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給些銀子打發也就了事了。
哪成想,這個李昌明發現好友失蹤了,發動其它一些有交情的舉子們幫忙找,找尋一天未果後,他想起了之前宋逸和他提到的那件事。
于是他就報了官,官衙裏的知情人趕緊報給了長興侯世子。于是李昌明被人痛打一頓感後,
還被警告不要再插手多管閑事,否則小命不保。
重傷在身的李昌明心中悲涼,但心裏的怒火卻是真的激起來了,既然官府也指望不上,那只有想其它的法子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好友死得不明不白,恰好這位李昌明是左相李家的旁支,所以就求到了李相府上。
李相使人一打聽,這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自家的女兒占着德妃的位置,多年來都沒能更進一步。這些年,皇後娘娘雖無子傍身,卻一直占着後宮的主位。
如果這位下來了,最有可能上位的是榮貴妃和自己的女兒德妃。偏皇後這些年為人謹慎,長興侯府也是低調做人,讓人抓不着什麽把柄。而如今來了這麽一出,真是神來之筆。于是,李相連夜寫了奏折,在朝堂是痛心疾首的怒叱長興侯世子喪心命狂,殘害國家未來的棟梁之材,其行為令人發指,情節讓人作嘔。
武德帝十分震怒,命即刻将其下獄,并親自下旨對長興侯府進行訓斥,勒令長興侯閉門思過,
非召不得出門。皇後娘娘也遭到了申斥,禁足在坤寧宮。
長興侯府衆人這幾天也是閉門不出,長興侯夫人被長興侯禁足在府裏的佛堂,再也顧不上自家弟弟的親事了,再說王侍郎府也受到了牽連。
聽到這些傳聞,華娘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這門親事短時間是不會有結果了。
第二天,薛氏就稱病了,府裏交到了戴氏的手中,戴氏處事公允,這下,華娘的日子也不算難過。
薛氏共育有一子一女,兒子便是侯府世子,女兒比華娘大一歲,名叫榮婉儀,是高月公主的伴讀,一直住在宮中。
府裏的姨娘們住在府裏的南邊,平時很少得見,這些姨娘們沒有一下能生下一兒半女的,常遠侯府上兩代的女主子,對這些庶出們看管極嚴,輕易不得露面,到了這一代,愣是一個庶出的都沒有,不得不說薛氏好本事了。
府裏如今僅有的庶出便是二老爺,他們一家人住在府裏的最西邊,平日裏根本就不太得見,老夫人早些年便已言明,讓他們輕易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加上自己這個庶出之女,府裏的人口算得上是很簡單的,這也就是為什麽清貴的董翰林願意将女兒嫁進來的原因。
華娘總在想,自己的父親當年是怎麽在這個府裏自學成材的,在這個連自由都沒有的牢籠裏,他是怎麽一步步走出去的?躺在那個陪伴他長大的小塌上,華娘輾轉反側,很久才入睡。
夢裏她又見了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和那個小姑娘,小姑娘手樹枝戳地上的螞蟻窩,男子含笑的在旁邊看着她,不遠處的陰涼處,坐着一個絕美的少婦,嬌嗔柔情的看上胡鬧的父女倆。
突然畫風一轉,她似乎是被什麽人追着,馬車颠簸得十分厲害。車內似乎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和兩個婦人,馬車似乎發了瘋一樣的朝前沖去,轉眼她便跌進了萬丈深淵。她吓得尖叫聲醒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睡在外間的采琴沖了進來,室內點起了燈火,騰得一下亮了起來。她擺擺手,示意采琴她沒事,讓她回去休息了。
采琴出去後,她再也沒了睡意,夢裏的場景讓人心有餘悸,如果這是原主的記憶,那麽是否表示原主曾經遭遇過追殺,可是為何夢裏的馬車上并沒有之前夢裏出現的父母,是什麽原因讓一個小姑娘獨自出門遇險呢?
