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3)
完整的阿上。”
若是将人分為感性的沖動與理智的瘋狂兩部分,那麽天生有一種就将自己的其中一部分寄放在了別人身上。
他們只有刻印在靈魂中的感性或理智,一個會選擇不計一切代價的‘拯救’,一個會選擇獨善其身的‘旁觀’。
他們會争吵,會較量,但仍會達到完整的統合。
換句話說,此刻不在此地的一方通行就是上條當麻理智的瘋狂,而上條當麻也或許是一方通行不為人知的感性的沖動。
離開任何一方,這個個體都會跳脫出被稱為‘人類’的範疇。
而這時,他們就要去拼命填補靈魂中從不曾擁有的另一半——
讓沖動成為更感性的沖動,或讓瘋狂成為更理智的瘋狂。
——
“哎呀,小上條這麽突然來找老師讓我吓了一跳。”身穿粉色套裝像小學生般嬌小的女子正努力收拾自己辦公桌上的混亂,順便将桌面上煙灰缸裏成堆的煙頭推向成山的書海後,如此這般好不容易在沙發上整理出一塊能夠坐人的地方,月詠小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在給接下來的教學進度備課,所以辦公室有點亂。”
“沒關系。”上條當麻坐在了由大量專業書作伴的待客沙發上。
“不過話說回來,小上條來找老師是有什麽事嗎?”坐在辦公椅上的月詠小萌歪了歪頭。
于是上條當麻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老師四年前曾在安全局做犯罪心理學顧問對吧?”
已經察覺到接下來問題的月詠小萌聞言心頭一跳:“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和小上條有什麽關系嗎?”
“那想必老師也參與過安全局全土重大指定事件97」、也就是「狂宴之夜」的案件調查吧?”
月詠小萌感到自己的手掌中冒出了令人不快的汗水:“嗯,我确實有參與過。”
“我想知道老師您對那名連續殺人狂「A」的側寫。如果是老師的話,應該會留下當初的分析資料對吧?”
“看來我的習慣還真是被小上條摸了個一清二楚呢。”月詠小萌微微地苦笑着:“不過很抱歉,當初的案件分析結果已經全部都處理掉了,而且我們的相關參與者也被……”
“封口令,是這個意思吧?”上條當麻若有所思地靜坐了片刻,随後站起身來:“既然這樣我就告辭了。”
月詠小萌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輕易的放棄,于是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驚訝:“這樣就走了嗎?”
“既然老師不方便說的話,那我就只好用其他手段得到信息了。”
“什麽樣的手段?”這位教師顯然被曾經的學生語氣中的決絕驚到了。
“不擇手段。”上條當麻又補充道:“現在有個女孩的生命岌岌可危,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太狡猾了。”月詠小萌低聲說着。
“什麽?”正欲離開的上條當麻停下了腳步。
“這樣太狡猾了。因為老師我根本無法看着無辜的孩子受難卻什麽都不做啊。”月詠小萌的臉上露出了混雜着悲傷與堅強的神色。
本已作出訣別之意的上條當麻也未曾想到自己不經意一句發牢騷般的話會使事情發生如此改變,反而愣在了原地:“可是資料不是已經被……”
“資料當時确實已經在上面的要求下處理掉了,不過我對那次的案件也還有印象,雖然一些具體的細節我未必記得,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這樣簡單向你說一下我當時的側寫吧。”
