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65.

季後賽的旅程還未結束。

半決賽的贏家進入冠亞軍角逐的決賽,輸家與另一場半決賽的輸家角逐季殿軍,雖然已經與冠亞軍無緣,但如果目标只是前三名能晉級的洲際賽,那麽這上半年的辛苦還遠遠沒有結束。

比賽還得繼續打。

日複一日的訓練也得繼續。

就連網上粉黑之間展開的罵戰也一成不變。

真愛粉與路人粉惋惜、分析狀況,不得不否認失誤,期盼狀态能夠迅速回升,期待季殿軍之戰。

黑子們刷的彈幕評論就百花齊放了,“野皇們組團出道吧”、“就這不上場的打野也好意思叫神?我看是時候歸入男字輩了”、“還能輸給ODO,QUQ有丶東西”、“拿龍很容易,但是沒必要;一血塔很容易,但是沒必要;打進決賽很容易,但是沒必要”……

電競圈內,顏值都是個笑話,女粉多的戰隊淪為笑柄,因為杠精還是數男性居多——唯有戰力論是不變的。

贏了,彈幕可以都是一大排“荒荒荒荒荒荒荒荒”或者“連連連連連連連連”。

撈了,就是過街老鼠。

教練不得不将全隊的手機都暫時沒收了,避免哪個傻逼手賤想點開社交軟件看那麽一兩眼,本來壓力就大,這時候再被外界評論影響心情豈不是要爆炸。

照常理來說,他是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成天留在俱樂部裏的。

他有點擔心隊裏這幾個家夥突然打起來。

先前替補打野的事情觸怒到了不少人,不僅僅是暴跳如雷的荒,酒吞也十分不滿,荒頂多也就罵罵,酒吞可不是什麽舍不得動手的“文明人”,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替補打野又搞了什麽事,惹得酒吞和荒氣得再把人拉出來鞭屍……

這并非不可能。

Advertisement

再加上……

另外一場半決賽的比賽結束後,教練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QXQ與OWO的世紀對決,一場最考驗心态的BO5,贏家和平日裏卻全然不同。

OWO輸了。

QXQ自從季後賽開始,氣勢高歌猛進,總算一頭撞破了南牆,将常規賽第一名的OWO從王座上打了下來。

這就意味着,季殿軍決賽中,他們将與前段時間還在友好互動的OWO對上。

教練無奈地将小本本丢在桌上,或者說,是砸在桌上。

一目連被這動靜驚動,摘下耳機,關心道:“教練?”

教練擺擺手:“沒事,你打你的。”

他們隊的小中單還是心态年輕了些,臉皮不夠厚,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戴上耳機繼續研究出裝。

四舍五入,他們認識快有一年了,他是看得出來一目連想說什麽的。

不就是想問他們隊打野怎樣了嘛。

畢竟……

一目連邊上那個座位空着,而且空了三天了。

166.

當然了,“離隊出走”這種幼稚的事情荒是幹不出來的,他們隊唯一一次這種情況發生在貍貓身上,受惡毒姐姐adc的壓迫,貍貓曾經夜不歸宿了一天,隔天發現隊裏這幫沒良心的小賤人照樣吃照樣睡,氣得不行又回來了。

荒只是去了醫院,反正也無法加入訓練,幹脆就沒有繞遠路回來。

教練打電話去探望過,荒給他的回答很敷衍,第一次是“還行”,第二次是“還好”,第三次是“一切正常”……

教練算是電競圈的老人家了,職業病的問題多少聽說過一些,知道腱鞘炎是需要起碼一周時間“封閉治療”的,他雖然不懂治療的具體內容是什麽,既然說了時限是一周,他再怎麽打電話問都沒有用。

距離決賽還有一周。

荒不在,教練一場訓練賽都不敢約,隊裏的氣氛一直維持在水平線不上不下,将替補打野叫過來,很可能只會惡化隊內的氣氛。

教練索性這幾天都沒回家,住在俱樂部裏,美名其曰下鄉體驗生活,更多的還是監視。

這種時間點上哪個家夥被輿論戳暴了,這賽季就真的完了。

五個人一張桌子吃飯,酒吞和貍貓聊起打完比賽後要去哪裏喝酒,最近發現德國佬的餐廳啤酒很好喝,豬蹄也烤得賊香,可以約一波,說到吃的,青行燈也擡起頭加入話題,一堆被收了手機的人聊天解悶,氣氛稍微正常了一些。