她想不出來到底小姑娘經歷了什麽事,又睡不着了。只好翻身坐起來,突然她感覺到塌上的一個地方似乎不太平整,剛才硌得她背有點不舒服。
她摸到了那個地方,發現那個地方的木板要比別的地方高出不些,她輕摳那塊木板,居然被她摳下來了,裏面被人挖空了,并且填滿了書。
她随手抽出一本,上面的稍顯稚嫩,卻已初具風骨,這明顯是一個少年的手抄本,她連着翻開其它的書,發現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上面的字跡從開始的稚嫩飄忽到後來的剛勁有力,可以看得出一個少成慢慢的長成了一個青年。
當年身為庶子的榮進,連吃穿用度都經常下人克扣,哪裏有閑錢買書,這些書都是他自己偷偷抄錄下來的,便是這些手抄本,也是不能見人的,要不然也不會藏在這裏。在那麽多漫長的冬夜中,他一邊搓着手,一邊埋頭疾筆,屋子裏冰冷刺骨,他不停的呵着氣,讓自己暖和起來。
撫摸着這些珍貴的手抄本,想像着燈下那個瘦弱的少年,不知怎麽,她的鼻子發酸。
☆、荷花宴上
安城郡主在盛京的地位超然,她的帖子十分難得,能參加她的宴會的都是世家貴族及當朝大
官家的女眷,一般的府第根本就別想入她的眼。
自從接到這個邀請,阖府上下,人人都滿面春風,喜氣洋洋。這下,整個府裏的風氣都變了。說到安城郡主,就不得不提當世的另一位國公府了,從武朝建邦初始就存在的安國公府。
已故的安國公育有二子,長子體弱多病,英年早亡,遂請封次子趙之俊為世子。安國公世子驚才絕豔,是先帝二十一年的探花郎,且武藝得安國公親傳,可謂是文武雙全,盛京人稱無雙公子,無雙公子娶妻雲慶長公主,是先帝的愛女,婚後十分恩愛。
無雙公子文韬武略,舉世無雙,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成為一代絕世名将,加上他的探花郎出身,深受百姓愛戴。
當年,多少世家貴女為了見無雙公子一面,茶飯不思。安國公府所在的安陽坊,更是被這些貴女們的沓德得水洩不通
最後,無雙公子和雲慶公主喜結連理,戳破了無數的春閨美夢,貴女們也只能躲在被窩裏暗自咬牙。
不料天不假年,乾門關一戰,安國公世子戰死邊關,長公主不願獨活,随夫而去。噩耗傳來,舉國悲痛。安國公更是當場吐血昏迷,當天夜裏便離世了。
随着安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及安國公的相繼去世,諾大的安國公府已是後繼無人了,安國公夫也常年吃齋念佛,漸漸的安國公府就淡出了大家的視線。
而安城郡主,便是世子的遺孤。那位殉夫的世子夫人,乃當今太後的親女,也就是今上的親妹雲慶長公主。當年,太後痛失愛女,悲痛不能眠,便把外孫女接入宮中親自教養,一應待遇比着嫡出的高月公主。
而這位安城郡主,雖幼年遭遇大難,但天生一副慈悲心腸,每逢父母的忌日,她都要在寺廟裏布施,并在城外施粥,以告訴父母的在天之靈。
便是平日裏遇到窮困人家,乞丐流民,也會施以援助之手。故民間對這位郡主推崇有加,交口稱贊她不愧是無雙公子的女兒,經年累月,她在民間便有了慈菩薩的稱號。
所以即便是安城郡主活躍盛京,恩寵不衰,人們也很難想得起這個開國公府,曾經作為王朝守護者的安國公府便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這個季節,萬物一片枯敗,但是安城郡主的園林裏卻是另一番景像,心湖裏荷花盛開,争相吐蕊,映襯在一片白雪中,美不可言。
府中的女眷由常遠侯夫人領頭,分三輛馬車出行。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各一輛,華娘和侯府另一個庶出二小姐榮雙婷一輛,她庶出二叔的女兒,這個二小姐軟怯怯的,看得華娘都于心不忍。
華娘能跟來,完全是戴氏的意思,而榮雙婷今年十六了,估計是要訂親了,這才一起帶了出來。
安城君主的荷園名為懷之園,是大長公主的陪嫁。懷之園是皇家園林,一應承建極盡精致美觀,長廊曲回,拱門通幽,琉瓦飛檐,雕龍畫鳳。中間的人工湖占地二頃,湖中冒着熱氣,華娘想着應該是引來的溫泉水。
