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76.
一目連又做了個夢。
不是什麽老不正經的內容,就是回憶起了不少發生過的事。
他不可能真傻到像荒說的那樣誤會荒,很早的時候手傷就已經有了征兆,只是身為隊友的他們不夠體貼,真的将荒一句敷衍般的“沒事”信以為真。
打OOO那次,他捧着荒買的熱咖啡,側頭就能看到荒在他身邊活動手指——那時候他并未想多,還以為是場館氣溫太低的緣故,如今再轉念一想,那時荒小指僵硬的弧度似曾相識,同手痛發作的時候,反應一模一樣。
或許還有更早的時候……
教練指着荒說“青行燈你睜大眼看看,你們打野玩射手16分鐘200刀,你呢”,然後再下一局,荒終于如願以償地拿到打野,卻險些被野人單殺交出一血,教練喊的那句“交你媽QE啊!撸多了手抖嗎動不動就交交交QE”。
教練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并不在,但是青行燈直播間常年開着,稍微一看錄播就能聽見這麽些邊角料八卦。
撸多了是個梗,大家也就是說說而已,粉絲們也只是聽着樂樂,沒人會當真。
那真相要麽是荒走神了,要麽就是……
因為那超常的200刀發揮,本就日趨嚴重的手傷反噬。
一目連不敢再往更早的時候聯想了,他懷疑自己神經過敏,現在想到什麽手抖的案例都能将其與荒的傷痛聯系在一起。
這真是個噩夢,他想。
177.
某兩個沒心沒肺的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那些更沒心沒肺的隊友,居然是擔心他們的。
貍貓哭得梨花帶雨(假的):“My sweet連醬呀,我等你等得好苦呀,得給你留門但怎麽發微信你都不會,我們還以為你是半路被壞叔叔拐賣了呢差點要報警了哇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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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男孩當衆嘤嘤嘤,也太他媽驚天地泣鬼神了。
一目連被雷得不知道從哪開始辯起。
“……我沒被拐賣啊。”
“他是被拐了沒錯。”
他唰地一回頭,罪魁禍首打野先生正大搖大擺地靠在一旁,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接受着按摩師小姐姐的“愛的呵護”,額上青筋都疼得暴出來了,卻還是要強裝鎮定地出來騷那麽一句。
好欠啊。
貍貓心靈純潔,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你們能不能統一下口徑?說吧,你倆昨天晚上都消失了,哪浪去了,游戲城還是KTV!”
“……你就當是游戲城吧。”
“該死的,偷雞摸狗也不叫上我,我一定給你們保密!起碼不至于在房間等你等到一點半啊!”
偷雞摸狗也叫不上你啊。
更何況也不算偷雞摸狗,還是很光明磊落的——
一目連有點愧疚:“不好意思……”
“開玩笑的,我回來打了半小時moba就睡了,反正你倆一起失蹤我估摸着你回來也不至于沒房間睡。”
“……”
一目連沒話說了,他們四個坐在早餐廳裏,是起得最晚的一批,餐廳裏寥寥不到十個人,稍微提了嗓門就會被人用古怪的眼神一直盯着看。
荒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音:“那游戲城是挺好玩的,想去?”
一目連:“……”
貍貓連忙也神經兮兮地說:“想啊,老哥今晚請客去不?”
“老哥?”
“大爺!”
“哦?”
“爸爸!”貍貓拼命眨眼,“我絕對保密,不會被他們發現的!畢竟……教練讨厭我們去這種地方嘛。昨天我睡得很早,給連醬開了門就pia地一下睡死了,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
荒正想酷酷地甩過去一句“看你表現”,按摩小姐姐突然用力一掐。
一目連乏力地聳着肩,往嘴裏塞了一塊麻薯。
不知道是不是粉絲濾鏡破滅……
荒眉毛一挑臉都僵了的樣子,好像也沒有那麽帥吧。
吧。
178.
貍貓沒有聲張,誰也沒有發現異樣。
只有教練感嘆了一句“難得起晚啊,不可思議”,被一目連打了哈哈蒙混過去。
他十足松了口氣,仔細地穿好了行李箱裏領子最高的衣服。
乘車出發去賽場前的十分鐘,荒終于被按摩師小姐姐判處了緩刑,趁着他回房間拿外設的時候跟了上來,一臉凝重,似乎有什麽正兒八經的話要說,比如“不要責任感太強,不那麽想贏也是有好處的,不要強迫自己,放松一些”之類的。
荒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一圈。
……哪裏很奇怪麽?