教練默默吃飯,反正他們約的是賽後,就當放松一下也沒什麽,便不插嘴。

他的視線飄來飄去,這群家夥說說笑笑,眼底卻沒一點笑意,也不難發現,坐在角落裏的一目連全程保持了沉默。

教練認為,一目連可能根本沒在聽——吃飯的頻率也很機械,細嚼慢咽,一口飯,一口菜,一口飯,一口湯,心思顯然不在餐桌上。

“哎呀,太可惜了,如果當時荒沒有輸就好了,請客吃米其林餐廳啊……啊QAQ……”

青行燈哭天喊地。

這還是這幫沒良心的家夥這幾天第一次提到“荒”這個名字,教練的神經頓時繃緊,環顧一圈,果然瞥見一目連吃飯的動作停了一拍。

還是有在聽的……

或者是這個關鍵詞太刺耳了點。

相比之下酒吞的反應就很平凡了:“你自己又不是吃不起!”

“不用自己掏錢的更好吃!”

“……”

“噫嗚嗚噫,好想念我們打野哦,教練啊他什麽時候回來?”

青行燈的問題讓教練措手不及,他思忖了一會兒最好的回答,注意到他們中單遲疑地擡起了沉重的腦袋,分明也期待這個答案期待很久了。

“封閉療程起碼還三天呢,急什麽急,他回來以後給你們約10場BO5訓練賽信不信?”

“不信,你根本約不到十個隊。”

教練啞口無言:“……你們沒打野連架都不會打了是不是?”

青行燈也很無辜,她下路雙排從來沒荒的事:“我倒是還好,不過你睜開你的卡姿蘭迷人大眼看看,咱們吃可愛多長大的中單不跟打野雙排都快自閉了。”

一目連:“……”

一目連沒有辯解,自讨無趣地又沉下了臉。

教練心想,這也是冤枉啊,一目連這幾天都老老實實地酒吞雙排,時不時到上路作的支援也都是到位的,只不過嘛——作為上單,酒吞的TP都是留給下路團戰用的,來中路的機會不多,在中路過得好不好就得看打野爸爸心情了。

平心而論,最近這些打野都挺暴躁,稍微一點矛盾就能完全将中路放空。

偶爾來個正常人,BP上又得正好吃點虧,好好的中野聯動,因為英雄選擇問題,又要涼上一半。

反倒是對面的中野,牛逼得不行。

每次一目連抓到單殺對面中單的機會,對面打野都會神乎其技地鑽出來,再然後……

再然後就是個熟悉的故事了,不太一樣的熟悉的故事。

區別在于,他本該是被打野拼命護着的那一個。

167.

替補打野找上門的時候,一目連剛貼上一張面膜。

“面膜友”不在,原本歡聲笑語的20分鐘面膜時間對他來說就成了煎熬,正巧門就被敲響了。

起初他還以為是貍貓,打開門撞上替補打野憔悴的臉,又免不了地愧疚。

替補打野說:“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的,我要退役了。”

一目連想了想該安慰什麽。

但替補打野卻阻攔說:“不用安慰我,只有你願意幫我說句話,所以來和你道別而已。”

他是想要安慰的。

然後他想起來,替補打野這時候确定退役,就意味着決賽上場的打野是——

一目連拍散自己堪稱自私自利的念頭:“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太放心上,荒也不是惡意說那番話的,他只是太想贏了,與其說在氣你,還不如說他是在氣他自己……”

替補打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們雖然阻攔了他,其實還是站在他那一邊的,都覺得我挨罵是活該。”

“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你又沒做錯。”

“我替他道歉吧,無論如何,是他态度太……”

“你們關系真的很好,有時候我挺羨慕你們的,能有個如此契合的搭檔,也不至于這麽快就對這個游戲失去了興趣。”

替補打野揮揮手,似乎是真的要從此告別了。

一目連也揮揮手,目送對方離去。

這番話似曾相識,他過了一會便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裏聽過,想想也不過就是兩個月前的事——當初管狐也同他說過,羨慕他有一個默契的搭檔,還說或許一位職業選手在一整個職業生涯中就只能遇見這麽一位搭檔,除此之外任何選項都只剩下了差強人意。

而遇到這麽一個人,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他很幸運。

結束了在UVU不到半年的煎熬生活後,就遇到了這麽一個人。

将中單的位置讓給了他,對中路的關照無微不至,掐死了諸多質疑他的言論,在背後默默給予他鼓勵。

或許還有許多瞞着他的事,他一時想不起來,也數不過來了。

替補打野提着行李走到樓梯口,最後一次沖他招手。

“加油,好好打。”

“……好。”

走廊上很快又恢複到夜深人靜之中,一目連在門口站了一會,一直到面膜都快幹裂了,他也沒等到有誰在大半夜歸隊。

168.

