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九妹

晚膳的時候,陸瓊九在廊子處坐了好一會兒,有涼風灌了進來,倒是将一身黏膩的汗液吹得舒爽幾分。

她拉着音容的手,頭靠在音容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外面傳開了?”

音容托着一個小碟,從上面挑了些瓜子往陸瓊九手心遞去,“咔嚓、咔嚓”磕開,“那可不是,皇後娘娘搞了這麽大的動靜,後宮多少妃嫔都等着找她的過錯呢,這直接送上門來,誰會錯過。”

陸瓊九側了側身,去看廊子外的大片雲朵,飄忽移動,滿眼舒緩,她惬意的眯了眯眼,“也省了我們的事了,好好看熱鬧就好了。”

音容卻不認同,仔細糾正,“郡主這話不對,啥熱鬧啊,當然是看笑話了啊。”

陸瓊九“咯咯”笑了幾聲,後又回頭張望兩番,“噓,這種事,我們心裏知道就好了,不要說出來。”

音容點點頭,“對,我們偷着樂,偷着樂。”

陸瓊九打了一個響指,稱贊道,“孺子可教也,這東西,你學的分外快。”

音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這可比寫字念詩有意思多了。”

陸瓊九輕笑一聲,沒有再搭腔,将話題引了回來,繼而道:“傳言越傳越盛,皇後是該自己體驗一下,不過,就算是她自己深有所感,害人的時候,也不會手軟。”

“皇帝舅舅那邊,要忙死了吧。”陸瓊九看着屋檐上飛過的鳥兒,“太子表哥沒了儲君位不見得是壞事,但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卻是如毒蛇一般,吞吐着毒液,下一個瞄準的又是誰呢?”

她以天為紙,無墨徒手,虛虛地用手指一筆一畫的寫着什麽。

音容遮着陽,去看陸瓊九,馬上明白過來,笑着用肩膀碰了碰陸瓊九,取笑道:“又在寫淮紹一這三個字兒啊。”

“猜的倒挺對!”

“那可不是,回回郡主都這樣,好猜的不得了。”

“一”字在她手指下收尾,她心滿意足的直起身子,“走吧,該去和皇祖母用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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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背後推手是誰,她白得的這一輩子,總得去會會。

常嬷嬷已經在布菜了,陸瓊九淨了手,拿了帕子擦盡水珠,望着太後欲言又止。

太後眼皮未擡,細嚼慢咽咽下一口湯羹,“你要問裕兒的事?”

陸瓊九“嗯”了一聲,“九兒如何想來,以太子表哥的性子也不會做這般事。”

太後拿帕子點了點嘴角,“九兒年幼尚且不知,這世道,權勢地位的巨大吸引力可以變了任何一個人的心思。裕兒生來純良,但跟着這樣的母親,處在這般田地,又生在這弱肉強食的家族裏,性子只怕是後面養壞了。”

陸瓊九張了張口,企圖為太子辯解,太後擋了她的話,“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帝已經有所判決,九兒與哀家都要相信。”

“哀家活了這許久,見了太多小綿羊般的人如何混進這深宮染缸裏滾一遭,變成了夾着尾巴的狼。裕兒,也是不能幸免。”

聽到這裏,陸瓊九也明白了。太後與皇上一般,早就失了對天家親情,天家人倫的期盼。

“那表哥這件事,您真的不去勸勸?”

太子之大過,這儲君之位必然是保不住了,但是跟皇上求求情,保住一條命,勢必需要太後出馬。

前後兩輩子,無論太子表哥變成何等模樣,都護育了陸瓊九在後宮一片安寧。尤其是,上輩子,在皇帝舅舅駕鶴歸去之後,縱然那時,秦裕已然有了性情大變之勢頭,但仍舊獨獨給了常樂宮安康飽樂。

使她一個外姓大齡郡主,活的樂哉、興哉。

陸瓊九帶着殷切的目光,哀求的望着太後。

太後嘆了一口氣,“裕兒是哀家疼愛的嫡孫,哀家怎麽舍得皇帝因為一時氣急要了他的命,哀家會去勸的,但不是現在,等個幾日吧。”

常嬷嬷為陸瓊九舀了一碗湯,陸瓊九得了太後的話,才稍稍放心下來大口飲了一口,卻被燙了一下,伸出舌尖苦着臉扇着風。

常嬷嬷笑了起來,“郡主慢點”她看了一眼太後,打趣道:“皇上啊,就等着娘娘去呢,若娘娘今日就去了,陛下反倒不容易松口。”

太後曬了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常嬷嬷眼角皺紋都笑了出來,“跟你身邊這麽多年了,哪能還不知道皇上的性子,您小時候也常這樣對皇上,皇上啊,脾氣硬,不服軟。非得先磨一磨耗一耗,将脾氣耗沒了,才好成事兒。”

太後接了話,眼角帶了哀愁,“這些年來,皇帝過得不容易,性子也變了不少,哀家是他親生母親,卻還覺得走不進他心裏。”