上條當麻沉默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首先從哪裏講起好呢……”月詠小萌嘆了口氣,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理順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就從5月24日的白山通路水道橋事件開始吧。最初的現場很混亂,三名執行官與一名監視官均遭到鈍器毆打和利器刺傷,從現場的混亂程度可以看出當時的嫌疑人缺乏複雜的行動和規劃,比起有計劃的預謀殺人,更像是他某種絕對的觀念受到了沖擊,在徹底絕望而感到莫大憤怒後的沖動殺人,因此我推測嫌疑人是大約在十七歲至二十五歲間、尚未步入社會或初入社會的年輕男性,身高在165-175公分上下,獨居在東京都心六區的某地,他的外貌軀體上并無生理缺陷,容易執着于絕對意義上的是非對錯,因此性格異常偏執。攻擊多次疊加後才形成致死傷,說明這個人的體重和氣力在同齡人中都并不算出類拔萃,甚至可以說是低下水準。”
月詠小萌似乎因為言語中的某個點沉默了片刻:“這個推斷我也是在案件發生許久後才得出的,因為現場情況和案件結果的矛盾點太多了。”
“怎麽說?”上條當麻皺眉。
“四名警察,在面對只有一人的犯罪者時卻被對方反将一軍,這是最奇怪的。我最初推測嫌疑人的體格與氣力可能都顯著高于普通人,甚至可能經過專業訓練,但冥土追魂醫生的屍檢結果讓我打消了這個想法,三具執行官屍體全部受損嚴重,但只有其中幾處是致命傷,其他都是不足以瞬間致死的輕傷。所以,我有過這種猜想——在那個現場,一定發生了某種足夠有震懾力的事件,導致四名警察全部失去戰意。後續的報告也證明了我的觀點——支配者的使用報告在案發時間段內一直顯示扳機鎖死。”
‘免罪體質者’帶來的負效應嗎?上條當麻在心裏默默想到:在二十二世紀的警察完全依賴于支配者逮捕或處決罪犯的情況下,看到顯示着清澈色相卻帶着殺意猛撲過來的敵人這樣的極端時很容易讓人産生致命的遲疑吧。
“那麽回歸正題。在作案結束後,嫌疑人向安全局報警,并直言自己便是兇手。從這點可以推測出嫌疑人對自己有高度的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事後在現場警方沒有找到任何可以作證兇手身份的物證,這代表他的确有高度的智慧、反偵察能力以及足夠缜密的思維。作為兇器的刀和鐵棍都在屍體附近發現,說明這名嫌疑人并不迷戀自己所創造的完美現場,他自負,卻并不自戀。
“現場唯一遺留下的血字——‘Why’。我們也考慮過是否有可能是某種句子的縮寫,但根據現場的狀況,以及‘W’大寫、其他兩個字母小寫的表述方式來看,基本可以确定他在詢問的是‘為什麽’這個問題。牆上的血字無法進行字跡辨識,我推測他應該是以左手寫字。而從字跡和死者身上的傷痕對比來看,嫌疑人雖然是右利手,但是左手的使用也同樣靈活。值得注意的是,‘Why’這個詞語的書寫既沒有情感的體現,也沒有其他标點符號的語氣補強,換句話說就是毫無感情。或許……我想或許他根本就不期望得到回答,或者根本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想得知的那個問題。
“最後的一個信息,就是案件中唯一幸存的監視官。雖然說是目擊證人,但其實那名監視官并未見到嫌疑人的臉,只是模糊地知道身高與體型。重點是,現場發現的三具屍體均被割去了眼睑,被迫凝視着嫌疑人書寫的血字,只有幸存的監視官并未遭到如此對待,最初這被當做一個巧合,但行事如此缜密的人不會恰好忘記留下自己的獨有的标記,而這個未被烙下死亡烙印的人又恰好活下來。所以,那名監視官是被刻意留下的活口。留下活口這個行為确是很有意思,一般犯罪者留下活口無非是‘動了恻隐之心’或者‘現場處理不夠完美’,但是這兩種都無法解釋「A」的行為,而且最後被留下的是代表國家權力機關的監視官這點也很耐人尋味。”
