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23.

理所當然地,五個人回到基地後被教練摁着腦袋罵了一頓。

酒吞和貍貓兩個人被罰得比較慘,一個月不準碰酒精,以牛奶代水,每日手操雙倍時間,貍貓同志強烈反對,被教練又罵了回去:“爸爸沒罰你們一個月緊閉不錯了!我建議你們這幫小混蛋心存感激!”

其他三個人也沒少被罵:“你們三個沒心沒肺的居然也跟着他們倆鬧!”

只有一目連早上醒來淡定如初——他根本就斷了片。

他醒的時候貍貓正窩在角落裏打手游,跟他說:“連醬你真是太幸福了,不用挨罵居然就這麽睡了過去,一點都沒有共患難的兄弟情誼……”

一目連一愣:“什麽東西?”

“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清,”貍貓委屈地抱怨,“昨天還是荒醬把你扛回來的呢。”

一目連險些一崴腳從床上摔下來:“他?”

“是啊,你還指望三個醉鬼扛你麽,早知道你一杯倒,還不如留你一個應付教練,省得他罵起勁了跟演歡天喜地七仙女似的……”

“……”這是什麽比喻?

他仔細打量了一會貍貓,心底是有些詫異的,甚至想對貍貓話裏的真僞性提出質疑,他弄不清這算是“不計前嫌”還是“形勢所迫”,可以确定的是,非常丢人。丢人丢到家了級別的丢人。

好在貍貓也确實沒有流露出任何怪異的反應,他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看來什麽也沒有發生。

好的壞的,都沒有。

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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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猛地想起什麽,從床上跳下,開始四處尋找自己的手機。

貍貓提醒道:“幹嘛跟見了鬼一樣?找手機呢?昨晚你死活抓着手機不放,睡覺也捏着,八成卷被窩裏了。”

他連忙将手機翻了出來,屏幕卻一直黑着,因為沒電已經自動關機,他從插線板上翻出充電線,焦急到連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坐在那裏幹等了五分鐘,手機一開機他就直奔微信界面,置頂聊天窗口、emoji的表情包、iPeachX的照片。

最後一條消息記錄停留在昨天上午。

一通圍繞着iPeachX的尬聊,劉海太醜啊,軟件又要重新下了啊,忘了密碼之類的,還有荒說這玩意可以面部識別,不知道敷面膜的時候掃不掃得開……

一切正常,他轉身就去洗手間收拾完成,準備去訓練室報道。

臨走前他摸了摸口袋,想翻出他的速效定心丸,卻只摸到了一盒煙,或者說,一個煙盒。

煙不知何時已經被抽完了。

124.

流年不利。

教練繃着半張臉,分享了一個噩耗:“你們的打野,出了點小問題。”

隊裏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奇怪,雖然大家的水平都有目共睹,沒有人能被稱為短板,關鍵時候都可以carry,可是足夠super carry的,果然還是——

當前版本強勢的中野。

“手腕腱鞘炎複發,雖說也是老毛病了……已經出門去醫院打抗炎鎮痛針了,今天訓練賽打不了,明天打TDT估計也就那樣。”

教練也很頭疼,一個個都這麽拼命掉鏈子,他一個當教練的過得很困難啊!

旁邊貍貓心态還樂觀着:“怕什麽,明天打TDT,用腳都能贏,最近又降溫了挺過這段時間季後賽應該沒問題。”

“笨小子,哪有那麽簡單!”教練反駁回去,語氣無可奈何,“今天讓替補來打野,沒問題吧一目連?”

一目連被光榮點名,肩膀顫了一下。

他理所當然地說:“沒問題。”

以前他也不是沒和替補打過比賽,訓練賽、常規賽都有過,可正如管狐當時說的那樣,他和替補的聯動配合只能說打得平庸,被人打爆狗頭不至于,但沒有特殊原因也不能carry,如果是打QXQ這類強隊,涼涼一首已經預定,TDT這種弱隊,或許還行。

話是這麽說……

腱鞘炎,他的腦中盡可能回憶着有關這幾個字的信息,只想得起這是個職業選手的通病,無論在他進入聯盟前還是進入聯盟後,都不乏有被這傷病逼退、選擇退役的人。

聽起來就很疼。

教練意味深長地拍拍他:“行,你們好好打,也給那臭小子看看,你們不是沒了他就不行——省得他又膨脹,瘋狗變成流浪狗一時半會還真處理不了,麻煩得要死。”

一目連胡亂答應着,摸出10%電量搖搖欲墜的手機。

疑似冷戰疑似結束,發條微信應該沒關系吧?

