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
他們說明才行。況且,如果留在這裏等那群慢吞吞的人在每個房間搜查一遍,我的血恐怕會先流幹。”
“為什麽任務會排在自己的前面,完全搞不懂你這個家夥。”一方通行搖了搖頭。
上條當麻爽快地笑了:“其實有時候我也搞不懂自己。”
沉默了一會兒,一方通行突然問道:“讓我這樣的人活下去,真的好嗎?”
“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啊?我已經說過了,讓你活下去,拼盡全力去讓別人露出真正幸福的笑容,作為為期一生的無期徒刑。”
“也許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被所有人唾罵、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即便是這樣,也可以嗎?”
“那就等到那天真的來臨了,讓那天的我盡情後悔吧。”
上條當麻盯着崎岖不平地前路說道:
“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所幸發生決鬥的房間在整棟建築的一樓,只要穿過到處堆放着雜物垃圾的黑色走廊就是外面,此刻天空正傾瀉着暴雨,地面積滿了水窪,倒影的霓虹燈光讓一切顯得如此虛幻。
來接應的人是三系,正欲帶人沖進建築內的禦坂美琴見到上條當麻與一方通行渾身浴血、互相攙扶着從正門走出來時吓了一跳,她冒着暴雨招呼着急救班,率先跑到了上條當麻面前: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擺脫了下屬一個人孤身犯險?事件的元兇抓到了嗎?
上條當麻揮了揮手打斷女人的話音:“抱歉,剛才不小心讓嫌疑人跑掉了,不過他也受了傷,應該沒有走出多遠,現在去追的話還來得及。另外,那個孩子戴着可能會使支配者無效化的儀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禦坂美琴點了點頭,将疑問暫時壓入心底,招呼着自己的屬下分散開搜索坂口宏樹的下落。
“……是你。”
突然,在探照燈的光圈中浮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上條當麻遮住過于刺目的光線,辨認了許久才認出那是之前與茵蒂克絲一同被綁架的少女,此刻她的渾身被暴雨淋濕,還披着一件對她來說過于寬大的男式外套。
她像個失去了軀殼的游魂,木然地站在滂沱暴雨中,喃喃自語着:
“我的色相一片漆黑。再也回不去了。”
禦坂美琴想将這個半路遇到後向她們求助的女孩拉開,但是她輕飄飄地甩開了她伸出的手,向前走去。
少女的目光直直地鎖定一方通行,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是你。”
一時間竟然沒人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
少女就這樣一步步向前走着,宛如擁抱自己那闊別已久的戀人般,撞入了一方通行的懷抱。
“——那個男人說了,你就是一切的幕後兇手。”
一方通行靜靜地聽着少女的獨白。
起初,只是感覺像是被人輕輕地撞了一下,大約是某種微涼的東西沒入了身體,腹部傳來稍許溫熱腫脹的感覺。
肌理被切斷的時候并沒有明顯的痛感,溫暖粘稠的液體湧了出來,濕熱的觸覺順着引力慢慢向下擴散,在冰冷的暴雨中如此清晰。
一方通行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碰,指尖便染上了一片醒目的紅色,粘稠的液體瞬間被暴雨沖刷幹淨,在地面上彙集成一片小小的猩紅水窪。
被捅了。
這個事實直到許久後才逐漸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錯!是你毀了我的人生!”
尖叫着的少女将剛剛刺入人體腹腔的彈簧刀拔出來,再次捅了回去,口中吐出了最惡毒的詛咒:
“你去死——!殺人犯!”
一切發生的都是如此突然,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一直以來戰戰兢兢的少女懷中竟藏着如此兇器,也沒有人料想到會在此刻發生如此悲慘的一幕。
“讓開!都讓開——!”
