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升故去
戰場之上最是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會落得滿盤皆輸,什麽戰無不勝,什麽運籌帷幄,在你變成白骨之後,就什麽都不是了。
李升将軍過世的那天,許承言站在城牆上看得清清楚楚。
西川公主的屢戰屢勝,逼得李升不得不舍掉平陽鎮,改守華城。
華城一戰,許承言的提議并沒有被采納,卻采用了李沅琛的法子,讓所有人的一切功虧一篑,十萬大軍折損了五萬,失去了李升,最後是白墨緣帶着人打了過來,才勉勉強強勝利,然而平陽鎮卻奪不回來了。
白墨緣回來了。
帶着許承言和許紅眠,還有李沅琛,還有李升将軍的棺木。
許承言扶着面無表情的許紅眠下了馬車,便着手處理事務起來,她代替着許紅眠打理好了一切。
許紅眠不哭也不笑地坐在那裏,燒着紙。
前來哀悼的人絡繹不絕。
李升将軍生前為人爽直忠厚,極少與人交惡,是當之無愧的忠良,可這個人死在沙場上了,死在那場毫無預兆的偷襲,他被人用長矛貫穿的身體。
“你有什麽臉,坐在這裏,你趕緊從我家出去!”李沅琛看着自己的繼母,無情地吼道。
許承言聞聲走過來。
許紅眠卻安靜地燒着紙,對于李沅琛的謾罵熟視無睹。
“滾!”李沅琛推搡了一下許紅眠。
許紅眠坐在那裏,毫不動搖。
在場的人都在看着這兩個人,實在想象不出,曾經十分要好的母子兩人,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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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承言走過來站在許紅眠前面,問道:“你想怎麽樣?你父親屍骨未寒,你想怎麽樣?”
李沅琛指着許承言的鼻子,說:“我們李家的事情,用不着你外人插手。”
許承言看着他,冷聲說:“你今天要是不想消停,我就奉陪,但是你要動許紅眠,不行!”
李沅琛指着許紅眠,說:“真是無恥啊,我父親要不是她能殒命沙場嗎?”
許承言笑着說:“你好好想想是因為她你父親才殒命的嗎?若是用我的方法,不但你父親不能死,也不至于失掉平陽鎮,但是因為你的自作聰明,才會如此。”
李沅琛瞪着眼睛吼道:“是我嗎?”
“不是你嗎!”許承言的聲音蓋過了李沅琛的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他們。
白墨緣走過來勸道:“都心情不好,就少說兩句了。”
許承言拔出白墨緣随身的佩劍,拉着李沅琛的衣服,把他拉到院子裏,将劍扔到她面前,說:“怎麽,心情不好,把劍撿起來沖我來啊,你有能耐現在發威,當時呢,是沒見過女子嗎!”
李沅琛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把劍,默默地撿了起來,當時,他看着西川公主慌神,就顧前不顧後,父親救他的時候被人偷襲。
許承言又恢複平靜,她說:“你要怪,就怪我頭上,是我醫術不精,回天無力。”
剛好,雲璟帶着柳玉寒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圍在那裏,看着他們兩個人。
李沅琛低着頭,看着那把劍,他知道父親的傷大羅神仙也沒辦法救了,他也知道明明是自己的錯誤卻還要怪在無辜的人身上,他也知道明明那個人比自己還要痛苦。
這時,許承言緩緩地跪下說:“我求你,只要她好好守靈,你不要多說話,只要讓她送将軍一程便好。”
李沅琛看着許承言,他有些愣住了,因為曾經許紅眠口中的許承言如男兒一般不輕易跪下。
不光是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雲璟更為吃驚,因為他知道許承言的腿讓她極少下跪,每次跪下的時候都是極為吃力,記得每次入宮,許承言好像都要喝一碗藥才能入宮,他看到許承言為忍住疼痛而緊緊握住的手。
“我請求你!”許承言哀求地說道。
李沅琛扔下劍,走開。
雲璟立刻走過去想要扶起許承言的時候,白墨緣卻先他一步扶起了許承言。
“承言,你不必這樣子,沅琛是明事理的人,也不可能對自己的繼母有什麽過分舉動。”白墨緣說。
許承言搖搖頭,說:“現在這個時候,恐怕這樣子是最合适的。”
白墨緣還想說什麽的時候,雲璟卻走過來拉住許承言,他剛一聽到消息就趕緊過來了。
白墨緣看着雲璟,那種樣子像是在宣誓主權一般,而他的确沒有機會了。
柳玉寒走到許承言身邊說:“你是不是很累?”
