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我會和盤托出。”

——

☆、坦白

面對簡夫人的承諾,簡默和辛青相視一眼,又重新回到屋內。

“說吧,現在你們想知道什麽?”

“您到底告訴寧華什麽了?”辛青問。

簡夫人嘆了口氣,娓娓道來那天的事情。簡默坐在她的對面,很認真的看着這個曾經拆散他們的女人。她的鬓角又添了幾縷白發,人似乎衰老的很快,講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沒有了那種全世界都是她敵人的驕傲語氣。歲月和壓藏在她心中的秘密是無時不刻都在折磨她罷,想到這兒,簡默緊繃的神經倒是放松了。

待她講完,簡默開口道:“您給他的檔案上,寫了什麽?”

“當年的……所有事……”

原本靠在沙發上辛青一下子彈起來,“伯母,您可真是把自己兒子往絕路上逼啊?!”

“絕路?我怎麽可能那麽做?他死命的要查那些事,說不定捅出什麽婁子!不如我告訴他。”

簡夫人一聽辛青這樣講自己,瞬間引燃腦中的導線。寧華是她的兒子,她當然不會做傷害他的事,就算是傷害了,哪又輪得到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是,寧華費盡心思找還不如你直接給他來的快,但是你想過至少給他個緩沖嗎?就赤裸裸告訴他,然後你讓他怎麽接受?”

辛青一句又一句的逼問,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劍拔弩張,誰也不讓誰的互相嗆起來。簡默聽的頭疼,這兩邊她是幫誰也不是,辛青質問的沒錯,簡夫人做的也沒錯,只能等着他們平靜下來,再繼續談話。

就在這時,簡夫人的電話響了。

“寧華?”

三人面面相窺,顯然對來電者感到驚訝。

“……好,我馬上過去。”

寧華叫簡夫人獨自去他父親的實驗室,說有話同她講,并且叮囑道一定不能告訴他人。簡夫人知道自家事當然自家人解決,所以請走了簡默和辛青。

可是,這倆人一聽到是簡寧華的電話,自然不肯輕易罷休,便悄悄跟着簡夫人。

“咦?那不是我爸的車嗎?”辛青說道。

她又嘟囔幾句別的,就甩上車門,湊近了瞧。

“簡寧華這是要幹什麽?!怎麽連我爸和楊叔都來了?!”

辛青的疑惑中夾雜着一絲恐懼,一個念頭升騰出來——寧華要攤牌。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他,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辛青慌了,雖然挑起頭的是她,可真到一切真相大白時,她突然開始後悔,懊惱起當初的憐憫。

她不等簡默說話,便拉着她往裏闖。

“你別擔心,寧華是有分寸的人……”

簡默小跑着跟上她的腳步。她看似是在安慰辛青,實則也在安慰自己,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大約也能猜到寧華要做什麽,想必辛青也與她有同樣的想法,才會如此慌亂。

下午的陽光幹燥而灼熱,烤的所有人心像鐵板上的肉,嘶嘶的叫嚣卻無力反抗。門內的人圍着簡寧華父子倆成半個圈,不發一言;門外的人焦慮的扯着把手,叫喊着。內外兩方通過那聲波算是勉強聯系在一起。簡寧華在錯雜的聲音中皺起眉。

簡夫人搶着道:“我沒帶她們來。”

“那盡快解決吧。”

簡寧華把手裏的一個檔案袋甩在桌子上,眼神掃了一圈,“各位,是我講,還是你們說?”

在場的人都是摸爬滾打多少年的人,一看他這動作,這話,都不約而同的想起那件事。他們有默契的互相對視,有人心虛的低下頭,有人面無表情,他的父親伸長了手臂,撈過他扔下的檔案袋,也是不發一言。

“你們不說?好,我說。”

“兒子……”簡夫人輕輕叫着。

“我一直以為自己記憶力不好是打小的毛病,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會是人為,更沒想到……”他看向父親,又看了眼母親,再說不下去。

屋子裏陷入安靜。不多久,簡教授輕咳一聲,頓了頓手上的資料,然後将它又放回袋子裏。

“你答應我什麽來着?”