一目連察覺到了別扭,将鏡中的自己又審視了一遍,他并沒有再犯諸如秋褲外穿之類的錯誤啊……
荒的話也很意味不明:“我有多的膏藥。”
一目連沒答話,不明所以。
“咳,如果你需要一點貼腰上,給你剪一塊也不是不可以……”
一目連:“……”
他拼命将湧進腦中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趕出去,他已經裝死閉了一晚上眼睛,可是聲音和觸感足以他腦補很多東西。
于是他思慮再三,掏出了手機,打開微信。
【一目連:不用了。】
【荒:你嗓子怎麽了?為什麽要用手機回?】
【一目連:憋得荒】
【一目連:荒】
【一目連:。。。慌】
這不能怪他手癌,iPeach的鍵盤他還沒有習慣,詞庫完全重組,“荒”字又是同音字裏最常用的那一個,打錯字很正常,但是若非設身處地,正常人很難體貼地想到這一層面,荒就沒有。
荒掃了他一眼,印堂發黑,神情比剛才還要凝重了,沒再随他所欲地回微信,轉頭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門關上了,一去不複返的樣子。
一目連的解釋哽在了喉嚨裏。
他和貍貓說話時還好好的,當然不是嗓子的問題——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麽破罐破摔之後臉皮就更薄了,單獨面對荒的時候連話都不好意思說。
好丢臉啊。
一邊澄清着“我很直”一邊就放棄治療地貼上去了。
這要是發到情感樹洞裏去,大概率是要被評論裏的人罵水性楊花的……
一目連看着鏡中的自己,從眼神到嘴角的弧度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僅憑外表,絲毫看不出心中有多澎湃和思緒萬千。
昨天自己也是這樣淡漠的嗎?
他開始愧疚了。
他将領口拉了拉,露出底下暧昧不清的紅痕來,“蓋章”時候的觸感他還能回憶起來,又癢又燙,叫人頭皮發麻,他打了個哆嗦,蒼白的臉這才恢複了血色。
突然有人敲門,一目連迅速将領子塞回去,轉身去開門。
門外荒揚了揚手裏的膏藥:“真不需要?”
一目連在空氣中打了六個點,這次沒再手賤要去摸手機,直接用行動說了話。
他退了一步。
荒一腳擠進來,順手又把門關上了,俨然是大人訓小孩要學會随手關門的态度,不知道的還以為身後跟着個SCP173呢。
“過來。”
荒招招手,他的腳步一頓,還是向前邁了一步。
一小步。
荒故作不耐煩地提醒:“叫你過來啊。”
一目連只能又往前邁了一步。
大約是貼習慣了膏藥,荒的動作還是很幹練的,一手将他的上衣撩起,另一手(竟然)單手撕開了卷成一團的膏藥,對着他的腰比劃又比劃:“哪裏酸?”
這時候他再發短信對方也不會有手看了,一目連遲疑地低聲說:“側邊……”
“這?”
荒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一目連睜大了眼:“再前面點。”
“這?”荒的手就沿着肋骨往後劃了一點,方向與他說的截然相反,力度輕到有惡意惹火的嫌疑,他太陽穴一跳。
“不是……”
“哪裏?”
“……你随便貼吧。”
詭計得逞,荒才沒那個好素養做慈善家,皮笑肉不笑地提出了反對意見:“沒貼對位置和浪費沒什麽區別。”說着又換了個位置戳了他一把:“你說這麽?”
一目連的臉紅得要滴血,他還記得荒打滿肌肉繃帶的手扶着他腰、不讓他滑下去的樣子呢,粗糙到将他細皮嫩肉的腰磨得通紅,敏感到稍微碰一下就像針紮一樣刺痛。
救命啊。
可真當救命大俠來的時候他又不滿意了。
尤其是在救了他命的是教練的河東獅吼的時候。
“又不是什麽黃花大姑娘磨磨蹭蹭個傑寶啦我管你是在偷雞摸狗盜鴨屠幼啦快他媽滾出來時間到了要出發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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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可能不将私事和心事帶上賽場,這是職業選手的基本素養。
荒和一目連都是做得到的。
當教練拍着小冊子訓他們“打得不好就原地解散吧你們這群菜逼”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冷靜下來了,擺脫了所謂誤人終生的私情,正經起來,兩個人還是都很正經的。
教練拍着荒的肩問:“來,說出我們的口號!”
“什麽口號,教練sb?”
“我說你打野的口號!”