上條當麻嘶吼着撥開了為他檢查傷口的急救員,将重複着将刀刃刺向仇人這一動作的少女一把推開。
雙腿突然失去了支撐軀體的力量,一方通行愣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和她染血的刀刃,毫無聲息地倒向地面。
看吧,總是這樣。
上條當麻在一方通行徹底倒地前接住了他的身體,伸出手試圖阻止那些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和仿佛在大口吞噬着男人生命力的黑紅色空洞,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你們到底在幹什麽——?!都瞎了嗎——?!急救——!這裏有人受傷了——!”
一直以來,總是這樣。
一方通行伸出顫抖不止的手,揮開了快步趕來的急救員,像抓住世界上最後的希望般用力地攥緊了上條當麻的衣領,想要坐起來:
“上條……當麻……”
“你不要動!沒關系的——會沒事的——”
上條當麻抓住了向他伸出的那只手。
一方通行吐出鮮血的嘴巴露出了扭曲的笑:
“你看吧……就是這樣的人生。”
明明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選擇,卻總要給我無謂的希望。
“活下去也好、死掉也好。沒有任何人、給我選擇……”
他艱難地繼續說了下去,笑着、笑着、一直笑着:
“從來、就都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生……”
“沒有人理會……我的感受,沒人、在乎我想要什麽——我就在一直的、拼命、為了別人活着。”
“當我想死的時候……我決定放棄一切、毀滅自己的時候,總有人、強迫我活下去……”
“當我決定再怎麽醜陋,就算、難看的趴在地面上……也要活下去的時候、卻、總有人讓我去死……”
“什麽才是對的、什麽是錯的、我根本分辨不清……上條當麻、你想拯救的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大量的血從一方通行腹部的傷口噴了出來。
“我早就該知道的——這個社會、只是想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活着。”
一方通行眼中的光芒正如地面上擴散的血泊一樣被暴雨沖刷至透明、消散。
攥緊上條當麻衣領的那只手,倚靠着他的胸膛、靜靜地松開了。
“……你贏了。”
48
上條當麻睜開了雙眼。
噩夢中紛紛擾擾的影像似乎在視網膜上留下了殘影,連看慣了的醫院天花板都有稍許的不真實,雖然大腦已經逐漸清醒,但身體仿若被灌了鉛塊一樣沉重的不可思議。
“喵——”
不知為何被特準進入病房的四腳生物踩上了上條當麻的胸口,得益于它輕巧的體型,受傷的上條當麻沒有感到任何不适。
斯芬克斯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睜開眼睛與自己對視着的人類,似乎在仔細确認他的健康狀況,确認過了之後便如長舒一口氣般挑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蜷成了一團。
紮着輸液管的右臂、準确的來說是右手傳來溫暖的觸感——
疲憊的白色修女将他的幾根手指包裹在自己小小的掌心中,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雖然胸口被溫暖的感覺填充着不忍打破此刻的靜寂,但上條當麻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保持着右手被茵蒂克絲握緊的姿勢翻遍了自己的床頭和櫃子的抽屜,懊惱地想起之前為了不暴露行蹤,将身上所有可以用以聯絡外界的設備都扔在了自己的車上。
“當麻……?”
身體受到小小震動的茵蒂克絲揉着眼睛醒過來了。
“啊,對不起,吵醒你了……”
上條當麻條件反射地道歉,卻見從睡夢中蘇醒的修女雙眼越來越亮,她飛快地抓起在上條當麻胸口假寐的斯芬克斯,揮舞着小手跑向了病房外:
“當麻——!當麻醒過來啦——!”
