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爺喜呵地笑着,眯着眼睛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一段時日沒見長高了不少,扶着她周身一打量,“華姐兒,聽說前段出了意外,沒什麽事嗎?”

看來那件事舅舅也已知曉, “沒有什麽事,讓舅舅挂心。”怪不得舅舅會提前來京,原來是得知自己上次失蹤的事情。

“你這孩子,一向穩重,舅舅和你母親都是放心的,只是你這些年一人獨身在外,萬事都要更小心,有什麽事就來這裏尋顧掌櫃。”顧老爺十分不放心外甥女一個人住在外面,可是常遠侯權大勢大,顧家不過區區商賈。

當年鬧得那麽大,兩家早就撕破臉,只可憐外甥女一個人,小小年紀就沒有人照顧,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好,我聽舅舅的。”華娘的心裏十分的感動,這才是親情,她來到這裏替原主感受到的第一份真切的關懷。

接下來顧舅舅又問一些她最近的情況,她一一回答,看着外甥女粉紅的臉寵,顧舅舅放下心來,剛一聽出事的時候,他趕緊丢下手裏的買賣,連夜進京來。

“你們莊子上第二茬水稻可種下?”雖然已經從信裏知道了結果,可是他還是喜歡和外甥女讨論這樣的事情,外甥女每每都有驚人之語,便是對他的生意都多有助益。

她放了一塊點心在嘴裏,“已種下,顧莊頭辦事放心。”

“呵,我的外甥女更能幹呢。”顧舅舅看着她笑道,“這種第二季稻子的事情還是你提醒我的呢,要不然舅舅還想不到呢。”

她心裏一驚,莫名是覺得有違和感,怪不得之前在來陽鎮的時候稻田正上花抽穗,而自己莊子上确早已割完新種。

“京裏還有其它的人家種嗎?”她問舅舅。

顧舅舅詫異地看着她,語氣中略帶得意,“沒呢,咱們是頭一家,舅舅在城西的幾個莊子都已種上,秧苗都活過來,綠茵茵的一片,看起來應該能成。”

她心緒翻湧,原主妥妥的穿越女啊。

☆、大皇子

舅甥兩告別分開,顧舅舅剛走到拐角處,便被人截住,來人黑臉大塊頭,對着他便抱拳,“可是顧老爺,我家世子有請。”

顧三升驚疑不定,哪家的世子要見他?自己無名小卒一個,京中的世家門第太高,根本就不可能結交得到世子這類的貴人,但多年經商的見識,讓他很快便鎮定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幽深雅靜的庭院裏,古木參天,庭院閣樓中門大開,琴音叮咚如泉水流入深潭,身着白衣宛若天外來仙的男子立在窗棱前,聽到腳步聲,男子轉過頭來,豔光從屋內直射出來,饒是走南闖北見識多廣的顧三升也愣立當場。

黑臉漢子悄悄地捅了一下他,示意他上前,顧三升這才反應過來,暗猜此人的身份,若論京中誰家公子會有這樣的風姿,想必是那位冠絕武朝的定國公世子。

右邊的屏風中緩緩走出另一位公子,一身織金風袍,金冠束發,明黃的發帶随風飄動,吓得顧三升“撲通”跪下來,胸腔內跳動如鼓鐳。

此人正是大皇子武天宥,他看向易青钰,“卓然,這就是你說的那位能人?”

“回大皇子,正是此人。”

顧三升心下大驚,果然此人是皇室中人,居然是那位少見于人前的大皇子,那另一人必是定國公世子無疑。

大皇子優雅地座在上位,低頭看着下跪的人,“起來回話,說說看,上京冷寒之地如何可以一年之中收兩季稻子?”

顧不上擦汗,顧三升渾身緊繃地站起,“回殿下,草民曾去過嶺南,嶺南那邊大多一年收割兩次水稻,有些地方甚至可以收割三次。草民便想着只要把時日算好,北方應該也可以種出來。”

“盛京周邊大多苦寒,早春如何播種?”

