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易,本來時間就急,還要找個合心的,哪有那麽簡單。
這件事情迫在眉捷,愁得她連飯都吃不香了,本來她是一個胃口多好的人啊。晚上躺在小塌上是翻來覆去烙餅子。
突然,她想到易青钰的話,她趕緊起身披衣,研墨寫信。寫好後卷起藏好,第二天趁沒人的時候放進了樹洞裏。
這才覺得安心了許多,不知道為什麽,她對他總有莫名的信任,相信只要有他在,所有的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由于頭天晚上沒有睡好,她早早的就洗漱休息了。迷糊間,有人上了塌,然後她滾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她惺忪的睜開眼,對上了那玉雕般的容顏。
他捏捏她的小鼻子,“小丫頭,想男人了,想嫁人了。”
“胡說,才不是。”她怒嗔道。她掙紮着,胸口的玉佩掉了出來。
男子撫着那枚玉佩,其實他之前就見她戴着了,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玉佩出神,她開口道:“這
就是那訂親的信物,反正我當時年紀小,記不得父親訂的是哪家人了。”
“你确定這是你訂親的信物。”他認真的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呵,我騙人的,我怕侯夫人把我亂許配給別人,所以騙人說我訂親的,這個玉佩是我找出來應付別人的。”
突然他拍着她的臉,笑得意味深長,本就長得絕色,這一笑更是如石破天驚,讓人不敢直視。
她呆愣的看着他,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了。突然她一個激靈,暗怪美色誤人,他從懷裏摸出另一塊玉佩,系在她的脖子上,“把你自己的那塊收起來,那塊玉另有用處,這塊才是你訂親的信物。”
這是一塊通體翠碧的古玉,上面雕刻着一只鸾鳥,一看就價值不菲,她翻身坐起來,呆呆的看着他,徹底定住了,他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他是開玩笑的吧,不是真的吧,哎呀,他這是在撩她啊!
她招架不住了怎麽辦,她要相信了怎麽辦?如此的美男,如果他再招惹她,她會很沒有骨氣就從了的。易青钰好笑地看着那張小臉又喜又怒,變來變去。
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把小人兒往被子裏塞,“睡覺,什麽都不要想,一切有我。”
Advertisement
華娘含羞地躺下來,自己都有些錯亂了,這件事情就這樣放下了,她也吩咐下去,讓顧掌事不用找了,說人已經有着落了。
☆、道破
皇覺寺古樹下的石桌上,兩個人正在對弈,其中一個身着□□,伊然是一個僧人只見他光頭白眉,輕捋長須,舉子沉吟。
稍傾,放下手中的棋子,哈哈大笑。“你這小子的棋藝又精進了,貧僧已輸了。”
這位便是遠真大師,真正的得道高僧,先帝在時便對他十分的推崇,時常與他談經論佛,結下不解之緣,待到武德帝繼位,更是對他敬仰萬非,每逢朝中大事,都要聽取大師的建議,如今在整個武朝,他的地位十分的超然。
另一個墨發玉顏,正是定國公世子易青钰,只見他全身放松的靠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拔弄着白玉做的棋子。
恐怕盛京極少有人知道,遠真大師和定國公世子私下的關系如些的親近,這樣不相幹的兩個人居然是忘年之交。
對于易青钰來講,遠真大師是他在這世上最可信的朋友,每當心中有難解之事,他都會找遠真大師殺上一盤,遠真大師世外之人,早已超脫于世俗之上,每每都能從方外的角度看待問題,也總能給他一些啓發。
