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蘇說是保镖,但是實際上就是來坐鎮的,他還沒有想過,自己能像原君策一樣鎮宅……算了,就算是把小鬼們吓跑的,那也算是他的功勞。
下班的時間到了,林秘書收拾東西準備撤,她老板有時候會自己加班,早就跟她說過下班了就走,不用等。
從外間往裏看,能看見顧蘇還乖乖坐在沙發上,就對他招了招手。顧蘇走出來,林秘書笑眯眯的塞了一包糖豆在他手裏,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可以打發時間。
看見熟悉的包裝,裏面的糖做得像一顆顆小石頭,顧蘇眼睛亮了一度。這種糖豆板爺每回帶他下山都會買給他,那裏也沒多少零食,板爺又不苛待他,什麽都讓他嘗過,他還是最喜歡這個。
“謝謝。”
“不客氣。”林秘書把哄自家小侄兒的秘密武器輕易交了出去,毫無心理壓力。
林秘書走了不知道多久,顧蘇看老板還在埋頭努力工作,就自己出去倒杯水喝。
付宗明終于擡頭,翻了翻堆積在那裏的文件,嘆了口氣,“小林……”喊完他又想起已經下班了,看見電腦桌面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八點,瞬間神經緊繃了起來。
前兩天大中午的都能見鬼,他盡量都在六點準時下班,以免太晚了遇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今天竟然晚了。
“顧蘇?顧蘇?”他蹭的站起來,拿着自己的外套往外走,在門口與顧蘇迎面遇上,松了一口氣,“下次出去和我說一聲,免得讓我擔心。”
“好。”顧蘇點點頭,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他,“喝水嗎?”
付宗明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回到辦公室把電腦關了:“下班了,送我回去吧。”他又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下次下班的時候就準時下班,就算我還在忙你也要提醒我,不然太晚了不好。”
這話意思很清楚,顧蘇點頭,太晚了老板确實不安全。就算沒有安全問題,工作時間太長容易過勞死的,他以前看報紙就經常出現這樣的事情。
兩人走進電梯,付宗明還沒忘電梯遇鬼的事情,有些緊張,卻也不願在顧蘇面前表現得太沒用,面上鎮定地站在離顧蘇一拳遠的地方。
電梯一直暢通無阻,這時候除了加班的已經很少有人在了。電子屏上的數字一層層變小,突然,五樓的按鈕亮了起來。付宗明心裏壓力很大,他看了顧蘇一眼,對方毫不在意,發覺他在看他,便把視線轉了過來。
那雙黑色的眼睛帶着安撫人的力量,于是付宗明也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不是還有顧蘇在嗎?有鬼就交給顧蘇,是人就自己來應付,付宗明心中愉快地定好了分工。
Advertisement
電梯在五樓停下,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面樓道的燈已經熄滅了,付宗明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這場景真的很熟悉。
不需要怕,但那可不代表他想遇到。
“沒有鬼。”顧蘇随口說道,然後按了一下關門鈕。電梯門就要合上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等一下!”
這個聲音讓兩個人都不自在起來,付宗明面沉如水,顧蘇僵了一會,手指上移,按下了開門鈕。
來人輕快的踏進電梯裏,臉上挂着笑,看清電梯裏的人竟然有一個是公司總裁,自然而然的腳步一挪站在付宗明身邊,并把另一個人隔開了。
付宗明:……好想打人怎麽辦?
崔立飛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他只是回來拿一下移動硬盤,想不到會在電梯裏遇到老板。付宗明很年輕,和他同歲,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無論是哪個條件都非常好,在他心裏算是理想的發展對象。
他對于條件好的都會上心,無論男女,在他眼裏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潛在對象。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其他的。
崔立飛禮貌又不失熱情的對付宗明打招呼:“總裁這麽晚還在工作?真讓我們這些員工慚愧。”
顧蘇低着頭按按鈕,盡量不引起崔立飛的注意。付宗明目光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看見他這個樣子有點生氣,瞪了崔立飛一眼。
無故遭到瞪視的崔立飛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只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這話也沒毛病,那肯定不是自己的鍋。他把視線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這一看他驚了一下:“顧蘇?”
