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83.

無論現實多骨感,夢想總是要有的。

殺人書這東西吧……教練雖然不制止,但大家都是不看好的,拿出來的時候場上的小粉絲們尖叫起來,可尖叫聲中也夾雜了點不看好的噓聲,就連解說第一反應也是“艾瑪這怕不是睿智吧”——若非事先“演習”過,一目連這番堪稱瘋了的舉動可能會被好隊友們罵得狗血淋頭。

這裝備一旦出出來,就意味着在前中期免不了要被完全盯梢。

人頭?想也別想,要是敢來搶,就敢讓你賠上一條命。

夜叉聽見隊裏的輔助噓了一聲說“對面中單出殺人書啦”以後,幾乎就住在了中路,中野一起将兵線壓緊,避免一目連全場支援。

不支援,就意味着收不到助攻和人頭。

不是殺人書不強,而是時代過了,大家都已經明白了應該如何去克制它。

起初夜叉還以為這是個“四賣一”的套路,把中單賣了、将中心壓在下路,結果他們抓了兩波中之後,他才發現完全不是。

他是多天真才會有“QUQ的打野會賣中單”的錯覺啦!!!

他突然動彈不得。

英雄的腦袋上顯示着眩暈,他被人敲暈了。

一目連使用的英雄并沒有眩暈技能,這時候能控到他的,只能是……

夜叉張大了嘴,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才剛剛在下野區(為了确保gank不被打擾,他特地在那兒留了眼)冒了頭、本該正在往下走的打野一個位移從草叢裏鑽出來,在他眩暈的短短一秒內,清完了塔下的兵。

目标丢失,防禦塔開始朝他攻擊。

而與此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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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猛得有膽量出殺人書卻沒膽量走出塔下的一目連一個閃現過來,沒給他反應的機會,一套傷害爆炸的輸出,他的屏幕就黑了下去。

死亡倒計時。

同樣是打野滿場刷怪的時間,他卻因為殺人書的關系太過重視中路,落下了不少發育的空間,以至于荒現在的等級比他還要高一級。而他也因為一目連打太慫,沒等到好gank的機會。

他好不容易忍不住要來主動找一目連下手了……

卻被人反撲一手!

夜叉在頻道裏吼了一聲:“卧槽,太陰險了吧!”

棋聖也古怪:“我也以為沒事的,他剛剛不是還在往下走麽?”

“別是他故意冒了個頭騙我上鈎立刻回撤吧……你說他能這麽老陰逼嗎?”

“……兵不厭詐,搞不好呢?”

“這QUQ也太陰險了,怎麽往決賽藏了這麽多東西啊——這麽牛批怎麽不見得殺進冠亞軍呢?”

棋聖頓時想把他們的打野腦袋敲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可閉嘴吧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之前……”

夜叉果然不說話了。

對于業內某些不便傳言的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

混吃等死的替補選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職業選手,還有,是個人都有的遺憾。

184.

人手一本殺人書的時代已經過了很久,難疊易掉,抓爆就完事了,但沒人會忘記被這東西統治的時代,一旦疊起來……

哪怕是五人團,哪怕前排有兩個超肉的上單輔助,被抓到先手機會,一波下去……

人該沒的還是要沒的。

他們的處境其實并不慘,下路棋聖打青行燈是優勢,青行燈被棋聖壓了快50刀,只要還活在這個“射手”的版本,荒就不可能不往下路去支援。

夜叉滿打滿算着。

然而每當他這麽計劃着聯合中上野,要抓一波中的時候,酒吞的tp總是和荒一起到位,雙方的下路支援也一起到位,十個人開始互毆。

打群架嘛,總得死那麽一兩個人,如何區分得失,也不過就是看哪邊拿的人頭多而已。

群架的結果是雙方都死了輔助和打野,理論上來說,誰也沒虧多少。

然而再一看,夜叉和棋聖都是一愣。

青行燈拿了兩個頭,一目連拿了兩個助攻。

那可是給ad的頭啊!

那可是給殺人書的助攻啊!

四舍五入,就是一個億啊!

夜叉怪罪輔助:“剛才你怎麽不開中單啊,開打野幹什麽,打野又不出殺人書!”

輔助摸摸腦袋,不能更委屈:“我是點的中單啊,他出殺人書不開他開誰?一個擊飛丢下去他死定了,但是吧,這打野是哪裏跳出來的我也沒弄明白……”

棋聖嘆了口氣:“別說了,他們保着中單打呢,你們開得着才怪了。”

“那也得開啊!”

“不開他難道就放着他疊滿殺人書嗎?”