随着她高聲的叫嚷,兩個人影快步走進了病房。
“當麻……”
出現的人上條當麻簡直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被安全局以保護名義秘密監禁在別處的父母。
與兒子分別多日的上條詩菜怎麽也想不到再次見面時竟然是在醫院中,昏睡不醒的青年身上、雙手上纏滿了繃帶,模樣甚是吓人,叫她只是看着就紅了眼眶。
“當麻?不要緊吧?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上條詩菜将病床調成方便人倚靠的角度,握住上條當麻纏滿繃帶的雙手,幾次三番要落下淚來。
不善言辭的上條刀夜則輕撫着妻子的肩膀,沉默卻充滿關切地站在一旁。
“這段時間……”上條當麻笨拙地試圖開口詢問父母的近況:“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沒有事哦。”上條詩菜搖了搖頭:“我和爸爸都過的很好,只是當麻……”
上條詩菜想要将兒子的手握得更緊一些,又怕這樣會觸到他的傷口,只能低下頭,強忍淚水。
“我不要緊。”上條當麻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當警察就是這樣。磕磕碰碰少不了的。”
确認了父母及茵蒂克絲的安全後,他小心地觀察了一下父母的神色,見氣氛有所緩和,便問道:
“安全局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
“消息?”上條詩菜猶豫了片刻,從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了一臺電子閱讀器,交到了上條當麻的手中:“有位姓禦坂的小姐說等你醒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裏面是案情報告。”
見上條當麻的視線牢牢地鎖在那臺電子閱讀器上,上條刀夜與上條詩菜對視了一眼,體貼地離開了病房,留給兒子獨處的空間。
上條當麻打開了電子閱讀器裏的案情報告。
他沒有理會案情分析、取證調查之類的公式化文書,直接滑到了後續處理的部分,在看到‘在逃嫌疑人一方通行已被逮捕,現于櫻田治療中心接受治療’後終于得以長出一口氣。
還好,還活着。
在了解了事件的始末之後,還能對真正的元兇幸存感到慶幸的自己,一定也可以稱得上是個卑鄙小人了吧。
上條當麻想。
但是,讓一切以殺人兇手的死亡作為落幕,絕對不會是問題的最優解。
一定、一定還有辦法,能撫平生者心中留下的瘡疤,讓死者的亡靈得到安息。
他也如此堅信着。
解決了心頭疑惑的上條當麻開始按照從頭至尾的順序閱讀禦坂美琴這份還未完成的案情報告。
——
坂口宏樹死了。
他在逃出廢棄的醫院後被趕來支援的二系監視官擊斃。
禦坂美琴的案情報告中只用‘嫌疑人已被支配者處決’這一句簡短的話作為這個少年人生最後的注腳。
如果,上條當麻想着,如果在他曾經要作惡的那一瞬間,得到的不是同伴的盲從、家人的縱容、社會的視而不見,這個人的人生又将走向什麽樣的方向。
那一天,那名少年是否在自己的某些話語中感受到了觸動,上條當麻已經不得而知,坂口宏樹這個人的一切都已随着他生命的終結而風化,再無意義。
坂口由美子在得知兒子的死訊後選擇了吊頸自殺,而她的丈夫小柳雅治則被以治療之名關入了東京某處的療養院。
至此,這個不幸的家庭終于走向了毀滅。
奇怪的是,上條當麻翻遍了整篇案情報告也沒有看到關于坂口宏樹所佩戴的儀器的信息,按理來說,就算肉體遭到處刑電磁波破壞,獨立于軀體之外的儀器也會有碎片遺落下來才對。
心中隐隐約約透露出古怪預感的上條當麻只能寄希望于禦坂美琴是受禾生壤宗之命隐瞞了這件事。
而事件的最後,那名持刀行兇的少女也有蹊跷。
她在事後供述,是逃亡路上遇到的陌生男人給了她兇器,并告知她一切的幕後主使就是從案發現場走出來的白發男人。
因色相惡化即聽信他人讒言出手傷人的少女,編造謊言指使他人行兇的陌生男人,都讓上條當麻感到無與倫比的惡意。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還是這一切背後的用意。
那個人必定十分清楚如何才能讓一方通行這個人痛不欲生,如何用最殘酷的方法撕開他的傷疤,如何毀滅他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不僅殺人,還要誅心。
上條當麻猛然回憶起了那天暴雨中少女肩上披着的寬大男式外套。
他在某個地方見過那件衣服。
答案呼之欲出了。
——是垣根帝督。
那個男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憎恨與野心,也不去管身為警察那該有的責任與正義感。
他所做的只有直白而殘忍的複仇。
上條當麻并不知道垣根帝督與一方通行兩人之間的淵源,于是也無法評判這一切的是非對錯。
說到底,所謂的正義,究竟又是什麽?
