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驚蟄時節（十一）
謝紅塵劍快，人也不廢話，片刻功夫就清了場，只有方才一直幫腔的青年還在，揣着手瞧着她笑。
一個可以用漂亮形容的男人，面皮白裏透紅，一雙桃花醉眼盈着三千情義，高鼻梁，薄唇，放到哪兒都是紮眼的長相，偏偏擠在人群裏說話，一直教人瞧不清，如今人都散去了，才露出真身來。
謝紅塵瞧着他，他也看着謝紅塵。
漂亮秀氣的男人，偏偏站得筆直，肩膀放平，腳踏午馬，渾身上下無一絲破綻 。似風中白楊，挺拔秀麗，給人以偉岸之感。
“閣下，也是……”方才一衆人等謝紅塵都沒放在眼裏，對于眼前的男子卻拿出了十分精神，若是這人出手，她也不知有幾分把握。
卻見那男子立了手掌搖頭道，“哎，我可不會跟你這麽漂亮的姑娘動刀動搶，若是喝一杯的話，在下倒是樂意奉陪。”
“那麽，有請。”能交朋友絕對不要結仇，更何況不知對方深淺。謝紅塵收了劍，邀着那人去碼頭新開的酒家，路上又問起姓名。
青年仍然是嘻哈一笑，道，“你一定認得我。”
謝紅塵狐疑地擡頭，在腦海中想了一遍又一遍，不覺曾見過這人，只得開口詢問，“閣下可否再給些提示。”
“至少，你曾接到過我寫的信。”青年若有所指的看向謝紅塵。
書信？謝紅塵思索一番，近來除了和白維的日常通信，便只有從京城裏來的那一封調查常裕景的信，難道，“你是白維拜托在京城打探消息的那位？”
“這小子居然沒告訴你？”青年聽到這裏哈哈大笑，複又道，“我叫花明朗。”
落座時分，謝紅塵心中想起了江湖上關于花明朗的評說。
花明朗，明豔如花。
花明朗的風評很多，姑娘家提起都用“漂亮”兩個字，男人們常說“小白臉”，而白維楊坤這些人提起來，才會說，劍法極高，為人深不可測。
如今見了本人，才知這評價不假，論樣貌，多少姑娘家也要被比下去，偏偏花明朗又是大大方方的人，平和從容，有大家風範。
難怪，風評兩極。
單看相貌，花明朗卻是似傳言般明豔如花。
但說風度，風光霁月磊落大方。
還未交手，便知對方武功非凡。
謝紅塵抱拳，“沒想到，竟然是花公子，失敬，失敬。”
“客氣。”剛才謝紅塵一番打量，花明朗都看在心上，也不出聲，只是面容帶笑由着她。
“只不過……靜水堂的勢力什麽時候到了京城，你又怎麽會幫白維？”之前莫傾心幾乎雪藏，靜水堂拿得出手的新秀便是花明朗，頗為長老們看好，大有列入下一任幫主候選的趨勢，青龍幫對此人評價頗高，衆人皆視為敵手。
“白維一定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花明朗又笑了，桃花眼眯起來，盈盈似春水，悠悠道，“不如你自己問他怎樣，免得我多話叫你們之間生了嫌隙。”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可以告訴你……”花明朗伸出手來，修長的食指豎着，神神秘秘道，“我給你寫信，不全是因為白維。”
說到這裏，看着謝紅塵面上已經帶了幾分陰郁，複又繼續，“給美麗的姑娘幫忙，我向來樂意。”
謝紅塵似乎知道了為什麽青龍幫總有姑娘仰慕花明朗，這人情場上怕也是老手。又聽他道，“姑娘家和男人是不一樣的，沖鋒陷陣是男人的事情，不該叫姑娘們做。”
若是換個人說這話，謝紅塵決計要在心裏冷笑一聲，可是由着剛剛幫過她的花明朗來說，卻覺得這人是從心底裏尊敬愛惜女子，心中升起幾分暖意，低頭笑了不做答複。
花明朗見她如此，幫着添了熱茶，起身瞧了瞧，道，“這邊靠窗，風大，不如換到雅間？”
謝紅塵習慣性選靠窗的位置也是為了方便觀察，不過如今花明朗在此，其餘的事情都可往後放放。況且，她的确有些冷，方才不經意攏了衣衫，不想被他看在眼裏，提出來換到雅間。
花明朗叫了熱水，倒在杯中遞到謝紅塵面前道，“姑娘家體弱，少吹些風。”
“多謝。”
“不必如此見外，這次我來，也是受白維之托，想必你也知道，丢了白度堂口，楊坤大為震怒，白維本就不受待見，如此所受排擠更甚，就連杜奎也被當衆責罵。”
“的确，收回濱陵一事，白維壓了下來。”
“青龍幫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該多嘴，只是白維如今被人監視，來一趟濱陵不易，晚上你可有時間？”
本來，青龍幫大廈将傾，白維自有人脈。
本來，青龍幫靜水堂敵對多年，極少往來。
本來，花明朗心機深沉，處事要小心為上。
可是謝紅塵點了點頭。
“那便好，晚上他來，我們在一起喝一杯。”
