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姬俯在伏壽耳邊說了幾句話,伏壽面色大變,很快劉協和楊俊也明白了當前的處境。伏壽使了個眼色,冷壽光走到寝室門口站定,防備有人偷聽。然後伏壽問楊俊道:“楊大人,溫縣是你好友司馬防的家鄉。以你的看法,他這人如何?”
伏壽的潛臺詞是,司馬防是否有可能倒向曹氏。楊俊一口否認:“建公耿直公正,對漢室一片忠心。我當年将平兒……呃,陛下寄養他家中,也是看中建公的穩重。”
“我聽說司馬大人昔日在雒陽擔任尚書右丞之時,曾推舉曹操為尉,于其有舉薦之恩。在漢室和曹氏之間,司馬家究竟會如何選擇呢?”
伏壽的言辭鋒利尖酸。她跟随在皇帝身邊多年,對各地大族充滿了不信任。他們大多對朝廷缺乏忠心,只會龜縮在塢堡裏算計自己家的利益,随時倒向擁有實權的一邊——無論那是誰。
對伏壽的态度,楊俊一時也無話可說。司馬防與他是至交好友,對楊平也是關懷備至,但這位老朋友從未明确表露過自己的政治态度。司馬家蟄伏在溫縣,不與外界過多交接,擺明了要看清形勢,擇時而動。
更何況,如果郭嘉對楊平之死産生懷疑,去調查溫縣的話,那說明楊俊本身也遭懷疑,自己都未必能得全,遑論替別人做保。
這時劉協忽然開口:“朕以為,司馬家大可不必擔心。”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陛下你的真實身份。”伏壽毫不客氣地反駁,“司馬家愛護的是楊平,不是劉協!如果他們知道你是當今天子,是否會願意為你與曹氏對抗?”
劉協猛然昂起頭,眼神熾熱:“會的。我與司馬家幾位公子親若兄弟,他們會為我與天下為敵。”
伏壽不知道劉協的這種自信從何而來,她不欲争辯,退一步道:“姑且認為陛下你是對的。但司馬家遠在溫縣,不知許都內情。郭嘉這次派鄧展去畫楊平之像,他們沒有理由說謊,情勢對我們仍是不利。”
“別人或許無從察之,但仲達——就是司馬家的二公子——肯定能覺察出其中異樣,做出最好的應對。”
“他連你的生死都不知道,怎麽幫你?”
“你不了解仲達,他是一個既聰明又任性的家夥。”
說到這裏,劉協的唇邊不期然流露出一絲笑意,仿佛又回到了河內無憂無慮的時光。他拍了拍膝蓋:“我覺得,郭嘉拿到畫像卻沒有任何舉動,這一定跟仲達有關系。”
“你覺得?”唐姬忍不住語出嘲諷。劉協不以為忤,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畫像之事,朕來親自處理,你們大可寬心。”唐姬被他的眼神掃過,心中居然一凜,這個河內的纨绔子弟,不知何時起,身上居然也開始有了淡淡的帝王之威。難道這就是楊修說的覺醒?
伏壽頗有些擔心地問道:“陛下你打算怎麽做?”劉協回答道:“再過幾日,朕要去一趟尚書臺,到時候一探究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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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壽覺得這不太合儀軌,剛想勸阻,忽然看到劉協的自信眼神,一下子便明白了。
按說以天子之尊,欲找臣子議事,召其入宮奏對便是,不必屈尊前往掾臺。但妙就妙在,尚書臺設在禁城之外、宮城之內,屬于中朝。雖然天子暫住司空府,但他如果要去禁宮廢墟旁的尚書臺,理論上不算是出宮,誰也不好指摘。
伏壽這時才發現,原來劉協不光已經融入“皇帝”這個角色,甚至已開始學着利用官場規則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個細微而關鍵的變化,似乎是從他聽說了溫縣司馬家的事情之後開始。
這時楊俊頗為擔憂地勸道:“陛下此舉,甚為不妥。如今郭嘉只是疑心溫縣與臣,如果陛下不請自去,豈不是主動承認身涉其中瓜葛?”
