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26.

去會場的路上荒終于回了信。

用青行燈的話說這就是“詐屍”:“太好了,我們打野的手沒斷,還能發微信呢!”

教練摁她腦門:“你能不能積點口德?”

“不能,那有失我的道德水準。”

“一目連,今天別去下路幫忙了,讓她自己等死。”

教練沖她扮鬼臉,這小娘們嘴是真的硬,跟她吵架永遠占不到上風。

一目連恍惚地回答了,估計連他的話也沒聽明白:“哦……”

“一目連,我知道你想你家打野,但今天還是要好好打,不然我就把你們的健身照拿到微博上去拍賣!”

“嗯……”

看起來無精打采,有如行屍走肉。

教練卧槽一聲,瞬間和青行燈和解,二人對視一眼,達成了共識——他們中單,好像是真的出了點問題啊!

127.

無論狀态再如何怪異,一目連在打比賽時還是很投入的。

很有職業道德。

可是他們隊的中野配合水平着實一言難盡,一目連話不多,無法像下路話痨二人組一樣實時保持無縫溝通,替補打野又與他不熟,很難像荒一樣單從走位細節上就能看出他接下來的行動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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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溝通好,上野開團也沒有協調好,先手開團,先一步滅團。

其他四個人陣亡以後一目連踩了個爆炸果實後撤,但是敵方打野的位移甚至都還留着。

敵方打野追上來,一路追到高地,他就一個血皮,被切一下就死。

最後他倒在了高地上,倒在了水晶前。

半分鐘後,基地爆炸。

128.

回俱樂部的路上,青行燈拉住了一目連。

“你聽沒聽說過一種說法?”

“什麽?”

“沒上的,就是最強的。”

她眼底的顏色黯了又黯,令一目連覺得陌生,她這話一目連并非不能理解,但他絕不可能贊同——這是在指向一種可能:荒故意不上場,替補上場輸了比賽,粉絲打着“如果是xx上場就能贏了”的旗號推鍋給替補,說得直白點,圈粉、固粉,再吸引一波關注度……

一目連往她手裏塞了顆速效定心丸:“你別想多了……”

她不是真心這麽說的,否則也不會傻到同他講。

“可是……”

“沒有可是,你只是不敢承認輸給了TDT。”

一目連打斷她,不太想再聽下去了。

她靜了一會沒有答話,好一會想明白了才再開口:“是我陰謀論了,TDT這麽弱,誰能想到我們還能翻車在陰溝裏,你就當我十連勝膨脹了好了,随口一說,你別放心上。”

一目連卻沒有放松的意思。

他甚至沒有稍微“嗯”一聲以安慰安慰這位外剛內柔的女選手。

他知道自己這是生氣了,他不懷疑荒的人格,也不希望近在身邊的人這麽懷疑。

“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見你生氣,”青行燈忽然說,“平時你是不會這樣不顧及他人感受的。”

他也沒有說“抱歉”。

青行燈沒介意,“也是啦,哪個打野會放着他家的好中單不管,沒事請對方吃敗北呢?”

一目連忍俊不禁,正打算順着臺階下,又聽她說:“如何,他現在什麽情況,嚴重麽?我知道你跟他私底下絕對還有聯系,別想騙我——他季後賽能打麽?常規賽他要偷懶也就算了,季後賽再偷懶,我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的!”

他眨眨眼,卻收了笑。

昨晚荒同他說的話,他根本不信,“應該能打”?“應該”?以荒的性格來看,多半又是看到他們輸了,不得不忍痛重回比賽的劇本……

荒就是這種人,他開始擔心了。

他們不該輸的。

就差他那一下平A,如果他能在死前多A那麽一下,把敵方打野帶走,敵方打野就不會去打那條龍,他們說不定就不會輸了。

他完全能理解青行燈如此下策的猜測,因為不甘心。

別說別人會認為“如果是荒就好了”,就連他們隊自己人,恐怕也都這麽想。

“啊,是嗎……”

沒得到他的回應,青行燈卻聽明白了。

“不是。”他連忙回答,也不知哪來的信心,“他會打的,因為……”

“他想要冠軍。”

129.

輸了比賽,他們超過半數的人沒有食欲,狼狽地直接乘車回了基地,看見訓練室裏的燈正亮着。

一目連沒想到荒會在這裏——放了病假,就和沒人喜歡義務加班一樣,這行為可以說有點兒不可理喻。

對此荒的解釋是:“又停電了,電工剛才來了一趟,得有人給他們開門。”

“什麽毛病?”教練想了一會,決定不把荒當尋常病患差別對待:“我還當老板欠了電費不肯幫我們出呢,居然不是哦?”

“……你在做夢嗎?”荒無語道,“隔壁那樓在修電纜,影響到了基地。”

“哦,啥時候修完啊?”