棋聖也蠻無奈的,怎麽就他一人火眼金睛看得明明白白的呢?

不是他不想抓啊!道理他都懂,問題在于……有一個同樣“住”在中路的打野陰魂不散,鐵了心要從人堆裏保下這麽一個人,他們真能抓得到嗎?

一個中野學什麽不好,偏偏玩出了下路組合“拿命保”的風範……

可是到了死不得打野、拼懲戒逼龍搶龍的時候,殺人書肥起來,這保護與被保護的對象就又交換了個位置,要想集火打野,就得先越過中路法師的重重障礙,幾乎摸不到了。

真他媽毒瘤。

185.

被OWO吊打的次數太多了,由QUQ先一步拿下賽點的時候,一目連坐在電腦前愣了快有半分鐘,一直到隊友拍拍他的肩膀喊他下場時他才回了魂。

他剛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屠了個超神,8殺10助攻,令人發指。

隊友護他護得太好了。

摘下耳機的一瞬間,他聽到了翻江倒海一般的歡呼聲。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膽量認真看看臺下這幫僅憑一腔熱情支持他們的小粉絲,大約是“更丢臉”的事情都做過了,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不往觀衆席上飄。

觀衆席上有男有女,有技術粉也有顏粉,遍布全國各地的人聚到了一起,這短短一天裏他們就是戰友,看到他們2:0搶先拿到了賽點,不少人甚至比他們自己還要激動,漲紅了臉,嗷嗚着狂喜亂舞。

他看到了不少舉着“連連”應援板的姑娘,清一色的陌生面孔。

他不是沒想過,她們是否和蟲師一樣,追逐的是一個并不那麽真實的自己。

有一場常規賽,他們隊狀态爆炸,一局殺了對面一個0人頭,比賽快結束的時候,他忍不住走到敵軍的泉水面前,氣勢像是要虐泉,他卻是去送人頭的。

比賽結束前一秒,14:0終于動了動,變成了14:1。

大家都是男人,丢不得面子。

他無所謂被人用“你送了全隊的人頭”嘲笑,沒有原則問題的舉手之勞,他幫幫又如何?

就因為這樣,她們就認為他溫柔。

真是如此嗎?

一目連扪心自問,單單從他最不擅長的感情方面來說,他就算不上溫柔。

他那作了一個世紀惡人的理性壞事做盡——氣了他自己和荒那麽多次,如果不是隊友關系,吵架的後果可能遠比目前經歷的這些都要惡劣,老死不相往來、拉黑警告,什麽都有可能,而它最後還是灰溜溜地逃跑的。

它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他人,這怎麽能叫溫柔呢?

“想什麽呢?走了。”

身後有人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他回頭,對上了荒的後腦勺。

他甩甩腦袋,将雜念抛之腦後,追了上去。

186.

第三局,OWO上來就ban掉了教練口中那個唯一一個能用的A英雄。

這一行為的目的很明顯。

——別浪了,想出殺人書?甭想,玩你的肉去!

沒了目的性強烈的套路,B/P環節就顯得相當平庸,counter與反counter及其再反counter,算不上無趣,因為偶爾也會爆出一些冷門英雄的對決。

在屏幕黑下來的幾秒鐘內,一目連快速打量了身邊四個人的面部表情,各自不同。

唯一相似的是,神情肅穆得都像是在趕着給自己的上半輩子上墳。

他們打OWO打了個2:0,此時此刻該是士氣最高亢的時候,而在這種時候被人當頭來了一棒,這種反應算小了。

他們約OWO打過BO5很多次,否則兩個隊間關系也不至于那麽好,賽後教練的總結發言中有一句話是萬年不變的:有一個super carry的adc對一支隊伍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棋聖很強,不可否認的強,訓練賽時在塔下秀了他們好幾次。

秀到什麽程度?

下野三人包都經常抓不到,非得中下野四人一起包才能成功圍剿……

訓練賽中他們就沒打贏幾次OWO,以至于棋聖後來還P了個熊貓表情嘲諷他們。

【你們三個已經被我包圍了.jpg】

不過棋聖并沒能笑多久。

五分鐘後,荒一言不發地反P了一個表情回去。

【我們四個打的就是你.jpg】

187.

第三局本來是順風開局,除了射手位外全線壓刀。

很快一血塔也順利拿下,青行燈先行換線到上路,荒的視野布置重心向上轉移,酒吞換到下路去抗壓,準備着手搶占峽谷先鋒的統治權。

貍貓過來支了把手,他們成功拿下峽谷先鋒。

酒吞打信號說:“他們輔助不見了。”

荒聞言問道:“他們在偷小龍,一目連,你中路走得開嗎?”