裏面種植着東湖春曉,嬌容三變,秋水天長幾個名品。微風吹來,如一個個玉立的少女舞在碩大的荷葉上,紅的嬌豔,粉的玉嫩,白的高雅,夾雜着淡淡的荷香,泌人心脾。就邊湖邊擺放着桌椅,每個桌子上擺着一盆碗蓮,精致小巧,可見主人的奇妙心思。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長裙,上點綴着銀線勾勒的翠竹,披着淡綠色的錦鍛鬥篷,幹淨清爽。她觀察了一下其它賞花女眷的衣着,大部分都是淡色為主,她這一身倒不是打眼。
她們一行人剛進來,侯夫人就ツ撬的大姑子定國公夫人了,那位定國公夫人生得高貴冷豔,一臉的冰霜,只不過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她和榮雙妫便和侯夫人離開了。
一個打扮華麗的夫人居然一臉笑意是上來引着她,從戴氏的口中得知這位就是王尚書夫人,華娘她們端正地行了一個禮,王尚書夫人似乎并且沒有受到長興侯府的牽連,一臉的笑意嫣嫣,碰到相熟的人問起,她還故做深意地笑着,旁人也都有幾分了然,看向華娘的眼色更加的複雜。
華娘心中膩歪,便緊挨地靠着榮雙婷,一步不錯的跟在戴氏的後面,長興侯無人以為這是姑
娘家的矜持,便滿意地走開了。
一會兒人陸續多了起來,戴氏之前的閨中好友們也來尋她了,因為華娘和雙婷的出身都不高,所以戴氏也只向她們做了簡單的介紹。
衆人三五成群地話着家常,或是欣賞着眼前的景色,華娘擡眼望去,這個懷之園不愧為盛京第一園,每一處景致都巧奪天功,便是那湖中吐水的龍頭,都設計得精妙無比,口中翻滾的小球在水霧中上下滾動,卻不會掉出來,她知道那個小球裏有磁鐵,龍頭的嘴裏有磁石,磁石上刻着一個人的名字,小球上刻着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們便是安國公世子和雲慶長公主,別問她為什麽知道,剛一進園子,她就對這裏莫名的熟悉,說不清楚為什麽就會知道這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喧鬧間,一群宮女簇擁着一個華麗的宮裝少女緩步走來。華娘猜想,這肯定就是安城郡主了,
只見她十五六的年紀,挽着美人髻,幾枚碩大的珍珠妝點發間,皮膚白皙,柳眉杏眼,薄施粉黛,額上的貼金花钿在陽花的折射下發出貴氣的光芒。
身穿玫瑰紅束腰長裙,胸前是黃色寬片裹胸,裙子上上用金線繡着點點玫瑰,腰束金色封帶,上綴着各色的珍珠,側系着一白色玉環,金色的流蘇在行走間光華閃現。外罩白色滾金邊狐貍毛鬥篷,華麗逼人。
随着主人的露面,宴席馬上便開始了,剛剛還三五成群一起敘舊的貴婦們很快便按着安排入席了,華娘自然是和國公府的人一起,只不過她的位置不是國公夫人的身邊,而且是安排在三嬸的下面。
衆人才剛坐下,宮裏的賞賜就到了,居然是九皇子親自前來宣旨。九皇子大約五六歲的樣子,粉雕玉琢的,看到安城郡主,雙眼都冒着星星,坐在她的身邊,拉着她的手姐姐長姐姐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姐弟呢。
華娘察覺到衆女眷們都是一臉平常的樣子,可見這兩個人平時就是這樣相處的,看着安城郡主和九皇子親密無間的讨論着桌上的菜色,怪不得盛京人都傳安城郡主和榮貴妃十分的要好,這下她算是明白了。
荷花宴,自然是荷為主。兩隊宮裝少女托盤而出,擺上各色荷花和蓮藕做成的佳肴,客人們邊品常着美味,邊觀看着湖邊舞娘們的翩翩舞姿。期間未出閣的少女們還行起了詩令,這也方便讓各家主母觀察這些閨中女子的品性,華娘無語,她對這樣的節目真心不感興趣,一點也不想去湊這樣的熱鬧了。
好在她出身低微,且故意壓低身體,盡量不惹人注意,反倒是之前怯怯的榮雙婷,居然挺直了背,一臉的躍躍欲試。
她詫異的想了下,就明白了,這應該也是她唯一能展示人前的機會,關系着她下半生的命運,所以她肯定會放手一博。
看着面前的這些美食,華娘的筷子伸得既快又不露痕跡,這些宮中禦廚們的手藝非常的了得,簡單的食材做出的菜卻是色香俱佳,讓人停不了筷。