簡夫人長嘆口氣,知道他在質問自己,上前合好袋子,道:“他該知道真相。無論是他的親生母親還是當年的事,他都該知道。再瞞下去對兒子不公平。”

“那誰對我公平?”

簡夫人忍下眼淚,接着說:“他是你和她的兒子,身上好歹流着她的血脈,這麽些年你有好好看過寧華嗎?你好好看看他的眉眼,跟周妍一模一樣,你怎麽就舍得對他那麽殘忍,他是你親生兒子啊!”

提及周妍,簡教授的渾身都顫抖起來,嘴裏不住的念叨着妍兒,抱頭痛哭。簡夫人摟着丈夫身子,跟着哭起來,“多久了,多久了啊?你告訴我都多久了,一提她你就這樣。你既然愛她就不該連累兒子,咱倆現在都土埋半截了,等到那頭我怎麽和她解釋沒照顧好她兒子,你又怎麽解釋,她還不得罵死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捶着他的後背,旁若無人。

楊丞擡起手腕,瞧了眼手表,不耐煩的開口:“你們家的事叫上我們這一幹人做什麽,我可沒時間再耗下去,趕緊開門。”

“楊院長,別急啊,你不想看看這裏面寫的什麽嗎?”

“我可不想知道你們家的事。”

“我們家的事?”簡寧華冷笑,“你為了自己的私利,視人命如草芥,這也是我們家的事?”

“你別亂說!我什麽時候……”

簡寧華接着“哦”了一聲,說道:“也是,你利用我爸的實驗讓病人家屬忘記那件事,的确算與我家有些關系。想要證據嗎?”

他點了點桌子,“都在這裏。”

聽了這些話,楊丞咬的後槽牙直響,他早就猜到,簡寧華能把他們全約在這,就說明有了準備,但他沒想到,這準備竟然如此充沛。事已至此,他只能硬挺。

“寧華啊……”

辛青的父親打破他倆的僵局,他像是斟酌許久,每一字每一句都很精準。

他說:“我是個商人,什麽事情都是利益最大化,不打沒把握的仗,不瞞你說,來之前我早想到你叫我們的原因,所以我會告訴你我參與的那部分,不過……你必須答應我,讓我走。”

簡寧華冷漠着,但是辛伯父默認他是同意了,自顧自的講下去。

那年他的生意上出現了危機,正在他一籌莫展時,簡教授央求他投資自己的實驗,并且保證一定會讓他的公司重新振作起來。他看過資料後,覺得投資的風險很大,并沒有一口答應而是打上了太極,但最後還是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試一把。

簡教授的實驗很順利,不出多時便有了成效,他也得到了不小的收益,後來有一天,一個姓薛的小子跑來告訴他簡教授為了實驗連自己兒子也不放過時,他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簡教授一定不是單純的為了要人們忘記煩惱而設計出這麽一樣東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就沒問他。我……當時也存了私心,那個時候的收益實在太好了,我就想了辦法堵住了那小子的嘴。後來……”

“後來,你們就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互相袒護。”

簡寧華接住他的話頭,商人為了利益,的确可以說是天經地義,他無話可說。辛伯父的話滴水不漏,簡寧華知道他了解的真相肯定不止是自己的那部分,楊丞的,父親的,他肯定是知道的。

父親已經停止顫抖與哭泣,他被母親安撫下來,此刻他目光空洞,面朝前方小聲的說着:“我愛妍兒,我不想再記起我們之間的過往,太痛苦了……我不想記起……太痛苦了……”

所有行刑者都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們終究是殘忍的,為了他們的一己私利,卻讓受害者莫名的受傷。

簡寧華忽然搞不清父親以及其他人到底有沒有錯,可如果他們都沒有錯,那他,不就成了活該嗎?

——

☆、結局

某咖啡店。

簡默小啜一口後,拄着胳膊問對面的男人:“你跟他們都說了什麽啊,怎麽一出門全一臉陰霾?”

男人淺笑不語。

“你可吓死我和青兒了,不過……就這麽結束了?你不追究?”