而遠真大師,一直對易青钰存在測隐之心,早些年蔔一見到這個孩子,便看出他是個早夭之相。彼時他才七歲,不小心失足落入水,救起後整整三天高熱不下,太醫束手無策,萬般無耐之下,老定國公求到了他的面前,便是那時,他第一次見到了這孩子,只這一面,他便看清了這孩子的命格。
那次他也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喂了易青钰一顆不歸丹,也是這孩子命大,居然挺了過來,第四天燒就退。
但是這個孩子注定不是長壽之相,他偷偷地告知了老定國公,老定國聽後身體晃了幾下,沉默不語。
沒過幾天,就聽說了老定國公上了一道請封世子的折子,老定國在折子上明确表明,等自己百年後,兒子繼任國公,下任世子之位由自己的大孫子繼承,面對頭發花白的老國公,武帝不由得動容,大筆一揮,直接準了。
不到半年,老定國公就離世了,臨終前來見了他一次,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等自己走後,遠真大師能夠在兇險的時候關照一下自己的孫子,看着殚精竭慮的老國公,他一心軟就答應了。
再見這個孩子是在老國公的喪禮上,那個小小的孩童跪在靈堂前,一臉的哀恸,奇怪的是,他的天門之間一片灰暗晦澀,之前那明顯的斷線已不複存在。
自己心裏暗暗吃驚,細細看去,繁複難解,多年的修為也看不清這個孩子的命格了,他雙掌合十,天機深不可測,功過輪回,上蒼自有公道。
十多年過去了,兩人也有了深厚的感情,他是真心的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長命百歲,也不去管他那迷罩的命格。
前段時候聽說這個孩子又遇刺了,險些喪命,所幸有驚無險,今天看到他今天好好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看來是沒事了。
遠真大師雙手合掌,念着阿彌陀佛,人都說出家人四大皆空,□□盡斷,但出家人也是人,也有人的悲歡喜樂。
面前的人對自己不動聲色的擔憂,易青钰都看在眼裏,這些年,大師對自己真是幫助良多,這次又讓他擔心了。
當年,他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塌上的時候,隐隐約約的聽大師提到了什麽早夭之命,後來他醒來後,大師看他的眼神帶着疑惑和不解。
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師說的一點也沒錯,定國公世子确已不在人世。
自從醒來後,驚喜交加的老人抱着自己久不撒手,那位便是後來的祖父,雖然僅僅只相處半年時光,但祖父對自己深入骨髓的疼愛讓他都萬非動容,乃至于行将就木時,都拖着病體入宮,為他謀得這個世子之位。
祖父去後,明裏暗底的算計不知經過多少,便是再三小心,也難免會有一兩次中招,幸好遠真大師及時出手,否則自己能成年都未可知。
“祖父生前給我訂了一門親事。”易青钰狀若無意地說道。
遠真大師撫須的手頓住了,“哦,哪家姑娘?你這孩子,整天板個臉,那不是要把人家姑娘吓跑嗎?”
“大師可知祖父為了訂下的是哪家姑娘。”青年垂下眼簾。
“誰家姑娘?老國公給卓然訂的是哪家姑娘啊?”門口走進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一身明黃的衣袍。
兩人趕緊下禮,中年男子虛扶兩人一把,坐在長凳上,閑适地問青年,“卓然還沒有回答朕是哪家的姑娘呢?”
卓然,是定國公世子易青钰的字,他拱手回道:“榮家。”
皇帝和遠真大師都愣住了,易青钰和他的那位繼母的關系他們都是清楚的,怪不得卓然會這樣抹黑自己,那榮家可是他繼母的母家,老定國公聰明一世,怎麽會給孫子訂這樣的一讓親呢?
“朕記得高月那丫頭身邊的人就是榮家的姑娘吧,卓然訂的可是她?”