陸瓊九托着腮,垂眉不語。

太後與常嬷嬷絮絮叨叨念起了舊事,陸瓊九凝神聽着,也不出聲打斷,偶爾聽到幾句關于母親的話,她亮着眸子望過去,好的,不好的,也只是笑笑就過了。

撤了飯菜,外面已然全黑,陸瓊九找常嬷嬷讨了一杯涼茶。

常嬷嬷起先還不給,“大晚上的,喝了還睡不睡覺。”

陸瓊九也不吭聲,繞着桌子轉了幾圈,趁常嬷嬷去幫太後整理被褥,捏起茶盞,仰頭,一口喝盡。

灌得太猛了,嗆出了眼淚。

惹得太後常嬷嬷連連發笑。

“咳咳……好苦……”

常嬷嬷遞給她帕子,“能不苦嗎?非要喝涼的。喝了也就喝了,走吧走吧。”

陸瓊九摸着胸口,撒嬌道:“嬷嬷,你趕我走啊。真真是不知道心疼人啊,九兒寒心了。”

常嬷嬷擠眉弄眼,“少撒潑耍滑的,讨了涼茶,不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打瞌睡好給那位公子縫制香囊。”

陸瓊九瞪大眼睛,“嬷嬷,你怎麽知道?”

太後已經躺平了身子,聲音困乏起來,“也就年輕人有這心思了,去按太醫的法子再給九兒沏一壺茶送到她屋裏吧。”

“難得九兒這麽心上這情郎,遂了她的意吧。”

陸瓊九面上一喜:“還是皇祖母疼我。”

“不遂了你的意,你哪裏肯消停。”太後佯裝責怪,朝常嬷嬷擺了擺手。

太後今日精神不濟,就讓太醫開了個方子,配了這涼茶,陸瓊九先前喝過,趕走瞌睡甚有效果。

今個兒聽了音容一嘴,男女暗含情誼,總是要有定情信物。

陸瓊九放在了心上,左想右想,覺得金銀器物都不夠特別,頂特別的還得獨一無二的自然就得是親手所制作的,故而,陸瓊九就有了自己修制荷包的想法。

就她的繡工,擔心白日裏被人笑話,想着晚上悄悄來。

也就把心思放到了這頗有效果的涼茶上。

“哀家記得,九兒對于女工甚是生疏,你好好繡着,別給了淮紹一,惹得人家嫌棄。”太後慢悠悠的發話,正戳到陸瓊九命門,“誰家好兒郎不求娶個賢惠娘子。”

太後轉頭對常嬷嬷說,“哀家的九兒啊,哪哪都不行,也就長得還湊合。”

陸瓊九被噎了一句,卻也無話語以反駁。

她欠了欠身,想要蒙混過關,“不早了,皇祖母早生歇息吧。嬷嬷,涼茶勞煩您找人送到我屋內,九兒就先退下了。”

說完也不待太後回聲,彎着腰直接轉個身,小碎步溜走了。

常嬷嬷失笑,感慨道:“真是許久都沒有這般舒心了,還好郡主來了,娘娘這些日子看着也開懷了不少。”

太後翻了個身,就着燭臺的光和常嬷嬷湊到一起,兩個鬓發斑白的老人湊到一起如少女時代一般低聲細語說着私密話。

“九兒古靈精怪,哀家一看到她就開心。”

“奴婢也是,一瞧見她模樣就開心。”常嬷嬷又撥了撥燭火,好讓光更亮一些,“只可惜啊,咱們郡主大了,留不了幾日了。”

太後突然來了興致,拉着常嬷嬷也一同上了床,“哀家瞧着,淮紹一是真的不錯。齊将軍寶貝成那樣。”

“說起來也是,郡主有意嫁與,任誰看都是天大的好事,齊将軍卻言語間,處處說明,郡主與淮公子并不是良配。”

“皇後特意放出的流言蜚語怎麽可能沒有效用,齊将軍怕是聽了這些。”

太後将長發攏到腦後,常嬷嬷會意,挪了挪身子,手指靈巧的将太後的發編成一股麻花,盤在腦後,挑了一支簪子束好。

她道:“齊将軍掌管西南編軍,膝下……膝下也沒兒,怕是對淮公子寄予厚望。”

“本該是這樣,不然,哀家怎麽舍得九兒嫁過去。就是……”太後看着跳躍不定的燭火,“西南之地,着實不安生。皇帝,怕是有別的打算。”

太後按了按額頭,“可去看過太子了”

都是她的孫兒,她哪裏不會心疼,就算是今日皇後不來求,太後也不會不管。

裕兒是鬼迷心竅也好,是根兒裏就壞透了也罷,他這個孩子,還是孝順的。

“去看了,跟那邊打過招呼了,皇上沒下令用刑,咱們送進去的吃食也沒人阻攔。”

太後輕輕應了一聲,常嬷嬷攙扶她躺下,太後睡得迷迷糊糊間,又囑咐一句,“你去九兒那裏,指導她幾下,她繡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繡的多差,紹一都會當寶貝

太後娘娘真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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