“回殿下,立春一過便在暖棚中播種,待谷雨後将秧苗拔出移栽至田中,七月初便可收第一茬,收回馬上接着移苗,待秋中末剛可割第二茬。”顧三升小心地回着,這個法子還是華娘想的,時下人種植水稻都是直接撒種到田裏。

大皇子看一眼易青钰,開口道:“此法甚妙,若你言屬實,必有重賞。”

接着又問了一些細節,再三叮囑他嚴守秘密,便放他離開了,顧三升不敢擡頭,跟關黑臉漢子走出庭院,出來後只覺得後背汗涼透,也顧不得回京中的宅子換洗,直接趕到自己的郊外莊子上,把莊頭把總一齊叫來,是反複是交待下去,務必對莊子嚴防死守,不得把種稻子的事透出去半個字。

天剛微亮,莊子上便迎來昨日見過的那兩位貴人,顧三升是又喜又驚,将二人領到田間地頭,此時青苗已快二指高,根莖壯實,一片青綠,遠處其它的田間則是一片金黃。

大皇子臉上雖然還是一片平靜,心中卻是狂喜交加,糧之于國,是重中之重,如若此事能成,便是利千秋福澤萬代的功績。

易青钰立在他的身後,看着他的手從掌成拳,又慢慢地舒展開,便知這位大皇子心中定是激蕩。

“卓然,你這份情本宮記下。”大皇子看一眼好友,兩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早年大皇子在宮中無依,受盡欺淩,連宮女太監都可以踩上一腳。

德妃所出的三皇子與他只相隔一歲,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有次三皇子擋着他,非要把他當成馬騎,他自是不能答應,自己母親雖然出身微寒,但他可是堂堂的皇長子,怎麽可能給弟弟如此羞辱,三皇子自小得德妃萬般寵愛,哪裏肯依便要宮人前去捉住他。

他掙脫不過,幸好碰到進宮的先定國公替他解了圍,并将此事奏給父皇,父皇才驚覺自己的長子居然過得如此低微,勃然大怒,發作了一幹侍候的宮人,狠狠地訓斥德妃母子。

他記得先定國公本來是不想多管閑事的,是他身後的孫子扯着他的衣袖懇求祖父出手的,那個孫子便是易青钰,兩人由那時便結下了緣,多年來,頗有些同病相憐的境遇讓兩人私交甚篤。

聽到大皇子的話,易青钰是立馬拱手,“臣萬不敢擔殿下如此擡愛,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功績得道,自有天歸。”

他心中清楚,皇子終是皇子,天家之人多無情,便是私交再好,該守的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古往今來,多少臣子死于帝王知己之手。

“你就是太多禮了,”大皇子謙遜一笑,“卓然,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虛禮。”

“禮不可廢。”

“依你,”大皇子似是無奈道,又轉向顧三升,“此舉事關重大,要更加小心謹慎,若此事成,你顧家怕是不止如此……”

顧家和常遠侯府的那點事人盡皆知,大皇子當然心中也明,常遠侯府的侯夫人和沐貴妃是姨表姐妹,他眼眯起,心裏冷哼,沐貴妃……當年她初進宮裏為了讨好德妃可沒少對自己使暗招。

後來漸漸得寵坐大,又生下九皇子,這些年倒是和德妃鬥得你死我活,兩個蠢女人,皇後可是樂見她們如此,正好可以高高挂起,坐山觀虎鬥。

顧三升是連忙磕頭謝恩,大皇子話外之意,讓他心裏熱血沸騰,顧家幾代人的願望到他這可能就要實現了。

當夜,莊子上便迎來十幾個看起來普通打扮,實則精練的功夫高手,有了他們的坐鎮,外人對莊子裏面的情況是一無所探。

便是華娘附近的莊子也有異動,那間莊子似乎是換了主家,不知搬來的是什麽人家,幾個下人扛着家什往裏擡,前頭的小子朝她這邊看來,擠眉弄眼的。

華娘定神一看,原來是那個小混子中的一個,心下微動,果然易大從裏面走出對着幾個人大喝,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幹個事情磨磨叽叽的,真不知道主子把他們收進來做什麽。

又看到那邊張望的華娘,吓得忙把人往屋裏趕,做死的東西,榮小姐也敢偷看,主子非得剮了你們的招子。

他從小和主子一起長大,從未見主子對任何一個人有如此的上心,那天事情剛辦完連衣服都沒換便趕着來見她,得知她不在莊子又連着趕到鎮上,看到了人也不上前,靜靜地跟着,眼見着她把幾個小子打得是鬼哭狼嚎。

真不知道主子是看中榮家小姐哪點,看着還沒長開的小姑娘,揍起人來半點不手軟,京中女子多少人觊觎主子,便是那安城郡主都處處打聽着主子的行蹤,可主子愣是正眼也不瞧一下,偏就對榮三小姐上了心。