易青钰立在他身前,“回陛下,祖父替臣訂下的榮家的三姑娘,已故榮縣令的女兒。”
“哦,榮進?”武帝眯起眼,“是他?他居然還有一個女兒。”
武帝記起了那個十分像自己姐夫的男子,當年自己本想把他派出去歷練幾年,然後再一步步的栽培他。
只是沒想到他會那麽早死,害得自己當時婉惜了好久,可惜了那樣一個好苗子,假以時日,必能得到重用。
如果是他的女兒,那也解釋得通,當年老定國公對這位發妻娘家的侄子是頗為贊賞,暗地裏多有提攜,只是沒想到居然重視到把自己孫子的終身大事也壓上了。
看易世子冷漠的樣子,肯定是十分不滿這門親事的,這也難怪他,榮進本就是庶出,且早已
去世多年,他留下的那個孤女能得到什麽好的教養。
真是委屈他了,長輩遺命不可違,怪不得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退了這門親事,武帝拍了下他的肩膀,搖頭嘆息。
易青钰一臉悲憤的表情,木然地盯着前方,武帝不可能無事跑到皇覺寺來,肯定是有事和遠真大師相商,他一拱手,“卑職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武帝揮手讓他下去了。
最近京城頻頻異動,憑空多出許多乞丐,他是來找遠真大師讨策的。
☆、薛氏的心思
薛氏這幾天也活躍了起來,不知道私底下在忙些什麽。就這麽過了幾天,榮婉儀從宮裏出來自從易青钰繼任國公以來,小榮氏一直閉門不出,如今府裏早已大換血,她和表哥也搬出正堂,偏居東院,來往的下人除了貼身的婆子丫頭,俱都換上新國公的人。
小厮們見她便稱呼老夫人,聽到這個稱呼差點沒暈過去,可又有什麽辦法,夫君已經徹底頹廢,兩眼昏黃地縮在屋子裏不出來。
這可苦壞了京中的夫人們和官媒,國公府裏沒有女眷出面,她們找何人商量親事,總不能親自去逮定國公吧。
薛氏更像是打雞血一樣,以前她不是沒想過和大姑子家親上加親,但是想着大姑子那鼻孔朝天的模樣,她的寶貝兒子易青玉自己可不敢想。
而易青钰那時還不知能否承位,所以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定國公位置已穩,想來小姑子更是需要有人在繼子面前說上話,自己的女兒嫁進去再合适不過。
她相信憑女兒的品貌,一定能得到定國公的另眼相看,自己女兒可是連太後都誇贊過的,憑她的長相氣度,一應禮儀挑不出半分不是,只消往人前一站,想來必能吸引定國公的目光。
于是把榮婉儀打扮得如月中仙子一樣,臨出門了才通知華娘和榮雙婷一起前去,看那架勢,華娘就知道她和榮雙婷是來綠葉襯紅花的。
紅花榮婉儀對着她們歉然一笑,她也反感自己母親這樣的行為,可是子女子不言父母之過,她也不好說些什麽,一路上,三人都有些尴尬。
榮老太君住的國公府的最中間,春晖堂,她們到後,發現裏面濟濟一堂,估計是府裏的大小主子都在呢。
薛氏引着她們給榮老太君和小榮氏見了禮,果然,榮老太君歪躺在塌上,拉着榮婉儀,慈愛的不打量,嘴裏嘟囔着也聽不見說啥,對她和榮雙婷掃一眼,雖然看着不喜,但也給了兩個見面禮。
她心裏翻個白眼,以為她願意來似的,她是被抓壯丁的好不好。
華娘她默默站在後面,等見過禮後就退到了角落裏,榮雙婷跟着她的樣子,也怯怯地退到了後面,看着榮老太君拉着榮婉儀的手不放,小榮氏上前掰開,淡淡地問高月公主的近況。
榮婉儀語氣溫柔的一一回答了,看着她恭順端莊的樣子,惹得榮老太君連連點頭,而角落裏的華娘她們,那就是沒人搭理的狗尾巴草了。
小榮氏倒是淡淡的,談不上熱情,娘家嫂子的心思她一清二楚,如今她在府裏的身份尴尬,若是婉儀真能嫁進來對她是百利無一害。
但是以她多前對那個孽障的了解,只怕是娘家嫂子這份心意要打水飄,不過現在她也說不上話,只能盡力安排。
看着榮老太君和小榮氏,華娘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話,如果你非常恨一個人,你就把女兒教壞,然後嫁給他。看常遠侯府對定國公府的這個架勢,這簡直是有血海深仇啊,一連嫁了兩代女兒,這是要毀了整個定國公府啊。
不一會兒,易青玉,易青林,易青楓來拜見老太君了。
這下,華娘連白眼都懶得翻了,這國公府的嫡庶待遇和常遠侯府真是不要太像哦。只見易青玉衣着華貴,長得一表人才,端方風流,标準的古代美男,另外兩個長得也不差,只是周身的氣質簡直是天差地別,估計平日裏過得也不太如意。
很快,小輩們就被遣了出來,長輩們有些話不适合當着小輩們的面說。
榮婉儀很自然的就和易青玉走在了前面,後面跟着華娘她們,作為他們這些庶出陪襯,應該做的就是當背景。
眼看着跟着他們走了一圈又一圈,前面的兩位還是溫吞的表哥來表妹去的,把華娘在心裏急的喲,恨不得直接沖上去,把他倆的手放在一起。他們圓滿了,餘下的吃瓜群衆就可以功成深退了,簡直是喜大普奔。
這個時節已經入冬,萬物蕭條,毫無景致可言,冷風吹來,從衣領貫進去,冷得直打哆嗦。她擡頭望天,到底還要逛到什麽時候。
突然,前面的兩人都停住了,不遠處的涼亭裏,站着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