顧蘇嗯了一聲,并不打算和他多說什麽。
崔立飛差點氣笑了,想不到這個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廢物還敢來這種大公司,他以為碰上公司總裁就能上天?他忍不住滿腦子陰謀論,顧蘇會來害他,瞧着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想扮白蓮花嗎?
“顧蘇,”崔立飛表情嚴肅起來,皺着眉頭說道,“你又不是公司員工,這樣随便出現在公司裏會被人當做賊的你知不知道?你又是無業游民,整天游手好閑,被抓了你洗都洗不清!”
顧蘇飛快的看了付宗明一眼,看他忍不住想說話,連忙先開口:“我不會連累你的,你放心。”
既然他這麽說了,崔立飛就暫且罷手。他也知道在付宗明面前說的多了,會起反作用,他和顧蘇相識,這樣給對方塑造糟糕形象,付宗明也會連帶對自己印象不好,他懂得拿捏這一個度。
付宗明心中對崔立飛的惡感已經達到一定高度,這次的抹黑加上次的欺負,他已經開始記仇了。
電梯到達了一樓,崔立飛很快伸手按開門鈕,對付宗明一笑,陽光帥氣,“總裁,你先出。”
“你走吧。我去停車場。”付宗明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崔立飛愣了一下,也不自讨沒趣了,退出電梯,對着電梯擺擺手,“那我先走了,再見。”
電梯裏付宗明的回應是迅速上前合上電梯的門。
“混蛋!”
崔立飛狠狠踹了一腳牆邊的垃圾桶。巨大的聲響引來了保安大哥,他大喝一聲:“幹什麽呢你?”
崔立飛臉色一變,轉臉笑了起來,“哦,我剛才看見垃圾桶上有一只惡心的蟑螂,想踩死它,沒控制好力道,對不起,打擾你了。”
保安大哥看了看他,也沒多說什麽,揮揮手讓他趕緊走。崔立飛咬着牙陰沉的看着保安的背影,這樣一個保安也敢這麽和他說話!
付宗明坐在自己的車上,把要往後排鑽的顧蘇喊過來,要求他坐在副駕駛上。
付宗明心裏的氣還未散,上次是因為他剛見到顧蘇,并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插手這種私人恩怨,現在情況不一樣,顧蘇是他的貼身保镖,是他的人。
“剛才那個是什麽人?”
顧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是你公司員工啊,銷售部的,他叫崔立飛……”
“我知道!”付宗明看他回答不到正點上,打斷了他,看着他眼中明顯的“你知道還問”,胸口一堵。
對崔立飛的憤怒漸漸轉化為對眼前人的複雜情感,他嚴肅的說道,“我是問他和你的關系,現在他已經嚴重影響到你的正常工作,如果說是有他在那就要任他羞辱,那我不需要這種員工。”
“……我知道了。”顧蘇沉默良久,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準備下車,付宗明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的不是你,是開除他。”
車門又被合上,顧蘇側頭看他,目光如常:“他是我弟弟。”
“你是獨生子。”付宗明目視前方,他覺得自己一旦看到顧蘇的眼睛或表情,就不忍心逼問下去了。但是他私心很想把顧蘇留在身邊,也不想看見他被欺負。天知道他看見應該保護他的顧蘇在別人面前低下頭的時候,他有多想去護住他?
林秘書之前在員工之間打探過,大多數人對崔立飛的評價是自大、投機,小心思很多,這樣的人是付宗明極為不齒的。
就算是現在這種逼問的情況下,顧蘇仍然能夠面色如常的看着他,提到離職也二話不說要開門走,反倒是付宗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讓他更不能接受,憑什麽崔立飛讓顧蘇低頭?憑什麽?