上條當麻開始迷茫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對錯。
拼命抹殺異類的世界一定脫離了正軌。
簡單地将人的價值分為‘有罪’與‘無罪’的社會一定有哪裏不對。
這一切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看法。
但是唯有一件事上條當麻敢肯定——
那邊是法律的初衷并非‘殺人’,而是‘救人’才對。
‘支配者是Sibyl系統的眼睛’?
不,或許該說,支配者已經代替Sibyl系統成為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這裏,我們都被儀器後一串串冰冷的數字左右。
思考、抉擇、乃至人生。
我們在殺人。
他想起自己扣下支配者扳機時冷漠地、像是在觀察瀕死小蟲一樣冷漠的眼神。
他想起受害者班級內孩子們天真無邪卻又殘酷至極的議論聲。
他想起暴雨裏女孩手中滴血的刀刃。
毫無知覺地、
殺了那麽多。
說到底,我們就是他們。
我們是每個人。
是受害者、是加害者、也是旁觀者。
我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們所出創造的、這個社會最扭曲的部分的觸底反彈。
——
“早上好。”
“起床的時間到了。”
“潛在犯的各位,讓我們今天也努力淨化色相吧。”
“早上好。”
“起床的時間到了。”
……
熟悉的聲音。
溫潤的男性嗓音伴着門德爾松的《春之歌》緩緩回蕩在巨大的白色空間裏。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一方通行努力睜開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睑,映入視線的是毫無特色、白到刺目的無菌病房,和醫生探過來的、探尋的臉。
這樣居然還能活下來,這條命的價值真的有這麽高嗎?
蓋着吸氧面罩的嘴角露出了一個不知是嘲笑還是悲傷的笑容,似乎在譏諷自己的無力。
“醒了……怎麽辦……”
“不用管他……繼續手術……”
耳邊斷斷續續傳來醫生和護士的對話。
以及——
“……能最大限度發揮出人們的個人能力,保證大家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能讓人類生活得更加像人類……然後便能實現人人都可以享受藝術、自然和和平的世界……”
“現在插播一條新聞……”
“10月29日發生的文京區惡性殺人案在警方的偵辦下已經告破……嫌疑人系家住于文京區的少年犯「S」。”
一方通行的視線看向了透明玻璃幕牆外切為新聞報道的熒幕:
“嫌疑人「S」因對社會産生抵觸情緒而綁架殺害三名受害者,于11月2日在廢棄區劃與警方展開搏鬥後被支配者處決……另有兩名遭綁架的受害者被解救……”
“據後續調查,此次文京區惡性殺人案與四年前發生的「都心六區連續獵奇殺人案」為同一名嫌疑人——少年犯「S」所為……”
“至此,長達四年的懸案終于告破,案件的詳細經過仍有待警方進一步調查。”
告破?
腦海中回蕩着新聞節目主持人略帶欣喜的話音,一方通行茫然若失地望着不斷變換着色彩的熒幕,卻再也看不懂上面的圖案是何用意。
被奪走了。
本應由自己承受的一切,那些罪孽、那些痛苦,以及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的機會。
全部被奪走了。
“不對……”
呼出的二氧化碳在面罩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
“我明明還在這裏……”
端着醫用托盤的護士尖叫了起來,手中捧着的血管鉗、線剪和手術刀全部被打翻在地,她驚恐地看着麻醉還未過去便已如僵屍般從手術臺坐起來的白發男子,跌坐在了地下。
“這就是你的報複是嗎……”
一方通行擡起染滿鮮血的左手,一把揮開了想要把他按回臺上的醫生,他扯開蓋在身上的無菌布,拔下亂七八糟纏繞着的輸液管、輸血管,從手術臺上翻了下來,像垂死掙紮的動物般爬向那塊播報着謊言的熒幕。
“連贖罪的機會都不給我,這就是你對我反抗的報複對嗎——?!禾生壤宗——!”