易大又踢了一腳剛才的小子,不長眼的東西,少亂瞧。

華娘看着,笑笑便進屋,心裏倒是踏實不少,轉過頭來,打路邊一人一馬立着,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定國公府要變天

匆匆而來的易青钰打一眼便瞧見小姑娘倚在門前,他的心突然定了下來,仿佛跋涉多年的旅人終于找到家的方向。

面前的小姑娘朝自己奔來,粉衣綠褲,頭發飛散在風中,揮舞着雙手,臉上帶着明亮的笑容。

恍惚間越過漫長的歲月,那時她還是個幼童,小臉淡定自若地看着他,“可以捎我一程嗎?”

他點頭,朝她伸出雙手,那時的她眼裏如同驚疑的小鹿,緩緩在把手放進他的手中,他還記得那細膩的觸感。

轉眼間,鬥轉星移,她變成了如今娉婷的模樣,朝自己跑來,他的心仿佛從高空中落入溫泉,漸漸沉入那片溫暖。

想在剛在宮裏又巧遇了高月公主和她身邊一臉羞赧的伴讀,他認出那人是常遠侯府的大姑娘,兩人一前一後地擋着他,真是讓他煩不勝煩。

好容易擺脫兩人,将行至宮門,又碰到外出而歸的安城郡主,愣是耽誤半個多時辰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世人都說安城郡主溫婉大氣,民間也稱她為活菩薩,他心中嗤笑,披着溫婉的皮,行的卻是狠辣的事,至于什麽活菩薩,那更是個天大的笑話,施幾口粥,多給乞丐灑些銀錢便是活菩薩了,還不是太後在後面推波助瀾。

這種無謂的糾纏讓人莫名的煩躁,別以為她私下做的事情別人不知道,表舅母不就是受她的蠱惑,才讓筝表弟探自己的口風。

這樣的女子讓人倒盡了胃口,偏她自己還不自知。

“那個莊子是你買下來了嗎?”

“嗯,”他把馬繩遞給随後而來的易大,跟着小姑娘走進院子,幾日不見,她似乎多些少女的風姿,但似乎還是太小了。

華娘心裏正美呢,無意間瞄到他似乎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好似還皺了下眉,她立馬心中頓時不好了,他那是什麽眼神?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偷看身前,确實是小了些,所以他那是嫌棄的意思?

易青钰好笑地看着小姑娘變幻着臉色,擡腳便跨進房間,華娘這才瞧着他肩上似乎有血滲出來,他這是又受傷了?

“你又受傷了嗎?”她問道,什麽樣的差事如此的兇險,怎麽好像随時都會送命。

他輕描淡寫,不在意地坐在坑桌前,“無事,小傷而已。”

華娘可不信什麽小傷,她輕輕揭開那塊衣領,用熱水小心地擦拭,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小瓷瓶,把藥粉灑上,重又包紮好。

她身上的幽香直沖鼻腔,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那雙小手無比自然地輕觸自己的肩頭,眼神專注而又小心。

昨夜,刺客破窗而入,長劍在夜色中發出森冷的銀光,他在黑暗中驟然睜開雙眼,心道終于來了,從塌邊抽出軟劍纏了上去。

黑衣人似乎一愣,沒想到人居然是醒的,隐晦地看眼臺幾上的香爐,裏面本應該燃的安息香不知何時滅了。

易青钰心中冷笑,早就料到府裏有內應,他又怎麽中如此低下的招數,此番是布下天羅地網,定要将此人抓獲,青風院的四周不知何時已是布置森嚴,暗衛中仿佛從地底下冒出來。

刺客心道不好,硬着頭皮迎上去,兩人纏鬥百餘回合,易青钰一個燕子翻身,劍尖直指刺客眉心,外面暗衛湧進,将刺客團團圍住。

黑衣人知大勢已去,可恨上次在野外差點就得手了,卻被個小姑娘壞了大事,自己躲在營中,卻不料易青钰早已懷疑,大肆在營中搜捕,自己才急着挺而走險,又得知府中內應已準備妥當,本想着這次總該萬無一失。

怎料還是功敗垂成,一咬牙,黑血從口中流出,待暗衛們反應過來,人已毒發身亡,易青钰眼神莫測地把黑衣人臉上的布巾扯下,此人正是之前林中的那個黑衣人。

如此高的身手,必是江湖殺手,他眼危險地眯起,看向內院的方向,揮手讓暗衛們将人擡了下去。

就這麽迫不急待了嗎?祖父當年的死,他還沒有和他們算賬,就又急着要除去他了嗎?

