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顧晏靳醒來,南風還未醒。
他把她累壞了。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滿天都是透明的白。
顧晏靳在更衣室裏穿戴好衣服走出來,南風還在睡,他俯身親了親。
她不耐煩的揮手打開他,顧晏靳卻彎了嘴角。
下了樓,唐朝已經在樓下,明顯感覺老板今日心情甚好。
“老板,何董有事找您!”顧晏靳正在扣袖口,頭一轉,“哪個何董?”
“何生華!”唐朝說完擡頭看了一眼。
顧晏靳表情未變,“約他下午去我辦公室!”
何生華也是被逼無奈,顧晏靳近期大肆收購他手裏的股份,均以低價收購,他損失不少,眼看手中僅剩的也快被他收走,他才慌不擇路。
何生華趕到中鼎集團,被人帶上樓,敲了敲門。
顧晏靳頭也不擡,“聽說何董有事找我!”
何生華頭皮發麻,還未開口,顧晏靳突然擡眸凝視着他。
何生華的頭發微亂,白發顯而易見,看起來蒼老不少。
“顧董——”話還未說,何生華已經噗通跪在地上,“顧董,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
顧晏靳靠着椅背,手裏把玩着鋼筆,漫不經心的擡眼睨了他一眼,喜怒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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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何董這話怎麽說?”
何生華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顧董,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手裏的股份您已經買的差不多了,再買您就是要逼我去跳樓啊——”
顧晏靳從座椅上站起來,緩緩走到何生華跟前,扶起他,“何董也是商界老前輩了,這樣做不是讓我難堪嗎?”
何生華愣住,這一聲老前輩是對他的尊重,也是對他的警告。
何生華頭上冷汗直冒,顫顫巍巍的站好,讷讷開口,“沈小姐的事不關我的事,我是無辜的!”
顧晏靳冷笑,“無辜?怎麽說,如果這世上的人做了缺德事,只說一句無辜,是不是就不用負責了?”
何生華從褲兜裏摸出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聲音顫抖,“都怪我貪心,想得到沈氏,所以被人抓住把柄,唆使我對沈小姐不利!可是——您知道,我什麽事情也沒幹!您放過我吧!”
“就是因為你什麽事情也沒幹,才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要是你幹了什麽,你以為你還在北市呆的下去?”顧晏靳步步逼近,眼睛裏盡是憤怒。
“你動誰的歪心思不好,居然動到我的頭上來了?”顧晏靳淺笑着,臉上晦暗不明,“說,指使你的那個人是誰?”
何生華退後幾步,幾乎歪倒在身後的沙發上,一聲不吭。
顧晏靳微笑,“很好!看來何董很是義氣啊!既然這樣——唐朝,送客——”
門被打開,何生華看了一眼,“我說——”
顧晏靳揮了揮手,唐朝意會,走出去關上門。
“是——是路飛集團董事長路行!”
顧晏靳笑了,話題一轉,語氣頗淡,“何董,我心疼您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您不做,我幫您,您的年齡也快到退休了吧,聽說何董還有一個孫子,勞碌了一生,也該頤養天年了!”
何生華臉色蒼白,一語不發。
顧晏靳回到座位上,敲了敲桌面,“何董,有些事有些人您不該惹,您說對不對?”
何生華艱難擠出笑容,“顧董說得對!”
顧晏靳轉動座椅,目光落到窗外,北市一場雪,絹染了暗淡的天際。
“不知道何董聽沒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如果何董還想繼續,恐怕北市容不下您,如果您選擇另一條路,晏靳可以幫您安度晚年,不知道何董意下如何?”
何生華心裏咯噔一下,對于顧晏靳的手段他也是略有耳聞,如今看來更甚,他這是要趕盡殺絕,逼他離開北市。
“而且我希望何董清楚一件事情,我太太不僅是沈家小姐,更是我顧晏靳的妻子,沈氏要不要,在我妻子,而不在于你們?”顧晏靳轉過身,望着佝偻着腰的何生華,“您說對不對?”
