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雖拯亦為凡事擾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為聖母章,噗哈哈哈(邊修邊自己吐槽的我……沒sei了)
回澹煙宮後告訴了小桃玄烨今晚欲來的事,乍聽之下她很是欣喜,喜笑盈然地出去了。
不多會外邊人聲沸然,想是其他人也都得知,紛紛擾擾地開始準備了。
我不覺揉眉低嘆,頗有些無奈。
小桃畢竟是從宮外帶入的丫鬟,不識宮中的暗濤,想來以後是要私下開導一番的,不然我一直斂聲收氣的戲碼遲早攪在她喜歡四處誇耀的性情上。
望了眼窗外,有幾縷宜人的光色透入,隐約落入眼底的是暮初的荷葉,自塘間伴着碧水無語地流着些翠色。
想來總歸是正式妃子住過的院子,雖是不大的園,但也有個這樣占了大半個空間的流塘,好在我也喜歡荷花。
“主子,這是剛送來的糕點。”我聞言擡頭看去,只見嬰雲端着盤小巧的點心走入屋內,見了我也不多說什麽,只是一個勁地笑着。
我詳裝瞪她,嗔道:“看我把你們這些個人給慣的,愈發地沒了規矩。這不,見了主子也不行禮,卻是笑得叫人心裏發麻地,知道的只當是我是秀色可餐,不知道的還當是平日裏被我給虐得個神志不清的了。”
嬰雲聽了,便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放下盤子形式般地做了個萬福,笑道:“奴婢哪敢對主子沒大沒小來着,主子現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兒,這不,才幾天沒見又讓皇上給惦記着了。”
“小桃胡鬧也就罷了,你怎麽也跟着瞎起哄了?”我搖了搖頭頗有些孺子不可教的神态,逗得嬰雲又是一樂,倒也就此乖乖地退下了。
看着她的身影隐去,我心間不覺有些思緒又湧了上來。
雖然她并不是我自宮外帶入的貼身丫鬟,但現下卻是最得我重用的一個。畢竟小桃對于這宮廷來講仍顯稚嫩,而至于水墨,相比之下卻是過于順從而失了些霸氣,所以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倒都是教給了嬰雲來打點。
不覺間自己到了這個朝代也有些時日了,漸漸地倒對回到現代的執著淡了不少。
身在這宮中,如果日日不出門倒也樂得清閑,暗地沒見別人有什麽動作,稍稍安心了不少。
夜幕一點點地落下,朱簾繡榻,未聞外邊有絲毫聲響。
又是等。我輕嘆,倚着床檐頗有些百無聊賴的感覺。
誰能知這宮裏的女人有多少年華光陰是虛度在這一個“等”字上的呢?日盼君,夜盼君,恐怕盼來的亦不過是紅顏消雙鬓白罷了。回想惜日讀過的《阿房宮賦》,不知那等待着的紅顏耳聞漸遠而去至他人寝宮的車塵聲,落下的淚又有幾多無語東流。
想着想着竟有些感傷。原來倒也不覺自己這般易于動情,現下倒好了,一股腦兒的情緒每到一人獨處的時候便不露聲色地湧了上來。
這清宮果然不是什麽好地方,喜事難以入心,悲情倒一觸即感。
果真是——夜半涼初透。
本是很靜地在那,小桃他們在此時早已乖乖地回了自己住處閉門不出,偌大的澹煙宮倒似只有我一人存在。那樣的靜,卻是被忽起的匆匆步聲打得淩亂。急促的,倒似整個皇宮在剎那間喧騰了起來。
出了什麽事麽?我皺眉,輕步走了出去,恰見從屋裏出來的其他宮女太監,也是個個神色迷茫,顯然都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我正疑惑地欲差嬰雲去問個究竟,就見自外面匆匆跑進了一個太監。他跑到我面前後慌慌忙忙是行了個禮,聲音尖銳道:“貴人吉祥,皇上叫小的過來傳話,說今晚不便來了,還請貴人見諒。”
見諒?我微微挑了下眉。
說得倒是好聽,實際上即使我不“見諒”也不能把他給怎麽樣吧?在心裏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我清了下嗓子,問道:“請問這位公公,宮裏是出了什麽事嗎?外邊怎麽鬧騰得這般厲害。”
“回貴人,方才皇後的鸾駕回宮時遇上了刺客,好在只受了些驚吓。這不,禦林軍在四處搜查呢。”太監恭敬地回道。
感覺到周圍的人皆是倒吸了口冷氣,我輕地皺了下眉,暗想這宮裏的人也太膽小了,不過是聽說進了刺客罷了,便是吓成這樣。許是待久了都麻木了神經,難道有人聽說過這入宮行刺的目标會是什麽宮女奴才的麽?