粉嫩的荷花裹上一層面漿,在熱油中翻滾幾下,撈出瀝油,撒上糖霜,清甜中夾雜着荷花的清香,吃上一片,唇齒留香。
少女們的賽詩開始了,周圍的世家貴婦們早已停了筷,認真的聽着少女們呤詩。華娘也只好可惜的擱下了筷子,仔細的聽詩。
這些古代的大多是真有幾分才氣的,吟出來的詩,連她這個門外漢都覺得非常的不容易,她自己除了背誦前人的名作,肚子裏是真的沒有多少墨水,就連榮雙婷,都像模像樣的念了一首五言。
安城郡主坐在上首,含笑的看着這些女子故做姿态的鬥着詩,外人看起來她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但華娘卻感覺她眼裏那高高在上的譏諷。
可能是華娘是個生面孔,而且沒有和其它小姑娘一起玩耍,即使她坐在角落裏,也有一些夫人注意到了她。
其中一個問道:“這是哪家的姑娘,瞧着面生得很。”
戴氏這時候去淨室了,薛氏裝作沒聽到的樣子。
她站起來,行了一個禮,恭敬的回答:“小女乃已故榮縣令之女。”話音一落,所有的眼睛齊刷刷的看過來,驚訝于她一個縣令之女怎麽會出現在安城郡主的宴會。
倒是其中一個面慈的夫人想起來:“原來是榮探花的女兒,一眨眼都這麽大了。”
有夫人就接口問,“顏夫人,可是當年那個號稱小無雙公子的榮探花?”
顏夫人笑道,“正是那個榮探花呢,這孩子我看着就面善。”
“喲,您看哪家姑娘都面善,是不是媒婆的瘾又犯了啊?”另一個夫人笑着啐了一下顏夫人,又看向華娘,“姑娘可許人家了啊?”
王尚書夫人給了她一個眼色,嘴角微動,華娘假裝沒有看到心裏一喜,就等着這句呢。
“先父在世時已給小女訂下了一門親事,是先父的故交。”她答道,狀似嬌羞的低下了頭。
“哦,已許人家了啊,彩鳳,這下可沒你什麽事了哦。”那個夫人對着顏夫人笑道。
“你看促狹鬼,都是快當祖母的人了,還沒有個正形。”顏夫人輕啐了她一下,看來這兩個夫人平日裏是極親近的關系,顏夫人笑着又打了一下說話的夫人,兩個就說起了其它的話。
王尚書夫人臉色難看地看了薛氏一眼,又複雜地看了一下華娘,華娘低着頭,裝做羞怯的樣子,薛氏雙目圓瞪狠紮了她一下,然後陪着笑用眼神示意王尚書夫人,此事稍晚再議。
王尚書夫一肚子的氣,本來今天是想托病不來赴绲模要不是為了相看華娘她還真不會出門,這個薛氏不會是打了其它的主意了吧?那可是想都沒想,收了自己的好處,現在看着自己外甥犯了事就想耍賴,哪有這麽美的事
這小姑娘口口聲聲地說是已經訂親,說不定就是薛氏在背後教的,要不然她一個小姑娘如何知道這樣的彎彎繞繞,想到這又是狠狠地剮了一眼薛氏。
薛氏心中也是叫苦不疊,自家侯爺上次都已經訓斥過自己了,這門親事現在是不成了,可是想着王尚書夫人她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本想着再慢慢周旋,哪裏知道這個死丫頭來這麽一出,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轉念一想,這樣一來,自己大不了把收的東西退回去,雖然有點肉痛,但總比招禍強。反正這個丫頭說自己已經訂親了,她一個不知情就推過去了,想到這,也不理會王尚書夫人了,
若無其事地和旁邊的夫人們交談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未設置時間,所以忘了發,不知還有沒有小天使們看這本書
☆、抱着他哭
這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衆人也被大家的談話引過去了,開始說起了京裏的趣事,也沒有人再追問華娘了,一個縣令之女,能許什麽好人家,不值得她們花心思深交,大家很快就不感興趣了。
她坐下來,這次戴氏能帶她來赴宴對她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她早已和舅舅私下約定了,如果侯府真要為自己訂親的話,讓他把自己幼年訂親的事傳出去,今天她本就打算女子就算是沒有人問起,她也會找個機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這樣一來,侯夫人這個隔房的伯母必不能越過自己死去的父親,強行給她一女二嫁,再訂下親事。