“明天吧。”

教練左看看右看看,轉頭一看替補打野回房去了,這是個能說心裏話的時間,卻猶豫再三沒有多說,拍拍荒的肩膀:“比賽看了?”

荒握着鼠标的手一緊,“看了。”

教練點點頭,“一目連,快跟你家打野說你想他了!懂我的意思吧!”

一目連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啊……?”

教練的玩笑總是這樣沒頭沒尾沒大沒小,他沒有立刻想到兩個字“羞愧”,只是心裏有一坨小東西開始上蹿下跳,估摸着自己和青行燈的對話被教練聽到了。

荒笑起來,替他解了圍:“別鬧他了,這會估計夠嗆。”

他沒敢答話。

荒還是很好的,不會為難他。

130.

衆人帶着對失利的憎惡,迅速重新投入了訓練。

一目連坐在椅子上,邊上還是坐着荒,想起了半個多月前自己問荒的話。

——“你們都那麽想贏嗎?”

他想,他找到答案了。

荒當時給他的回答是“一切物是人非之後就會懂”,而他現在就聞到了物是人非的味道。

荒如他所想的一樣,對今天TDT的比賽大有不滿,沒有在利用病假好好休息,而是裹着白紗布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鼠标,在打匹配。

不是排位。

一個職業選手打游戲不打排位,跑去匹配虐菜,這本該是件引人發笑的事,全隊卻沒人笑得出來。

最好笑的莫過于還要被菜虐。

早在荒瘋狗型打野的黏着A打法成名前,一位極其考驗對操作精密度的中單英雄成為了版本一姐,能用好這位英雄的人少之又少,為了取勝,他給自己安排了高頻訓練,也就是那時,手傷悄聲無息地降臨。

後來英雄削了,就連一目連也沒用過她。

一目連看着屏幕裏行為笨拙的沒落大姐頭,心情複雜。

她不屑地穿梭于敵對塔下,卻沒能點掉那座塔——操作菜得摳腳,哪怕能夠把人家壓在塔下打,稍微有點智商的人也能找機會反過來打一套,反應慢了結果就是這樣,原地上天。

荒的反應是不可能慢的,只是鼠标摁不下去罷了。

教練勸了荒一會無果,甩過來一句你好自為之就走了,其他人更是沒人願意去觸這黴頭。

一目連沒說話。

他一如既往地進了排位,一如既往地要來了中單位,一反常态地換了個英雄玩玩。

拿排位練英雄,估計要被罵,看了看,登的小號【真的買一送一】,還好。

拿的那位沒落大姐頭。

131.

在兩邊屏幕一起亮起LOSS的logo第三次後,荒似乎終于忍不住了。

一目連聽他深吸了一口氣,就在爆發的邊緣。

“陪我SOLO。”

荒的要求很簡單,一目連也就沒拒絕。

兩個中單法師面對面站在地圖中央,兵線上來,各自補兵,時不時壓線,前後腳關系發育到六級。

一目連想,如果他身後也有個荒,他搶先六級的一瞬間就該上來GANK了。

于是他一個Q上去,準備打一套先。

然後他就發現了不對勁,荒的操作速度不比以往,慢得令人發指,技能用左手按的,倒是按得及時,但放得不太準,捏着鼠标的右手活像半個僵屍,咬牙切齒也就能動那麽一下。

他“失誤”了一下,死在了塔前。

荒皺着眉頭說,“再來。”

“嗯。”

他們SOLO了20次,他輸了20次,“失誤”了18次,有2次是荒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頂着塔把他秒了的。

荒的表情像是要提着刀沖去對面野區殺人,一時沒說“再來”二字,他都要聽膩了。

他盯着荒不斷發顫的右手,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他這明目張膽的放水行為顯然瞞不過明眼人,荒看過來,起初多半是不滿的,他就倍有底氣地看回去,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注視着對方的眸子,知道那底下掩蓋着暴風驟雨:“怎麽了?”

荒沒回答。

今天的荒比往常沉默了一倍,說起原因他就愧疚。

他正看着的,和昨天安慰他“連導,明天會贏”的是同一個,可以成為一位救星,也可以成為罪魁禍首。

他想問,你确定你還能打吧?

