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二月份的成都，大年已過、元宵燈會已熄，終是恢複了往常的平靜與安寧。
但，佟家的宅邸卻是有隐隐騷動。
佟老爺子攜孫女到了主屋東面的院子，那是客人的住地。
一進院子，寧娘就一眼看到了填滿自己心頭的那人。
但當她看到南客的衣服，看到孔雀和他穿了同樣顏色、同樣花紋的衣服，只覺一股無法壓抑的憤怒沖上了腦！
恨不能從眼睛裏噴出來！
孔雀看着這樣失态的寧娘，面上不動，心裏卻莫名高興。
寧娘看着沒有表情的孔雀，卻已感覺到了她在心裏嘲弄自己。
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小女孩這麽有心機、這麽不知廉.恥！
終是估計佟老爺子在身旁，寧娘強壓怒火低眉跟随爺爺走上前來。
佟老爺子在南客面前停下腳步，始終是光搓手、不說話。
要他将寶貝孫女白送給人家當婆娘，讓他怎麽好開這個口！
既是拉不下來這張老臉，也是舍不得。
自己寶貝孫女別人搶着提親她不嫁，這回要白白送給人家，這傳出去不就駁了面子嗎！
從小看到大，近二十年，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一夕之間就要跟別人跑了，這又如何舍得！
寧娘在一旁見自家爺爺半天沒有響動就扶住了他的胳膊，“爺爺不是有話跟南公子講嗎？”
“是是是——”佟老爺子趕忙點頭，看着南客卻又猶豫起來，“南公、南客啊——我有話與你說。”
南客平靜地看了眼寧娘，“老爺子想說什麽？”
“說——”佟老爺子心裏掙紮，又看周圍那麽多人，就揮手說：“屋裏說、屋裏說，我們屋裏說。”
進了屋，佟老爺子看孔雀也跟了進來，就又揮了揮手，“小孩子跟進來做什麽，快出去！”
孔雀撇嘴，“小娥不也在嗎？”
佟老爺子蹙眉，不停地揮手，“快出去、快出去，你們都不出去！”
小娥也撇嘴，卻還是拉着孔雀退出了屋、關上了門。
這下，偌大的屋子裏就只剩他們三個人了。
三個人在屋子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沒一個人開口說話。
寧娘不耐，掩唇輕咳了一聲。
“哦——哦哦——”佟老爺子也咳了一聲，“南客啊，寧娘你看如何？”
南客微笑，“什麽教——我看如何？”
這又開始打馬虎眼了，佟老爺子想。
佟老爺子又咳了一聲，這回不知怎的氣足了，“你倆次救我孫女，可見此女與你有不解之緣，我就将其許配與你，你看可好？”
這語氣哪裏是在問，分明是已經很肯定了。
南客微笑依舊，長揖，“晚輩先告罪了。晚輩不能娶寧娘。”
“什麽！”南客的一句話，讓寧娘再無法壓制怒火、克制理智，“是不是因為孔雀你才不願娶我！”
南客眨眼，“管孔雀什麽事？”
寧娘紅了眼眶，淚也落了下來，“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丫頭喜歡你！你們在客棧住一間房！”
“啊！”佟老爺子大驚失色，“造孽——造、造孽啊！你們造孽啊！你們是兄妹，她還那麽小怎可做出這等孽事來啊！”
“走！”佟老爺子一把抓住寧娘的胳膊，眼睛瞪如銅鈴，“你怎可嫁他這種孽障！還不快走！”
“孽障？”南客“轟嗵！”一下踢翻了圓凳，“你們倒是說清楚，我南客到底孽障在哪了！”
寧娘硬拉着老爺子停住了腳，哭着叫喊起來，“你敢說你和那丫頭是和種關系嗎！”
“怎麽不敢！”南客嗤笑，“我和孔雀清清白白，還能是什麽關系！”
寧娘瞪眼，“她是不是你妹妹！”
南客嗤笑，“不是。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在半路上撿的。”
寧娘眼睛瞪得更大了，“為什麽？”
南客依舊在笑，笑眼前這兩人的愚蠢與無知，“我無聊。一個小瞎子看着挺可憐，所以就撿回來了。”
佟老爺子冷笑，“你們為何住一間房！”
南客笑得更深，“自從孔雀治好了眼睛就不敢晚上一個人睡，怕黑。我都是等她睡着了再去外間睡，有問題嗎？”
佟老爺子冷哼，“為什麽會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女孩那麽好？”
南客勾唇，“因為我無聊。”
“好！”佟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孫女你是娶定了！等着成親吧！”說罷，就拉着寧娘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客蹙了一下眉，就也踏出了門，看見孔雀就說：“真是跟着你什麽沒學會，就學會騙人了。”