劉協笑着擺了擺手:“不必擔心。朕此去尚書臺,是有旁的事情與他們商議。荀令君他們不虞有他。”
楊俊不知道天子說的什麽,把探詢的目光轉向伏壽。伏壽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提議,他要禦駕親征官渡。”楊俊一時大驚,這豈不是兒戲?
“陛下這個提議,一定會讓人懷疑漢室想渡河投袁,平白增添曹氏的疑心,你們……不該如此魯莽。”楊俊本來想開口訓斥,突然想起來他們已不是父子關系,只得強行轉圜語氣。
伏壽苦笑,其實禦駕親征這件事,她也是劉協向荀彧提出要求之後才知道。她當時的反應和楊俊差不多,很激烈地反對。不過楊修聽到這個提議以後,卻大加贊賞,認為相當有意思,值得一試。伏壽只得勉強答應一試。
伏壽道:“楊大人不必如此緊張,此事無非是向曹氏示好之意,擺出個姿态而已。曹氏怎麽可能會答應呢?陛下更不會真的前往官渡。”
“擺個姿态而已麽?那還好,那還好……”楊俊知道目前漢室的策略是韬光養晦,只得嘆了口氣,起身告辭。
其實從楊俊把楊平送入許都的那一刻起,他的使命便已經完成了。漢室如何圖存,自有楊修等一幹才俊支撐,他楊俊應該與“楊平”徹底切割開來,不得再有半分瓜葛,以免被人過多聯想。今日觐見,已屬冒險之舉。
想到這裏,楊俊用僅有的一只胳膊支着地面,勉強撐住身子想站起來。劉協忽然快步走過來,攙起楊俊手臂,慢慢把他扶起來。楊俊吓了一跳,連忙想要避開。劉協卻壓低聲音,在耳畔輕道:“父親,就讓虎頭送您一程吧。”
楊俊聞言一震,扭頭盯着劉協,一時四目相對。虎頭是楊平的小名,小時候楊俊就經常這麽叫他。聽到這一聲熟悉的稱呼,楊俊嚴峻如岩的神情終于松弛下來,肩膀低垂,任憑自己兒子攙起,朝着門口走去。
在這一刻,沒有君臣,只有父子。這一對父子,還從來沒走得這麽貼近,這麽親切。劉協這時才發現,自己對楊俊這位“父親”的愛,并不遜于對司馬父子的感情。可惜之前因為種種隔閡,他從未與自己父親認真地交流過,以致留給他們互相了解的時間,只剩下這短短的幾步。
兩人在無言中慢慢踱到了門口。劉協戀戀不舍地把他的胳膊松開,楊俊邁出門檻,轉身跪倒在地,叩謝天恩。這裏是司空府,曹氏耳目到處都是,如果看到當今天子居然執晚輩禮親自送楊俊出來,會引發大亂子。
兩個人心裏都清楚,父子之情,到此為止了。
“朕要去打打拳,活動一下筋骨。”劉協故意提高聲音,吩咐冷壽光去取外袍來,他想陪父親多走一段路。
伏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識到:明明在數天之前,這位假劉協還懦弱而幼稚地試圖逃避,而現在自己似乎都快要追不上他的步伐了。
許都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
準确地說,是中原發生了一件大事。
位于許都的朝廷發布了一份诏書。诏書中說前車騎将軍董承意圖謀反,遭到了可恥的失敗。天子仁慈,不忍殺戮,讓董承自承其罪,押返原籍閉門自省。可是他在離開許都的半路,卻被袁紹強行請去南皮。因此天子下诏責問袁紹,要求他盡快來許都解釋。
這份诏書的正本被送去了南皮,抄本則被分送至各地郡縣。
緊接着,董承死于袁紹軍中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一時天下議論紛紛。
只要是稍微有些政治頭腦的人都能看得出來,董承之亂絕對不只這麽簡單,袁紹也不可能前往許都請罪。這份文采斐然的制文背後,一定隐藏着不為人知的內情。許都在這時候抛出這麽一份東西,只有一個目的:這是袁、曹再次開戰的明确信號。