祖父一生習武,身體并非常人能比,卻在短短半年內體虛到卧塌不起,若說沒有後院那些人的手筆,他是不信的,可恨當時自己太過年幼,便是懷疑也無濟于事。

這些年,終于是有了眉目,正要和他們好好清算,卻沒想到對方卻等不急了,這樣也好,什麽父子,什麽親人,都不及祖父萬分之一。

他連夜入宮,将手中的一摞信函交于陛下,陛下閱後勃然大怒,易宏初實在太不把他這個皇帝看在眼裏了,當年應王鼓動逆王謀反,連崔太傅一家都受了牽連,雖然他心知崔太傅的為人,可誰讓他是逆王的外祖,本該是誅九族的大罪,只判抄家貶為庶人已是法外開恩。

而當時作為逆王伴讀的易宏初,卻是因為顧念先定國公為武朝立下的汗馬功勞,而沒有受到任何的責罰,但這些年,武德帝也是遠着他,除了定日上朝,幾乎沒有委任他任何事。

可惜煙娘,那麽賢順的女子,居然無聲無息地死在定國公府的後院,當年崔太傅教導他們一幹皇子,武德帝也與太傅的女兒有過幾面之緣,心生好感,但是太傅早已将朝看透,斷言女兒絕不許皇族。

怎料,後來嫁與易宏初,竟生生困死後院,武德帝是恨不得處死易宏初,又思及先定國公,便放過他,卻也不想再見他,沒想到他居然這些年與應王還有來往,從先帝時起,應王就是橫在武德帝心中的一要刺,除不得卻梗得難受。

武德帝看着手中的幾封信,帝王的眼中翻起濤天的恨意,既然易宏初這個定國公作死,休怪他無情,複又想到先定國公,可能是早就料到這一天,也不用自己做惡人,只消把先定國公的遺書請出,易宏初這個定國公就算是做到頭了。

先定國公遺書有言,若有朝一日易宏初動搖武朝根基,懇請皇帝廢除他的國公,扶易青钰上位,想來知子莫若父,易宏初此人養于婦人之手,眼空手低,心胸狹隘還好高自大。

“卓然,此事關重大,朕必然給你一個交待。”武德帝看着肩上明顯新包紮的傷口,心裏也是暗罵易宏初個混蛋,虎毒倘且不食子,他倒好,一次次地迫害親子,若非卓然命大,哪有活到今天,當下也不再遲疑,一封密旨送入定國公府。

☆、新鮮出爐的定國公

定國公正鼾然夢中,便被踢踏的腳步聲驚醒,小榮氏的急促的聲音響起,“表哥,宮裏來人了。”

易宏初大驚失色,這個時辰宮中來人怕不是什麽好事,青風院裏一點動靜也沒有,信號是半點沒有傳出來,自己忐忑一夜,好不容易睡着,宮中就來人了,怕是與此事脫不了幹系。

當下也顧不得去安慰表妹那張花容失色的臉,急匆匆地趕到前廳,傳福公公冷漠在立在那裏,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将明黃的卷軸送到眼前。

待易宏初看完,只覺五雷轟頂,父親居然還有遺書,眼裏恨意湧現,“勞煩公公,通傳一聲,臣想面聖。”

“不必了,陛下有口谕,着易老太爺接旨後呆在府中頤養天年,無事不得入宮,欽此。”

易老太爺?

易宏初委頓在地,後面的小榮氏是兩眼一翻,暈厥過去,傳福看着這兩口子,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想些有的沒的,想謀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最後東窗事發,也只能自食其果。

傳福公公走後,定國公府的內院亂成一鍋粥,連榮老太君都聞訊趕來,待聽得陛下旨意,也是生生地癱倒在地。

那個天殺的為什麽死了還要擺自己一道,生生是剝取初兒的國公位,傳給那個孽障,她恨得是咬牙切齒,當初就不該心軟,讓他多活了半年,就應該一杯毒下去讓他當場斃病,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