日子再難熬也過得很快。

季殿軍決賽,角逐季軍的榮譽,同樣的,也角逐通往洲際賽的門票。

這一趟去Q市就與上次大大不同了,大家各自帶了幾套換洗衣服,短期內的必需品,塞滿了一個行李箱,做好打完比賽就在Q市就地自助游的打算。

說是自助游,一目連作為Q市本地人,勉強做做導游還是可以的……

隊內的氣氛因為旅游和約飯兩個項目稍微活躍起來,青行燈又開始了蹦蹦跳跳:“連導連導,Q市有什麽好玩的?那個xx景點和那個oo景點要不都去看看?購物街呢,雖然我不覺得Q市的購物街會比S市的牛逼……”

一目連勉強地笑了笑,掏出手機。

打開了大*點評。

“……”青行燈鄙夷道,“吃的你忘了,連景點你也都能忘嗎?”

一目連淡定地回答她的疑惑。

“如果你指的是,中小學春游秋游去的那種景點,那就不需要查了。”

“不是,掰掰。”

169.

一直到坐到飛機上,一目連才發覺恐慌。

荒一直沒有歸隊,為了避免尴尬,他昨天還特地準備了兩張面膜,揣着那盒“速效救心丸”在走廊等了有快半小時,一直到十點,已經過了荒生物鐘的睡眠時間,他才失魂落魄地倒回去睡覺。

他們六個人上了飛機(以防萬一,替補上單還是帶着的),一直到走道上将随身行李放到貨架上的乘客都坐下之後,都還是六個人。

兩個兩個一排,他同青行燈坐在一塊,怎麽看也不像有多餘空位的樣子。

荒呢?

沒有随行,難道……

教練坐在他後排,他借着系安全帶的機會回過頭去看了幾次,教練也是一副被逼無奈上了天臺又在天臺上糾結要跳不跳的表情。

一目連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起飛降落的飛機,內心不安。

第一遍廣播,播放的是機上安全條例。

第二遍廣播,播放的是航空公司的廣告。

第三遍廣播,是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将手機等電子設備開到飛行模式的通知。

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漏看了走道上經過的行人,或者幹脆在登機的時候就錯過了哪張熟悉的面孔——

可是無論他再如何情緒激動,他的理性也不會容忍他跳起來繞着整個機艙走一遍的。

飛機快要起飛了。

青行燈突然開口:“哎,連導,你這幾天聯系過荒嗎?”

一目連收回視線,裝作沒聽見:“剛才你說什麽?”

空姐一遍又一遍在走道上行走,還沒到人工提示扣緊安全帶的時候,根據經驗來看,這是航空管制、延誤起飛的信號。

他從未如此感謝延誤。

青行燈的聲音漸漸斷開連接:“我說……”

“先生!等您好久了!”前面的VIP艙響起空姐的驚呼聲,“哎,先生等等,您的座位在……”

一目連錯愕地挺直腰杆,繞過前座教練偉岸的背影,他看到一名壓低了帽檐、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一手撩起了阻隔經濟艙與頭等艙的門簾。

好高。

高得只會讓他想起一個人。

那人走過來,沒有左顧右盼,而是直直地走過來。

“先生!”

那人停在他和青行燈這一排正中央,伸出一只手。

“您的位置在——”

那人揉了揉他的腦袋,他沒有躲。

他的眼前一黑。

湧入腦海的聲音卻不少,有那人朝空姐“抱歉,走過頭了”的道歉聲,還有周圍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最後是青行燈那句“哎喲我的媽诶卧槽了個奶奶”。

他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腦子裏的思緒很簡單。

——這和“麽麽噠事件”有什麽區別。

170.

