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羽春樓2

“你們只要回到相應的時代,想辦法将厲鬼的怨念化解掉就行了。”魏征說。

聽魏征的語氣,這件事不論範無咎和謝必安想不想管,都得管定了。

“那我們可以先和七個厲鬼交流交流再開始工作嗎?畢竟我們得搞清楚他們想要什麽,才能化解它們心中的怨念,魏判你說是不是。”謝必安接過魏征遞過來的書說。

“行吧,讓阿傍帶你們過去無間地獄一趟。”

魏征話音剛落,牛頭就走了進來:“那七爺八爺現在就跟我走吧。”

兩人跟着牛頭,一路上無話,都在沉思該如何完成地藏王菩薩的委托。幾個地獄之間已經使用纜車聯通,三人乘坐上通往無間地獄的纜車,十五分鐘左右就從賞善司到達了目的地。

科學技術過然是第一生産力,謝必安在心中為所有現代科學的奠基者都點了一炷香。

無間地獄是衆地獄裏最可怕的地方,曾關押過無數的厲鬼,大名鼎鼎的三大鬼王也曾關押于此數千年。不過而今的無間地獄,已經成為了衆地獄裏最為寂靜的一個。這是近一千年以來謝必安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酆都血紅的天空,配上遼闊無邊的荒原,除了時不時出現的幾棵枯樹再無別的生靈。無間地獄雖然只剩了七個厲鬼,但壓迫感和凄涼感并不比謝必安上一次來時要少。

“七爺,看看第一個任務是哪只鬼。”範無咎說。

謝必安眯着眼,從口袋裏掏出魏征給的書,細細端詳了一下。這書的封皮是藏藍色的,标題上寫了“七苦書卷”四個字,謝必安眉頭微皺,朝範無咎和阿傍問道:“七苦?什麽意思。”

“七苦是我們佛家的用語,你們道門的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菩薩給你們這本書,大概是暗指這七厲鬼的生平遭遇與七苦相關,也算是給你們的提示吧。”牛頭說。

謝必安看着阿傍,臉上笑着,但心中早已翻了無數白眼,暗自罵道:這種時候開始跟我講什麽佛家道家了,求我哥倆做事時怎麽不分分清楚誰是佛家,誰是道家。

這七苦書卷不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書,謝必安将書打開,便在卷首看到了一雙圓眼和一張嘴。

“大爺想看什麽,請吩咐。”那圓眼的眼珠轉來轉去,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和谷歌娘差不多的機械音。

謝必安适應得很好,也沒顯示出多餘的好奇,只開口道:“給我看看第一個鬼的生平。”

聽完命令,七苦書卷自己開始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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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一個鬼,是個病鬼,還是個很厲害的病鬼,有意思。”謝必安看了一會兒,道。

“來,我看看。”範無咎湊到謝必安身後,同他一起盯着書卷。兩人此時挨得極近,範無咎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謝必安整個鬼都僵住了,全部注意力都跑到了八爺身上。

看了一會兒,範無咎看到謝必安的舌頭伸出來了一些,當即也意識到了不妥。鬼雖然沒有實體,但還是保留着生前的感情,緊張、羞澀亦或是恐懼,雖然不能通過臉紅心跳的反應體現,但身體還是不自覺地會随着情感的變化而變化。範無咎和謝必安一起不知道多少年,對他身體的反應摸得一清二楚。七爺此人,若是緊張,收在口中的舌頭會不自覺地吐出來,若是生氣,眼睛會無意識地睜大,可能七爺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這些小習慣,但範無咎卻一清二楚。

“七……”

“這病鬼有點可憐,他這個師弟也忒不是東西。”

想開口的話被七爺生生打斷,範無咎也就認命閉了嘴。方才他一直在注意七爺的舌頭,書上寫的東西根本一點也沒看到心裏去。聽到謝必安的評價,範無咎有些好奇,面無表情地接過七苦書卷,仔仔細細地将病鬼的生平看了一遍。

病鬼生前叫秦嶼,活在一個太平盛世,是個病秧子,但也是個江湖人,而且是個很厲害的江湖人。當時江湖上有一個很大的殺手機構,叫羽春樓。羽春樓由樓主掌控,樓主之下分為八門,每門設有門主,門主之下就是衆殺手。殺手分為內門殺手與外門殺手。外門殺手完成一定的任務可以晉升內門,每年羽春樓都會公布內門殺手的排行榜單,殺手接到的任務好壞全由榜單排名決定。總之,羽春樓就是一個由幾百名殺手組成的機構。羽春樓的人,只認任務,殺人、收錢,旁的什麽不管。縱是接到了要殺自己老子的任務,也得老老實實完成。秦嶼就是羽春樓的一員,但他不屬于羽春八門中的任何一門,因為他就是樓主。