榮老太君的牙齒嘎嘎作響,臉扭得下巴都歪了,身邊的嬷嬷看着不動勁,伸手去扶卻發現老太君的身體太過僵硬,心道不好,怕是中風的征兆。

也不敢延請太醫,只将府中的大夫喚來,大夫一見老太君的樣子,就知是怒急攻心,氣血上沖於堵不暢,鞏是中風無疑。

也不敢輕易将人移動,只得慢慢推拿針灸,待身體松軟下來,讓下人們将人擡到塌上,又喂食湯藥,且待明日醒來觀察。

易宏初和小榮氏是早已顧不得榮老太君,相比易宏初的呆滞,小榮氏就是歇斯底裏,憑什麽,那個孽種事事都占盡好處,死老東西的心都偏到胳肢窩了,眼下什麽都沒了,她怎麽辦?玉兒怎麽辦?珠兒怎麽辦?

他為什麽不死?那個殺手說什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連這些小事都做不好,應王舉薦的都是什麽廢物,偏表哥之前還胸有成竹。

圍在她身邊的一子一女都呆若木雞,易青玉心中的恨意不比小榮氏少,從小到大,父親就透露過這府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他也一直朝着那個方向努力要求自己,到頭來卻得到這樣的結果,讓他以後如何和其他世家子弟相處。

易碧珠的心思要簡單的多,只覺得有一個國公的爹比當國公的妹子威風多了,可是母親自己就告訴她,她只有一個哥哥,其它的都是外人,可是如今這個外人成了定國公,府裏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以後出去宴會,那些閨中密友會不會譏笑自己,當下也是心中酸楚,大哭起來。

聽到女兒的哭聲,小榮氏也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一切都完了,剛才傳福公公稱表哥為老太爺,那自己只不過是個老夫人,以後将要在那個孽子手下讨生活,讓她如何自處。

且不說定國公府的老少今夜注定無眠,那頭的華娘和易青钰卻是溫馨一堂,兩人安靜地坐在坑桌兩邊。

外面急沖沖的腳步聲傳來,采畫的聲音響起,“小姐,大消息……”她一掀簾便見和小姐坐一起的男子,“奴婢見過定國公。”

華娘詫異地看向身邊的男子,他現在是定國公了?升得也太快,難道死爹了?

采畫對着小姐擠眉弄眼的,她早上去鎮上,聽到鋪子裏的掌櫃說起,定國公府的世子提前承襲國公,先定國公深感近年體力不茫?崆巴順龀?謾

當下也顧不采買,趕緊乩錘嫠咝〗悖?鬧?谌絲谥行律先蔚畝ü????谛〗愕納肀吣兀???龃罅常??Ω孀锿訟隆

華娘心中還狐疑呢,想着他身上的傷,再想想這突如其來的承位,其中肯定發生了特別重大的事,怕是個中曲折只有當事人知。

也不必追問,深宅大院中的龌龊豈是她這等小民所能知的,好在結果如人願,他如今貴為國公,那起子小人怕是更加忌憚。

偷偷地打量着他,臉上似乎并未見欣喜,想來這位子得來也确實不易。

采畫出得房間,對着廖嬷嬷采琴幾個是一番耳語,幾個俱都驚喜不已,驚的是定國公世子成了定國公,以後和小姐的身份相距更大,喜的是看如今的形勢,定國公對小姐是一如既往,剛成為國公的第一天,便是趕來看望小姐,這份心讓她們心中那種雀躍呼之欲出。

易大領着一夥人又來蹭飯了,自從知道附近莊子上的是易青钰的人,廖嬷嬷幾人是立馬就把幾個人攏住,平日裏這些人幹活的時候,弄些綠豆湯之類的消渴湯水送過去,再加一些吃食,今日便是另烙了一些餅子,炖了一大鍋肉。

李媽媽和采琴擡着東西來到地頭,那些漢子們這些日子也和她們熟悉了起來,有個嘴甜的漢子趕緊把手洗了,伸出大掌就把東西接過去了,

“辛苦媽媽了,勞煩姐姐們了,”他露出一邊酒窩,“好香啊,今天又是什麽好吃的啊。”

“易三你個貨,”一個方臉的漢子叫道,“就會讨好賣乖,姐姐們可不要被這貨騙了。”

衆人哄笑起來。

這時易大站出來了,狠狠瞪了一眼這群貨,以前個個看着木讷寡言,這才幾天一個個都變油觜滑舌的,他鄙視地看着這幫人。

靠在采琴的旁邊,“姐姐放着莫動,這些我來搬。”

“切,”易三噓一聲,老大這谄媚的樣子,他都看不下去了,以前多嚴厲的一個人哦,這笑得跟抽筋一樣的家夥是誰哦?

