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車禍
當顧城西撥開人群，氣喘籲籲的站在最前沿的時候，他笑了。
他看着前面那個蹲在地上，只着一件白色吊帶的娴靜女子，笑了。嘴角漾開了花，狐貍眼也是熠熠生輝。
沒錯，那個白色吊帶女子就是夏衍知。
此刻，她正蹲在地上照拂一個滿身血污的小姑娘，她的嫩綠色薄紗外衣正緊緊裹在小姑娘的身上。
她皺眉訓斥着那個高大憨實的卡車司機，道：“為什麽不遵紀守法？為什麽要酒後駕車？”
卡車司機醺醺然的臉頰，此刻已是慘敗一片，他哆嗦着唇手足無措道：“對、對不起，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只、只是她……”
他家裏并不富裕，這小姑娘看着傷這麽重，他該賠多少錢？萬一她又有個好歹……
看着卡車司機惴惴不安的神情，夏衍知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放心，她沒事。”
這話說得輕飄飄，但偏生教人安心的緊，只是卡車司機是當事人，他沒覺得，只當夏衍知在安慰他。
就在說話的空當，警笛聲和救護車鳴笛聲已經傳了過來。
夏衍知皺皺眉頭站起身，但因為久蹲，一站起來便眼前一黑，踉跄着倒退兩步卻掉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夏衍知有些驚詫，小聲道：“顧城西……”你怎麽會在這？
“不要說話，知知，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顧城西從背後抱着夏衍知，将他的腦袋緊緊擱置在她的頸窩處。
夏衍知明顯感受到顧城西微微顫抖的身體，和稍顯粗重的呼吸。她苦惱，這下又教他擔心了吧？
她輕輕拍撫顧城西箍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柔聲道：“顧城西，我沒事的，是這個女孩子出了車禍，不是我……”
話沒說完，但是夏衍知明顯感到顧城西箍着她的力氣更大了，“為什麽zero也沒有回應？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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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衍知沒有自己聽顧城西的話，也沒有注意到他滿是餘悸的狐貍眼，因為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被顧城西嘴角的獻血攫取了。
她掙紮着離開，但是無果，便只能用手摸着顧城西的臉，輕輕擦拭着他嘴角殷紅的鮮血，焦急道：“顧城西，你這是怎麽了？你哪裏受傷了，怎麽在流血？”
“是啊，我受傷了，我流血了。”
夏衍知聽言，花容失色，她想要好好檢查顧城西，卻被他箍得更緊。
他說：“我的心受傷了，我的心在流血……知知，能讓我受傷的只有你，所以，不要再吓我了好嗎？”
“對不起，顧城西。”夏衍知眼眶微微發紅。
“剛剛這個女孩在我面前出了車禍，就在我眼前，如果再差一步，躺在這的就是我了。所以我無法坐視不理，就讓zero幫我穩定住她的心脈，因此，zero無法分神，你也就聯系不上zero……和我。”
聽到夏衍知這麽說，顧城西并沒有放松下來，反倒是更用力的箍緊了懷裏的人兒。
“再差一步？”
顧城西本就不穩的呼吸愈加紊亂，他眼角微微變成胭脂般的顏色，且神情陰鸷的盯向那個卡車司機，看得他毛骨悚然，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夏衍知。
夏衍知熟視無睹。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自私冷漠的人，在她眼裏，十個卡車司機也抵不上顧城西的一根頭發絲兒，但是眼下，顧城西委實教她擔心。
“顧城西，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回家……”夏衍知咬咬唇，臉頰浮現一抹胭脂般的淡淡薄粉，“回家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
夏衍知聲音千轉百回末尾還帶着顫音，十分勾人心魄。
聽言，顧城西突然轉頭看向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了良久才緩緩道：“好。”
夏衍知面露喜色。
恰巧這時，警車和救護車到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們擡着擔架，将流了一地血的女孩擡上救護車，警察們也下來疏散交通，詢問情況。
卡車司機被帶走了，但是夏衍知也要被帶去問話。顧城西自是不肯。
他冷眼看着問話的交警，道：“王隊近來可好？”
“王隊？”小交警有點懵。
顧城西薄唇吐出三個字：“王邢桢。”
“拐了（怪了）！”小交警一拍腦殼兒吐出一句方言，這才擡頭看向顧城西，眼神有些顫顫巍巍，道：“王、王隊近來很好，請問您、您是？”
“顧城西。”
顧城西！!霖市誰不認識顧城西啊？這鼎鼎的名字啊！