何生華閉上眼,心已死,“顧董,我選擇第二條路。”
顧晏靳拍了拍手,眼神冰冷,“識時務者為俊傑!”
何生華幾乎是顫抖着走出來,雙腿不聽使喚,他的秘書上前扶着他一同離開。
顧晏靳面無表情,轉動着手裏的手機,路飛集團董事長路行?
兩個小時後,唐朝敲門進來,“顧董,何生華已經離開了北市!”
“你查一下,沈鳴和路飛集團董事長路行有什麽關系?”顧晏靳低頭摩挲着手機。
唐朝應了一聲走出去。
南風早晨起來就去了學校,聖誕晚會要臨時彩排。
去的路上她才意識到聖誕節真的要來臨了,街道上商店櫥窗張貼着各式各樣的聖誕老人圖片,市中心商場廣場栽放着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挂滿了五顏六色的禮盒。
南風穿着厚重的棉靴,小心翼翼的往禮堂裏走。
昨夜的一場大雪已經停住了,地面落下的雪花被清掃幹淨,只有樹底下堆放的積雪印證着2011年的第一場大雪。
南風吸了吸鼻子,她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口罩,冷風拂面,此刻鼻腔裏有點難受。
下午五點多,南風坐在禮堂觀衆席上,看着臺上的節目一個一個開始結束。
她的節目在最後,等輪到南風上場的時候,她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外面的天已經漆黑,凄冷的寒風在禮堂裏竄來竄去,南風有點頭暈。
“沈南風,該你上場了!”一個高個子男生扯着嗓音喊。
這個人南風有點印象,幾次系裏開會,她都見到過他,好像是學生會主席。
南風緩緩擡頭,看了一眼舞臺,剛站起來腿就發軟。
“你沒事吧?”南風身旁坐着的女生扶住她。
南風搖了搖頭,勉強擠出笑意,“我沒事!”
“你臉都發白了!”女生繼續說道,有些擔憂,朝着舞臺處喊,“徐師哥,沈南風好像生病了!”
高個子男生從舞臺上跳下來,徑直走到南風身側,皺眉側身看着她,“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彩排了!”
南風擡頭,周圍一衆人湧了過來,有人竊竊私語,憑什麽她可以不用彩排?
南風默不作聲,微微擡眼,點了點頭。
女生看南風彎腰取包,問,“你還能走嗎?”
南風嗯了一聲,朝她笑了笑,“謝謝你!”
自從南風來到傳媒大學,除了魏璇,她甚少和系裏同學接觸,一來她不想惹麻煩,二來她性子本就寡淡,不善言談,此刻,南風心裏有着說不清的溫暖。
為的是同學情誼,也因為這冬日的夜,她清冷的心忽然有了溫度。
南風拖着步子走到門口,一推開門,一股冷風迎面襲來,她低頭斂眉,艱難的挪着步子。她走得很慢,頭昏昏沉沉,腳步虛浮,估計是感冒了。
夜晚的路燈忽閃着亮光,南風下了臺階,聽到一個聲音,“沈南風——”
她回頭,是他。
徐言珽跑到南風身邊,遞給她一瓶水,“熱的!”
南風扭頭,借着昏暗的燈光看向他。
“謝謝!”南風伸手接過,微微颔首。
一陣風呼嘯而過,天空中洋洋灑灑落下幾片雪花。
頓了一會兒,男生突然開口,尴尬得笑了一下,“估計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徐言珽。”
南風摸着手裏的熱水,“我知道!”
開大會的時候他自我介紹過,而她恰好記住了,因為那一刻她聽見他的名字想到了另一個人。
徐言珽低頭,剛好看見南風笑了,清亮的眸子直視着女孩的面龐。
一道刺眼的光線掃射在兩人身上,南風伸出手擋住眼睛,往罪魁禍首處看去,不遠處停着一輛車,她認識。
“我先走了!”南風匆忙扭頭,對面前站着的人說。
徐言珽點頭。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徐言珽才進了禮堂。
南風走了一會兒,隐入黑暗裏。
後座車門已經打開,南風坐上去,微微有着壓抑不住的雀躍,“你怎麽來了?”