他一襲白衣,白衣周邊繡着綠色青竹,藏藍色的錦鍛大氅,眉目如畫,黑墨般的眸子平靜的盯着水面,薄薄的唇成一條線,靜靜的立在那裏,仿佛集齊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突然,他似乎是感覺到了這邊衆人驚為天人的目光,陡然擡起了目光,鋒利的看向了他們的方向。
顯然,他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華娘,遠遠的華娘對他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他的臉瞬間柔和下來,轉身離去。
這下,衆人再也沒有了逛的心思,易青玉的臉色很不好看,連溫方的笑容都僵掉了,大家默默的往回走去,華娘在身後舒了一口氣。還是美男的力量大,見過那樣的絕世美男,誰還願意看這些光禿禿的花草樹木。
常遠侯夫人心滿意足地回府,小姑子明确地表示,她會盡力促成此事,讓自己耐心等待,看着一臉嬌羞的女兒,是越看越滿意。
此時的榮婉儀滿心滿眼的都是那個出塵絕豔的男子,之前,她也見過他幾次,不過,每次她都是站在高月公主的身後,從來都沒有現于他的眼前。今天,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楚她呢?
她知道,高月公主心裏一直有一個人,那便是定國公世子,她從高月公主的口裏聽過無數次他的名字,可是她一次也不敢說出口。
她怕,她怕高月公主知道她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公主的脾氣。皇家人獨有的霸道讓公主養成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
如果她知道身邊的伴讀也看上了她中意的男子,那麽等待自己和侯府的将是滅頂之災。所以每次見面,她小心翼翼的躲在公主的後面,不讓人察覺的偷看上他兩眼。
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近,都要清楚,他比記憶中的更加好看,真希望他今天也能看清楚自己的樣子,能記住自己的樣子。
當然,榮婉儀的這些心思沒有人知道,她也注定是要失望的,因為易青钰今天壓根就懶得去看那幾個人,他眼裏所存在的,只有那個小丫頭,可憐又無奈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接下來的幾日,常遠侯夫人終于消停了,随着榮婉儀的重新回宮,府裏的氣氛十分的低迷。華娘也過上了悠然自得的日子,小院裏的主仆們基本也是閉門不出
而常伯,在這些日子的調理下,早年虧空的身體也漸漸好起來了。現在華娘幾乎不讓他做事了,可是他閑不住,小主子體恤他,他可不能恃寵而驕,于是偷偷的做些打掃院子的活計,說了幾次也不聽,她也就随他去了。
這幾天倒是讓顧舅舅打探出了一件大事,那個長興侯府世子放出來了,犯事的另有其人,這個人是世子的随從,一切都是這個随從為了讨好主子,背着主子把宋逸擄走的,當天世子喝醉了,連人都沒有看清,根本就不知道那是進京趕考的舉子。
這下皇後不幹了,憑什麽是個人都能空口白牙地往自己娘家潑髒水啊,還不欺自己膝下無子,說到這個武德帝也很內疚,當年若不是皇後替他喝了那碗羹湯,生生地流下了一個生型的男嬰,只怕自己如今的墳都都要長草了。
最後武德帝也實在是被皇後哭煩了,皇後的娘家就這一個獨苗,想想這個發妻這些年來過得也不容易,陛下也被她哭得沒了脾氣,總不能真的讓她的母族斷了後吧。
☆、陰謀
當天晚上,長興侯世子悄悄地被人從牢裏接出來了,聽到消息,華娘一副所料不差的樣子,怪不得這老虔婆又把自己接進府裏。看着薛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意味深長,華娘的眼皮直跳,隐約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元宵節一過,薛氏又帶她出門了,這次只帶了她一個,連榮雙婷都留在了府裏。
這次她被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只見她着粉色絲錦繡裙,外套玫紅暗花小夾襖,頭發松松的挽一個流雲髻,上面別着粉色的珠花,斜插一個梅花玉簪,嬌美俏皮。
她扯扯自己的衣服,特別的不自在,感覺自己像一個待出售的貨物,這種感覺等到了王尚書府就更加的明顯了。
到了這裏,基本上她就明白薛氏的意思了,感情這位還沒有死心呢,非要把自己賣給那個王仲和,不知道尚書府到底給了她什麽好處,讓她頂着這麽大的風聲也要促成這件事情。
自己胡編的那門親事,看來并沒有糊弄中她,或許說她根本就沒把她訂親的事情放在眼裏,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薛氏已經想到了很好的借口,可以堵住自己說的那門親事。