随便打發了幾句我便讓那太監回去複命了,把其他人打發回房,我也無意在那久留準備回去休息。
既然是皇後那出了事,玄烨自然是脫不了身子來我這了。畢竟是結發夫妻,相處了那麽多年又處處替他分憂,即使是畜生也是會有感情了吧。只是這一受驚就宣太醫的奢侈真是令我咋舌,每次開出的方子又無異是人參鹿茸之類的珍貴補身藥材,若換成是百年之後,那醫藥費可确是……
想着,我嘆了口氣推門而入,眼中忽然落入什麽,繼而我的目色陡然一縮,頓時在那僵直了身子。
“主子,怎麽了?”不遠處的水墨見狀有些疑惑地走了過來。
見她靠近,回神間我轉頭沖霍爾她一笑,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件事,沒什麽。”眼見她已要到身畔,我不動聲色地走入屋內,将她關在了門外,柔聲道:“天也晚了,你讓大家都好生休息了吧。”
不一會便聽外面有步聲遠去,我不由地噓了口氣,轉過身,看着屋裏平白冒出的那個人,我上下将他一番打量。
一身黑衣,但已經淩亂而破碎不堪。大大小小的傷口,起伏的胸腔證實着他已然亂了的呼吸。他旁邊的那把劍上還滴着血,一股子血的腥味就漫在了屋子周圍。不用腦我也該知道這位仁兄便是剛才那太監口中的刺客了。
我和他的視線相觸,久久沒有人動。
那種有些渾濁了但強忍着意識的堅韌讓我沒來由地一陣嘆服,只得最終投降般地無奈道:“你的運氣還真不好,今晚冒了這般大的風險,行刺的卻成了皇後。”
顯然我的态度和那人想象中的相差甚遠,他明顯地愣了下。
沒理會他,我自顧自地繼續喃喃道:“今日皇上同皇後在花園賞花,皇後累了,便用了皇上的轎子。”
這人的運氣的确是“好”到了極點,這百年難遇的事竟正好被他給逮上了,話說回來,若有機會帶他去抽□□,倒是指不準是怎樣一番情形了。
“你想把我怎麽處置?”那人輕哼了聲,擡頭看我,但因傷勢過重,這些話道出也平添了幾分無力的感覺。
我皺了下眉,道:“你的傷最好盡快處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上前我欲去觸他的衣衫,眼前卻有光色一閃,便有股涼意自我的頸邊透了過來。
我頗有些無奈的看着他。
這個男人怎麽這樣別扭?明明已經拿不穩這把劍,卻還要這般倔強。
我直視他的眼,一如絲毫沒有留意到他抵在我脖子上的劍,一臉平靜道:“如果我要害你,方才大可叫人将你捉了去,哪還用現下這般麻煩。要生還是要死,你自己選擇。若是不想留命去反清,那也請你挪一挪地別髒了我的地方。”
這番話說出口時我自己也愣了。
這樣的不留情面,這樣的漠然,當真是出自我的口麽?
轉念間我的嘴角已多了絲苦笑,到底是在這宮裏待久了,怎麽感覺愈發不似自己了呢。
“叮——”地一聲響,劍墜地時吓了我一跳,回神卻見那人雙目微閉,顯然是已經神志不清。
此時外面有幾陣腳步。
怕是這動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我當下若無其事地步出房門,神色依舊雲淡風清。輕掩上門以保證沒人能窺見裏面的情形,我對着來人處輕輕一指,道:“小桃你來一下,其他人都回去吧。剛不過是不小心碎了東西,也別惦念着了。今兒個也夠鬧騰的了,都去好好休息,免得明日別人見了我宮裏的人個個都萎了,還以為是鬧鬼了呢。”
聽到這番話,太監丫鬟們個個都不覺一笑,倒也毫不狐疑地退下了。
我把小桃領進了屋子。剛進門時見裏面的情形,她的神色霍然一邊,下意識地正要呼喊,好在我早有準備,已經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等那陣驚惶的情緒過去,我才漸漸松了用在手上的力道。
小桃臉色慘白地看我:“主子,這不就是那個……”
她的話到此就襟了聲。我淡淡一笑,接口道:“是那個刺客。”
“難道你想……”
那丫頭不知怎麽的忽然不會說話了?我只得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救他。”
小桃子倒吸了口冷氣,還準備說什麽,卻已經被我無情地打斷了:“小桃,要殺皇上的人未必是惡人,也可能是為情勢所逼。具體的道理我一時也講不明白,現下只問你一句,我請你幫忙,你是應,還是不應?”