一方通行嘶吼着。
已縫合的傷口再次崩裂,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都是假的!我在這裏!是我做的!死掉的四十七個人!全都是我殺的——!你們為什麽不看着我?!”
堅固的玻璃幕牆将他禁锢在這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牢籠裏。
“為什麽沒有人看着我?!你們憎恨的人就在這裏!該下地獄的人是我!來複仇啊——!”
一方通行瘋狂地用拳頭敲打着面前堅固的玻璃,直至上面染滿屬于他的血跡。
“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做的——”
一方通行陡然感到自己的脖頸傳來尖銳的疼痛,回過頭便看到戴着口罩的醫生正慢慢地拔出注射器的針尖。
“這個可以讓你不再胡言亂語。”
“你——”
一方通行抓住了醫生的小腿,在淺綠色的手術服上留下一個滲血的手印,然而,意識與在極限中爆發出的體力都在被飛快的抽離他的身體。
「為了我,活下去。去親手洗淨自己全部罪孽,去親眼見證旁人幸福的笑臉,去一一承受那些施加在你身上的指責和辱罵,無論需要多久,無論需要什麽方式,我都會在這裏,永遠陪着你。」
在眼前的一切重新堕入黑暗前,一方通行想道。
可是啊,上條當麻。
這個世界,卻連贖罪的機會都不願意再施舍給我。
而那首如流水般輕快的《春之歌》,仍在不斷地回蕩着。
49
11月4日。
上條當麻回到了安全局。
距離以命相搏的那日僅僅過去了一天,傷勢稍有好轉的他便不顧家人和醫生的阻攔,辦理了出院手續。
似乎在為了他能脫離那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地方而歡欣鼓舞,陰郁了多日的天色終于開始放晴。
在走到刑事科所屬的樓層時,上條當麻在電梯門前偶然遇到了初春飾利。
頭戴花環的黑客女孩雙手捧着大約是裝着日常用品的紙箱,對他的到來似乎還有點驚訝:“監視官?您不是在住院嗎?”
“在裏面待得太悶,就出來了。”上條當麻指了指初春飾利手中的箱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沒有人和您說嗎?”初春飾利顯然也有些驚訝:“我被調回三系了。”
上條當麻心頭一跳:“啊?那一系以後怎麽辦?”
該不會……是要被禾生壤宗解散?
“一系以前的綜合分析官被調回來了,所以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呀。”初春飾利眨眨眼睛,顯然不明白上條當麻緊張的原因:“雖然還有點不舍,不過這段時間和您相處的很開心。”
這下上條當麻更驚訝了:“你是說芳川小姐?”
“對啊。”初春飾利善意地笑了笑,道:“快去為您的老朋友辦個歡迎會吧。我就先走啦。”
就如同當初芳川桔梗的調離讓人摸不着頭腦一樣,這個突然的回歸也一樣叫人無所适從。
上條當麻像夢游一樣不知不覺就避開了辦公室,繞到了屬于一系的綜合分析室門前。
見面的時候該說點什麽?
‘歡迎回來’還是‘好久不見’?
他正琢磨着措辭,房門便突然打開了。
黃泉川愛穗穿着她最标志性的綠色運動服出現在了門口,見到上條當麻時愣了一下,随後笑着指了指身後:“桔梗就在裏面,我先告辭啦。”
上條當麻就真的點了個頭後走進了房間。
坐在顯示器前面的芳川桔梗見他半天不說話,首先發難了:“怎麽?我離開了這麽久你連一句‘好久不見’都不會說嗎?”
“其實好像也沒多久……”這話脫口而出之後,上條當麻就知道自己又犯了傻:“不不不……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芳川桔梗早已見怪不怪地聳了聳肩。
上條當麻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子,挑了個不算尴尬的話題開了腔:“話說回來,芳川小姐和黃泉川老師原來認識?”
芳川桔梗點了點頭:“大約算是你和一方通行的關系。”
“戀人?”