因為許承言看起來面色憔悴。
許承言搖搖頭。
柳玉寒說:“我幫你看着紅眠姐,你休息一下吧!”
“承蒙好意,我自己看着,放心些。”許承言說,她明明知道那樣子的許紅眠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可是心中還是放心不下。
柳玉寒知道,許承言和許紅眠的情誼深厚,許紅眠這個樣子,最心疼的就是許承言,她每次看着都羨慕無比,她也曾想若是自己的姐姐妹妹都如許承言和許紅眠這樣,自己也許就不會這麽急就嫁給寧王。
許承言走過去遠遠地坐着,看着許紅眠,許紅眠的臉色煞白,只是機械地做着燒紙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從聽到消息以後,到看到李升,這個人一聲也沒哭過,就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像是沒有了靈魂一般,到了夜裏躺下的時候,這個人也不會合上眼睛睡覺,就那樣躺着直到天亮。
若一直這麽下去的話。恐怕她自己就撐不下去了。
許紅眠看着那燃燒着的紙,她真的沒有什麽感覺,無論是誰從她身邊走過,還是誰說了什麽,她都聽不見,她的腦子裏充斥着一句話,李升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許承言長長嘆了一口氣,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哪個地方做錯了,她姐姐要受到這樣的懲罰,是不是給自己的懲罰報應到了她姐姐的身上,才會如此?
“在想什麽?”雲璟輕聲問道,似乎生怕驚了許承言一般。
許承言說:“我在想是不是在一年前不應該回來,不應該嫁進王府,不應該謀劃,不應該去參加公主府宴會,不應該救出你母妃,不應該答應陛下,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雲璟坐在她旁邊,說:“沒有對與錯,你看,如果不去長公主府宴會,雲琅就沒了,你還救了雲珝,至少雲珝在臨死前看明白一些事,蘇家這顆毒瘤也是你提示,你還救了一百三十戶流民,承言,你可想清楚了,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沒害過人,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許承言說:“我那個時候如果能夠堅持一下就好了,至少我的方法可以撐到白墨緣趕過來。”
雲璟說:“世事自有定數,你說過的,順勢而為。”
許承言說:“你看紅眠姐姐那個樣子,真的,她要是哭出來的話我還能好受點,可她一直就是那個樣子。”
雲璟看着許承言。
許承言摸着膝蓋,那裏隐隐作疼。
在雲璟看來,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個局,怎麽就那麽巧,西川在這時候偷襲,就在南魏使者進長安的時候,怎麽會那麽巧,而且那麽準确地就找到糧草就給燒掉了。
突然的進攻,突然的襲擊,而且是西川公主親自上陣,在李沅琛喜歡上她的時候,怎麽一切都那麽巧合。
“你也覺得不對勁吧!”許承言換了一副冷靜地嗓音說道。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不對勁?”雲璟問。
“李沅琛喜歡上西川公主的時候,他上戰場的時候,看着敵方打頭陣的女子慌了神。”許承言說。
“我比你早一點,應該是有人來報的時候我就找人調查了。”雲璟說,“李升的軍隊要仔細排查一下。”
“靠你了,我現在沒有心情去多想了。”許承言說。
雲璟看着許承言,那句“靠你了”像是對他的鼓勵一般,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夠這麽說也許結局都不一樣,也許自己就不會那麽對待她了。
許承言不會示弱,就好像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的香包裏面有毒草一樣,她就那樣堂堂正正地看着看着向她發難的人們。
她永遠不會是那個站在男子身後需要保護她的女子,她是那個能夠和男子并肩站立的女子。
雲璟握着許承言的手,他覺得自己好像能夠了解她了,因為他開始覺得她走進他的世界是命中注定。
柳玉寒遠遠地看着,她覺得自己現在過去,也進不去那個世界,眼見的不一定為實,也許他們之間有看不見的紅線,早已将他們緊緊相連,只是彼此還沒有發現,那麽等她們發現的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她做不到許承言那樣果決的離開,也許自己即便承受這傷痛也會呆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