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隐顯陰謀起平瀾

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害怕再釋放感情,來到這個朝代後的第一次,畢竟是以遍體鱗傷而告終,便有了不敢再賭的感覺。

回想那夜回去時整個澹煙宮依舊燈火通明,小桃正手舞足蹈地向其餘那些“沒眼福”的宮人形容着那日大出風頭的情形。

明如見我回來,取笑道:“怎不知宛文你還有這般的本事?”

她的臉上雖是揚着弧度,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一絲責備。

在這宮裏最忌諱鋒芒太露,畢竟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于是回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才見她搖了搖頭又移開了視線。

粗粗掠了眼周圍一圈神态各異的人,我的眉心已擰作了結。

這些人裏,到底哪個才是玄烨安插在我身邊的?明如不會是,小桃自然也不是,莫非是嬰雲或是水墨?而賀顧和幅參那兩小子也極有可能。

揉了揉微痛的頭,我也就回屋睡下了。

自從那日柳品笙出事後痛到暈倒,我這腦袋一到疲乏的時候就會微微生疼,估計是落下了什麽後遺症。也曾叫太醫來看過,那時只是随便開了幾幅定心怡神的藥,說是“只要多加休養”,成不了大病的。其中的潛臺詞清楚的很,那老頭擺明了是在威脅我說如果不給他安分點,本小姐就随時可能去見閻王。

其實我也很冤,好端端的來了這麽個鬼地方,還沒轟轟烈烈地談一場戀愛,倒已給自己落了一身的病根。

後來雅薇她們也曾來過,都對我當夜的表現贊不絕口。

“還是宛文技壓群芳,怪不得皇上中意你了。”她微笑着這般道,然後我就覺四面的視線怪了幾分。

化繁瞪我時幾乎想将我給生吞活剝,柳敏的眼裏只有醋意倒也沒其他更多的意味,黎晨則依舊一臉深不可測的笑意,我被看得心裏發麻,只地徑自引開了話題。

此時已入五月,不寒,亦稱不上暖,只是平日裏心總會突地猛蹿幾下,覺得不安。

日子依舊這樣過,也一直沒發生什麽大事,直到……

“主子,不好了,皇後她落水了!”

小桃猛地推門進來,我手上的畫筆一顫下墜地,瞬間在紙上染開了一片殷紅,愣愣地擡眸,道:“你說……什麽?”

“主子,你快去救嬰雲姐……她……她會被殺……皇後流了好多血,好多……快去救……”小桃面色煞白語無倫次,哪還有一絲正常的理智。

她死拽着我的衣袖,全身顫抖不止,顯然是被吓壞了。

從她的話中我理不清絲毫的頭緒,皇後墜水和嬰雲會被殺有什麽關系?

血?難道皇後流産了?我留意到話中的重點,猛然覺醒。

現在離她臨盆還有兩月,若現在流産豈不是……

一狠心将小桃的手扒開,我起身就往外跑。

到了門口時只見明如站在那,見我出來,她丢下一句“跟我來”便轉身就走。

知道時不待人,我亦忙是跟了上去。

到了禦花園我才知了事情的嚴重性。

只見那裏圍滿了侍衛,而在層層包圍中的的确是嬰雲。此時她發線零亂,周身還滿是水跡,在她的身邊地上有一潭血,想想應該是皇後的。此時嬰雲被幾人牢牢壓住按在了地上,但神智很清楚,見我來,只是淡淡地笑開了。

這笑顯得有些怪,但我也無暇無多加探究,忙上前問那為首的太監道:“公公,這兒是怎麽一回事?”

那太監神色傲慢而居高臨下地瞅了我一會,顯然是在琢磨我的身份。旁邊有人說了句“這位是宜貴人”,他的臉上才有了抹似乎可稱為“笑”的神色,打了個千兒,道:“回貴人的話,方才這個女官不小心撞上了皇後娘娘,兩人一同翻入水裏去了。皇後娘娘似動了胎氣,已送回坤寧宮請禦醫來看了。”

聞言我微微皺眉。

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将皇後撞入水的竟然會是嬰雲。

輕吸了口氣,我道:“這女官是我澹煙宮的……”

太監聽我這樣說,忙堆笑道:“奴才們也是秉公辦事,還請貴人您多體諒。”

“帶下去吧,不過還請公公別為難的好。”我向明如點了下頭,她暗暗地給那太監塞了些銀子。

那些人的幅嘴臉讓我有些作嘔,稍稍安慰了幾句嬰雲,便和明如一同轉身離開了。

皇後那邊的情況還未是定數,嬰雲的安危暫時不成問題,真正讓我擔心的是——今次一鬧,到底會不會造成流産?