上條當麻說完,本來還有氣無力倒在椅子上的芳川桔梗像是被注了一劑強心針般猛地扭過頭來看着他:“你想讓我怎麽理解你這句話?”
不是你亂用什麽比喻啊。
上條當麻悄悄把視線挪開了。
一向對八卦不感興趣的芳川桔梗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就沒別的想問的嗎?比如我去了哪裏,因為什麽之類的。”
“我問什麽你都會說?”
“你也太狡猾了吧?”
“那就,你和一方通行的關系。”
芳川桔梗雙手護住胸口,道:“你別亂想哦,我們沒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初戀還是你的。”
“我沒問這個。”上條當麻一頭黑線。
“真沒勁。”耍寶沒有得到對方半點反應的芳川桔梗嘆氣,随後問道:“我給你的卷宗你看過了吧?就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上條當麻心道這卷宗果然是你從安全局盜出來的,便回答:“有。”
“什麽?”
“報道和卷宗內都寫着除主謀外主要涉案人數共48人,但我算過了,卷宗內提到的嫌疑人與被害者加起來共計47人,少了一個。”
“我就是第48個人。”芳川桔梗回答道。
“……果然如此嗎。”
“你好像不驚訝?”
“我為什麽要驚訝?”上條當麻笑了笑:“如果我再聰明一點的話,應該能更早猜出來你們的關系。”
“算了吧。活得太聰明的人是不會幸福的。”芳川桔梗看着面前空白一片的顯示器回答道。
“芳川小姐,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嗯?”
“為什麽芳川小姐你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到了安全局工作呢?以你的實力,如果想要不被安全局招安也是能夠做得到的吧?”
芳川桔梗聽到他這話卻是笑了:“怎麽?像我們這樣的人,在你的印象裏就應該是自由不羁的代名詞對嗎?為什麽即便回歸囚徒之身也要留在這裏,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吧?”
上條當麻不置可否。
“很簡單。我也有要守護的人啊。”
即便擁有在天空中翺翔的能力,仍會為了某個人心甘情願折下雙翼。
就是這樣的理由。
“那麽……”上條當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會恨他嗎?”
“恨什麽?”芳川桔梗反問道:“恨他讓我從一個游離在人間外的幽靈,活得更像一個‘人’?”
上條當麻沒有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他對着面前的女人鞠了一躬,沉默地準備離開。
“上條當麻——謝謝你。”
他聽到背後的女人這樣說道。
謝謝你仍願拯救那個人已經支離破碎的人生。
謝謝你教會了他生命真正的意義。
謝謝你。
——
“以上就是我要報告的全部內容。”垣根帝督說完這句話後,安安靜靜地站在禾生壤宗面前。
富有知性氣息的年長女性将雙手十指交叉放在唇前,看着男人一并提交上來的支配者使用報告,不發一言。
房間裏一時只剩下機器運作的嗡鳴。
“除此之外你就沒有其他事情想要交代的嗎?垣根帝督監視官。”是禾生壤宗首先打破了沉寂。
“局長指的是什麽?”垣根帝督便不卑不亢地反問。
這男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道出一方通行遇襲的實情。
禾生壤宗想到。
想要那個被指使傷人的女孩指認教唆者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垣根帝督的确是顆好用的棋子,此時撕破臉對彼此都沒有好處。
但是這樣下去,遲早會成為新的禍患。
“不,沒什麽了。”禾生壤宗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但是,我有件事要提醒你。”
“局長請講。”
“在一切身份之前,首先你是一個警察。”禾生壤宗觀察了一下垣根帝督沒有絲毫波瀾的表情,繼續說道:“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權力、人脈、消息渠道,都是這個地位帶給你的。我希望你能在行事之前考慮一下某些行為代表的意義,避免給自己招來禍端。”
“我會仔細斟酌。”
垣根帝督說完後見禾生壤宗再無別的話想說,便準備離開。
“我最後再提點你一句話。”
在垣根帝督即将步出局長辦公室的瞬間,禾生壤宗開口了:
“能讓憎恨的對象生不如死的,是奪走對于他來說最寶貴的‘東西’。”