但董承死于袁紹領內,這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天下人在感嘆曹操對待政敵的大度同時,無不對袁紹的行為充滿疑惑。要知道,袁家累世食漢祿,四世三公,袁紹本人還是朝廷的骠騎大将軍。這種明确對抗朝廷的行為,多少會造成領內士族與部隊思想上的混亂——無視皇權是一回事,與皇權對抗是另外一回事,漢家天子數百年來的餘威,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從人們心中消除的。
一些小規模的叛亂相繼在青州、幽州等地爆發,并州的大族們也表現暧昧,只有冀州還勉強保持着平靜。袁紹潛在的一些盟友和敵人,紛紛來信詢問詳情。袁氏在輿論上很快陷入了被動。
對此袁紹非常惱火,他是個非常注重聲譽的人,被這麽兜頭一桶髒水潑下來,心情實在是糟透了。名滿天下的袁氏望族,什麽時候被人這麽戳過脊梁骨?袁紹為此甚至推遲了進軍,發誓一定要徹查此事。
到底是誰的責任?要麽是沮授,要麽是淳于瓊,兩者必居其一。
董承的屍體此時擺放在石洞裏的一塊大青石板上,袁紹、沮授、郭圖以及淳于瓊圍在旁邊,他們神色各異,但有兩種共同的表情:厭惡以及震駭。
蜚先生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勾刀與抓鈎,有條不紊地剖開董承的肚皮,鈎出一堆散發着濃郁血腥的內髒,一一放在燭光下查驗,不時還用舌頭去舔一舔。他的雙手和前襟沾滿了血和汁液,唯一露出外面的紅眼閃着興奮的光芒,仿佛匠人在一截上好的木料上雕花。
在石洞裏的人都是見慣了殺戮的,對血與屍體并不陌生。可當他們見到蜚先生這種極端冷靜而精準的解屍之法,卻從魂魄深處感到一絲顫栗——殺死一個人是一回事,把一個人完整地分解開來,那是另外一回事。
蜚先生用了一個時辰時間,才停下手中的動作。董承的心、肝、腎、脾、胃、腸等髒器整齊地排列在石板前,只剩下一具腹腔空空的車騎将軍橫卧在石板上,如同一口被山賊搬空了的木箱。據說蜚先生曾經師從名醫華佗,從他的解剖手法來看,這個傳言很有根據。
在這一個時辰裏,即使是最無耐心的袁紹,也只是安靜地旁觀着,不敢打斷。直到蜚先生把雙手擦幹淨,袁紹才問道:“蜚先生,查勘得如何了?”
“董将軍是中毒而死,而且中毒時間是在兩到三日之內。”
聽到這個論斷,旁邊的沮授長出一口氣。
兩到三日之前,淳于瓊還帶着董承在曹軍控制區內逃亡,無論如何,這筆賬是算不到自己頭上了。
“仲簡,這是怎麽回事?”袁紹冷冷地望着淳于瓊。淳于瓊懊惱地抓了抓頭皮,不知該怎麽辯解才好。這讓郭圖很是着急。如果淳于瓊受到叱責,沮授的影響力會進一步擴大,他們這些非河北派系的人處境會更加艱難。
沮授不失時機地添油加醋:“我想将軍應該是無辜的,下毒的是他麾下的內奸。”
這個指控就更嚴厲了,明擺着說淳于瓊治軍失察。淳于瓊皺着眉頭道:“我的部下都是多年跟随我的,他們的忠誠無可置疑。”沮授冷笑道:“那董将軍身上的毒是從哪裏來的?難道是他自己不成?”
這時候,蜚先生開口說了第二句話:“我适才嘗過了他的髒器,有淡淡的丁香味道。這是一種延時之毒,叫噎鳴。初服并無效果,要等上一段時間以後,毒才會侵入五髒六腑,致人死地。至于延遲的時間,可以靠下藥輕重來調節。”
“能精确到多少?”郭圖問。
“若是我來調配,叫你三更死,絕不會四更亡。”蜚先生平靜地回答。
郭圖又追問道:“那麽曹營之中,有誰能做到和先生一樣高明呢?”