以前看電視時對那些義士時時欽佩萬分,現在遇到了居然一心想救他。其實我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只知道凡事一到自己身上居然顯得那樣的矛盾。畢竟現在那些人想殺的,是我可稱一句“老公”的玄烨。
小桃的眼裏閃過很多思緒,最後都籠聚成了一種堅定。
我知道她已下了決定,釋然笑道:“現在去替我弄些熱水來,對外就說是我身子乏了,想要沐浴。”
“是。”
“還有。”眼看小桃步出房門,我出聲喚住了她。
“還有就是不要對任何人提及,可是,主子?”小桃聞言只是有些俏皮地沖我揚了揚眸,我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揮手道:“快去吧。”
門又再次關上了,但我的情緒也沉了下去。雖說小桃總算有些開竅了,但對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又有誰能知道呢……畢竟,那稱為“天真”的東西,一經去了可是再也回不來的了。
那夜許是我來到這個朝代後過得最為辛苦的一段時光了。好不容易将那人的傷口都清理幹淨,卻已是鳴曉時分。
小桃讓我打發回去休息了,坐在桌旁,我只手撐着腦袋稍稍養神,不時回首去看一眼那用簾帳遮掩了的床,思維有些渙散。
這刺客竟然是個樣貌清俊的年輕男子,這倒讓我不覺有些吃驚。
原以為會是個中年人,誰知此人也不過二十出頭,想是和玄烨差不多大,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他只身入宮行刺的原因。
想着想着便是有些體乏,我以這種極不舒适的姿勢竟也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不知過了多久,朦胧中覺到肩膀上微微有股暖意,一驚下回神,倒是忘了自己的姿勢。
手離腦後一切失去了支點,只覺自己是猛地往地上栽去,眼見”香消玉隕”的殘局就此發生,卻是在一剎那被人拉住。
眼前的是一雙冷漠平靜的眸子,那人手上的披肩仍不偏不倚地被他握在手裏。
比昨兒個的神色明晰了不掃呢。我打量着,便是輕地笑了開去,若有若無地以原本的姿勢繼續端坐,倒也不言謝他的“一扶之恩”。
我同他之間的大恩小德,這些我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的。
“你為何救我?”男子問道,看他的神色顯然認為我這麽做該是出于某種目的。
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救都救了,也不好反悔了吧。”
他的神色有些不明,忽明忽暗的,然後似突然察覺到了什麽,雙手一拉身上已煥然一新的衣着,毫無表情的臉上忽地多了幾抹窘迫:“是你替我換的衣服?”
這樣不茍言笑的臉忽然害羞起來其實很具喜劇效果。我微微偏頭,沒叫他看見嘴角那忽然間難以抑制的笑意,語氣盡量平淡地道:“不僅是衣服,壯士你身上的傷口可都是我親自清洗上藥的呢……”
男子許久沒有出聲。
我暗暗奇怪,回頭看去時卻見他的雙頰泛紅不止,終于是難以控制地笑出聲來:“你可別想說什麽讓我看遍了所以要以身相許之類的話,我可受不起。”
眼見他的眼底湧上了懊惱的意味,那幹燥的嘴唇一動似正要說什麽,卻是立刻噤了聲。
疑惑下我正想出言,忽聽有人急促地入院的聲音,而後是煩心的敲門聲。小桃的話從門外急急透入,很是焦慮:“主子,禦林軍來查人了。”
微微皺了下眉,我知道事态有些不妙,慌忙向那男子使了個眼色,他便會意地又藏身回了簾帳之後。周圍的一切已經整理地很幹淨,稍稍打量了番心想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岔子,只要不讓他們進來搜人,該蒙混的許是可以蒙混過去。
可萬一頂不住,那就……
輕吸了口氣,我緩步走去開門,本想讓自己的神态盡可能地自若,可是這手的顫動怎就是這樣無法隐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