“別生氣啦。”顧蘇聲音放得柔緩,他的聲音在成年男子中較為清越,此時刻意的放得和緩,還帶着一點誘哄。他從口袋裏拿出林秘書塞給他的糖豆,拿出一顆遞給他,“吃顆糖。”
付宗明把糖含進嘴裏,廉價糖果的味道好不到哪去,但他暗暗用舌尖把糖抵到一邊,想要含更久一點。他口中說道:“不要轉移話題。”
“他是我媽收養的孩子,收養他的時候,他剛失去父母,又比我小三歲,我是該讓着他。”顧蘇現在提到他并無異常。事實上,顧蘇和崔立飛相處的時間只有兩年,顧蘇九歲那年就被板爺收為弟子帶回榕鎮,各自長大成人才再次相見,按理來說不應當有那樣大的矛盾,可它就是存在了。
他也知道他對崔立飛的态度确實有問題,但是好像已經成了習慣,從小就根深蒂固了,即使十多年過去也難以改掉。
“他現在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需要你像讓孩子一樣讓着他。你再對他低頭,我就讓他立刻失業,所有隆盛集團名下公司和隆盛集團的客戶都不會錄用他。”付宗明瞬間氣勢高漲,語氣霸道。
這一宣言分量十分重,顧蘇也相信他說到做到。顧蘇眼中透着無奈,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這算不算在威脅我?你不許崔立飛做什麽,自己卻來做,這就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付宗明氣勢弱了下去,板着臉開車,拒絕直面顧蘇的話。
回到別墅裏,瓊姨已經把晚飯熱了一遍,看見顧蘇,就留他在這裏吃飯。顧蘇還沒做出反應,瓊姨就說道,“先生太太都不在,少爺總是一個人吃飯,多個人吃飯也好啊。”
顧蘇無法拒絕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趁着瓊姨去廚房添飯,顧蘇問付宗明:“你沒有朋友嗎?”
“有啊。”付宗明想了想,“大概算吧。生意上有來往的,和家族間有來往的,不少呢。”
這話在顧蘇這的理解就是:都不算真心朋友,不适合帶到家裏來吃飯的。想想第一個陪他吃飯的外人,是自己這個保镖,付宗明平時該有多孤獨,顧蘇對他有一點同情。
付宗明不是沒有真心朋友,只是他習慣性保持距離,誰也不想和朋友愉快相處的時候撞上鬼吧?就算之前有護身符之後就看不見了,可他潛意識還是害怕。
顧蘇于他來說不一樣。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
不知道付宗明為什麽突然笑得那麽開心,顧蘇覺得自己可能跟不上他的思路。
晚飯之後顧蘇要走,瓊姨疑惑地看向付宗明,“怎麽?顧先生不是少爺貼身保镖嗎?”
“……是的。”顧蘇有些不解。
“既然是貼身保镖不是應該二十四小時在嗎?今天早上少爺自己去公司我就很擔心了,如果少爺有了保镖還要自己去公司,那顧先生你可不稱職。”
“瓊姨,別這樣說。”付宗明為他辯解,“他不知道,也沒帶換洗的衣物,明天早上來接我是一樣的。”
“少爺,這是他的職責。”瓊姨拿出作為長輩的威嚴來。
“瓊姨說得對,我晚上就在這裏保護老板吧。”顧蘇點點頭,真誠表示自己會是一個好員工。
付宗明:……
居然這麽容易就留宿了,進展會不會太快?不不不,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顧蘇對瓊姨腼腆地笑了笑:“瓊姨,有電話嗎?我給家裏打個電話。”
“有,跟我來吧。”瓊姨就喜歡這種乖孩子,臉上笑容無比慈愛。
撥通家裏電話,蘇羽很快接了起來,久未響起過的座機顯示的陌生座機號碼,讓她以為是她等的那個人的電話,那邊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蘇羽臉上露出可見的失落。