為了讓此事更有真實性,她在自己的箱子裏翻出了一個玉佩,穿好挂在脖子上。這塊玉佩晶瑩剔透,白玉裏隐泛紅絲,無論是樣式還是雕工都很不錯,被仔細的保存在一個精美的盒子裏,她想這應該是對她很有意義的一件東西。
她試着探了采琴和采畫的口氣,發現她們都不清楚這個玉佩從哪裏來的,只知道小姐從小就很寶貝它。
于是她的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把這個玉佩說成是訂親的信物,這樣一個原主精心保存的物件,說不定真的能派上用場。
沒錯,她想自己給自己找一門親,憑着這個沒有示于人前的玉佩,她可以把自己訂親的對像說成是任何可能的人,也許這個人是普通的清貴人家,也可能是富戶人家的公子,甚至可以是行商的商賈。
她當衆表示早已定親,還是亡父訂下的親,果然激怒了薛氏,這是明顯不把她這個大伯娘放在眼裏啊,這麽大的事,這死丫頭居然半點口風都沒有露過。
薛氏心裏并沒有懷疑華娘會騙她,這種事量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也不敢胡說,只是暗罵那個顧氏,出府時居然什麽都沒有說。
便是戴氏,也面露不愉,看着華娘一點的不贊同,這個堂姑子,心思也太重了,訂親這樣的大事居然沒有事先對她們透一點口風。
華娘嘆口氣,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子的,本來她還以為戴氏是不同的,看來,這個常遠侯府裏沒有一個人是會為她着想的。
夢裏她又看到了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這次他抱着小姑娘,父女倆坐在桌案前,桌上鋪開一張大白宣,大手捉住小手,在紙上寫字。
“賜姐兒真厲害,我們賜姐兒會給祖母寫信了,祖母看到後肯定很開心。”
順着男子的視線,她看清了紙上的字,稚嫩卻工整的柳體,下落款的是孫女天賜敬上。
這時,美婦端着食盤進來了,招呼父女倆吃東西。父親捏起一枚點心,掰開兩半放進小姑娘的嘴裏,小姑娘的小嘴鼓鼓的,像小松鼠一樣使勁的嚼着,父親和母親都慈愛的看着她。畫片溫馨的讓人想落淚。
她感覺到有人在幫她擦拭眼淚,睜開眼,看到了床邊站立的男人。
她哇得一聲撲進他的懷裏,抱着他精壯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前,委曲的抽泣着。夢裏那幸福的深深的觸動了她埋藏在心裏的渴望。兩世以來,她都希望自己是個可以在父母懷裏撒嬌的小丫頭,想着夢裏小姑娘那受寵的樣子,讓她羨慕不已。
易青钰看着抱着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輕拍着她的背。好大一會兒,懷裏的小姑娘擡起巴掌大的小臉,小臉上還有淚痕,鳳眼水潤潤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小嘴紅紅的。
她羞赧的看着他,這才反應過來,他怎麽會此刻出現在她的閨房裏。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這些年,他自認早已修煉得心冷如石,但不知為何今夜卻靜不下心來。
只有這個女孩子能帶給自己心安的感覺,他順着自己的心半夜翻牆來到這裏,連自已都覺得從未如此瘋狂。
抱着懷裏的小姑娘,他的心終于靜下來了。小姑娘往裏面挪了挪,他就很自然的躺了下來,就像之前他們在破廟一樣。
小姑娘哭累了,終于睡了過去,看着那張嬌嫩的小臉,小嘴嘟起來,帶着和平日裏完全不同的嬌憨,他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也閉上了眼睛,兩世孤寂的靈魂終于找到屬于自己的溫暖。
華娘醒來的時候,看着身邊并沒有他的影子,恍惚自己昨天做夢了,聞着旁邊枕頭上的那股清洌氣息,才知道昨天自己并沒有做夢。
