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入夢之歌
蔡音音伸出手心, 一枚碧綠的玉佩赫然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展板還沒被打壞, 我正好看到了玉佩的樣子。”蔡音音小聲解釋道。
作為一個擁有交換異能的少女, 只要是能在她腦海中被具象化出來的實際存在的物體,都可以拿來與手中原有的東西進行交換。雖然玉佩被那個男人盜走了, 萬幸玻璃櫃後的展示板還沒有被破壞,蔡音音從板上看到了玉佩的樣子, 嘗試着把玉佩和手裏拿着的東西進行了交換,終于在半分鐘之前成功地把東西對換了過來。
“啊——”男人還沒跑到走廊盡頭, 就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慘叫。他驚恐地發現手中的玉佩變成了一團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還以為自己摸到了老鼠,吓得當場跌了一跤,手裏的東西也丢出去幾米遠,雙手捂着眼睛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
“懦夫!”楊濤嗤笑一聲, 朝他投去鄙夷的一瞥。這男人只敢趁着人多渾水摸魚,占點小便宜, 一旦被發現了便做賊心虛, 戰戰兢兢做出一副可憐相, 實在是可笑極了。
蔡音音的這一出讓在場的其他人臉色變了,青年看六人的眼神更多了幾分忌憚。過了良久, 青年忽然扔下了手裏的棒子,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說道:“我們走!”
本就不齊整的隊伍稀稀拉拉地綴在他身後走出了展區, 只有那個老人還留在原地。
郭路小跑到老人身邊,俯身将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低聲問道:“大爺, 您沒事吧?”
老人的傷口青青紫紫的,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邝同悲看着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道:“作孽啊……作孽啊……”
最終,幾人又把老人扶回了員工休息室裏,用櫃子裏的醫藥箱幫助老人處理了身上的傷口,最後因為藥品不夠用,霍一舟還動用了異能複制了一些繃帶和藥給老人用上,幾人的異能看得老人眼神發愣。
“不是說一切都結束了麽?”老人問,“你們怎麽還能用這些能力?”
霍一舟笑笑,輕輕地給老人抹開創口上的藥膏:“我們的能力不是副本臨時賦予的,副本結束與否并不影響我們動用能力。”
老人雖然聽不太明白,卻莫名感覺眼前的年輕人給他一種安心感。
韓再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姐姐們給老人處理傷口,等衆人都不說話了,這才出聲道:“您是盧爺爺嗎?”
老人一愣,接着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好孩子,你認識我?”
韓再曉點點頭,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角,赧然道:“春游的時候,學校剛組織我們來過這裏,當時是您親自帶隊給我們講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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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的談話中,霍一舟這才知道,眼前這個老人竟然是夏省博物館的館長盧敬止。
郭路從口袋裏掏出陶瓷人偶分離的殘骸遞給盧敬止,紅着臉承認錯誤:“對不起啊盧館長……這個人偶我不是有意弄壞的。”他三兩句把人偶的事解釋了一遍。
盧敬止聽完郭路的話,眼神中多了感動,他握住郭路的手鄭重致謝道:“不,小夥子,我要代表整個墨城感謝你。”
“盧館長,這個人偶是從哪裏來的?”霍一舟問道。
盧敬止說:“陶瓷人偶是十五年前從黃河裏打撈上來的。當時,有考察隊在打撈一艘沉船的遺物,起網的時候把旁邊的一個箱子一并撈了上來。箱子的做工設計很精巧,當它被擡到岸上之後,緊扣的搭鎖突然自己開了,裏面放着的就是這只陶瓷人偶。”
“在打撈上來之後,我們對它進行了全面細致的研究,從材料來看,它制成應當有至少四百年的歷史了,但做工來看卻又不像是當時的手工藝,要更先進一些,”盧敬止說,“但只有一個陶瓷人偶,研究價值不算太大,所以就被留在了咱們文化展區裏。”
霍一舟又問:“打撈上來的時候,陶瓷人偶是空心的嗎?”