王尚書夫人和長興侯夫人長得非常相似,一樣的讓人看着不舒服,華娘低着頭,無論她們問什麽都敷衍了事。
薛氏眼光不善的盯着她,心裏暗恨,這死丫頭,還給她擺臉子,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王尚書夫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過兩人居然沒有當場發作,依然有說有笑是話着閑話,這讓華娘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一會兒,丫環們端上茶水點心,常遠侯夫人一個勁的催她品嘗,她不為所動,突然端茶水的丫環不小心撞到了她,茶水潑了她一臉,那個丫環連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拭,那香味太濃,嗆得她鼻子發癢,急急把丫環推開。
王侍郎夫人建議她去重換一套衣裙,她婉拒了。
寧願穿着髒污的衣服也不能中了她們的圈套,誰知道換衣服的時候會碰上什麽人啊。
她重新坐了下來,漸漸的,她發現了不動勁,千防萬防還是中招了。
她捏了捏九離的手,九離看着主子耳根那不正常的一抹紅,馬上就明白主子是中了媚藥了。這個尚書夫人也不是什麽好貨,看着錦衣華服,高高在上,行事如此龌蹉,連這種江湖中人都不齒的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華娘撫着九離的手站起來,主仆來直接奪門而去。
王尚書夫人馬上反應過來,“快,快快攔住她們。”
九離怒目瞪着,怎麽會有這麽不知恥的人,“我看你們誰敢攔。”
尚書夫人一聲令下,七八個護院圍了上來,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如果真讓她們這樣出門了,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九離一人對付七八個人,把華娘往邊上一推,“小姐,你快跑。”
華娘看了一眼九離,她的身上越來越熱,實在是不能呆下去了,她沖出人群,拼命往外面跑去。
可是她的意識越來越迷離,視線也模糊起來,尚書府的路也不熟悉,跑着跑着,只見一人堵在了她的跟前。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定神一看,只見前面站着一個男子,正上前拽着他往屋裏拖,男子的腿腳似有不便,看着有些吃力,她咬了咬嘴,鮮血刺激得她暫時清醒過來。
一把抓起男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男子的仆從站在後面,吓得都呆住了,她一個上前,把他拖過來,使勁的把他也往旁邊的石柱上撞,仆從很快就昏過去了。
男子似乎想掙紮着爬起來,她哪裏肯如此放過他,抓起來也往石柱上撞,很快男子的頭上鮮血直流,癱倒在自己的仆從身上。
她搖搖晃晃的尋找出路,可是渾身的躁熱讓她知道這樣下去,她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
不知走到了哪裏,前面出現了一個荒廢的小院,她找到了個破敗的房間,把自己藏在一堆木板中,身子縮成一團。
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向大腿內側,尖銳的痛讓她清醒過來,一會那蝕骨的癢又開始了,她又紮一下,周而複始,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粘嗒嗒地貼在身上,她的神經已到極限了,都快堅持不住了。
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把簪子捏在手裏,緊張的渾身都是汗。
頭上的木板被人掀開了,頂上大亮,她舉起簪子,正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去,一只修長的大手抓住了她。
熟悉的聲音,帶着一絲的如釋重負,“是我,別怕。”
聞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她安心的放松了下來,這一放松,那種渴望就像絲蔓一樣纏了上來,她急切的趴在他的身上,不得章法的蹭來蹭去,男子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裏,飛快的消失在黑夜中。
京郊的一個大宅裏,吃過藥的華娘很快睡着了,易青钰站在床邊,盯着她還略帶潮紅的小臉,面上的神情在燈火中變幻莫測。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二十來歲書生模樣的青年,此人正是老院正的兒子,小溫太醫。
“半夜把我從被窩挖起來,我說,這姑娘是誰啊?”