“我想起來了,腱鞘炎,當年逼玉藻前前輩退役的那個?”青行燈說。

“是啊,麻起來動都動不了的,別說QWER鍵,彎曲都辦不到。”教練回答她,并不打算多說,估計是覺得再多說下去不好,影響隊內士氣,“別踏馬bb浪費時間了,滾去訓練,想被TDT打個玲珑塔*嗎!”

“哎喲喲我的老祖宗,行行行。”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小紅感嘆號,內心有些猶豫,可是不管怎樣,傷病問題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他發了一條微信,就一個問號。

發送成功了,可是他等到了下午,荒都沒有回複。

125.

一目連整整一天沒有見着他們隊打野。

打完了訓練賽,洗漱完畢之後、臨睡之前,一目連梗着脖子去問教練,教練的回答有理有據,可他就是無法聯想到——不回基地能去哪,給手打個針還能住院嗎,當然是回家啊。

一目連想了想也是,走到房間門口有想起餐廳裏熱好的牛奶可不能浪費了,轉身就遇到了下直播回屋的青行燈。

她拉着他走到了三樓走廊的盡頭,那兒有個陽臺,說了很多話。

一目連從沒見過她這般憔悴的樣子。

“姐姐我就虛榮怎麽了,我也知道我們不可能拿冠軍啊!”

她将手遞過來,一目連沒看明白,她就說:“煙啊,給我一根。”

一目連搖搖頭,她以前是不抽煙的,“抽完了。”

“呸,我不信。”

“真的,你可以搜我口袋。”

“算了,沒意思,”青行燈擺擺手,“走啦,晚安,幫我向你家打野問個好,連我的微信也不回,他膽子忒大了。”

一目連不好意思說,其實荒也沒回他。

他站定在陽臺上,夜風足夠冷,他吹得很清醒,越吹越清醒,他也知道這就是把荒的手傷吹出來的風,想想是夠萬惡的。

他愣在原地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給荒打了個電話。

——“嘟嘟嘟”,這回對方接了。

很快就接了。

對方接得匆忙,顯然沒注意仔細看來電的人是誰:“喂?到哪了我下去接你?”

你?誰啊……

一目連腦子裏轟了一下,這短短一句話足以聯想出很多東西了,但他很快就站定說:“你再看眼名字。”

“……是你啊,”荒顯而易見地尴尬了一會,聲音斷斷續續,分明才剛剛接起通話,一目連就聞到了挂斷電話的氣息,“這麽晚了,什麽事?”

一目連盡可能壓低了自己的語速,避免顯得太難堪:“醫生說什麽了?我……教練他們也很擔心你。”

“舊病複發,不礙事。”

“他們說這炎症會很疼?昨天你不是還好好的。”

荒的笑聲很無奈:“青行燈又給你灌輸什麽知識了?”

一目連靠到欄杆上,渾身脫力,不太好意思說他還沒想好說辭,只好如實回答:“手指麻木、水腫、反應遲鈍、劇痛?”

荒嗤一聲,“她倒是沒騙你。”

“……”

一目連看着遠處忽明忽暗的霓虹燈輕噓道:“她騙我這個做什麽,什麽時候這麽嚴重的?年前你不是說要去動手術,怎麽又鴿了……”

“忙,給忘了。”荒答得很沒誠意,不過可能說的是真話。

“打完針好點了?”