門在垣根帝督的背後靜靜地合攏了。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從無人看到的黑暗角落裏,傳來個帶着假九州腔的男人聲音。
“與你無關。”禾生壤宗無視了金發間諜墨鏡下射來的銳利目光:“倒是你這次,連監視的任務都做不好。”
“是啊,我也被吓了一跳。”土禦門元春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我還以為阿上發現了我是被派來盯着他的人。不過你再怎麽強調,我也只是個執行官,從根本上就沒有反抗阿上的能力。”
“這是你自己的問題。”禾生壤宗的語調極為冷淡:“我再提醒你一次,看好上條當麻和他身邊那些不穩定的人脈,這是你的任務。”
“我知道啦。作為回報你會保證舞夏的安全對吧?你真是啰嗦。”
“三年前我就失算過了一次。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敗。”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小看阿上。”
“所以你的位置才會那麽重要。換句話說,你今後的每次行動都會決定你會不會失去更多。”
——
從芳川桔梗的綜合分析室出來,上條當麻遇到了海原光貴。
說是偶然大概太過牽強,很明顯,這個男人一早就站在了這裏等待自己。
“你被二系釋放了?”上條當麻問道。
“是。雖然因為犯錯記了過,不過還是被放出來了。”海原光貴嘲諷地笑了笑:“是不是覺得很遺憾?”
上條當麻困惑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麽我要遺憾?這段時間一系人手不足我可是很頭疼啊。”
“我知道了你和一方通行拼死也要守着的那個秘密。四年前的真兇到底是誰,不是嗎?”
“啊,那個啊。”上條當麻笑了笑:“早晚真相都會大白于天下的吧。我和他都沒有想要隐瞞的意圖。”
“‘沒有隐瞞的意圖’?”海原光貴則冷笑着:“所以這個‘真兇’的名頭就被扣在了一個才十八歲的模仿犯頭上了對嗎?”
“無論你相信與否,這不是我的本意。”
海原光貴的神态表明了他并不相信。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上條當麻問道:“把這一切告訴禦坂嗎?”
聽到禦坂美琴的名字,海原光貴的眼神暗淡了下來:“從很久以前我就下定了決心,一點要保護好禦坂小姐的笑容。我無論如何不想看着那個人被仇恨吞噬心靈的樣子。所以我想,我大概不會說。”
上條當麻沒有回答。
“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放下一切。”海原光貴擡起了自己的雙手,說:“這雙手已經染盡血污,所以也無所謂再背負幾條性命。給她帶來悲痛的人,我會一個不留的全部解決掉。你做好準備吧,相對的,我也會做好被你殺死的準備。”
“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上條當麻突然問道。
“什麽?”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找出一個讓所有人都不必再痛苦的方法。”
“唯一能讓所有人都不必痛苦的方法就是他去死。”
“真的是那樣嗎?”
上條當麻看來的視線銳利到讓人遍體生寒:
“這個世界上,會有不帶來痛苦的死亡嗎?”
他們的談話到此便結束了,海原光貴離開後,上條當麻像是突然感到無限的迷茫般在走廊站了一會兒。
現實的一切壓得他無法喘息,卻又推着他不得不向前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他最終還是邁開步伐,走向了走廊內的某個房間。
叩開門時,青蛙臉的醫生驚愕地看着門外的上條當麻:
“你真的要那麽做嗎?明明案件已經真相大白,你又何必……”
“怎麽說呢。”上條當麻抓了抓自己的臉頰,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算是在完成一個約定吧。”
冥土追魂站在看起來如同拷問刑臺的床前,對戴着延伸出各種導線的、頭盔般頭戴式播放器的上條當麻再次詢問道:
“我要再提醒你一次。記憶挖掘是利用藥物和外部刺激直接從腦波中讀取記憶的視覺情報并圖像化的技術,等于強制性地追溯當時的記憶,因為容易造成創傷,連刑訊逼供都不會使用這種技術,就算是你,心理系數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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