小溫太醫好奇一晚上了,偏偏好友之前臉黑得能滴水,吓得他趕緊開藥。要他說,開什麽藥
啊,既然對這個姑娘有心,如此天時地利,來個既成事實豈不更好。
不過,看易青钰對這個女子重視的程度,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
良久,易青钰的眼神終于從女子的臉上移開了。他轉頭看了一眼小郭太醫,吓得後者趕緊八卦之心收了起來。
正色道:“只是普通的情藥,吃過我的解藥後,睡一覺就好了。”
看這姑娘也應是官家女子,不知道易青钰從哪裏認識的,一個女子深夜中□□出現在這裏也是奇怪,不過,他們做太醫的,太清楚這些女人後宅的陰私了,不該問的絕不多言。
不知道易青钰是怎麽威脅住常遠侯府那邊的,反正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華娘在頭痛欲裂中醒來,睜眼一看,采琴和九離都立在邊上,腦子裏亂哄哄的一片,遙遠遺失的記憶奔嘯而來,好半天才漸斬清明,她的眸光越來越幽深。
她終于記起來自己是誰了!
她本是榮昭華,榮昭華本就是她自己,怪不得她們的習性如此相似,世上不可能有那麽多無緣無故的巧合。
☆、她就是榮昭華
見她醒了,采琴趕緊上前,“小姐,你醒了,可還有什麽不适。”
她搖搖頭,按了按眉心,“沒有,這是哪裏。”
“小姐,這是世子的別院。”九離答道,上前和采琴一齊把她扶起坐好。
她這才憶起昨天意識模糊前聞到的那熟悉安心的味道。
她看了看九離,發現她并無什麽不妥,身上也沒什麽傷痕,放下心來問她昨天後來怎麽樣了,九離告訴她,昨天她被抓住關在一間屋子裏,後來定國公派人把她接出來送到這了。
她思忖着,這下應該是徹底和常遠侯府撕破臉了。
那個地方,她再也不會回去了,沒得再回去添惡心。
這次,最應該感謝的就是易世子,要不然她還不知道如何脫困。她在丫頭們的待候下起身漱洗,朝他的書房走去。
易青钰正和小郭太醫說着話,瞧着她娉娉婷婷的走過來,披着玫紅鬥篷,臉色略顯蒼白,粉色的衣裙束一封白錦腰帶,顯得腰肢不堪一握,她朝他們盈盈一行禮,近看更顯嬌弱。
“在下郭守,在太醫院當值,和易世子是好友。”小郭太醫笑嘻嘻的介紹自己。易青钰瞪了他一眼,他摸摸鼻子把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華娘擡起頭,只見他的後面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笑眼喜眉,正抑揄地看着自己。
易青钰臉色一沉,“太醫院裏不是還有事嗎?你還不走。”
郭守厥了下嘴,他能有什麽事,可是看着某人的冷臉,他不情願地道:“我這就走。”
聽他那可兮兮的語氣,華娘忍不住抿嘴一笑,這人有點意思,必是易世子最親近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如此随意。
華娘那一笑,郭守也看到了,心道這個姑娘必定不一般,要不然哪會在那個冰山臉面前如此自在。看來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事,得,他趕緊麻利地閃吧,就不在這礙事了。
郭守一走,華娘就對易青钰道謝,要不是他,這事還不知道如何收場。
他幽暗的眼神定定地鎖着她,“真要感謝的話,以身相許如何。”
又來了,又來撩她了,她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那鷹隼一般的利眼緊緊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捉住吞吃入腹。她臉紅了又紅,水汪汪的眼都快滴出水來。
“嗯?”他貼近她,“不說話就是同意了。”