“沒那麽誇張,能動,不過用閃R接你的Q是做不到了。”

空氣靜了靜,一目連連帶着自己咽口水的聲音一起,聽得很仔細——荒那頭背景音樂是經典歐美金曲,他還隐約地聽到了效果音,荒正拿着手機接電話,肯定不是親自在打,再一聽,還有兩個近期rank出場率頻繁的中野英雄熟悉的語音,他們打QXQ時剛用過這套陣容,很可能是在看錄像。

一目連順手将手伸進口袋,突然從毛絨口袋裏摸到了個鐵盒,他遲疑了片刻,起初他以為那是煙盒,仔細一想又有哪裏不對。

荒聽到了鐵盒碰撞聲,說:“別抽煙了。”

“我沒抽……”

昨天他睡衣都沒換,睡衣裏如果有東西也該是前天放的。

他将口袋裏的東西翻出來,那盒本該摔在樓下被掃地工人處理掉的藍莓木糖醇出現在他手心裏,還被人小心翼翼地拭去了灰塵,掂量掂量重量,沒多也沒少,還是那一盒。

有人将它撿回來了。

并且在昨天将他丢回房間睡覺的時候,順手塞進了他的衣服堆裏。

一目連語塞了一會也沒等到荒再說話,只得強迫自己找回了聲音:“明天有什麽打算?”

背景音效戛然而止。

荒沒有明說:“我會去看的。”

“季後賽……”

“應該能打。”

“嗯。”

他無聊地翻着小鐵盒的蓋子,又重新蓋回去,然後又再次撬開,這種幼稚的行為偶爾在轉移注意力上起着極大的作用。

“對了,有件事,”荒的聲音高了半個調,他很難不認真聽,“之前我和你說的,貼着面膜,iPeachX還是可以解鎖的。”

“挺好的。”

“你手機也幾年沒換了吧,要不要試試?”

“桃子我用不習慣……”

“別誤會,我沒有暗示你買情侶機的意思。”荒聲明道,“以前買外設的時候也是,你一概不知,從頭到腳都是我幫你配的。”

一目連感到面頰發燙,他想的根本沒有荒說的這麽多。

什麽情侶機……

“常規賽結束後再說吧……”他蒙混了過去,反正荒一定會很體貼地選擇不追問,這件事上他們達成共識許多次了,于是他靜了一會才問,“會治好的吧?”

荒的回答也很實誠:“不一定。”

一目連也準備實誠一次:“還是只有你的打野風格最适合QUQ。”

管狐當初的說法讓他摘下了服從教練一切命令的濾鏡,他能夠更客觀地作出判斷——打野往往控制着節奏、風格、計謀,是一支戰隊的靈魂,更換打野,也就更換了一個戰隊的風貌,這是一目連為今天訓練賽慘敗找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這算是在說好話?”

“你說是就是吧。”

“替補打得不好?”

“不好。”

“很少見,你竟然不留一絲情面。”

一目連一個激動就說出了口:“你希望我留嗎?”說完他就後悔了,想拿鐵盒往自己腦門拍一掌,立地成佛昏過去幾個小時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荒笑了,聲音溫柔又平靜:“不,別留。”

一目連一哽,強行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換了個主語:“早日康複,大家很想你。”

荒收了笑,低聲叫他:“一目連。”

“嗯?”

“我以為你會想問我,我剛才在等誰的電話。”

“……我不會這麽問的。”

他又不是那麽多管閑事的人,大概。

“你完全可以問問看。”荒則是提議道,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對方眨眼的頻率,一下,兩下。

一目連總算樂了一會,訓練賽被人打了個3:0,好像都沒那麽難過了:“怎麽好像你很期待我問?”

“是啊。”

“所以是誰的電話?”

“點的披薩,大半夜,除了這個就只有麥叔叔肯爺爺還在送了。”

一目連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了。”

這個點吃垃圾食品,是嫌在健身房花費的時間不夠長麽!

荒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聲音裏全然沒有舊傷複發無法上場的遺憾,剛才不知有沒有,總之現在沒有了,“連導,明天會贏。”

一目連直接挂掉了電話。

很多年後他想起這事來,苦思冥想之下才決定給出一個理由——

他當時如果沒有挂掉那個電話,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會做出什麽事,說出什麽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與他的理性背道而馳。

tbc

*[玲珑塔]:0龍0塔,A把B打了個玲珑塔→(可推導出)A吊打了B。

預告:

哪怕是在黑暗中,他對周圍發生的事都是敏感的,他能察覺到荒挪着椅子向這邊劃過來一步,也能察覺到自己背後的椅子猛地一沉,也能聞到Roaring Radcliff的煙熏清香越來越近——

但他就是沒有選擇避開,忘了、懶得、不想,三個理由随便挑一個都行。

荒吻了他,并且在等他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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