月詠小萌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濕潤了一下幹渴的喉嚨,接着便又講到:“接下來發生的案件我猜你也早有耳聞,近年來規模最龐大的團夥協同作案,由于案件的詳細分支太多,我就簡要說一下我在這些案件中發現的東西吧。首先,這一系列案件的主謀,也就是「A」的表現是不折不扣的反社會人格障礙。他的外表和行為通常十分有迷惑性,甚至能夠被當做生活中的良師益友,從而輕而易舉地操控他人,構建龐大的關系網。但他實際上不善于交際并且偏執,他很明顯的缺少共情能力,無法愛、憎恨、悲喜和絕望,從他一手創造的諸多現場也可以看出他幾乎不存在任何的情緒波動,而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對待一切,這也就導致從最初沖動殺人外的現場都表現的整潔而具有藝術性。嫌疑人大概率幼年失去雙親,缺乏關愛和關注,因此并未有人教授其正常的行為觀念,從他5月24日初次作案到11月4日停止作案長達六個月的跨度也可以佐證這一點,若是身邊有雙親或親近的人,多少可以察覺到他的行為異常。”
“然後是犯罪現場的藝術化和諷刺性,簡單舉兩個例子,一名生前信奉基督教的監視官死後屍體被擺出祈禱的姿态放置在附近的教堂中,背後刻有‘你的神不會來救你’;另一名因毆打妻子導致色相惡化的執行官的頭被縫合在了一條獵犬标本的脖頸上,他的口中還咬着自己的右手,這些現場都表現出很強的針對性,這是「A」作案一個十分明顯的特征,并且足以見得他受過良好的教育。「A」對屍體的處理相當整潔利落,包括屍體的分割與縫合都可以看出他具有相當的醫學知識。”
“另外關于這系列案件的被害者,如果仔細研究就會發現,「A」不僅會殺害等同于與他站在對立面的警察,也會在必要時刻對自己的‘同謀’痛下殺手。我最初以為這是擔憂信息暴露的滅口行徑,但仔細推敲三起「A」活躍其中的案件——「國立癌症中心無差別投毒事件」、「赤坂爆炸案」及「港區地下鐵割喉魔事件」後,就會發現這三起案件的嫌疑犯都導致了‘無差別卷入一般民衆并致死致傷’這種後果,結合「A」明明持有毒物、炸藥一系列高危險物品卻從未謀劃出任何大規模恐怖襲擊來看,我推測他應該有‘極度厭惡将一般人卷入事件’這種行動傾向。這樣也可以理解為何他會對自己的同伴痛下殺手——這些人都跨過了他所設下的、絕對不允許觸碰的底線。”
“說到這裏,「A」的最後一次作案也很奇怪,那個女孩是第一個毫無預兆就命喪在他手的普通人,同樣也是最後一個。現場雖然經過搏鬥,但是也可以看出最初布置完成的時候就十分混亂,并沒有他一貫的條理性。通常連環犯罪者的代表行為一旦出現就會永久固定,出現如此重大改變只能說明他當時經歷了某種巨大的情緒變動。仔細分析緣由,我認為能使他發生這樣改變的只有兩個人——死去的最後一名受害者,以及最後與他接觸的人,也就是小上條你。”
月詠小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上條當麻。
面對女子質詢一樣的話語,上條當麻只是閉了閉眼睛,繼續提問:“那老師認為「A」最終為什麽會停止作案?”
月詠小萌自然也不打算深究:“一般來講,連環殺人魔開始作案的理由有很多種,有的是因為摯愛之人離去、遭到至親背叛、感情受到創傷,甚至可能是旁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是幼年時一次不經意的被拒絕,但是結束他們暴行的方法只有兩種——被逮捕或死亡。殺人對他們來說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安慰劑,幾乎沒有哪個人可以在體會過後主動放棄。鑒于97系列案至今為止仍舊懸而未決,而且前面也提到過「A」的身體上并沒有生理缺陷,我只能基于他的性格假設,最後一次作案後的「A」經歷了某種事故死亡或者對世界完全失望後選擇了自殺。”
‘自殺’這個沉重的字眼讓上條當麻心頭跟着一跳。
“那麽……這樣的人、是有辦法拯救的嗎?”
“你知道那代表着什麽嗎?”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問‘這樣的人是值得拯救的嗎’,而是‘我能夠拯救他嗎’?”