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清冽的冷香撲天蓋地包圍了她。修長的雙臂鐵箍一樣抱緊了他,狠不得把她嵌進骨血裏。
他緊緊地抱着她,覺得自己圓滿了,那麽久的孤寂空曠,那麽長的無望掙紮,都在這一刻得到了撫慰,虛無漂浮的心一下子沉靜了下來,被滿滿的喜悅填滿,就是懷中這個嬌小的丫頭,
讓他灰暗的人生變得明亮,是他兩生兩世唯一的救贖。
待激蕩的心平複下來,他包裹着她軟嫩的小手,兩人靜靜地閑走着,甜甜的氛圍萦繞在他們的身邊。
她有些擔憂地詢問了昨天後來發生的事。他緊了緊她的小手,“別擔心,一切有我。”她安下心來,仼由他牽着,便是此刻要和他去天涯,浪跡人間,她也甘之若饴,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練武場。
看着兩旁的刀槍棍棒,她心念一動,撥出了紅纓□□,解下鬥篷放他手上,按照記憶中的動作,生澀地舞了起來,漸漸地,越來越順,起轉翻身間,利落又飄逸,靈動優美。他含笑地看着她,慢慢地臉色凝重起來,眼神悠遠深長。
他的小姑娘放下槍,臉紅紅地朝他跑過來。他馬上恢複了如常的臉色,替她擦了擦額間的細汗,披上了鬥篷,細心地幫她系好帶子。
常遠侯府的大堂上,正從着一個怒目而視的夫人,正是王尚書夫人,昨天看在倒在血污中的兒子,吓得她是六神無主,遞了帖子請了太醫,誰知今早兒子醒來居然雙眼木直,嘴角流涎,太醫一看直言傷了腦子怕是傻症。
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平日裏心呀肉的生怕委屈了,那個下人倒是命大,說出了是榮三那個死丫頭推的兒子,這下她哪裏肯依,綁也要把榮三綁給兒子,一輩子給他做牛做馬。
薛氏一聽王仲和傻了也吓得不輕,那死丫頭她也不知跑哪去了,現在也不見人,她去哪給王夫人交人啊?
正膠着,顧舅舅帶着一幫人兇神惡煞的大漢沖了進來,逢東西就砸,吓得下人們都不敢上前,昨日定國公世子找到了他,對着他是如此交待了一番,為了外甥女他也是從豁出去了,什麽侯府不侯府的,呸,就是一群男盜女娼欺師滅祖的貨。
裏面人的都驚得跑了出來,薛氏認出了他,“你在這裏撒什麽野?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是地方,也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顧舅舅也不和她理論,舉起棍子就是一通亂搗,“呸,你這是什麽地方?不過是蛇鼠之窩,我好好的外甥女在你府上活生生的不見了人,我這個舅舅是來要人的。”
薛氏和王夫人都有些心虛,倒是王夫人想着兒子如今的慘狀,“你來的正好,你那個外甥女把我兒子打傻了,你們不給我一個交待,休怪我不客氣。”
“呸,風大也不怕閃了舌頭,你們壞事作盡遭了報應還怪別人。”顧舅舅赤目怒對,“砸,給
我進屋砸,今天有人算人每人再加五十兩,我顧某有的是錢。”
大漢們一聽,也不管什麽侯府不侯府的,銀子才是親兒子,一湧而進劈頭蓋臉一通打砸,屋子裏一片狼藉。
顧舅舅帶着這夥人砸完就走,臨了還來一句,“這件事沒完。”
☆、婚約人盡皆知
薛氏是一陣哭天搶地,沒了王法了,有眼尖的下人早就去請侯爺了,哪知那位主正躲在姨娘院子裏不出來呢?報官又丢不起那個人,也經不住大理寺的盤問,萬一把昨天的事抖出來了怎麽辦?如今是打落牙齒也要往肚咽,王夫人臨走時也丢下一句話,她要薛氏把那個死丫頭送進尚書府,三媒六騁的也別想了,能讓她做個通房丫頭就是天大的恩賜。
那個死丫頭就是個災星,克死了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