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漁舟的微博零零散散的,一開始的更新并不是很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分享自己的畫,附帶着一些沒頭沒尾的碎碎念。

那時候他的粉絲大概還不是很多,點贊評論也是只有零星的幾個,順着時間往後拉,他開始發布一些條漫,人氣才漸漸上來了。

賀钊文看到了淩晨四點,把漁舟發布過的所有原創內容翻了個遍。漁舟生前的生活,幾乎是如同一張畫紙一樣,攤開在了他的面前。

漁舟偶爾會發一些自己老父親和老母親被年化率百分之一百二的野雞理財産品欺騙的吐槽向微博,有時也會拍一些家裏養的小貓的照片,也拍過被自己摧殘的花花草草們。

從他的從言語和用詞中,不難推測出他是一個出生在小康家庭,從小被爸媽疼愛着長大,喜歡撒嬌又有點幼稚,但總體上樂觀開朗的大男孩。

條漫的最開始,他大概介紹了一下自己和魏子徽相識的過程。

中學的同學,在同一個小鎮子裏一起長大,考到了同一個城市,畢業後兩個人就開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漫畫裏的魏子徽,是個很靠得住的形象,總是在漁舟身邊支持着他的工作。

有一話漫畫裏,漁舟說自己畢業前曾經有過一段迷茫期,不知道是該繼續堅持畫畫,還是老老實實地和魏子徽一樣找個穩定的工作。

魏子徽就在一邊聽他說自己的迷茫和想法,最後他講完了,魏子徽告訴他:“那就去做吧,家裏賺錢有我。當年王小波只是一個工人時,只有李銀河相信他的才能,願意一直支持他。我效仿李銀河一次,又有什麽不好?以後你真的成了王小波,得在傳記中感謝我。”

漫畫裏還畫了兩個人一起去旅行,魏子徽拿着新買的設備想要給漁舟拍照,結果拍出來又糊又醜,被漁舟嫌棄了好久。沒想到回去之後魏子徽就開始認認真真地學習攝影,半年時間就已經可以把人照的很帥氣。

漁舟那張條漫的最後還貼了一張打碼的照片,說是魏子徽的學習成果。

賀钊文看得哭了出來,不是因為魏子徽是他的現任男友,而是遺憾這樣合拍又相愛的兩個人最終沒能永遠在一起。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賀钊文找到了魏子徽的微博,非常好找,每條微博下面都有這個人的評論,他看完了漁舟的微博,又順理成章地點進去了魏子徽的。

後來賀钊文也曾後悔過,如果自己在看完漁舟的微博之後就把這件事在心裏翻個篇,不再去糾結,也不同魏子徽計較,或許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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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時的他并沒有想太多,只是動了動手指,點進了在自己枕邊沉睡着的人的微博。

2017-1-17

聞聞今天出門有事,第一次嘗試做牛排,偷偷給聞聞準備一個燭光晚餐吧。

2017-1-28

聞聞說他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到處去拍拍走走,我有點放心不下他,畢竟總是丢三落四生活不能自理。但他說工作那邊已經處理好了,閉關修煉是勢在必行。他的語氣好像西游記裏的妖怪哦!

2017-3-14

不會的,不會有事的。聞聞一定不會有事的,他舍不得我。醫生說如果24小時內能醒來就可以脫離危險了,他出門前還和我約好了回來後要去吃火鍋,他醒了我就給他叫海底撈的外賣。

2017-12-31

很久沒有上微博了。我嘗試自殺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被我爸媽發現了。沒有了聞聞,活着真的沒有意思。

我真的好想去陪他。

但我爸媽怕我再自殺,搬過來陪着我住了,我沒有機會。

他怎麽能這樣,一句話都不說,突然就走了。

我不敢登錄他的微博號,不敢告訴他的粉絲。如果我不說,聞聞是不是就一直會在我身邊?

2018-3-15

聞聞去世一年了。

我打算回去繼續工作。

或許我爸媽說得沒錯,聞聞想看我好好生活下去。

2018-6-15

我今天在一家酒吧,看到了一個人,背影很像聞聞,我剛來他就走了,感覺自己在做夢。

聞聞,是你嗎?

2018-6-18

我又見到了那個人,不過只有背影像而已,長得不太像聞聞,沒有聞聞帥。

2018-7-09

我加到了那個人的微信號,他好像也是畫畫的,也喜歡四處去旅行拍照。聞聞,他真的和你好像。

2018-7-20

聞聞,他的性格也很像你。

我和他交往了,希望你不會生氣。

不過你要相信我,我心裏的人永遠是你。

3-15

很久沒有再上過這個號,這半年過得恍如隔世。

我總覺得你還沒有走,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我覺得我是喜歡文文的,可我不愛他。

我對他的所有的愛,都是因為他和你的相似。

一定是這樣。

之後魏子徽的微博就沒有過更新,即便有,賀钊文也不想看下去了。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鐘了,一宿沒睡,賀钊文覺得自己腦子不太轉得過來,需要好好休息一會兒。

他埋頭一直睡到了十點多,魏子徽就靠在他的旁邊玩手機,也不催他。

魏子徽見賀钊文醒了,又朝他笑,問他中午想吃什麽,讓自己媽媽做。

賀钊文什麽都不想吃,但一覺睡過去終于清醒了幾分。

他看着魏子徽,想問他在和誰說話?和自己,還是漁舟?

他甚至明白了魏子徽的家裏人為什麽會對自己這般殷勤,會完全不阻撓魏子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或許是阻撓過的吧。

有人在自己出現之前就已經替自己擋了風雨。

賀钊文甚至仿佛看到了一個和自己背影差不多的大男孩,擋在魏子徽的身前,和他一起面對着歇斯底裏的父母。

兩個人通通被趕出了家門,和家裏冷戰了許久,從少年人摸爬滾打漸漸熬到了快三十歲的時候,和父母的關系才重新有所緩和。

而自己見到的魏子徽的父母,是已經将企圖自殺的兒子從生死邊緣上拉回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兩個中年人,他們并非對自己感到滿意,無論魏子徽帶回家去的是一個人還是一條狗,他們都不會有意見。

所以我到底算什麽呢?某個人的替代品?

我本可能成為別人的獨一無二,和一個非我不可的人相伴一生,或者和一個不怎麽愛我的人在一起,但他絕對不能愛着別人。

賀钊文接受不了自己的愛人透過另一個人的剪影注視着自己。

或許,這段關系也是時候走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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