盧敬止搖搖頭:“是實心的。”
打撈上來的是實心人偶,郭路拆的卻是一個內裏放着骰子的空心人偶。顯然不是同一個。
郭路還提着的半顆心也落了回去,他松了口氣笑着說道:“還好……要不然破壞了文物,把我壓在這兒也根本賠不起啊。”
“盧館長,在游戲開始之前,博物館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霍一舟問。
盧敬止想了想說:“奇怪的事情嘛……就是來黃河文化展區的人一下子變多了,很多人進了博物館之後就直奔這個展區,但什麽也不做,就是繞着整個廳四處轉悠。那時我還以為是什麽電視節目突然作了黃河文化的科普推廣呢。”
現在想來,顯然不是電視節目的推廣,應該就是這上帝骰子作祟。
如今,作妖的上帝骰子被郭路帶走了,墨城的副本結束了,人們的生活也将同外界其他城市接軌。不同的是,墨城市民們的異能随着副本的關閉被回收,他們想要在這兇險的末世積累骰子,比其他城市的居民們難度更大了。
六人從博物館裏出來,護送小學生韓再曉回家。
再次走在墨城的大街上,幾人的感覺又不一樣了。街道上行走的人多了,每個人眼神中或是悔恨或是困惑,都多了情感的色彩,不再是只看得到點數PK的“機器”。有幾個人站在路旁合力把被風刮倒的廣告牌扶正,還有人攙扶着一瘸一拐的朋友緩緩走向遠處。
韓再曉緩緩地走在回家路上,蔡音音走在她身邊,低聲對她道:“曉曉,回去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韓再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她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這座城市的居民曾被游戲奪走了一切,盡管游戲此刻由Hard模式轉變為了Normal模式,但游戲本身帶給人們的創傷卻只能由時間去慢慢抹平了。
接下來幾天,六人暫時在墨城住了下來——霍一舟和邝同悲忙着對那疊稿紙上的內容進行演算,衆人打算等下一個地點被推算出來後再上路。幸而省博後面有幾棟高校分配的家屬樓,家屬樓裏有幾間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房間,此刻就被六人征用暫住了下來。
經過這幾天的演算,霍一舟明顯發現邝同悲的速度要比自己更快。甚至某次他才列完長長的一串式子,路過的邝同悲輕輕瞟了一眼就篤定地給出了結果,并在随後的驗算中被證實。
“邝老師……您現在這也太強了吧?”看到邝同悲的計算速度,楊濤驚得嘴都合不上。
邝同悲扶了扶滑落下一些的眼睛,輕咳了一聲,對于學生的吹捧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咳……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最近幾天腦子轉得特別快。”并且一天比一天快。
進化速度在加快。霍一舟腦海中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六人裏,只有邝同悲在智力方面體現出了驚人的進化速度,與之相對應的還有寧鸮,霍一舟發現寧鸮的體力比起兩人初重逢時又增長了不少。
究竟是什麽原因才造成了兩人在體力和智力方面的變化呢?霍一舟想到了兩人都擁有上帝骰子這一層上,但他自己也有一顆,并沒有在任何方面體現出驚人的進化速度——即就算正在進化,速度也是緩慢的。
暫時想不通的東西,霍一舟只好暫時放在了一旁,繼續和邝同悲研究起了手裏的稿紙。
在兩人對稿紙內容進行演算的時候,其他幾人也沒有閑着。省博物館被砸得一片狼藉,四人一合計,便幫着盧館長對博物館進行了打掃和整理。
有幾個原本在省博物館工作的員工也回來了,十多個人忙裏忙外把博物館整理了一遍。寧鸮、郭路和楊濤搬來了幾塊新玻璃,把被砸得稀爛的展示櫃修補好,整個博物館煥然一新。
盧館長對于過路年輕人的仗義很是感激,他聽聞邝同悲和霍一舟正在解數學難題,還特地翻找出了幾本和數學相關的古籍複刻本給兩人送來,希望能夠幫到他們。
盧館長來的時候,霍一舟剛剛從午睡中醒來,正坐在沙發上盯着一張紙發呆。
——這一次的夢中,他又一次聽到了女人在耳邊哼唱着古老的歌謠。霍一舟在夢中默念着讓自己靜下心來,仔細地聆聽,試圖捕捉歌詞的只言片語。
女聲唱着:“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聲音似在霍一舟耳畔呢喃低語,幾乎要讓他在夢中再度沉沉睡去。
經過了不知多少時間,他忽然聽到了撞鐘的喧響,一個低沉的男聲在整個空間裏回蕩:“醒來!”
他倏然睜開眼,看到了斑駁的天花板。
已是第三次在夢中聽到歌聲了,霍一舟熟練地走到桌子邊,提筆在白紙上默寫下聆聽到的歌詞的內容——自從發現了夢境裏的歌都來自于《九歌》之後,霍一舟特地惡補了《九歌》相關的內容。
這一次的歌詞同樣來自于《九歌》,是《九歌》中《河伯》一篇。
想到和郭路相遇的“神”自稱為河伯,霍一舟又想起了和自己相遇的司命。
他們究竟在這場游戲中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