正發呆着,采琴進來說莊子上有人送來一個丫頭,華娘這才記起依稀昨天那個男子說自己這裏太不安全了,這次是他,如果是歹人進來怎麽辦,一院子的女人,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她心裏直翻白眼,老兄,誰有你這樣的本事?自己院子前面可是住着顧莊頭他們呢,這些年也沒有出過什麽事啊。
這個丫頭名喚九離,長得黑瘦黑瘦的,但是她知道,能讓易青钰親自送來的人,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果然,只見那個黑瘦的小丫頭擔着滿滿兩桶水,在青石路上健步如飛。她剛開始以為九離是和她一樣的天生神力,問過後才知道這個丫頭自幼習武,早年跟着師傅在街上賣藝讨生活,師傅死後一個人在江湖上流浪,後來碰到了世子,被他帶回了去,世子救過的人很多,都養在別院裏,平日都有師傅教導。
主仆幾人正說着話,榮媽媽從院門走了進來,才一進門,便一臉的倨傲,“三小姐,大小姐回從宮裏回來,世子夫人說三小姐初到侯府,想着如今一家子骨肉聚聚了,便為三小姐辦個接風宴。”
華娘心裏呵呵了兩下,真是不想搭理她,人都來這麽久辦什麽接風宴?這話說得怕是只有鬼才信,怕是那個大小姐提議的吧。
看着華娘臉上并沒有出現什麽感恩戴德的表情,榮媽媽三角眼一翻,把四下一打量,不明白那個小院有什麽好的,又破又舊,她心下鄙夷,果然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就是上不了臺面。
正堂內,看着來請示的榮媽媽,侯夫人一臉的輕蔑,“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婉姐兒也真是的,給她做什麽臉面。”
華娘可不管這老貨在心裏想些什麽,看着角落裏的老仆人在侍弄零星的幾棵苗木,感覺幾天不見,老仆人背都駝得更厲害了。
老人顫微微地幹着活,然後就退下去了,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零落飛舞,讓人心酸。她默默地看着他蹒跚地往後院走去,拐過一個牆角,那孤仃仃的身影便看不見了。
她收回目光,對着采琴:“你等下去看下,常伯年紀大了,看他有什麽要添置的,咱們住在
這裏的這段日子,平日裏盡量照應一下他。”
“是,奴婢這就去。”采琴恭身退下。
稍晚,采琴回來了,眼圈紅紅的,“常伯太可憐了,就住在院子後面的小屋裏,屋裏破爛還透風,被子都飛花了,屋子又小又暗,連蠟都沒有,只有一個做飯的小爐子,裏面還有一些吃剩下的黑乎乎的東西。”
華娘也不由的側目,果然如此,之前看到常伯的時候就猜想着,怕是他的生活不盡人意,沒想到居然連照應的人都沒有。
使人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常伯原先是侍侯父親榮進的,由于腿腳不便,當年便沒有跟父親上任,但父親一直都惦記着他,暗地裏都會派人照顧他的生活。
但自從父親死後,府裏再也沒有人管他了,他無兒無女,也無處可去,也就一直住在這個院子裏,想辦法弄些吃的養活自己。
這個院子如此偏僻,早已廢棄多年,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人過來,很多府裏新進的下人都不知道還有常伯這一號人。
當即,她讓采琴把自己帶來的被褥送過去了一套,并交待以後她們的夥食,也要備上常伯一份,其它的明天再去置辦。
東西送到常伯那裏,常伯是老淚縱橫,這麽多年了,他自己都忘記了被人關心的感覺了。自從三爺去後,再也沒有人管他了,小主子來的這幾日,他不敢上前,怕吓到她了。
沒想到,小主子先看到了他,還給他送來了這些東西。
他抹了抹眼邊的淚水,少爺,您看到了嗎,小小姐長大了,和您一樣的善良,您在天之靈保佑小小姐一定要一生順遂。
☆、婚約
晚間,戴氏安排了小小的接風宴,戴氏做東,榮雙婷做陪,席間,有一個身着紅色軟羅曳地長裙的姑娘姍姍來遲,她猜想這就是那位大小姐,高月公主的伴讀榮婉儀,榮婉儀長點和常遠侯夫人一點也不像,性子也不同。