前往入住酒店的路上,荒難得收到了幾個沒良心的隊友的關愛。

對此荒的回答是:沒治好,手沒斷,還能茍,沒關系,決賽見。

還有“實在不行還有止痛劑”。

教練這次什麽也沒勸,反正勸了也沒用,替補打野走了,教練沒有強行挽留,但如果荒再鴿鴿鴿,這次殺進季後賽絕對是個足夠黑子們笑一年的笑話。

一目連靜靜地聽着,面對荒的時候他反而一肚子話說不出來了。

幾天不見,荒也憔悴不少。

多半是心理壓力的問題。

作為隊內在B/P環節上最容易被針對的選手,荒肩上的壓力一直是比他們其他人大的,更何況還有替補打野一事在前,不少人還傻乎乎地堅信他們只不過是發揮失誤,畢竟,只要條件允許,誰也不想承認自己喜歡的隊伍撈了。

大家的神情都挺凝重。

除了他。

他是想要“悔改”的,他已經開始期望了——

期望自己會有一天,能夠分擔這份壓力。荒的壓力。

171.

此次的房間分配與過往沒什麽不同,荒依然是自己掏錢單獨開一間,青行燈享受女性特權,而剩餘的人随意組合。

到了目的地,這時候再琢磨訓練臨時抱佛腳就已經沒用了,教練大手一揮說要請客,一幫人放下行李就湧了出去。

教練在場,當然沒人敢喝酒,但氣氛到了,嗨到晚上八點才瘋瘋癫癫地回酒店也不算什麽事。此外,青行燈還拍了一張全隊吃飯的照片,在圖上用熒光筆畫了一個大大的cheer up,被教練蒙着眼睛不讓看評論和轉發地發到了微博上。

吃飯的地方并不遠,他們是散步回來的。

酒吞和貍貓兩個力氣用不完的傻小子拼腳速走得飛快,替補上單、教練和青行燈這種走路慢到像是初中時小姑娘手挽手去洗手間的,一會兒就被甩到了隊伍最後。

一目連一點也不懷疑荒是故意慢下來等他的。

……腿那麽長,怎麽看也不該是和他一個級別的腳程。

剛剛吵過架,他們之間多多少少還有一丁點尴尬,可既然已經過去了,狡猾的成年人們總會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這幾天隊裏如何?”

“替補打野走了。”

“哦?”

“你就當作是引咎辭職,別太氣他了……”

“一目連,你說得對,其實我誰都氣。”

“……”

“氣青行燈沒有好好super adcarry,氣酒吞看到替補團沒開好沒有直截了當地賣隊友,氣貍貓沒保護好青行燈,氣教練沒能給你選個前期不怕打壓的英雄,也氣你沒有提高警惕,明明打野不是我,你還沒點會被抓的逼數。”

荒的步伐速度控制得很牽強,脾氣上來,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段,側頭發現距離拉開,又重新放慢回來。

“抱歉……”

“更氣自己,如果能上場,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還有可能治好嗎?”

“很難。不是太嚴重的病症,但屬于頑疾,短時間就這樣了。”

到酒店了。

一目連摸了摸口袋,房卡似乎因為貍貓先行一步被拿走了,不過沒關系,等會敲敲門就行了。

快解放了,盡管語氣是埋怨的,他心情還算放松:“新年放假的時候你就該去看醫生的。”

“忙忘了,當時你也知道,大過年的事情太多,他們覺得新年去醫院不吉利,想想就先放着了,以前也沒這麽嚴重過。”

“你還迷信啊?”

“說了是‘他們’,不是我。”

“別這樣,挺讓人擔心的。”

電梯抵達一樓,一目連回憶了房號,按下第9層。

電梯門緩緩關上,面對這個密閉的空間,氣氛有意無意地凝滞了幾秒。接過這個話茬對荒來說似乎是個不小的難題,過了半晌荒才開口,缺不再是這個話題:“那個問題你想明白了?”

“哪個問……啊。”

還能是哪個問題。

——“你只是在遷怒,我也有鍋,為什麽你不罵我?”

——“你還不清楚麽?”

他清楚啊。

答案很難說出口,比這世上千言萬語都難,但它又很簡單,就只有四個字。

——“我喜歡你”。

“拖着也不是事,該找機會作出了斷了,一目連。”

荒的聲音也很冷靜,與先前那個暴怒的荒幾乎不是同一個人。

一目連沒有回答。

他不是想要逃避,只是需要時間,哪怕只有短短幾秒,他需要理性地、小心地、再三地理清自己的思緒。

其實他的答案這幾天就已經想好了,他比誰都再清楚不過。

電梯門打開,他們一前一後地從那空間中走出去,他看着門牌號,不太容易地回憶着僅有一面之緣的房門上短短的四位有效數字。

他敲敲門,沒有回應。

“走錯了?”