才走了未多遠,我忽然聽到身後嬰雲陡然凄厲的呼喊:“主子!主子你定要救我!奴婢一直對主子忠心耿耿,沒有半分對不起主子你的……”

這樣歇斯底裏的嬰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看去,只見她被壓在那不可動分毫,一雙眼紅得似欲出血,可其間睿智的光卻未曾改變。

移了下視線,我對上了明如的眼,她的神色同我一樣微微詫異,但互視之下,皆上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份了然。

回宮後,我靜坐在桌邊等消息。外邊的風很大,漫有濃重的危險氣息。

這宮廷就是這樣,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地中實則暗濤洶湧,而若偶有一個波動上了臺面,即可釀成渲然大波。

“這是我找到的。”明如将手中的物品丢到我面前,聲色很冷,也很肅穆。

我看了眼那些,并未怎麽動容,只是微微苦澀地笑開:“還真想不到,是不是?”

明如眉心微皺,問道:“你準備怎麽做?”

稍一尋思,我道:“替我準上一段白布還有筆墨。”

雖有疑惑,但明如并未多問也就幫我打點了一切。待所有的事都處理就緒,擡頭只見明如既贊許又不解地含寫擔憂的視線,我低低一笑:“怪只怪我用人不慎,既然她有意如此,我這樣也算是成全了她的一番苦心了,不是嗎?”

風一過,我不禁緊了緊衣襟。有些冷。這宮裏,怕是要變天了吧……

大門忽然四開後,衆侍衛魚躍入內。

我神色閑淡依然,看着李源一臉嚴肅地走入,随後五六個人壓着一個女人進了院子。她的衣衫有些破,嘴角亦留有血,顯然是用過刑,不仔細看還真辨認不出身份。

“宜貴人,有人檢舉說你這有私藏了些東西。卑職奉命來此搜查,得罪了。”李源恭敬道。

我若有若無地看了垂着眼的嬰雲,淡淡地點了點頭。

幾個侍衛在示意下當即入內,四面即響起了翻箱倒櫃的聲音。

我倒并不在意,思緒回轉間只問李源道:“李大人,皇後那邊……”

“情況不容樂觀。”李源的眉尖緊鎖,直視我道,“貴人你,還是多做準備的好。”

看似未曾留心他話中的含義般,我毫無溫度地笑了笑。

“大人,找到了!”去屋內搜查的人自嬰雲房內走出時手中拿着一團包裹。

李源臉色一沉,回眸見我依舊泰然自若才稍緩了神色,道:“打開看看。”

我将視線不動聲色地移了移,見嬰雲被發線淩亂地覆着的臉上漸漸有了詭異的笑意,心下不由冷笑。

“這是……”李源将布包中的東西拿出,臉色陡然間變了數變,轉身将那東西狠狠地砸到了嬰雲身上,怒斥道,“竟然私藏這種東西,簡直大逆不道!”旁邊是侍衛看到這東西亦在瞬間都倒吸了口冷氣。嬰雲笑着看去,見上面寫着的字時,陡然間失去了臉上蒼白的弧度。再次擡頭,已是雙目怒瞪地看我,似欲噴火。

我低低然笑開,眼中一片清明而又痛心。

被甩在地上的個手制娃娃,衣着打扮皆是宮中嫔妃的樣子,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紮滿了針,有幾分猙獰而觸目驚心。但最重要的在于那條白布上清晰的幾個黑字,我的名字——宛文。

“怎麽會這樣!”我故作驚訝地呼道,“李大人,你怎知我宮裏有人要害我?”