小交警嘴角有些僵硬，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顧、顧總，要不要去、去局子裏蹲會兒？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去局子裏坐坐喝杯茶。”
顧城西睨了他一眼，然後輕描淡寫道：“我需要你們的車。”
好啊，他們的車！他們的車不也就是……警車？！！
于是乎，就有一輛警車“嘀嗚～嘀嗚～”的行駛在馬路上，直直開往顧城西的住宅，分外拉風。
＊＊
但是緊緊盯着監控顯示屏的顧淮和許澤言就不那麽惬意了，尤其是顧淮，他眉眼之間滿是嚴肅。
剛剛他的确看到了，夏衍知在那個女孩被醫生架上氧氣罩的時候，朝她勾了勾手，那個手勢有什麽意義？
而且她的那句話“你放心，她沒事”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為何如此篤定？還有顧城西的出現……
顧淮眼睛驀然暗了下來，他說：“去盯着那個女人的狀況。”
許澤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還是調侃道：“女人？那是女孩吧。”
顧淮只是冷嗖嗖的看了他一眼，他立馬投降，“三哥我錯了，只是……三哥是在懷疑什麽嗎？比如，夏衍知擁有特殊能力，能讓那個女孩起死回生？”
他又突然“哈”了聲，“也不對，那女孩也沒死……”
他戴着眼鏡的雙眼賊溜溜、似有若無的瞟向顧淮。果不其然，他說道：“沒錯。”
沒錯什麽？
沒等他多想，顧淮便開口道：“顧城西鬼魅一樣陡然出現，而且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不得不教人懷疑。還有……”
顧淮眼底一黯，“她剛剛的話和動作也很奇怪。”
許澤言則是不緊不慢的接話道：“總之，我仔細看着那個女孩的情況就沒錯了吧？要是她那麽重的傷都沒事，那……”
下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顧淮起身，突然走向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不說話。
許澤言看着他，眼鏡突然閃過一道白芒。他張口問道：“三哥……”
顧淮頭都沒回就“嗯？”了聲。
許澤言神色複雜道：“你，都料到了？料到她會在車禍下安然無事？”
顧淮沒回答。
許澤言又道：“萬一那個卡車司機不小心……”
“沒有萬一”，顧淮打斷他，“那個女人是特意安排的，特意安排替她承受一切的，包括死亡。”
他語氣平平，仿若一條人命在他看來不過蝼蟻般微不足道，但卻又顯得如此理所應當。
許澤言眼神閃爍了一下，不再說話。
·
等到了別墅之後，顧城西毫不猶豫抱起夏衍知攆走所有人，但是，夏衍知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
她喚了聲“等一下”，然後摟着他的脖子看向他身後的小交警，語氣可親道：“麻煩你去XX路幫一個醬紫色衣服，五十歲上下，名叫姆媽的人解決一下麻煩好嗎？”
當然好呀！
小交警非常想這麽回答，但是在顧城西的冷氣場下，小交警自然是唯唯諾諾、俯首稱是，不敢有半分僭越。
當然，顧城西甩都沒甩他一下，直接用腳将門踢上，教外面的交警們狠狠吃了個閉門羹。
無所顧忌的顧城西只是冷着臉，抱着夏衍知“噔噔噔”大步上樓。而夏衍知自知理虧，自然摟着他的脖頸不敢言語。
顧城西面無表情，更是将夏衍知直接抛在了大床上。好在被褥厚實，夏衍知也不覺得疼痛，只是有些委屈。
以前享盡顧城西的寵溺，今天這樣粗暴還是頭一回。
于是，夏衍知可憐兮兮地朝他伸出雙手，軟軟糯糯的喊道：“顧城西，抱。”
顧城西冷着的臉沒有松動，但還是依言朝夏衍知靠近，單膝跪着，将自己的臉湊到夏衍知指尖處。
夏衍知一喜，眉眼間沁出細碎星光。
她向前，想要擁抱住顧城西，但顧城西卻捉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彈。夏衍知有些疑惑，不禁試探着喊了聲：“顧城西？”
顧城西沒瞧她，只是低頭摩挲把玩着她的芊芊玉手，并且聲音沒有起伏的喊道：“zero。”
這個聲音就跟催命符似的，教zero顫顫巍巍的跑出來：「宿、宿主公。」
顧城西漫不經心道：“前面怎麽喊你都不出聲，現在怎麽一下就出來了？”
zero“咕咚”一下狠狠吞了口口水，斟酌着回答道：「前面為了幫一個雌性續命，zero就竄進她的心脈給她泵射血液。因為不能分神，所以……」
顧城西垂斂的眉眼，教人看不清心思。
夏衍知心裏也怵怵的直打鼓。她動了動指尖，試探着叫道：“顧城……”
“知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嗎？”顧城西突然打斷她，“你知道我當時聽到zero喊着你有危險的時候，我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麽？你知道我到那後，聽見別人說出事的是個穿着綠色薄紗外套的小姑娘的時候，我有多絕望嗎？”
顧城西擡頭，湊近她指着自己下颔幹涸的血跡，道：“你知道這是什麽麽？當時我以為你出事，心髒抽搐着就噴出一大口血，你知道……”
“顧城西！”
夏衍知幾乎是尖叫着撲向顧城西，“別說了，別說了!顧城西，你別說了!”