“打電話給貍貓問問。”

一目連聽話地摸出手機,分別給貍貓和酒吞都打了個電話,這兩王八蛋不知道是不是回酒店的路上迷路了,不開門也就算了,連電話都沒接。

教練的電話也沒接。

想想也是,走在大路上,沒聽見手機響起來好像也不奇怪。

“你可以去我那坐會,發消息讓他們回來了叫你。”荒皺着眉說,顯然也不太認同這個提議,說完又不忘補充一句,“如果你不介意。”

這要是出自于一個奔放的歐美人口中,無疑就是約炮的意思了。

然而不是。

某種意義上,荒和他的腼腆程度,是一個水平的。

半斤八兩,五十步笑百步。

一目連捏緊了手機。

好像。

到極限了。

172.

提出方案的時候,荒根本沒想過一目連會答應。

他出于紳士風度提出建議,畢竟不能讓一目連孤零零地在走廊上等,路人看到了一定不會往好處想——按他的想法,一目連會像平常那樣,對他的親近戰戰兢兢,雖然看在塑料隊友情的份上不會完全回避,但也不會坐以待斃地容他作出什麽“過火”的事來。

一目連答應了。

這就意味着,撕破臉的日子到了。

明天就是決賽了,這實在不是一個撕破臉的好時機。

他以為以一目連的理性,這一天是完全忍得住的。

打完了決賽再撕破臉也不遲,不是嗎?

關上了門,這便又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可以将任何不“過火”的争執阻隔在門內的空間。

“你想好了?”他問。

一目連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得出那神情中有些痛苦的味道:“為什麽不說?”

“說什麽?”

“你的疑問,你不說,我怎麽回答你?”

一目連今天的火氣有點重。

荒識趣地反問:“說‘因為我喜歡你’嗎?”

“……你有什麽資格吐槽我慫……”

“我喜歡你。”

“……”

他成功看到一目連肩膀抖動了幾下。

一目連舉起手機,荒瞧了兩眼,其實他先前就看到了,但他并沒有想多,只認為自己賣出去了一份很好的安利——個鬼,他剛買回來的時候還在嫌棄呢。

一臺同他一樣的iPeachX。

一樣的深空灰。

前幾天分明用的還是那臺老舊的安卓機,今天就換了,不得不說,有些過于“故意”。

“滿意了嗎?”他聽到一目連說。

對此他的回答是:“只要你不承認,它永遠不會成為情侶機。”

這世界上用iPeachX的人實在太多了,借此自欺欺人也沒什麽問題。

“這是之前,和青行燈去買的。”

“她買的是8plus,應該推薦給你的也是8plus。”

“是的,但我買了X。”

“為什麽?”

“因為……”

“因為‘你想買情侶機’嗎?”

“……”

“因為‘你也喜歡我’嗎?”

“……你還要臉嗎?”

“你就說是不是就行。”

空氣又沉寂了。

沒什麽忍心不忍心的,荒自認不是一個心軟的人,為了達成目的,很多事情上他無所謂犧牲與後果,尚還理性的他深知自己狼心狗肺,願意留下一條退路,雙方各下一級臺階,可是久了又會憤憤不平——人生退一步海闊天空,愛情退一步人去樓空,沒點自私自利,沒點強人所難,怎麽會有進展。

一目連搖搖頭:“你是在逼我。”

荒大言不慚地承認了:“我是在逼你。”

而且是想将你逼到走投無路、退無可退的那種。

“沒別的路了?”

“沒有。”

“你明明知道的……”

“嗯?”

“我很直!”

一目連的表情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哭出來,眼眶紅了一半,眼睛濕潤,水汪汪的,楚楚可憐。

如果對話的內容是別的什麽,他或許真會有所動容。

可惜不是。

“我知道。”

荒故作鎮定地說,他很想踹翻桌子,以表達他對現在狀況的深惡痛絕。

一目連閉上了眼,他看到眼角有顆晶瑩崩潰地滾落下來,面目猙獰,痛苦極了。

他想咧開嘴嗤笑一句什麽,随便什麽。但他一句話都想不到,他的詞庫悄聲無息地被掏空了。

他不太想面對這樣的一目連。

恻隐之心在騷動,他一次又一次想扼死在搖籃裏的心軟又跳出來作祟了。

——看啊,你愛的人因為你的原因生不如死,你好意思說你對他的感情真的是愛?

好意思啊。

他看見一目連向前走了兩步,近到一種不科學、不現實、不可能發生的距離,直面着一目連放大的淚痕,他又什麽也不想說了。

一目連吻了他。

主動的。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