顧晏靳語氣不善,“我不來怎麽能看見這一幕!”
前排還坐着唐朝,南風擡眼看了一下,心猛地涼了下去,壓低聲音,“你誤會了!”
顧晏靳似乎并不想讨論這個話題,阖上眼假寐。
幾次南風都想和他好好解釋一下,哪怕說上幾句話,可他分明不想理她。
南風也有點氣惱。
一到錦苑,南風先下了車,她不知道他在氣什麽,而她哪裏惹到他了。
南風頭疼欲裂,徑直跑上樓,甩手關上門。
顧晏靳跟在南風身後上了樓,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氣那個男生比他年輕還是氣他們站在一起那麽相配?
他打開卧室的門,南風躺在被子裏閉着眼。
顧晏靳壓抑住自己叫醒她的沖動,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一盒煙。
他在平息情緒,不能因為這種事傷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視線所及之處他看見了一個東西,顧晏靳從最裏面拿出來。
仔細的盯着上面的幾個字。
他能感覺到他心底的躁動和惶恐。
床上的人安安靜靜,顧晏靳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拿起打火機,低頭攏火點燃,吸了兩口,這才“啪嗒”一聲把打火機扔在了桌上,
“你煩死了?”南風朦胧中被驚醒,從床上随便摸出一個抱枕朝他扔了過去。
顧晏靳被生生砸中,手裏的煙蒂燙到了手。
他沒有吱聲。
良久,沒有聽到動靜,南風擡頭,顧晏靳站在原地,凝視着她。
他眼底閃耀着她看不懂的東西,南風掙紮着從床上下來,想看一下他的手,顧晏靳躲過,薄唇輕啓,“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你是我顧晏靳的太太?”
她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愣了愣,視線從他身上掃過,猛地看見他手裏握着東西,那個東西她再熟悉不過,避孕藥。
她頓時全身冷汗直冒,想從他手裏拿過東西。
顧晏靳身子一閃,南風抓了空。
他分明知道這是什麽,還壓抑着脾氣問,“避孕藥?”
南風沉默。
“你在吃避孕藥?”他又問,臉色晦暗,尾音上揚。
南風依舊沉默。
顧晏靳壓抑着他的脾氣,試着緩和情緒,但眼底洩露了他的神情,那抹涼南風看了一眼,難以忘記。
顧晏靳抿了抿唇,聲音分不出喜怒,“吃了多久?”
南風一聲不吭,顧晏靳笑了一下,轉身就将手裏的避孕藥扔進了垃圾桶,手法精準,像是洩憤。
南風第一反應是追過去,從垃圾桶裏翻出來握在手裏,顧晏靳一把将她扯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調試情緒,“把藥給我!”
南風不給。
“你希望我跟你動手嗎?”這是警告,也是憤怒的邊緣和極限。
顧晏靳不會跟她動手,南風清楚,他雖然氣憤和惱怒,可她就是明白他不會這樣做的,他不會打她。
顧晏靳是不會打她,可是他生生掰開南風的手掌,她力氣不及他,眼睜睜看着藥盒被拿走,竟然委屈的想落淚。
顧晏靳拆開藥盒,将藥片一顆顆摳下來,悉數沖進了馬桶。他返回來,繼續追問她是不是還在哪裏藏藥了,在找藥這件事上他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卧室被他翻了個遍,他才停止動作。
他回頭,南風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暗示自己語氣一定要柔和,不要跟她一般計較。她還小,他們需要溝通,他可以生氣,可以憤怒,可是不能在她面前。
他慢慢走過去拉過她,将她帶到床沿坐下,“知道避孕藥對身體有害嗎?”
南風沉默了片刻,争辯道,“不吃藥,萬一懷孕了怎麽辦?”