上條當麻不等月詠小萌回答,便淡淡地笑着繼續說道:
“我知道無論曾經遭受什麽、有着什麽樣的過去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借口,我知道就算去拼死道歉也無法撫平任何人的傷口,我知道他有一千、一萬個理由該死,但是我仍然想拯救他。我不是為了同情任何人、也不是為了能看到他繼續茍活,如果所有人都要他死,我會牽着他的手陪他到最後一刻,如果所有人要他活,我會陪他去贖那些罪。即使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也想告訴他,無論未來究竟如何,至少還有一個人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為了不讓這個悲劇的開始以另一個悲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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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總計時間一周,期間不需要任何清掃服務對吧?您的信息已經儲存到磁卡上了,乘電梯到十二樓左手邊第二間就是,如果還有其他需要,請撥打服務中心電話。祝您心情愉快。”
帶着職業化殷勤微笑的前臺服務人員為上條當麻指明了道路,他道了聲謝,一邊打量着手中早已在市中心正規酒店棄用的磁卡,一邊走入了電梯間。
看慣了東京繁華區域裏一貫整潔明亮的街景,布滿各類廣告和傳單的狹窄電梯一時讓上條當麻不太适應,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尋找未被二十二世紀科技完全浸染、還保留着上世代氣息的地點,他也只能想到靠近廢棄區劃邊緣的這類酒店。
電梯一路直行到十二樓,上條當麻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前臺服務人員所說的房間,他将有些老舊的磁卡貼在門外的識別器上,落了多重安全鎖的門便應聲而開。
房間的內部裝修也果不其然流露出因時過境遷而染上的古舊氣息,但這卻不是上條當麻所關注的重點,他放下背包在房間內四處搜尋了一番,卻驚喜地從卧室發現了他現在急需使用的、已經從上個世代自然淘汰下來的電腦。
這點算是意外之喜。
上條當麻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上面是女孩看起來生澀卻仍舊清秀的字跡。
「第一步是尋找可能存在的攝像頭。」
上條當麻打開腕上的便攜終端,将自帶的掃描儀器調整到可以檢測到隐形攝像頭的特定波長,開始仔仔細細地檢查房間內是否有偷拍房客的針孔攝像頭。
「如果是老舊一些的旅店很有可能存在用來偷拍的攝像頭,其中的一些是可以無線傳輸數據的,尤其需要小心,不過使用安全局的掃描儀基本可以全部排除。」
在房間內兜兜轉轉徘徊了好幾圈之後,上條當麻總算肯定了房間內沒有任何攝像頭的存在。
「第二步是把一切可能連接到無線網絡并且擁有拍攝、錄音功能的設備放置到完全隔絕的空間。」
上條當麻将腕上的便攜終端、自己的手機、連同一切能想象得到的電子設備一股腦扔進了浴室放空了水的浴缸裏,并且為了隔絕可能的錄音又打開了水龍頭和花灑,随後将浴室門關閉。
「第三步将電腦用以連接網絡的線路斷開後啓動電腦,在事件解決完畢之前務必不要重新連接網絡,否則曾經的浏覽記錄也會有被傳入數據庫的可能。」
上條當麻依照紙條上的做法找到電腦主機後的連接線拔下來,從布滿灰塵的電腦主機後抽回手,長出了一口氣。
「任何黑客無法在隔絕一切網絡而不依賴病毒的情況下駭入這臺電腦。最後,祝一切順利。」
上條當麻為這名女孩單純善良的祝願笑了笑,他剛想看看時間,卻發現自己能夠獲取時間信息的所有設備都已經鎖進了浴室。
斯芬克斯已經寄放在了初春飾利的綜合分析室,接下來就是真正決戰的時候了。
緩慢開機的電腦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
也就是說最多還有五個小時。
如果高濑陽紀真的被這一系列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綁架,那麽最遲今夜十點,這個無辜的女孩将死于兇手的屠刀下。
上條當麻的決絕在此刻動搖了。
那麽如果我此刻并非身在此處,而是動用所有能想象到的力量去追尋那一點點希望,是否一切就會有所不同?
如果努力地四處奔走,用疲憊麻痹放棄思考的大腦,是否就能填補心中的空洞?
如此想着的上條當麻真的有那麽一瞬間想要不顧一切地沖出房間。
但是你能做些什麽呢?