頭上珠晃環佩,行走間娉婷優雅,見着衆人未語先笑,“嫂子,兩位妹妹,姐姐來遲了。”
華娘站起來,“姐姐來得點也不遲呢,正是時候。”
榮婉儀就勢拉着她的手,“好妹妹,你剛來的時候,姐姐還出不了宮,這回,咱們姐妹說什麽也要好好親香親香。”
她笑得一臉的溫婉,眼神裏透着親和,想來也是個聰明的,對華娘長在莊子上的事只字不堤,只敘姐妹之情,無論情份真假,這份心思讓人不容小觑。且伸手不打笑臉人,華娘也俏皮回她,“那敢情好,我正想和姐姐親近呢,姐姐以後可莫要嫌我煩。”
戴氏欣慰地看着她們,嗔笑到,“都坐下吧,一家子骨肉,以後有你們相處的時候。”
兩人這才就座,席間,榮婉儀對榮雙婷也頗為照顧,頗有長姐風範。這份心性,難怪她會成為高月公主的伴讀,聽說就連太後都誇惠敏過人,賢淑有德,怪不得侯夫人總愛提起這個女兒,一臉的榮幸與焉。
散席後,華娘帶着采琴邊走邊消食,越往小院走,越偏僻,突然她似乎瞄到一棵古樹下有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動,吩咐采琴去給她取個披風,她想再逛。
等采琴離開,她蹑手蹑腳地朝樹後走去,還沒走到,一雙大手從樹後伸出來,她瞬間落入了一個壯的懷抱。
“小丫頭,膽子真不小啊。”他輕笑,嘴唇貼着她細嫩的耳朵。
陣陣酥麻從心裏升起來,“我知道是你。”
他忍不住點了一下嬌豔的小嘴,兩個人都渾身一抖,此時,她整個人都被男人圈抱在懷裏,他身上清冽的冷香一直往她鼻子鑽,呼出的熱氣從脖子衣領處湧入肌膚,酥酥麻麻的讓人發軟。
她掙了掙,那雙鐵臂逾發圈緊,她不敢再動了,男子下巴擱在她的頭上,摩擦着她的頭頂。夜涼如水,空氣中帶着水氣,周圍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遠處,采琴的腳步聲傳來,他才放開了她。
“有什麽事就傳信給我,放在這棵樹上的樹洞裏。”
順着他的手指,她看到了樹幹的位置,不注意還真發現不了那裏有個洞。
“小姐,”采琴的聲音傳來。
她從樹下走出來,一回頭,後面空無一人。
“在這呢。”她朝采琴招手。采琴替她系好披風的帶子,主仆倆才慢慢的朝院子走去。
托榮婉儀的福,終于見到了那位老夫人,倒是和先前想像的不一樣,她以為這個老夫人必定長相刻薄,言辭尖利。出乎人意料的是,這個老夫人長相圓潤,頗有幾分真性情。
常遠侯夫人只用簡單的幾句話,就能把她哄住,再加上她的嫡親孫女榮婉儀陪在身邊,那更是讓她高興得眉開眼笑。
對于華娘這些庶出的,她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厭惡,連基本的面子情都不顧,怪不得上次連見都不見呢。
由此可見,這位老夫人倒是沒有太多的心機,看她這些年的作為,她應該是那種真蠢的女人,這種人其實還算是好對付。
反觀薛氏,這位除了蠢,還有狠,有這兩位主母在,怪不得常遠侯府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要不是府裏的兩位姑太太一個嫁入高門,另一個入了宮,平日裏總拉拔她們,只怕常遠侯府早就被人丢置在旮旯裏了。
所以此刻華娘坐在院子裏,已經是第三次嘆氣了,現在搬進了侯府,有着諸多的不便,之前自己胡謅的那門親事,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之前在莊子上的時候,想着自己才十五歲,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肯定不會如古代女子一樣的早嫁人,倒是可以慢慢的尋訪。
哪成想,還有回到侯府的一天,眼看着自己都十五了,要是哪天侯府人問起來,自己去哪裏找這麽一個未婚夫啊?萬一交不出這麽個人,侯夫人又起心思給她訂一個如之前那樣的親事,那她去哪裏喊冤啊,真是愁死個人了。
她派人暗地底通知顧掌櫃加快尋找,最好是找到能跟已故的榮三扯得上關系的人,哪怕隔着三千裏,只要扯得上就不怕。
但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