簡寧華低頭想了想,反問她:“要不然呢?他們不是我的親人就是我熟悉的叔叔伯父,我根本沒法追究下去。再說,你不也說過不讓我繼續下去嗎?”

“我那是不想你背負太多。你啊,從前就是這樣,看起來挺冷靜,實際上總把自己逼的太緊。”

“那是從前。我覺得沒了那段記憶,我變得挺多。”

簡默贊同的舉杯,跟他碰了一下,這才想起本來要講給他的事。

“你媽媽告訴我們你爸實驗的事了。你……知道嗎?”

他點頭,說:“我爸為了忘記我親媽,辛伯父為了錢,楊院長為了仕途,好像他們都沒錯啊。”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手掌覆上杯壁。

看着這樣的他,簡默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嘆氣,學着他的樣子也将手放在杯壁上。

未幾,簡寧華說:“我準備去D國。反正事情也算解決了,我也該走了。”

簡默滑動的手一頓。還是要走嗎?自從簡寧華回來後,她有很多時候忘記了這男人已經失去那段記憶的事實,畢竟兩人的相處一如往常。如果他不說離開,自己會一直自欺欺人的等下去吧?

是誰說的女人陷入愛情就會智商下降,她分明是成了智障,哪怕分了手,智商也沒回歸。

她強撐着笑臉,生硬的回了個“哦。”

簡寧華似乎沒看出她的異常,問道:“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也沒什麽,在這兒繼續工作呗。”

“聽說青姐走了。”

簡默掩飾的揉揉眼睛,用鼻子哼出“嗯”的聲音,簡寧華這才發現,小姑娘的眼圈已經泛紅,她沒說,他也沒捅破,隔了半晌,遞給她一張紙巾。

而就這一張紙巾,觸發了小姑娘的開關,她不顧周圍人的目光,抽啜起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哭訴。

“你們一個個全走了,留下我一個……一個人……就剩我一個了!”

她的頭越來越低,就差沒埋在桌下,簡寧華慌亂的坐到她身邊安撫。

“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

“就是不回來了!”

簡寧華忽然覺得好笑,這陣子一直為那件事忙前忙後,這小丫頭表現的很是成熟,有時甚至自己都佩服。但當一切都放下了,他才發現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這樣讓人心疼的一面。

簡寧華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他的潛意識竟然在心疼她!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攬進自己懷裏。小姑娘的哭聲還在繼續,但他卻得到了肯定。

是了,這感覺,曾經在夢中擁過的熟悉的感覺。

“要不你跟我走?”他輕聲問。

“啊?”

簡默擡起布滿淚痕,并且懵住的臉。

“反正你以前不也是要去D國嗎,現在一起去吧!”

簡默還是一臉懵,待她反應過來,簡寧華仍在揉她的頭,她打掉他的手,坐直。

“現在不行,等我帶完這個班,我要對我的學生負責!”然後她又有些沒底氣的問:“到時候你不會反悔吧?”

簡寧華笑。

再一次揉起她的頭發,答道:“會。”

——

幾天後,簡寧華飛走,簡默仍留在舟市。

簡寧華走的哪天,她沒去送機,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她坐在辦公室裏,瞧見遠方天空有一架飛機逐漸消失。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寧華的航班,但她仍然目送它遠去。

在咖啡館哪天,她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像從前一樣鬧起來,直到聽他說“跟我走”,才清醒過來。

她呀不能跟他走啊……

簡夫人告訴她簡教授實驗的事時,勸她不要再跟寧華走在一起,她說:“你們兩個其實都被抹去了記憶,寧華忘的多,你忘的少。他記不起跟你的所有事,而你,只忘記了袒露真相的那段記憶。我告訴寧華的都是真的,你跟他,是有血緣關系的……”

想到這兒,簡默的心抽痛的厲害,她抓緊自己的胸口,失聲痛哭。

為什麽別人的愛情都以美好結尾,到他們這裏卻要以如此殘忍的事實作為句號?

她沒有告訴寧華,所以這痛苦,就讓自己來承擔吧……

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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