理智叫停了他的步伐。
只不過是用忙碌的假象粉飾自己的無能罷了。
上條當麻沉默地坐回電腦前,攥緊的拳頭慢慢松開,掌心留着許多扔在微微刺痛的半月形紅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将渾濁的思緒和二氧化碳一起吐出。
将記憶卡插入讀卡設備的卡槽中,再連接電腦主機,顯示屏幕的右下角便彈出了外部設備連接的視窗。
記憶卡中只儲存了兩項文件:
一項是「安全局全土重大指定事件97卷宗」,另一項則是以‘???’命名的奇怪程序。
看到卷宗的一瞬間,上條當麻心中便已了然,要想找出模仿犯的破綻,研究過去的卷宗是絕對不可缺少的,而一方通行最後留下的也恰好是這樣東西。
但懷疑其中有異的上條當麻還是首先打開了狀似亂碼的程序,電腦響應了兩三秒後便彈出了一個小小的窗口,窗口界面異常簡單——一個四位密碼的輸入欄,正上方則顯示着數字‘3’。
上條當麻嘗試在輸入欄鍵入幾個毫不相幹的數字,敲下了Enter鍵。
果不其然見窗口中唯一的數字‘3’閃爍了一下,成為了‘2’。
也就是說有次數限制嗎?
上條當便不敢再胡亂嘗試下去,轉而将視線投向了他此行的目的——寫有「安全局全土重大指定事件97卷宗」的文件。
此刻,他終于決定撕下對他們彼此而言都難以言說的那層傷疤。
——
連環殺人案的開端發生于5月24日的文京區白山通路水道橋附近,故也被稱作「5.24白山通路水道橋事件」,嫌疑人未明,但根據犯罪手段以下簡稱為「A」。
負責追捕在逃嫌疑人的标準四人警察隊伍(監視官垣根帝督、執行官內田大翔、山本隆司、藤野貴子)遭到犯罪嫌疑人「A」誘導,脫離既定行動路線,于監控盲區與其展開搏鬥,致使三名執行官因公殉職,監視官垣根帝督重傷。
執行官山本隆司遭鈍器毆打頭部致開放性顱腦傷死亡,執行官內田大翔、藤野貴子均遭利器刺傷失血致死。
監視官垣根帝督遭鈍器毆打致頭部致洞形凹陷骨折、彌散性腦損傷,胸腹數處刀傷,生命垂危。
報案人為犯罪嫌疑人本人,男性,推測年齡在15-25歲之間。
現場發現染血鐵管一根、不鏽鋼多用刀一把以及大量搏鬥痕跡,犯罪嫌疑人未留下任何指紋、足跡。
三名死者均被切去上眼睑,屍體并排靠至于南側牆壁上,北側牆壁有以三名受害者血跡寫成的‘Why’形字樣。
案發時并無任何目擊證人,四名警察手中所持支配者均因不明原因發生故障,未處于正常工作狀态。
将已從他人口中反複聽過的5.24文京區白山通路水道橋事件全部卷宗看過一遍後,上條當麻已經對案件的面貌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事前準備好的東京都心地圖攤開在桌面上,用紅色記號筆圈中了案件發生的大約地點,又抽出便簽紙在上面記下自己認為重要的要點,随手貼在了附近的牆壁上。
第二起案件名為「明治座水泥藏屍案」。
6月3日,中央區明治座劇場有觀衆反映劇場重新裝修的牆壁散發出腐臭味道,在劇場關閉後,施工隊破開牆壁發現一具高度腐敗的男性屍體,屍體旁有大量瓷器碎片。
案件歸入刑事科後,經查證,死者為農林水産省生産局文員青柳建吾,死因為遭鈍器擊打至顱內出血死亡,死亡時間為五天前夜裏21時至淩晨1時。
死者皮膚與水泥高度粘合,但仍可判斷出死者死後雙唇被以針線縫合,拆除縫線後,從死者口腔內發現用紅色油墨打印出字母‘A’的防水紙片一張,紙片上無任何可用痕跡。