“你的野區我的家,我的野區隊友刷。”
荒毫不猶豫地說。
以前這個“隊友”指代的往往是他們隊的好中單,如今版本更疊,法師下位,射手上位,“隊友”的高貴位置也就易了主,成了青行燈。以前一目連會多多少少心裏有些委屈,此時也已經完全放寬了心。
上場之前一目連握了握荒的手。
荒沒說話,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用手掌覆蓋了大面積的繃帶,僅僅是這樣,荒就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
誤會了那麽多次,荒總算沒讓他失望一次。
荒的聲音很沉穩,說:“會的。”
“嗯。”
180.
坐到整個場館裏最亮堂的地方時,一目連察覺到了陌生。
這不是說Q市的場館對他來說不夠熟悉,而是——坐在他身邊的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是現在這個了。
“我好想你啊。”
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他們是不是換線過?他跑去了下路,遠離了打野最頻繁出現的中路?
他記不清了。
荒調節設備的動作一頓,“突然說這個?”
“你坐旁邊還是差很多的,會擋掉很大一片光。”
“……你說的是這個啊。”
這個升調降調的對比未免也太大了,一目連莞爾,轉移了話題:“今天和OWO打,不緊張?”
“為什麽要緊張。”
“好歹是……名義上的兄弟隊?”這話說得一目連自己都不确定。
“不緊張啊,暴打他們就好了。”荒點點頭,“看棋聖不爽很久了,老在單身狗面前亂秀恩愛,積怨已久,想盡快送他上天。”
一目連足足用了好幾秒憋笑。
憋的什麽話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以後就不會被秀一臉了,趁着還生氣的時候打回去吧,能打多用力就多用力吧!
一目連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荒憋在心裏的還有兩句。
——“笨啊,這麽久了,你以為我不想你嗎?”
還有。
——“時間過得很快,可我一如既往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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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5,第一局開局。
荒照常拿Counter Pick位,比賽開始後就直接甩了一句:“我保你,你壓線。”
一目連“嗯”着。
他不太擅長這麽做,更喜歡的是雞在塔下保命,時不時地跟荒出去“捕獵”,但既然荒都這麽說了,他就一定要試試。
他倆都将耳機戴得特別嚴實,否則就會聽到現場解說驚嘆的一句:“咦,QUQ這個中野,半個月不見風格變化很大啊,以前兇歸兇,兇法不太一樣啊。”
版本在進化,不少體系未來都會變。
中野會變無數個版本,會有比現在更鶸的時候,也會有比先前更強的時候。
只有搭檔是不會變的。
——我的身後,永遠跟着一個人。他會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站出來給予支援,也會在我經濟富足的時候,向我索求一點我力所能及的幫助。
游戲不大,電競不久,巅峰不長。
一個知心搭檔足以。
182.
第一局贏得很艱難。
下路崩了,這個版本崩了下路基本沒什麽好打的。
青行燈哪裏也沒做錯,只是不夠秀,沒法在面對對面下野三人越塔包夾的時候賤兮兮地逃出生天而已,然後酒吞成為了團隊犧牲品,與下路換線到下路抗壓,經濟岌岌可危,所幸還是利用這個機會将青行燈重新喂上來,不至于後期團戰崩得太厲害。
最重要的還數他們偷的那條龍。
獻祭了中野兩個人在外邊吸引火力,剩下三個人在龍坑裏偷雞摸狗,總算是趁着OWO沒有察覺,成功偷掉了大龍。
算不上“勝之不武”,但沒人能說自己打得很盡興。
運氣好,下場或許就又不一樣了。
畢竟這年頭風水輪流轉呢……
一目連冒出了很久以前的一個瘋狂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打斷了教練的喋喋不休:“教練,還能拿輸出中單麽?”
教練皺皺眉,不是那麽情願:“這個版本,輸出中單也就A英雄能勉強用用。”
“那就A。”
他深呼吸幾口氣,側頭看向安心與信賴的打野:“荒。”
荒擡起頭看他,深深地看他:“嗯。”
“我可以出殺人書麽?”
休息室裏出奇地寂靜。
這項裝備幾乎只能出現在魚塘局和虐菜局裏,就連Rank也不怎麽有出場率,如今他卻想要拿到比賽上來,跟瘋了一樣。
啊,要瘋也不是今天瘋的,昨天就無可救藥了。
荒半晌才說:“不行,你太菜了。”
“……”
一目連不由得有點兒沮喪,但也不得不承認,荒說的沒錯,無論如何吊打對線選手的水準他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不過——”荒的話音随即接上,“我保你的話,勉強可以。”
一目連眨眨眼。
心髒好像跳得有點快。
快要飛出去了。
tbc
* SCP173:SCP基金會的梗!有個游戲是要随手關門不然173會追着出來肛你的【。對沒錯就是C菌那個,随手關門,保持良好習慣!另外,荒醬随手關門只是保證安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