又覺得問出口了有多不好,人家當事人都不慌呢,他有什麽着急的理由。

他也确實問了,這不遵循他的理性,但開口的一瞬間沒有後悔。

荒幾乎是笑着回答的:“別想得太誇張,打上止痛藥還是能打的。”

他猜他這時候的表情該是一瞬間崩了的。

打個鬼啊……

正當他猶豫着又該怎麽開口,電腦屏幕突然黑了下來。

——不只是電腦屏幕,整個訓練室也黑了下來,身後傳來酒吞與貍貓的謾罵(這兩個人趁着惡魔AD不在,跑去雙排續一波酒友情了),說這垃圾俱樂部怎麽又他媽停電了,之類的。

一目連倒覺得停電來得很及時,他不想打了。

哪怕底線再低,他也有脾氣,他也想靜一靜,不是為了那20連敗,他沒那麽斤斤計較,就是單純不高興看到荒硬撐着也要打比賽罷了。

如果今天沒輸,荒這會估計就沒這麽生氣,早早休息去了。

而不是在這裏忍着痛也要不信邪地打游戲,被打到懷疑人生,惡性循環。

他本能地又把鍋攬到了自己頭上,反正他們搶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個個都空有團隊意識,卻沒有逼數。

他想得過于入神,以至于即便他對周圍發生的事都是敏感的,哪怕是在黑暗中,他也能察覺到荒挪着椅子向這邊劃過來一步,也能察覺到自己背後的椅子猛地一沉,也能聞到Roaring Radcliff的煙熏清香越來越近——

但他就是沒有選擇避開,忘了、懶得、不想,三個理由随便挑一個都行。

他能感覺到他的唇被一團軟熱的肉靈活地撬開,若無其事地刮過牙間微小的縫隙,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無辜呆立在原處的舌,他十足被吓得一縮,那塊軟肉也不深追,而是落在他的硬腭上來回摩挲。

這個味道其實是有點澀的,無味,甚至是苦,他覺得此時此刻是口幹舌燥的,可是嘴唇上濕漉漉的柔軟觸感又令他有些忘乎所以。

這對他是全然陌生的體驗,他生澀地猛眨着眼,盡管他什麽也看不見,似乎很難以置信,唯一的感知告訴他,這整個世界都黏黏膩膩的,模糊極了,他會分不清唇齒交纏間迸發的水漬聲是否只存在于他腦中,還是真實存在的……

不,那不是唯一,他落魄地忘了還有拂在他臉上灼熱的氣息、将他強壓在椅背上的力道、因為長時間仰高的後頸的酥麻。

最後是撲鼻的香氣,Roaring Radcliff與面前這個男人的氣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朗姆酒的微醇、雪茄的性感、游于女人叢中時沾上的獨特脂粉味道。

啊。

用香水來撩他,過分了吧……

一目連忽然覺得“受氣包”這個詞用來形容自己最合适不過了,他甚至連象征性的掙紮都忘了做,就這麽松着口,容忍着荒一聲不吭地将他洗劫一空。

“操蛋啊,不是說電纜快修好了嗎,又他媽停電?”

“這麽晚還找得到電工嗎……”

酒吞和貍貓的聲音在他聽來已經只剩下了模糊的一團影,卻将他逐漸恍惚的意識強行拉了回來——

仗着随時可能結束的停電,他們在幹什麽?!

答案他是知道的。

荒吻了他,并且在等他吻回去。

他終于掙紮起來,卻是為了“随時會被抓包”這種理由,他雖然沒時間去想什麽理性啊亂七八糟的狗屁東西,也覺得自己瘋得差不多了。

荒的力氣其實不大,大約是怕他發自內心地厭惡這種行為,體貼地留了一片餘地。

他沒能争開。

在口腔被碾磨吸吮、舔舐了個遍後,他不禁悔恨起自己回基地之前還在車上嚼了一顆速效定心丸——藍莓味的木糖醇,他對這個味道可沒什麽特別的喜好,喜歡藍莓味的是荒啊!荒一定聞到了這個味道,真是說不清了……

身後酒吞和貍貓埋怨停電和比賽掉分的聲音越來越遠,他險些忘記要去遏制自己的聲音。

就連天崩地裂也有個頭,接吻也不可能沒有。

荒最後還是松開了他,放手之前還不忘提了提他的衣領,生怕他看不出來這個富有人道主義的舉動有多來之不易。

荒沒有開口,但就以他們的默契,他都能猜到對方想說什麽。

“我違約了。”

然後是。

“但這次我不會道歉。”

132.

青行燈開門進來的一瞬間,正趕上停電恢複,她正想高興地慶祝一秒鐘,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險些飛出去撞在門檻上。“哇呀呀呀呀!”她兩眼翻白以為自己見了鬼,“哇靠誰啊別吓我!”

她困難地睜着不适應燈光的眼睛,看見了荒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

“搞嘛呀,走這麽急是趕着去投胎嗎?!”她沒好氣地抱怨。

她拍拍自己沾上灰的衣袖,不再去糾結一個在教練口中虛弱到需要人去照顧的“病患”,正打算捂着自己的獨自抱怨晚飯不吃不行要不咱們點外賣吧的時候,又看到了呆坐在一旁電腦桌前身體繃直得活像僵屍的一目連。

臉色也是煞白的,似乎離去投胎也就差一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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