發現屍體兩日後,青柳建吾的妻子宮山奈緒子投案,稱自己因與丈夫發生口角失手用家中的花瓶将青柳建吾砸死,而後利用自己明治座劇場工程監理的身份将死者的屍體埋入劇場牆壁中并用水泥封死,作為兇器的花瓶碎片被一并埋入了牆壁。
宮山奈緒子在六年前與丈夫青柳建吾因Sibyl的判定結為夫妻,卻因色相容易渾濁的原因常受到丈夫的指責與諷刺,長期積壓的怨氣最終促使了這場犯罪。
警方在宮山奈緒子及死者的家中搜查後找到部分未清理幹淨的花瓶碎片,并在地面檢測到少量血跡痕跡。
除謀殺罪行外,宮山奈緒子向警方供述“有不認識的人找上門來,交給我作案中所使用的防水紙片與藥瓶,稱只要服下藥物就可以使色相維持清澈,讓我在殺人後把紙片放到屍體口中”等證言。
由于宮山奈緒子在進入安全局下屬隔離設施後色相發生渾濁,并出現胡言亂語、情緒暴躁、精神極度不穩定等症狀,因此無法做進一步取證。
但警方在為何最初宮山奈緒子在色相檢測儀器前可以保持色相清澈、殺人後為何要在屍體中中藏入紙片等問題上仍存疑問。
後有附注為:宮山奈緒子于進入隔離設施十四日後突發急性心力衰竭離世。調查期間監視官三上雄及執行官藤田太志先後失蹤。
“藥物?”如此呢喃着的上條當麻突然想起了上一個由他經辦的案件裏,似乎也出現過類似可以使人色相保持清澈的藥物。
說起來,那時的一方通行沒有查看桌面上那些藥瓶中的藥物成分,怎麽會如此斷定那就是能夠淨化人色相的藥物?
除非……他本來就見過?
上條當麻搖了搖頭,将不切實際的思考從腦海裏甩出去,緊接着他便發現在已經結束的「中央區明治座水泥藏屍案」後還附有另外幾頁案情報告。
6月8日清晨5時左右,中央區明治座附近的教堂內有報警稱發現凍僵男屍一具,據調查為失蹤三日的監視官三上雄,死者呈跪坐姿态立于耶稣像前,衣着整齊,手握十字架,眼睑被切下,耶稣像與地板上有紅色顏料寫下的‘Why’字樣。
現場未發現任何有用痕跡。
屍檢報告顯示,三上雄死因為頸內動脈斷裂,死亡時間約在6月7日晚9時前後,死者頸部左側有一道兩公分寬的傷口,雙手及雙腿有約束傷,背部刻有文字‘你的神不會來救你’(傷口并無生活反應),死者于死後被拗成跪坐姿态并遭到冷凍,後被犯罪嫌疑人棄屍于教堂。
據調查,死者生前篤信基督教,并無與任何人結下仇怨。
同日下午4時左右,中央區京橋站附近有報警稱發現怪異人頭犬雕塑,警方趕到後查明被縫合在獵犬标本上的頭部為失蹤三日的執行官藤田太志,死者口中銜有死者本人的右手一只,頭顱與手部的創口均無生活反應,為死後切下,斷面整潔幹淨,軀幹與其他部分下落不明,死者死于頸內動脈斷裂,雙眼眼睑被切下,站前的地面有‘Why’字血書。
現場同樣未發現任何有用痕跡。
據調查,死者生前因對妻子實施家庭暴力至色相渾濁降格為執行官,常與人産生肢體沖突。
綜上原因,将兩起案件并入「5.24白山通路水道橋事件」中共同調查。
卷宗中附有大量現場照片,一點點仔細看來,上條當麻發覺正如月詠小萌所說的,那些被設置好的現場包含着超出一般人理解範疇的近乎殘虐的美感,手握十字架于耶稣面前忏悔的男人與犬身人首撕咬着自己手臂的怪物,簡單整潔而人來人往的棄屍現場,仿佛精心雕琢的現代藝術展覽品。
但那個人并非天生的藝術家,也并非有意營造這樣詭谲震撼的畫面,他只是輕輕叩響所有人因美好表象緊閉的心門,冷酷又淡漠地發問。
為什麽?
