了小半:“哎你這個人怎麽不長眼啊......”

他話音還未落,發現自己才是最不長眼的人,急忙放下水桶,哆哆嗦嗦跪下:“主夫大人您可回來了!家主她......家主她病死了!”說着抹了抹眼角烏須有的淚。

姜卿栩被迫嫁的這個土財主,自四十三歲那一年不慎落水,好像是被河中石頭磕到哪個要緊的地方後,就一直半死不活地躺着床沒有下來過。

前幾個月財主的正夫死了,財主的老父親不聽女兒勸阻,一意要為她續弦,說是全當沖喜了。他花了許多的心思和苦功夫,為她尋羅到姜卿栩這個聞名遐迩的美人兒,許下金銀錢票哄住了姜卿栩那個視財如命的父親,這才有了轟動全鄉的迎親儀仗。

可是他花了大價錢,那個冤家還不一定肯要呢。大婚前幾天還在鬧着不喝藥了,死都不肯成親,說是不肯辜負她結發夫君,多大的人了都,像是被鬼魇住似的。

說起來也真是氣死他了,自己女兒的那個正夫,在世的時候常與他怄氣也不說了,死了還不讓他舒心,名字整日在他女兒口中被念起,聽得他只覺得那個人陰魂不散地纏在家裏。也不知道女兒到底看得他哪裏好。

他心裏想沒有哪個女子能舍了姜卿栩這麽一個俊俏美少年不受用,天天追思着那個黃臉公吧。好在女兒大婚時開了竅一般的,不再動不動就摔了瓷碗,将湯藥潑灑得滿地都是。

想是拜堂的時候不小心見了新夫君,覺得确實美貌驚人了。女人啊都是個頂個的好色,就和他那個死鬼妻主一般。他心中一陣得意,覺得自己真是驚才絕豔,做了一個天大的好決定。

他哪裏想到自家女兒福薄緣淺,才沐了美人恩短短三個月不到就撒手西天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