容方看着南客，淡淡地說：“那些家丁護院已經把院子圍起來了。”
百百擡頭望天，也淡淡地說：“等天全黑了我們就走吧。今晚的天特別的黑。”
果然——
正如百百所說——
今晚的天，特別的黑。
南客跟在百百身後輕手輕腳地走，又看了看周圍的漆黑一片，“你為什麽就不能用法術把我們都弄出去？”
百百也不回頭，就說：“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我是不會破壞人間的規則。”
南客蹙眉，嘟囔一句：“當妖當得跟個道士一樣你也是本事。”
百百不說話，卻停住了腳步。
孔雀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怎麽了？怎麽不走了？”
容方淡淡地說：“被發現了。”
“啊！”一聲驚叫，孔雀自覺失态就趕忙又看了看周圍，“那怎麽辦？我看也沒人啊。”
黑暗中，火光聚集，從院外，聚到院口。
院口處最亮的一支火把，緩慢地引向院內。
“我就知道你們今晚不會安生。”
百百看着被火光照得橘紅的老臉，“南客不願娶你孫女，但他救過佟小姐的命，對你們有恩，你們不該強留我們。”
佟老爺子笑了，“正因如此，南客得留下！他和我孫女有緣就得娶她！”
佟老爺子身旁的寧娘，一見南客就又要落下淚來，“公子，這些時日的朝朝暮暮，寧娘是看得出公子對寧娘也是有心的——可就，為何公子不願娶寧娘呢？”
南客撇開眼，“嫁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父母早已為我定下婚事，固然再傾心于佟小姐也不能成婚。”
寧娘淚已落下，“你騙人！又騙人！”
南客輕呲，“那你怎麽沒教我騙住。”
“你——”寧娘掩面痛哭起來。
“等等。”容方淡淡地說：“晚輩有一事要請教佟老爺子。”
佟老爺子安撫了孫女，就對容方不耐地說：“說！你這小娃子有話快說！”
容方又淡淡地說：“你們要南客，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佟老爺子又笑了，“你這小娃子真沒義氣！好！你倆可以走！但神醫不能走！”
容方蹙了下眉，“你想讓百百留下以後給你們看病嗎。”
佟老爺子點頭笑起來，“你這娃子不笨！”
這些話教孔雀氣得咬牙切齒，“我們非走不可呢！”
佟老爺子一揮手，身後家丁立刻分散，各個都掂着一把大刀。火光一照，各個都鋒芒畢露。
“走得了嗎？”
“受夠了！”南客脫下了今天剛做好的新衣服，“你真以為能擋我去路！”
孔雀接下南客的衣服，她已知道南客要做什麽了。
霎時間，四周驚恐地叫喊疊起。
孔雀疊好了衣服，再回頭去看，身旁果然是一只羽毛華貴的巨大孔雀。
比以前更大！
收攏的尾屏幾乎橫跨半個院子！
巨鳥掃視着剛剛還得意洋洋的人，再看看那些已吓得魂不附體的人，琥珀色的瞳仁裏滿是嘲弄。
它慢慢卧下，展開翅膀。
孔雀扶住翅膀正要往上翻——
“等等！帶我走！”
是小娥！
孔雀一把抓住她，将她拉上鳥背。
飓風驟起，巨大的孔雀已盤旋天空。
“今日之事若傳出去，我南客定會要你們不得好死！”
話落，巨大的孔雀已然遠去。
再看院中，就只剩下了驚魂未定的人們。
容方和百百呢？
他們也早已離開。
巨大的孔雀在樹林落腳。
南客已變回人形，撫了撫身上這件羽毛化作的碧綠袍子，瞥了眼小娥，“你跟來做什麽？不會也愛上我了吧？”
“你少來——”小娥吐舌，“我才不喜歡妖精！”
南客蹙眉，“你剛才還趴我背上，現在就說我是妖精？”
“不、不是嗎？”小娥轉頭來看孔雀，“他不是妖精嗎？”
孔雀搖頭，“但這個——不太好說——”
小娥笑，“那就別說了。”
南客“呲”了一聲，“我問話呢！為什麽要走？”
小娥笑起來，挽着孔雀的胳膊，“我感覺，比起小姐，我更喜歡孔雀！”
就此。
南客和孔雀的二人之旅，就成了三人行。
“我們要去哪裏呀？”
“去洛陽。我們要去看楊二哥哥，他說我去找他，他就請我們看牡丹、吃好吃的。”
“真的！我也想看牡丹，吃好吃的！”
“當然！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那洛陽在哪兒呀？我們要多久能到？”
“我們不坐車，我們一路走着、一路玩兒着去。小娥能走嗎？”
“能！我向來喜歡動。”
她們那談地火熱，這邊的南客就輕哼了句，“遲早把你扔了。”
孔雀和小娥同時回頭瞪他，異口同聲，“南客，你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