一目連不太放心:“剛來一波兵線,走不了。”

“那就放了。”

虧兵不劃算。

不出所料,十秒鐘不到,系統通知OWO拿下了小龍。

酒吞為下路一塔争取到了不少時間,期間OWO一波三人包下,成功将他的閃現逼出,不得不暫時撤退,将下路一塔放給OWO去拿。

與此同時,上路一塔也被青行燈磨得只剩下了血皮。

至今為止一目連還只敢趁着對面中單去下路支援的空隙偷幾波中路一塔的傷害,野輔的視野做得還算到位,他每次都能趕在對線選手回歸前成功撤回塔下,避免了被夜叉gank的風險。

經濟差拉到1k。

緊接着就是下路河道電光石火一陣摩擦,激情3v3,誰也沒收掉誰的人頭,趁着OWO回泉水補給的時間差,荒将峽谷先鋒放在了中路,在隊友的幫助下成功推掉中路一塔。

經濟差拉到2k。

直到這裏,他們都還是順風局。

這本質是個推塔游戲,卻總有易燃易爆炸的年輕人們将它玩成打架游戲,特別是明知陣容不佳還偏要頭鐵犯賤的那一種——不打還好,互相找機會偷襲和推塔,而不是動不動就開五人團,血腥得不得了。

最要命的是一陣噼裏啪啦的操作之後,團戰沒打贏。

一個接一個,五秒鐘內團滅。

單從客觀角度而言,OWO選的陣容比他們更适合打群架,更何況地形劣勢,他們沒打過很正常。

這一波團後,OWO繼續發揮了他們“利用優勢”的優勢,将經濟雪球滾了又滾——

他們沒能再找到翻身的機會。

比分拉回到2:1。

這局比賽結束後教練将兩個急于開團的小兄弟叫去聊了聊。

“看看這經濟曲線,對得起速效定心丸嗎?!告訴我這叫什麽?啊?這叫什麽!”

酒吞無言以對,硬憋出一句:“S型身材?”

荒忍痛說:“……SinCos函數圖像?”

“看,這就是性取向不同的區別。”教練跳起來給兩個大個子就是一掌,“S你媽,Sin你媽,這叫心電圖!心電圖!!!老子心髒都快被你們吓出來了!”

“……”

請向全世界的數學工作者道歉。

188.

第三局的失利無疑給士氣造成了劇烈的打擊。

雖然不是毀滅性的。

他們的團隊運營水平不高也不低,平日裏更喜歡打大前期,搶資源、多蹲少打包夾,主要輸出雖然還是adc,整個體系卻是圍繞着中野運轉的,雖然這半年打了不少BO3,成長有歸有,要比得上老牌隊OWO還是太勉強。

教練挨個踹了一腳屁股:“不孝子們你們幹啥?被人幹掉一局就慌了?人家被你們幹掉兩局都不慌,夢想着讓二追三呢,你們這群運氣B倒還鬧騰起來了!”

酒吞難得沒有暴躁地踢回去:“本大爺更願意他們讓三追四……”

“五局三勝讓你媽三,他們又不是智障!”教練又踹了一腳,于是兩個人躲着休息室攝像鏡頭開始友好互踹,“快,跟他們斷絕友誼關系,友誼的小船翻就翻了,季軍最重要!”

青行燈煩他們:“你們幼不幼稚,還想不想那季軍了?”

貍貓插嘴:“說起來,季軍獎金比殿軍高多少?”

“你能不能有點夢想!”

“有啊!我的夢想就是不用回去高考!”

“……沒打進洲際賽我現在就送你回去高考,正好趕上六月場次,等你學成歸……”

“別吧教練,花大價錢雇我還送我去高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了,不過鄙人學識淺陋,還是不勞煩您……”

一目連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忽然耳邊傳來小小一聲“嗤”。

他古怪道:“你在笑什麽?”

“咳,”荒清清嗓,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沒什麽,快上場了,趕緊調節心态。”

“哦。”

“廁所該上去上,緊張的話找教練要口香糖,多活動手腕,避免抽筋……”

粉絲濾鏡果然是掉了,一目連想,他居然覺得他們打野有那麽點啰嗦。

于是他打斷了對方。

“我是挺菜的。”

荒稍微收了收聲,然後說:“你……”

“但我剛才拿到了MVP。”

“……”

“說明,你保得挺好的。”

一目連耳廓滾燙,慢悠悠地說,仿佛這句話足有千斤重,随時能壓得他沒了老命。

189.