不是小飛。
“媽,我現在的工作需要住在外面,不能回來了,你早點休息吧。”顧蘇又叮囑了一些瑣碎事情,想多和蘇羽說點話。
“嗯……嗯嗯。”蘇羽漫不經心應着,眼睛看着大門。
鐵門被錘得咚咚響,門外響着細弱的哭喊聲,“叔叔,開門呀……叔叔……”
“叔叔……救救……救救……”
房子裏空無一人,蘇羽站在小桌邊手裏握着電話筒,随意說了句再見,就把電話挂了。她走了幾步,靠近大門,那個哭喊聲越來越清晰,是個小女孩的哭聲,她一直叫着叔叔,聲音凄厲絕望。
住在這裏被小孩叫叔叔的,只有顧蘇。蘇羽漠然聽了一會,露出厭煩的表情,拿出一張黃符貼在了門上,瞬間那惹人煩躁的聲音消失了。蘇羽走進房間,合上了房門。
門外的小女孩用那雙純黑沒有眼白的眼睛怨恨的瞪着面前這扇門,哭聲越發尖銳痛苦。一只黑色的大手伸了出來,突兀的指節尖銳的指甲,令人可怖的像是要拖人進入地獄的惡鬼。大手漸漸逼近了,只要一屈指,就能把小女孩拿捏在手中,壓抑又沉重。
但大手沒有捏緊她,而是輕柔捏了捏她的細胳膊。胳膊太細了,那只手也太大了,幾乎一只手指就是細胳膊的尺寸。女孩停止了哭泣,仰着頭看那個對于她來說有些過于大的怪人,他在樓道裏佝偻着腰看她。
蠻阿捏捏她的手臂,示意她帶路,女孩抽噎着,握着蠻阿的手指往樓上走。
上了一樓,蠻阿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從一間屋子裏傳出來。他有些嫌惡作嘔,這種東西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兩只鬼不受牆的阻礙,漆黑的房子裏很寂靜,幾間卧室門關的緊緊的,似乎大家都睡得很沉。客廳裏躺着橫七豎八的酒瓶,其中一個小房間裏傳出沉悶的聲響。
房間裏,渾身酒氣的男人壓着一個小女孩,一只手捂着她的嘴,一只手玩弄着被扒下褲子的**。酒精已經熏暈了頭腦,只剩下了野性和醜惡的欲望,他現在就像一只醜陋的野獸,将自己的親生女兒視為發洩對象。也許不只是因為喝醉了,也許他的內心就對所有雌性都帶着低級惡心的歧視。
“你媽說得對,你就是個賠錢貨。既然總是要賠錢的,第一次就給爸爸吧,反正你的血肉都是來自于我……”
女孩瞪大的眼睛滾落淚水,劃過太陽穴流進鬓發裏,與濕淋淋的汗水混在一起,她眼中含着痛苦和絕望,她試圖用哀求的眼神喚醒面前的人,卻望不進那雙渾濁的眼睛裏。
突然女孩感覺到壓在身上的力道消失了,男人驚恐地懸浮在空中胡亂揮舞着四肢,女孩抓起自己的褲子退縮至牆角,恐懼的還未從剛才的事中脫離。
男人像是被什麽抓着後背拎起,他好像瞬間酒醒了一樣,向女兒投來求救的眼神,他被勒緊了,發不出聲音,他想求救……
蠻阿拎着他走到窗口邊,打開了窗戶,男人揮舞着手腳,碰到窗框的時候死命想要抓住,卻被輕易伸出窗外。蠻阿松了手,禁锢松開的那一刻,男人留下了他在這人世間最後的一聲嘶吼。
響徹小區的尖叫聲讓一些居民的燈亮了起來,房門瞬間被打開了,婦女臉色難看的沖了進來,看見女孩緊緊抓着自己的衣服,淚痕未幹抽噎着,她沖到窗口往下看,幾乎要癱倒在地上。她咬牙站起來,沖過去就是兩巴掌将女孩打到床下。
“賤人!你這個掃把星!你害死了你爸爸,你讓我成了寡婦!你這個賤人!”婦女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俯仰捶胸,難過得幾乎要哭暈過去。
蠻阿不解的看着手上牽的小女孩,她掙開蠻阿的手,沖過去抱緊那個被父母傷透的女孩,周身的黑氣幾乎要将整個房間充滿。
蠻阿摸摸頭,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