她湊到顧城西面前，輕輕吸吮着他幹涸的血漬，淚眼婆娑道：“顧城西，我們去看看醫生好不好？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事，好不好？”
顧城西垂眼看向她，道：“知知，你還不明白？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人能傷到我。”
夏衍知帶着濃濃的哭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顧城西捧着她的臉，眼角也微微吊着一抹殷紅的胭脂。
“不、你不知道。我可以不管不顧別人的生死，就算他們在我面前倒下都不會眨一下眼，但是卻見不得你半分受損，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夏衍知只是一聲聲期期艾艾的喚着“顧城西”，還乖巧的将自己的臉湊到他幹燥的掌心摩挲着，直到用淚水将他掌心打濕。
顧城西顫着聲音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了嗎？”
說着，他一滴淚水從眼眶滴到夏衍知臉上，再滑落掌心，最終與夏衍知的融合、交彙。
最終，顧城西還是沒給夏衍知回答的機會，而是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并且将夏衍知身上披着的自己的外套取下，然後将她小心翼翼的塞進被窩，像個易碎的瓷娃娃般伺候。
最後，他在她額頭落下輕柔一口勿，道：“好好休息。”
但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夏衍知抓住了他垂落的手腕。
顧城西踟躇了一瞬間，終究還是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慢慢拉下，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顧城西！”
顧城西握在門把上的手停頓了一會兒，但他還是沒有回頭，只是說道：“知知，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夏衍知沒有回答顧城西，只是傳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顧城西背對着看不見，但聽着這聲音眉頭狠狠皺起，這個小女人又在做什麽？
沒等他多想，夏衍知已經開口說話，喊了他一聲：“顧城西。”
聽着聲音很近，就在背後。顧城西眉頭皺得更厲害，他不知道夏衍知有沒有穿鞋，地上又這麽涼。
關切她、擔心她，所以他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夏衍知聲音中不同以往的羞怯，與……決心？
終究還是擔憂占據了上風。顧城西有些惱火的轉頭，欲教訓這個教人不省心的小女人，只是在轉過頭的一剎那，什麽火氣都消散了個幹淨。
夏衍知怯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增之一分由嫌長,減之一分則嫌短,素之一忽則嫌白,黛之一忽則嫌黑。
看得顧城西真真是晃了眼。
“知知……”顧城西聲音一啞，連忙脫下上衣把她裹住，然後勉強穩住心神，将zero的“一鍵屏蔽”調出來，結果上面已經是一個大大的“√”。
顧城西松了口氣，目不斜視的将夏衍知抱回被窩重新裹着，這才揩掉額角的汗重重籲了口氣。
他連看都不敢看夏衍知一眼，丢下一句“好好休息”轉頭就想離開。但是夏衍知哪肯？當即就抱住了他。
“顧城西，你……不願意？”
不願意？他當然願意啊！！
顧城西覺得自己呼吸都急喘了幾分，他有些狼狽、無措的将她的手臂掰開，但是她就像是水蛇、藤蔓般，回回重新纏繞。
顧城西呼吸紊亂，脊背的汗幾乎浸濕了襯衣。他語氣有些重道：“知知，放手！”
而夏衍知卻似乎要将孩提時代失去的童稚全部補回來。
她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般嘟嘴嚷道：“我不、我不、我不！顧城西，你也想要的，不是嗎？”
顧城西覺得她這副撒嬌的模樣簡直要命，于是他氣息不穩道：“知知，快放手！再這樣、這樣，會出事。”
“就是要出事!”夏衍知咬着唇瓣怯怯出聲：“顧城西，我們做‖愛吧!”
顧城西雙手垂落體側，神情幾變之後啞着嗓子問道：“……你不後悔？”
夏衍知抿唇，眼波中閃現粼粼微光，“不會”二字還沒說完，便被顧城西突然轉過身堵住了後面的話語……
芙蓉帳暖，春宵一度。
顧城西終究還是沒有信守若言，等到大婚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