上條當麻靜坐了片刻,從地圖上畫出三起命案的案發地點,又用便簽紙填補了一些自己認為必要的細節,貼在了上一張便簽的旁邊。
第三起案件名為「國立癌症中心無差別投毒事件」。
6月23日,中央區國立癌症中心出現離奇死亡病人,在家屬的要求下,刑事科對死者進行屍檢,結果顯示死者體內的铊含量超過正常值5000倍,即此次死亡事件并非偶發,而為蓄意投毒。
警方詳細調查了死者死亡前的人際交往關系及近一個月中的生活情況,均未發現疑點。
6月25日,國立癌症中心出現第二起離奇死亡案例,屍檢顯示第二名死者同樣死于铊中毒,警方對比了目前為止兩名死者的交往範圍,并未發現任何線索。與此同時,國立癌症中心內陸續有患者出現腹部隐痛、惡心、嘔吐等症狀,經檢查,前後共有近七十名患者出現不同程度铊中毒反應。
次日下午,第三名患者因铊急性中毒死亡。
通過對比七十名患者發病時間及前後接觸人員,警方最終将目标鎖定為負責定時藥物配發的護士藤木千夏。
雖然并無證據證明藤木千夏的心理指數惡化,警方依舊為了進一步取證對藤木千夏進行了傳訊。
通告發出二十分鐘後,藤木千夏于國立癌症中心墜樓身亡。
據調查,藤木千夏的死亡前曾與循環器內科醫生西村晴人共處,兩人實為秘密的情人關系。
6月27日,為調查藤木千夏是否确實為畏罪自殺或意外墜樓身亡,刑事科前往國立癌症中心對西村晴人進行調查,院方人員卻稱循環器內科科室的門被西村晴人從內側反鎖,多次叫門無人應答後,刑事科動用自立機強行破拆,正門破除後屋內卻空無一人,地面上殘餘半截斷裂的繩索,片刻後,樓下傳來消息稱有人從循環器內科科室墜落,死者正是西村晴人。
西村晴人脖頸上纏繞着半截斷裂繩索,墜落的樓下地面上有‘Why’狀血字,死者雙眼眼睑被割去,在墜樓前已經因機械性窒息身亡。房間內電腦處于開啓狀态,桌面文檔內容為‘我是兇手’。
事後警方在死者西村晴人的家中搜查出大量铊化合物及不明藥物。
附注:調查期間執行官谷村幸樹失蹤。
6月29日清晨4時左右,執行官谷村幸樹的屍體于中央區某醫院外的臺階上被發現,死者衣着整齊,但全身血液被抽幹,雙手雙腳有約束傷,雙眼眼睑被割下,推測死亡時間在6月28日晚10時前後。
醫院臺階下的平臺留有‘Why’狀血字。
據查死者生前曾與血液類疾病患者發生争執并失手将對方打傷。
到目前為止的案件并沒有過于明顯的規律性。
上條當麻靜靜地思考着。
若是排除作為宣戰的「5.24白山通路水道橋事件」,看起來就只是夫妻不睦引發的謀殺案和單純的投毒案,可是偏偏其中還摻雜了令人費解的變量——使人保持清澈色相的藥物、大量铊化合物的取得以及警察的連環失蹤和死亡,若不是此時此刻已經知曉事件的始末,恐怕連上條當麻也會陷入無邊無際的疑問中去。
将第三張便簽貼在牆壁上的上條當麻繼續向下翻看卷宗。
第四起案件名為「新宿區歌舞伎町縱火案」,相較于其他兩起謀殺案,這宗案件的情況要更清晰明了但也更加的疑點重重。
7月11日,新宿歌舞伎町的道路上有滿面血污的女子向過路男子與自己身上潑灑汽油,并點燃打火機,随後兩人一同被大火包圍,待消防隊接到警報趕到時兩人已經化為無法辨認的焦屍。
當日,案件被轉入刑事科。據調查,被潑灑汽油的男子名為伊藤康弘,為東京某企業的經理,而放火***的女子名為平山香織,是附近一家風俗店的風俗小姐,兩人于當日約定在歌舞伎町見面,随後發生慘案。
屍檢結果表明兩人均死于高溫火焰導致的原發性休克,身體無明顯外傷痕跡,後于平山香織口中發現燃燒不完全的防水紙片,上用紅色油墨印有英文字母‘A’。
後續調查顯示,伊藤康弘與平山香織兩人曾為情侶關系,但在半個月前已經分手,并且在縱火者平山香織的家中搜出大量不明藥物與殘留汽油,因此推測此次案件為情感問題引發的他殺與殉情。
但警方于平山香織在殺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