這夥人看着雖然不正經的樣子,但是等她們把東西擺好後,都很自學地排好了隊,等着分配食物。

“真香啊,”易三咬了一個餅子夾肉。

其餘的人也是贊不絕口,白面雜着粗面的餅子烙得焦香酥脆,大塊的肉炖得精爛,卷在一起咬上一口,滿嘴流香,管飽又好吃。

這趁差事真是來對了,他們這夥人都是世子的親衛,習慣了過着刀槍劍影的日子,剛開始易大點人的時候,有好幾個人都不願意來呢?這看管田莊哪裏是他們這些人應該幹的活?

如今一看,還真是來對了,就沖這麽好的夥食也值了,可惜每天只有這麽一頓,其餘的還是要吃秦老四做的那些豬食。

秦老四看着易三幽怨的眼睛,低頭猛啃,這小子什麽眼神?他自己也郁悶了,他又不是廚子,他本來是屠夫好吧?要不是他犧牲自己,這夥人連豬食都沒得吃呢?

不過這邊的夥食确實不錯,不知道她們是怎麽做的,明明是很簡單的食材,吃起來就是比以往吃過的都要香甜。

那新來的三個人像餓死鬼投胎下樣的狼吞虎咽,氣得易大一人踢一腳,丢人現眼的貨,主子還短你們吃的了?

易大一張望,遠遠地看着對面莊子門口,主子爺翻身上馬,榮姑娘停在馬下,兩人不知說些什麽,主子爺還伸手摸了下榮姑娘的頭,然後策馬離去。

☆、顧家來京

“賜兒,腳往裏收,腰挺直,肩正傾,把槍往正前方刺過去。”大手握着小手,一柄紅纓花頭槍锃光瓦亮地飛出去。

美婦人從屋裏走出來,心疼地用帕子擦着小手,牽到桌旁,“你憑地心急,賜姐兒嫩胳膊嫩腿,當是你下屬的兵蛋子啊。”

“娘,賜兒不累,心裏歡喜呢,長大要像爹爹一樣威風八面,大殺四方。”小手抓起一塊點心,往嘴裏塞。

“看看你,這是要把女兒教成女将軍啊。”婦人嗔怪地看着丈夫,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領,兩人相攜着走遠,越走越遠,光點漸漸變小。

別走,你們別走!

在夢中哭醒過來,采琴聽到動靜揭簾入內室,“小姐,又夢魇了?”

“無事,你去歇息吧。”華娘無力微弱道,痛苦絕望在感覺還停留在腦海,重新躺下,睜眼到天明。

看着小姐眼裏的烏青,采琴心下了然,怕是半夜失覺所至,遂煮蛋剝殼後用帕子捏着細細地在她眼下滾着,待青色變淡方停手,補些細脂粉,也就勉強遮住。

華娘無精打采地坐在坑塌上,又做這樣的夢,采畫脆亮的嗓門在外面響起,“小姐,舅夫人來京了。”

舅母來了,早先怎麽一點消息也無,前幾日見舅舅都不曾提過,連忙拾掇前往。

顧舅母滿是窩窩的白胖肉手拉着華娘不放,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孩子,終于見着你了,總是聽你舅舅說起他這個外甥女是多麽的聰慧惹人疼,舅母這心跟貓撓似的,想着給你個驚喜,也就沒讓你舅舅提前說破。”又拉過旁邊面團似的姑娘,“來,意姐兒,你不是一直想見華姐兒嗎?”

兩姐姐見了禮,面團表姐親熱地上前來,多日的舟車勞動,也沒見掉半斤肉,捏着華娘細瘦的胳膊滿臉的豔羨,“我一見表妹就滿心歡喜。”

顧舅母看着兩朵姐妹花站到一起,欣慰地擦擦眼角,又指着下首的少年說,“千山,還不過來見過你華表妹。”

圓潤的少年打趣自己的母親,“娘,你可算是看到孩兒,我這都快望穿秋水了。”又笑着對華娘見到禮,華娘也回禮。

“咱們一家子骨肉總算是得以相見,”顧舅母撫掌喜道,“往後啊,你們手足之間要相互關愛,

尤其是意姐兒和千山,可要多多地照顧表妹。”

三人點頭稱是。

顧家此番進京來打算長住,這處六進的院子也重新修整添置,礙于商賈的身份,能在同仁坊這樣的地段買一個院子已經算是十分的不易。

顧舅母特意在院子裏給華娘留間房,看着顧舅母慈愛的樣子,私心裏想着,不知道自己的母

親是不是也會如此?