蜚先生的獨眼猝然變紅了許多:“自然是我那個親愛的師弟郭奉孝了。”
是言一出,周圍幾個人表情都變了變。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蜚先生承認與郭嘉的關系,兩個人居然是同學,而且同在華佗門下。
郭圖立刻站出來:“主公,若蜚先生所言非虛,那麽董承暴斃一事,恐怕是郭嘉的陰謀。”沮授忽然想到什麽,面色變得極其難看。
郭嘉的手段,誰都知道。有他參與,那麽整個事件就從一個意外變成一個充滿危險氣息的圈套。如果董承半路意外暴死,那是淳于瓊執行不力;如果整個事件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那就是沮授見事不明了。
沮授嘶啞着嗓子辯解道:“主公,郭大人這番話,實在有些武斷。”
郭圖看了眼淳于瓊,轉臉冷笑道:“沮大人,我問過淳于大人整個行動的細節,有三點不明。第一,為何曹軍押運重犯董承時防範如此松懈?第二,為何淳于大人一路撤回卻沒遭遇任何曹軍追擊?第三,為何董承這邊剛死,消息尚未走露,許都立刻就發布了譴責的诏書?”
這三個問題問出來,淳于瓊的精神放松了許多,而沮授的臉色卻越發鐵青起來。
“這只是一個猜測罷了。也可能是曹軍發現我們劫走了董承以後,在半路下毒試圖滅口。”沮授辯解。
“如果曹軍為了阻止我們獲得董承,直接下劇毒殺死就夠了,何必大費周章用噎鳴之藥呢?他們用了延時之計,算準淳于大人過河的日子,讓董承死在我軍境內。這嫁禍之計,豈非昭然若揭?”
面對郭圖氣勢如虹的攻擊,沮授幾乎無法抵擋。他很奇怪,一向不以言辭而著稱的郭圖,怎麽今日如有神助,變得詞鋒滔滔?
袁紹聽着郭圖的分析,怒氣愈盛。
骠騎大将軍必須是清白而正确的,他的決策不可能失誤,如果有失誤存在,那一定是手底下的人辦砸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只替罪羊。郭圖的分析,他越聽越有道理,越聽對沮授的意見越大。
“……以我之見,只怕此事從一開始就是郭嘉的設計。無論誰去劫持董承,他都一定會死。”郭圖一句話,既摘出了淳于瓊的責任,又坐實了沮授的責任。
“主公!莫要聽信小人之言。”沮授急切地喊道。
“夠了!”袁紹一拂衣袖,“這裏并非争吵之地,走吧。”說完他向蜚先生施過一禮,轉身離去,沮授追上去繼續解釋,慌亂得幾乎要摔倒在地。郭圖和淳于瓊對視一眼,也跟了過去,前者眼神裏是得意,後者眼神裏是感激。
……
郭圖再一次進入那個洞窟,右手高舉火把。這一次他的心情非常好,走起路來步子輕飄飄的,仿佛還未從喜悅中清醒過來。就連洞中那略帶着腐朽氣味的空氣,此刻聞起來都很舒心。
他循着那一條狹窄幽暗的石路走到洞窟盡頭,看到蜚先生正在昏黃的燈光下奮筆疾書,勤奮依舊。
蜚先生聽到腳步聲,停下了手裏的活,擡頭嘶聲問道:“情況如何?”
“一切就如同先生規劃的那樣。”郭圖滿臉興奮。他把火把插在石壁的套座上,讓洞裏略微敞亮了一點,然後繼續說道,“主公對沮授非常生氣,把他當衆訓斥了一頓,沮授顏面大失。”
郭圖舔了舔嘴唇,興奮不已。沮授是冀州系的擎天一柱,能夠讓他吃癟,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情。郭圖告訴蜚先生,在他說完之後,辛氏兄弟、逢紀、審配等人也紛紛落井下石,敲釘轉角,把沮授的責任坐得實實。沮授聽得渾身發顫,差點沒氣暈過去,那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袁紹最後是怎麽處置的?”
