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格合一
顧棠将顧淮領上臺,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反倒是顧城西一人在臺下,備受冷落。
孰輕孰重,個中緣由,大夥兒只肖一眼便可窺探,更何況是這些人精?
風雲變幻。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而且在場皆沒想到,顧家會打着顧城西的名號邀請他們參加宴會,實際上卻又推捧顧淮這個幾近銷聲匿跡的人物,反倒是大有打壓顧城西的陣仗!
只怕今後,顧家要重新洗牌。
但嘉澤怎麽說還是個未知數,畢竟,這些年來顧城西的手腕和成績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一時之間大家對顧城西選妻的熱度還是居高不下的,尤其是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郎。
一開始,她們對夏衍知的身份是有所忌憚的,但是顧棠宣布選妻也就是對她身份的絕對否定,甚至是蔑視、不屑。
所以她們勾心鬥角、輕攏發鬓、收腹提臀,展現自己自認為最華麗的一面。
……
顧棠話落,顧城西周身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幾許。
他竟然真的敢?!真的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羞辱知知?!
顧城西狐貍眼危險的眯了起來,握着夏衍知的手也是緊了又緊。
他沒拿正眼瞧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只是泠冽的盯着顧棠,又或者是他身旁的顧淮。
薄唇微啓,他冷然說道:“我拒絕。”
擲地有聲的三個字,教場面瞬間陷入寂靜,就連顧棠都有些怔愣,千算萬算機關算盡,他就是沒算到顧城西會當衆駁了他的面子。
一時之間他覺得難堪的下不來臺,于是瞪着虎目就開口破罵:“你這逆子!”
“咚咚”作響的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随着擴音器無限放大,就像敲擊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一般。
他們有些跟不上今天宴會的節奏,當然有些人除外,就比如,一直站在顧棠身邊半垂着腦袋的顧淮。
他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諷笑。
他說過,他的戲可不是誰都能看的……
顧城西冷眼看着顧淮,然後才慢吞吞将目光轉向暴怒的顧棠。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卻沒有一絲笑痕,道:“我顧城西的妻子,此生此世都只有夏衍知一人!”
顧棠脖子都被氣得紅紫,“這可由不得你!我顧家決不允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進門!”
“他嫁的是我顧城西!”
顧棠身子一顫,“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城西沒理他,轉身面向所有來賓,道:“今日在場所有人作證,我顧城西正式與顧家脫離關系!顧家一切財産繼承與分割都與我無關,至于嘉澤……我不會卸任。這十年來嘉澤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我一手将它從頹靡拉扯向現在的輝煌,斷不會将它再送出去任人糟蹋。”
“在場如果有誰想要退股或是旁的,我顧城西決不二話,但是……”
顧城西掃視一圈在場的人,然後又重新講目光轉向臺上,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但是如果有誰要争奪嘉澤,那我顧城西必定奉陪到底!”
帝王一怒,橫屍遍野,哀鴻餓殍。如此,還有誰敢說話?
顧城西冷冷掃視了這個華麗的囚籠和那些披着華麗外皮的頹靡生命,然後拉着夏衍知一步步離開,沒有回頭。
他牽着夏衍知,夏衍知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跟在他身旁。他們走着,一步一步走着,旁邊的人都自動讓出一條路,沒人敢阻攔。
一步一步,铿锵有力。
那個男人,用他的身體為她披荊斬棘,為她開辟一個新天地。
但是他們快到門口的時候,顧棠這才如夢初醒。他神色有些複雜的大喊一聲:“站住!”
顧城西的腳步雖然是停頓了下來,但卻沒回頭。
“你以為顧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把顧家當什麽了?你把我顧棠當什麽了?”
他從未想到顧城西竟想要和顧家脫離關系,而且如此果斷。不可否認,這讓他有些方寸大亂,但他顧棠卻從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聽此,顧城西眼底劃過一絲自嘲。
他伸手握住門上的鎏金門把,道:“有什麽事,你可以和我的律師,楊舒凡商讨。”
門大開,光芒乍亮。
他們這才發現,外面以祁缙和楊舒凡為首竟密密麻麻占滿了人,尤其是楊舒凡那身銀色西裝,甚是紮眼。
祁缙上前走到顧城西身邊,畢恭畢敬喊了聲“顧總”。
顧城西“嗯”了聲,然後朝楊舒凡點頭致意,便半擁着夏衍知在一大票人的簇擁下離開。
此間,從未回過一次頭。
等到顧城西離開,楊舒凡上前兩步沒有任何廢話的直接單刀直入:“我是顧城西先生的代理律師楊舒凡,今後将着手處理我當事人與顧家切斷關系的所有事宜,包括今日顧棠先生借顧先生的名諱置辦的這場宴會。以上。”
顧棠瞠目結舌。
他沒想到顧城西竟是有備而來,眼下他斷然是得不到好,于是暗自咬碎了一口銀牙。
心想,看來只能去求本家的那些人了,只有那些人出面,才能挽救這個局面!