第四局教練掏出了最穩健的四保一體系。

或者說是四賣一體系。

前排吃了控,短短幾秒鐘,棋聖直接拿着ad宛如刺客一般突入到後排,duangduang點幾下,青行燈就涼了。

死了射手,照理來說應該沒什麽好打的了,撤退到高地之後,上野區荒留的一個眼位顯示OWO五個人先後經過,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大龍。

“不搶涼了啊,去搶吧!”酒吞提議道。

“搶,我有懲戒,”荒簡短地答應了,“我自己去就行,你們別過來。”

一目連在泉水補滿了狀态,一個tp傳送到了上野區的那個眼上:“我也來,身上有個眼,你不能沒視野。”

“行吧。”

OWO的五個人果然都在龍坑附近,不知是因為沒有土龍的加成,打得很慢,還是因為對守株待兔的興趣更大些,好幾個人游離于河道之上,一目連剛在草叢邊上露頭就被抓了個正着,好在一目連反應快,直接交了水銀和閃現跳進了龍坑前的草叢。

落地的瞬間他身上就又被套了個控制,他的眼根本沒機會插上。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臨死之前他成功點亮了龍坑的視野。

除了眼位以外,英雄自身,也是可以點亮視野的。

10%血量,情況危急。

荒成功趁着這個機會繞到了龍坑上,龍坑上的爆裂球果已經被人提前點掉,不過這也沒關系……

打野大多都有位移技能。

那頭解說嗷嗷叫起來,這條龍,QUQ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不能再丢了,再丢……這局就結束了。

雙方打野同時按下懲戒,龍屬于誰,基本全靠運氣。

去你媽的運氣,手速比對方更快一點,就一點,就足夠了。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一目連想,上一次他們靠荒搶龍極限翻盤是什麽時候呢?訓練賽打得太多,很難給人如比賽中那樣心驚肉跳的體驗,他只能想起來上回最後一次打OOO的那一次,不同于幾名隊友,那時他并不抱什麽期望。

輸和贏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不像現在,他的心跳跳得很快很快,呼吸卻是壓抑的,壓抑得喘不過氣。

那次比賽結束以後,教練請客,荒定的餐館,他們去吃了一頓日料,原因是,他喜歡吃日料。

今晚他又想吃日料了。

他想再看看荒硬着頭皮吃了魚籽壽司以後的反應,還有口不對心的那句“還行”。

他想贏。

中野的人命換來的大龍buff成功限制了OWO的推塔節奏,盡管因為減員三人,他們沒能守住中路高地,險些被推了個底朝天……

只要不是三路全掉,都還有希望。

五位首發選手都具有相當的職業素養,哪怕劣勢再誇張,也無人懈怠。

他幾乎可以聽到臺下OWO粉絲“讓二追三”的尖叫,雙方互接了波團戰,都有傷亡,哪邊都無法作更多推進。

比賽一直延長到了45分鐘。

可惜沒能繼續再拖下去,成為季後賽時長最長的一局比賽。

荒開團開錯了人,兩個英雄重疊在一起,荒沒能在輔助與射手之間選到那個射手,輔助被拉過來反手給了個控制,一個大招大到他們四個人,雙c一波集火,直接又是一個團滅。

這時候龍刷新了,可OWO也不再需要去打龍。

将近一分鐘的複活時間,就算是從一塔一路推上他們基地也足夠了。

推平基地花了不到十秒時間。

十秒,足夠他們回憶起被OWO支配的恐懼。

脾氣暴躁的酒吞抹了把鼻子,什麽也沒說,青行燈“唉”了一聲,他們都知道這次開團失敗怪不了任何人。

荒垂着腦袋,一目連看不到他身上半點容光泛發的蹤影。

2:2,雙方打平。

“讓二追三!讓二追三!”

“QUQ加油!不要放棄啊啊啊!”

荒起身,将耳機緩緩放到桌上:“如果輸了,你可以怪我。”

一目連第一反應是:“你已經放棄了?”

“沒有,怎麽可能?我說如果。”

“不會的。”

一目連也起身,他沒來由地自信——他還有終極絕招沒用呢,給荒一個大大的擁抱,荒是不是能比穿了複活甲還牛逼地滿血複活,也來一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呢?聽起來還挺可愛的。

可他這一步并沒能邁出去。

他的眼前忽地只剩下了一片光亮,那是賽場正上方足以照亮整個舞臺的燈光,刺眼得令人迷茫。

意識消失前他最後看到的,是荒煞白的臉,近乎錯愕地開口,無聲地對他說了什麽。

喊的是什麽?

聽不清了,但那個口型,他記得。

“連!”

他倒了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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