“這個對貴人不便相告,但請貴人放心,剩下的事卑職自知該怎麽去做。”李源神色不明,手一揮,所有的人都随他離開了。而嬰雲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生吞活剝般,一直這樣盯着,直到,被拖出我的視線……

臉上的神色漸漸收起,最終,平淡而無波。

許久無言,直到聽到身後的步聲我才回神,只見明如向我點了下頭,道:“那東西已經燒了。”

我下意識想扯起嘴角笑了笑,忽地又覺得這樣沉。

自從那天看到禦花園嬰雲那種演戲般的失态後,我們就已經覺察到了當中的蹊跷,卻也萬萬想不到,嬰雲藏在房中準備栽贓于我的竟會是這樣一件東西。人偶身上的布條上原本寫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皇後的。

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我自是不放在心上,但卻是宮中的禁忌,是足以讓人丢失性命的大罪,再加上皇後落水,萬一她真的因此而早産送命,那麽這一罪則定會讓人萬劫不複。

本來明如是想将這人偶毀掉的,但若嬰雲一口咬定我又可能被懷疑成做賊心虛而毀屍滅跡了,倒不如直接讓人看到她對我的“怨恨”來得好。這樣一來是我命她故意将皇後撞入水中的假設也就不可能成立了。

猶記自己用左手寫上“宛文”二字時明如古怪的神色,這種事對她們這種道德觀念的人來說于自己咒自己無異,但我和她們不同,根本不把這種事當回事。可也正因為與她們不同,這種背叛更讓我感到——心寒。

但是,原本精心布置的局讓我這樣一攪全都亂了套。那個幕後之人聽到消息後必是氣地跳腳了吧?微微一笑,我臉上的弧度顯得有些冰涼。

皇後因難産而崩于坤寧宮的消息是在當夜傳來的,宮裏頓時哭聲四起一片凄楚。

聽到消息時我只覺得心跳仿佛突然間停頓了下,再次開始跳動時已緩慢而遲鈍。雖然早已知這事必然會發生,但當一切應驗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我并不感到多少悲傷,因為和皇後的接觸并不多,既然沒什麽情感,也不屑和那些虛僞的女人來演一場“姐妹情深”的哭戲了。但突然間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歷史中顯得這麽的渺小,心弦一動,竟也落下了幾多淚。

第二日起整個宮裏都開始服喪,白衣白衫,膳食也悉數換成了素的。

外邊的世界依舊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但我看得出來在這片緩流底下不知有多少女人已經弓在弦上、蓄勢待發了。那個她們一貫只可仰望的後位突然間不再只是幻想,有誰又會奈得住寂寞?

對那一切我只冷眼旁觀,心下擔心的卻只有一個人——玄烨。

聽明如說他今日竟然未上早朝,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怕是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他現在一定很不好,我知道。

自他身同傀儡般地登基直到現在他足以獨自擔下整個江山,皇後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或許,即使是當今太皇太後也不如這個女子來得貼心。所以玄烨才會曾因怕我窺視後位而想過生生斷了那份情感。但現在那個人去了,他還會好嗎?

曾想過要恨他,卻發現是這麽的難。而現在的擔心,又這樣輕而易舉地占據了心。

原來,我一直不曾忍心去見他微鎖的眉心。

身邊的茶漸漸涼了,換上壺新沏的,又很快冷了下去。

不久傳來消息說玄烨為新生的皇子賜名“胤礽”,已自坤寧宮移到一處別院撫養了。

一切都按本該有的脈絡運行,一切都沒有改變。玄烨将會把這位結發之妻的情感都投入到這個皇子的身上,他會盡心盡力地栽培他,會立他為太子,享盡一切榮寵。再然後,便是二廢太子,立雍正為帝,而原太子胤礽,則□□終生直至死去……想到這時,我的眉尖不自覺地又觸動了下。

之後我也随其他妃嫔貴人們去過坤寧宮,但都被硬生生地擋在了外面。

離開時不由回頭望去,隐約可見燈火通明的宮殿中映在窗上的那個孤單的影子,無聲飄渺。

曹寅守在門外,神色有幾份憔悴和不安,對上我的視線時張了張口似欲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忍下,一言未發。

自那夜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現在一看,竟然又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總之這個清宮一下子變得更加冷清,仿佛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地不欲漏過一絲的風吹草動。而至于企圖一石二鳥将我也順便幹掉的幕後之人究竟是誰,我和明如思酌再三,卻仍是不知。因為我們突然發現,這個宮裏有太多的“敵人”,又有那麽多人有陷害我的動機。

總之,這天氣,似是突然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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