白維要來，連謝紅塵都不知道，花明朗卻知道。
謝紅塵心中思付，莫不是白維身邊出了奸細，一時間連個送信的人也沒有，直接叫花明朗過來說話？
是夜，天色轉暮，謝紅塵還沒來得及吃飯便彙合花明朗，等在碼頭，暖玉要跟來，被謝紅塵安排留守。瞧着東來的商船，白維一身布衣立在船頭向他們揮手，招呼兩人上了船。
見到白維，謝紅塵心裏才踏實，不禁瞪了一眼白維，“你要來，怎麽不提前打個招呼？”
白維也是無奈，“本來我是想直接過來，可誰知道這家夥忽然插一腳進來，最近幫裏出了點事，也不大方便送信。”
“什麽事？”
“你在濱陵站穩腳跟的事情，楊坤竟然知道了。”白維撐着下巴，面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本來，按照江湖規矩，誰家打下的地盤就歸誰，既然李家是謝紅塵一手趕走的，那麽這塊地盤理所當然就是歸謝紅塵在的青龍幫，碼頭上的散戶不懂規矩要來搶，謝紅塵一人足以應付。若是靜水堂這等有頭有臉的門派要搶，那就是青龍幫和靜水堂要大打一場，和白度堂口一樣，手下功夫見真章，你來我往，最後花落誰家就看本事。
“濱陵的事情，還多謝花公子幫忙。”謝紅塵一作揖，提起花明朗這茬，是要白維給個解釋，青龍幫和靜水堂勢不兩立，為何花明朗會來幫她？
“此事說來話長，紅塵，你應該知道，白度堂口位處靜水堂青龍幫交界處，離我們所在的江口相距甚遠。怎麽樣都輪不到江口分堂去管，可是楊坤偏偏叫我去，便是有意折損分堂的實力，即便是奪回了白度堂口，我們的分堂人手也會損失大半，他不管是将我調去白度堂口還是讓我繼續守在江口，都能讓我元氣大傷。”
“所以你和花明朗連上線，幹脆将白度堂口送給他們？”這樣一來，倒是能避免一戰還能得到靜水堂的外援。
“這就是你冤枉白維了。”一直在旁聽着的花明朗插了一句。
“這是莫傾心的主意，她來找了我，我們達成協議，放出消息說我被重創，避過楊坤的耳目安然撤回，還能将一部分人口以折損的名義派給你。”
“我聽你傳來李宏孝新夫人的消息，便托花明朗代為打聽，不想他在京城人脈甚廣，竟然能夠打聽到常裕景的事情。”
花明朗笑了笑，沒說話，謝紅塵知道他是不願多提京城的事，便按下話頭。又聽花明朗道，“你們許久未見，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臨走還看了謝紅塵一眼，謝紅塵心下疑惑，卻又急着和白維确認近況，只得先将此事壓下。
雖然兩邊為白度堂口撕扯多年，但是近年來依然在青龍幫控制下，作為和靜水堂的交界處，楊坤特地安排了人稱“小鷹”的素笑和善用雙錘的顧松鎮守，素笑武功高強，但是好美色，莫傾心一到白度，便叫這人動了yin邪的心思，對着莫傾心動手動腳。
莫傾心求助于顧松，顧松本就不喜素笑平日裏管不住手腳，何況對方還是靜水堂的人，兩人因此起了争執，纏鬥中顧松不慎重傷素笑，逃去了北方。莫傾心遣人将素笑屍體送回，卻就此拿下白度堂口。
這事細說全是破綻，素笑和顧松是多年好友，兩人協管白度堂口雖然偶有争執，但是十餘年來也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即便是兩人争鬥中錯手傷了素笑，依着顧松的性格也應該是負荊請罪，而不是北上逃跑。
可是顧松在北邊被人發現又是事實，倒賣夜明珠求財，一時間顧松為了夜明珠背叛青龍幫殺死摯友的傳言沸沸揚揚。
素笑卻确有一顆夜明珠，已經言明要送給楊坤做壽禮，顧松亦不是短視的人，如何會為一顆夜明珠殘殺摯友背叛青龍幫？
謝紅塵和白維都知這事透着蹊跷，楊坤篤定此事與靜水堂有關，但是靜水堂派人占了白度，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搶回堂口，否則時日一久更拿不回來，至于顧松之事也得放放。
這些，兩人都懂，謝紅塵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白維，你到濱陵來的時候，是不是你從白度回來？”
“是。”白維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之前，你應該沒有回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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