華娘被顧表姐急急拉到她的房間,看到鋪得滿都是的首飾,華娘盯大雙眼,“意表姐,這是……”

掃開一個位置坐下,顧表姐大氣一揮手,“本想送你見面禮,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挑來挑去都不滿意,諾,都在這裏,喜歡什麽盡管拿去。”

好豪氣!華娘失笑,顧家表姐真率性,有這份心自己已經十分高興,哪裏還會計較要什麽禮物。

于是假裝思考了一下,随手拿了一個碧玉梅花簪子,梅花的花芯處嵌着一顆紅寶石,十分的雅致漂亮。

看到表妹手裏的東西,顧表姐拍手笑起來,面團似的臉上兩個深深的米酒窩,“我對表妹是神交已久,本來也想着白玉簪子肯定襯表妹,沒想到你果然拿的是這個,咱們姐妹倆還真是心有靈犀。”

華娘也笑起來,爽朗的表姐她喜歡,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起話來,提到京裏時興的首飾,顧表姐頭頭是道,又想着自己手上就一個首飾鋪子,連京裏也有分號呢,改日帶表妹去看看。

她對這些不是太懂,确也認真是聽着表姐說,看表姐說起鋪子來那種驕傲的表情,想來那個鋪子肯定是自己打理的。

閨房裏的笑聲飄出去,顧舅母聽着老懷大慰,當年小姑子回到娘家後,火速嫁給老孫家的兒子,兩人從小青梅竹馬,若不是公公不年非要高攀侯府,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波折,好在如今小姑子也算是苦盡甘來,在府裏面是當家作主說一不二,妹夫服服帖帖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留在京中的女兒,這些年來,自家夫君沒少幫着照看這個外甥女,便是自己沒有見過她,也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

當年和侯府鬧翻,京中的生意受到打壓,經營慘淡,年幼的華姐兒提醒夫君說什麽割老肉長新肉,他們這才咬牙關閉老鋪子,另換身份開新鋪子,如此這般,生意才慢慢重又做起。

夫君曾說過,以後華姐兒出嫁,他們作為娘家的這份嫁妝跑不掉。肯定會辦得妥妥的,風風光光的。

今日一見,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以後這就是自己的小女兒。

舉家入京是夫婦倆商量已久的,他們真是受夠那種壓迫,無官無權,便是使再多的銀子,都要看人的臉色,公公當年就是看透這一點,要不然也不會傾盡半家財産硬是給小姑子謀侯府那門親,只可惜姑爺是個短命的,要不然自家也不有那麽多的磨難。

顧舅母吩咐下人們對待表小姐要向對待意姐兒一樣的恭敬,要是被她知道有哪個不掌眼的給華姐兒臉子,一經發現,立馬提腳發賣。

聽到主母如此厲色的叮囑,下人們看那位表小姐的眼神都有變化,還當只是個打秋風的,沒想到老爺夫人如此看重,心裏都暗暗地提醒自己可千萬別怠慢這位表姑娘。

☆、京城遍地是世子?

過了幾日,顧表姐吩咐下人準備好馬車,華娘心下歡喜,心裏也有些好奇古代的京城到底是何等風貌。

看着自家表妹雀躍的樣子,顧表姐暗自心疼,這個表妹這樣些年是怎麽過的啊?簡單出行逛個街都高興成這個樣子,今兒個務必讓她盡興而歸。

禦坊街是京裏有名的商業地段,類似于後世的步行街,兩姐妹從街口下了馬車,一路緩行,街兩邊商鋪林立,行人如織,古色古香的閣樓頂上各色巾幡在風中向她們招手。

兩人沿着房檐直行,看見有興趣的鋪子就進去逛一下,華娘什麽也不想買,先前舅舅送自己的那麽些東西都用不了顧表姐看她堅持,也就沒有買什麽,心裏卻打定主意,在自己的鋪子裏給表妹選一副上好的頭面。

突然顧表姐手一指,華娘望去遠遠的巾幡上珑意閣幾個大字在風中飛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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