但楊舒凡可沒功夫看他變臉,他說完之後便冷着一張臉随後離開,剩下的那一大批黑衣保镖也跟着離開,井然有序,氣勢凜然。
只剩下竊論紛紛的在場賓客,和臺上眼神變化莫測的……顧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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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顧城西竟然會來這招?”
“脫離關系?呵,這可真顧城西!”
“你看到他當時在臺上的表情了嗎?”
“還有楊舒凡那小子,你瞧他當時副嘚瑟樣兒。你說當時怎麽就不是我呢?多威風。”
……
許澤言一遍一遍說着當時的情況,覺得既痛快又郁悶。
“什麽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魄力?”和晞寶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聽此,顧淮這才賞臉看了他一眼,薄唇吐出兩個字:“随時。”
随時?許澤言有一瞬間的怔愣,旋即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自己随時都能光明正大的和晞寶在一起?
他嘴角微微開咧,笑得像朵兒菊花。
顧淮啊顧淮。
但還是要談正事的,于是他以掌握拳放在唇邊裝模作樣咳了兩聲,道:“對了三哥,顧城西竟然選擇與顧家脫離關系,這事兒你怎麽看?”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三哥的意思是……?”
“他現在唯一的籌碼只有本家的那些老古董。”
許澤言皺眉,道:“本家那些老古董只怕大半都是顧城西的人了吧?還能指望他們翻出什麽浪?顧棠莫不是病急亂投醫?三哥,你說我們要不要背後推一把?”
顧淮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句:“你能預算到一個人在絕境中的動作嗎?”
許澤言啞然。
是啊,顧城西把顧棠逼得越緊,到絕望之際他才會像個徹頭徹尾的瘋狗不顧一切的反撲!
屆時,顧城西元氣大傷,顧棠也被鏟除,沒人再來迫害他們,他們還能堂堂正正的脫離顧家。一舉四得!
許澤言雙眼放光,“真不愧是三哥,夠狠!”
在說道夠狠的時候,許澤言雙眼明顯閃過不知名情愫。
“貪念愈多,執念愈深,屆時在失去一切時所迸發的力量才愈發可怕,與其像個卑微的蝼蟻一般匍匐偷生,倒不如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顧淮說這話的時候,面上雖然一派溫潤爾雅但是眼底的暴戾、狠絕卻教人望之膽寒。
就連許澤言也是眼神微閃,但他還是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
“原先也只是引導他在夏衍知身上下功夫,但沒想到最後竟然收獲巨大。顧城西竟然真的為了不讓夏衍知受委屈當場和他翻了臉!雖然早有籌劃,但當時看着那個場面還是有些震撼。”
“顧家,當真是出了一個癡情種!”
顧淮似笑非笑,“結局尚未,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聽言,許澤言鏡片上劃過一道白光,聲音有些晦澀的說道:“三哥,你決定的事從來沒人能改變,但顧城西也是。他這些日子來的表現也已經表明了非夏衍知不可,如今你再去攪這趟渾水只怕會弄的一發不可收拾。”
“三哥,我只是不想你将來後悔……”
一時之間,兩人無話。
顧淮坐在沙發上,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上,沒有照明效果反倒是讓他的五官隐匿在漆黑中。
許澤言看不見他的神情,就算是看見着他的神情他也永遠無法揣摩透徹他的心思。
對于顧淮,他,從來都是束手無策。
良久,顧淮才道:“你怎知我不是?”
不是什麽?
不是非夏衍知不可?
許澤言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毫不掩飾自己心裏的驚濤駭浪,直直望向那個處驚不變的男人,道:“是你……還是他?”
顧淮也不掩飾,“你知道了?”
許澤言艱難的點點頭。
接着,顧淮優雅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然後他俊美無俦的臉龐便逐漸暴露在燈光下,也暴露在許澤言的眼中。
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依舊是那個孱弱的身子,依舊是那蒼白的皮膚,依舊是那……暴戾、嗜血的眼睛?!
他嘴角微勾。嫣紅的瑰色唇瓣,蒼白的病态皮膚,更襯的他鬼魅一般凜凜駭人。
他說:“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一瞬間,許澤言眼前竟然出現了疊影。
一個溫潤,一個鬼魅。
別人都道另一個顧淮喜怒無常,與原本溫潤如玉的他大相徑庭,卻哪知這都是物競天擇的結果?
不惡,怎麽能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活下來?一将功成萬骨枯。哪個成功的人不是踩着別人的骨骸往上爬的?
他不知道他是在什麽時候雙重人格合一的?他也不知道這兩個不相融合的人格是如何達成契約的?
他只知道他不懼他惡,不怕他壞;他只是……怕他後悔啊!
顧淮這一生,經歷了太多。
太痛,太苦,也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