“懷孕了就生下來!”他看似語氣溫柔,态度卻十分強硬。
南風驚訝,她訝異他的态度,“生下來?”
顧晏靳斬釘截鐵,看着她,盡力緩和情緒,“對,生下來,只要是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很喜歡。”
南風急需反駁,她恐懼不已,“不行,我才二十歲,我要上學、工作,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他抱住她,吻着她的脖頸,迷亂着她神經,“生下來不用你帶!”
南風腦仁疼,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在她耳邊絮語,極其溫柔,低聲誘哄,手掌覆蓋到她腰間和胸前,“南寶,你會是一個好母親,我也會是一個好父親!”
南風思緒混亂,孩子?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怕了,推開他,受驚般遠離他,“我不要當母親!”
顧晏靳拉住她的胳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你是不願意生還是不願意跟我生?你——”
他話未說完,看見南風眼淚含在眼眶裏,他遏制住情緒,“如果我們做了任何措施可還是懷孕了,你還是不願意生?”
南風擡眸,“不生!”
其實她心底閃過一絲猶豫,可顧晏靳沒有察覺到,他看到的是南風的無情和冷漠。
兩人沉默了好久。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哪怕一次?”顧晏靳視線望向她,語氣悲涼。
他患得患失,她在他身邊不是本意,因為開始的不對,所以中間哪怕再完美,始終留有缺陷,可她竟然不願意有他的孩子。
顧晏靳目光落在她臉上,她蒼白着臉,弱不禁風,“是不是你的心裏一直都是舒桐?”
南風看着他,神情哀傷,原來他一直是這樣看待她的。
南風收回眼淚,死死地盯着他,“是!我從始到終愛的只有他一個人,你滿意了嗎?”
顧晏靳扭頭往外走,南風立在原地,眼淚無聲的從臉頰上滾落。
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麽看不懂她的心?
顧晏靳順着樓梯往外走,趙阿姨聽見聲音從屋子裏跑出來,剛好看見他開車離開了。
唐朝到會所的時候,顧晏靳已經喝了半瓶酒。
梁旭走樓道裏遇見唐朝,知道顧晏靳在這裏,不怕死的叫了幾個陪酒的進去。
幾個陪酒女郎走進去,抑制住激動,臉色緋紅的看着坐在沙發裏的人。
幾個人歡喜的坐過去,嬌滴滴的叫了一聲,顧先生。
顧晏靳頭也沒擡,幾個人膽子大了,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穿着清涼的女的将手放在顧晏靳腿上,還沒動作,一把被顧晏靳抓住,另一只手握着的酒杯“啪嗒”掉在了地上。
顧晏靳動作算不上溫柔,陪酒女立刻臉色煞白,“顧先生,我錯了,您放過我吧!”
顧晏靳起身,将陪酒女拖着往外拽,唐朝站在門外聽到了動靜,吓了一跳,趕緊推開門。梁旭也匆匆從大廳裏跑來,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唐朝知道,老板動怒了。
陪酒女幾步被甩到了門外,顧晏靳頭也沒擡,當着唐朝和梁旭的面“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梁旭站在門口,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給你們說什麽了,讓進去只陪酒,誰讓你們多事了?”
幾個陪酒女哭哭啼啼,梁旭煩躁,擺了擺手。
唐朝站在門口,梁旭問,“哥,怎麽了?”
唐朝一臉茫然,梁旭意會。
顧晏靳喝的醉醺醺,他分明不想跟她吵得,可為什麽就是忍不住。
看着她哭,他心裏也不好受。
想到她堅持不願生的态度,顧晏靳心裏寒涼一片。
手機在桌子上震動,顧晏靳看了一眼沒接,來電人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
顧晏靳看了一眼,接過。
“先生,太太昏倒了!”趙阿姨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顧晏靳顧不得拿外套就打開了門。唐朝看見門開了,立刻迎上去,只聽見顧晏靳說,“去錦苑!”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跳舞,我都好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