“沮授的監軍之權被一分為三。我與淳于将軍也被擢為監軍,與他三足鼎立,各典一軍——從此他再不能對軍中指手畫腳了。”
“呵呵,這是為了安撫淳于瓊吧。可惜監軍聽着好聽,未必能撈到什麽上陣打仗的機會。袁紹對這位老同僚十分尊重,可就是不肯讓他去一線統領大軍作戰,可見明裏暗裏地也有所忌憚。這是咱們的機會,記得要好好拉攏他。”
“明白,明白。”郭圖對蜚先生如今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對沮授的那一番攻擊,全是蜚先生教他的,再配合蜚先生的驗屍結論,堪稱嚴絲合縫,不由得袁紹不信。
郭圖只是略搖動幾下舌頭,便削弱了冀州一系,扳倒沮授,還把淳于瓊拉入己方陣營。這種買賣實在太劃算了。
“只可惜主公還是太仁慈了。沮授出了這麽大的錯,居然只是削權而已。若換了我,就把他直接趕回南皮,去陪田豐坐牢!”
蜚先生搖搖頭:“袁紹已經把田豐下獄,如果再重手處置沮授,那便把以田、沮為首的冀州大族得罪完了。更何況,對咱們來說,留着沮授來制衡審配、逢紀,颍川才好有騰挪之機。”
郭圖連連點頭稱是,他忽然湊近蜚先生,略帶讨好地說:“經此一事,主公已經不再信任沮授的操控能力。他除了監軍之權被削,手裏掌握的那一部分秘密力量,也都轉移到我手中了。如今整個袁家刺奸用間之事皆由在下掌控。”
“這麽說,現在荀谌也歸你管理喽?”蜚先生眯起獨眼,青袍下的手臂略微動了動。這次能夠順利扳倒沮授,荀谌于其中起了關鍵作用。對于這麽一個特殊的人物,他特別關心。
“是的,以後咱們颍川一派的路,是越走越寬吶!”說到這裏,郭圖雙目熠熠放出光彩,咧開的嘴唇拉開一個孤度,毫不隐諱地流露出他的勃勃野心。
颍川望族之中,以荀家最為知名,對此郭圖一直滿懷了羨慕與嫉妒。颍川郭氏是漢大司農郭全後裔,從陽曲遷至颍川,算是外來戶,與當地荀、陳、鐘等大族相比,地位一直不彰,總是低人一頭。
眼下在蜚先生的謀劃之下,郭圖在袁營的地位得到了很大提升,前景一片光明,這讓他的心思也活絡起來。倘若這次袁紹擊敗曹操,成為中原霸主,他郭圖便有機會做到尚書令、九卿甚至更高,屆時颍川郭氏一定能揚眉吐氣。
看着郭圖手舞足蹈,蜚先生嘿然一笑,又拿起身前的書簡開始批閱。什麽名利、什麽家族,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便有如浮雲一般,甚至于袁紹軍的成敗,他都漠不關心。在蜚先生眼中,中原大地只是一面讓他和郭嘉對弈的棋盤,袁氏與曹氏皆是棋子。蜚先生唯一的目标,只有坐在棋盤對面的郭嘉。
破壞曹軍的謀策,就是抽郭嘉的臉;輔佐袁紹擊敗曹操,就是要郭嘉的命。
沮授主持的這個劫持董承計劃,蜚先生一聽便知是郭嘉嫁禍于人的計策。這種手法,根本就逃不過他的獨眼。不過蜚先生沒有點破,反而将計就計,幹掉沮授把郭圖送上高位,全面掌握了袁紹軍潛藏的情報力量。
“郭奉孝啊郭奉孝,你機關算盡,也不過是給我做嫁衣。”蜚先生手持策卷,身體朝後靠去,赤紅色的獨眼緩緩阖上,青袍罩下的潰爛傷口在隐隐作痛,時刻在提醒他不要忘記仇恨。
“快點來吧,我已等不及要幹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