羽春樓樓主,本該同他手下的殺手一般,無心無情,像冷血兵器一樣縱橫江湖,但秦嶼卻偏偏是羽春樓的一個例外。縱然他雙手染滿鮮血,但卻依然真誠待人,重義重諾。若是生在名門正派,他也該是個大名鼎鼎的俠客,可偏偏他在長在暗無天日的羽春樓,就如一棵長在了背陰處的向日葵,明明渴望着太陽,卻同蛇鼠潮蟲為伴。

秦嶼在矛盾中活了二十八年,直到有一天他轉接了一個師弟尚未完成的任務。任務要秦嶼去暗殺一個破舊道觀的道士,可當他站到道士面前後,才發現這道士其實是他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為了保全血親性命,秦嶼提出與道士暫時互換身份,自己去對付羽春樓的殺手,而道士裝作秦嶼叛逃出生天。可秦嶼沒有料到,這一切都是師弟趙鳴筝的圈套,趙鳴筝早就猜出秦嶼與道士的關系,并利用了秦嶼重情重義的性格,故意将任務推脫給他,然後借此機會對付秦嶼。趙鳴筝先是殺了僞裝成秦嶼的道士,取而代之成了新一代的樓主,而後開始派人滿江湖地追殺秦嶼。秦嶼身體本就不好,整日奔波越發虛弱,一身武藝也少了六成,四處逃命萬分狼狽。後來秦嶼隐居山林,收了一名徒弟,再不問世事。可秦嶼的病卻愈發嚴重,纏丨綿病榻十幾載,直到有一天趙鳴筝找上了門。趙鳴筝殺了秦嶼的徒弟,将秦嶼帶回羽春樓。秦嶼在羽春樓受盡各種非人折磨,最後在疾病與傷痛的雙重折磨之下含恨而死。秦嶼死後陰差陽錯沒有被鬼差收走,帶着憤恨與不甘漸漸修為厲鬼。但縱然成了厲鬼,他也從未主動害過人,只不過因為是病死的,身上帶了瘟氣,凡是碰上他的人,都會在病痛的折磨中含恨而死。後來秦嶼渾渾噩噩地撞上了鬼差,這才被帶回了地府。但由于因他而死的人太多,故而被壓在了無間地獄。

“苦命人。”範無咎如此點評道。

謝必安徹底收回了舌頭,露出微笑說:“也是個苦命鬼。”

無間地獄關押厲鬼,早都不像幾百年前用符紙鎮着了,而是修了銅制的籠子,籠子的欄杆上纏了銀鎖鏈,大門上甚至還挂了些十字架。說是從西方請的外援,萬一撐不住西邊的白胡子老頭還能當個支援。七厲鬼關押的地方很分散,畢竟關在一起萬一哪天幾個鬼一拍腦殼,達成了抗酆都統一戰線,把無間地獄給炸了,不知道能找誰說理去。

收押秦嶼的地方離纜車站點很近,走幾步就到了。秦嶼瘦得皮包骨頭,整個鬼都是幹癟的樣子,穿着一個破破爛爛領口染着血的裏衣,雙眼空洞地看着籠外。縱是黑白鬼使同牛頭一起朝他走了過來,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仍是整個鬼攤在籠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嶼,七爺來幫你了了前生夙願,乖乖配合,早日成佛。”謝必安半開玩笑地說。

“成什麽佛,鬼成不了佛的,又不是在日本。”阿傍不滿地嘟哝道。

範無咎瞥了阿傍一眼,說:“七爺在工作,安靜。”

迫于八爺淫丨威,牛頭只能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一臉不爽地看着七爺同秦嶼交流。

“沒什麽夙願,不記得前生。”秦嶼淡淡地說。

謝必安:“不記得前生?不記得前生你能徘徊幾千年不肯消散?我幫你殺了趙鳴筝怎麽樣?”

聽到趙鳴筝的名字,秦嶼眼中漸漸有了神采,他搖搖頭,說:“是我負了鳴筝,不怪他。”

“我看了你的生平,他陷害你,殺你至親,殺你徒兒,最後又将你折磨到死,怎麽到你這兒,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秦嶼道:“反正都已經過去了,故人往事具如煙,鬼使大人又提起來作甚。”

“我同八爺奉地藏王菩薩之命,回到過去,了你前世遺憾。可我得弄清楚你的遺憾到底是什麽,才能幫你對不對?”謝必安解釋道。

聽完這話,秦嶼才徹底恢複了神采,頗有些激動地朝謝必安問道:“七爺當真?”

“自然是真的。”

“鳴筝與我,本是愛侶。但我為了報恩也為了鞏固自身根基,娶了故人之女為妻,鳴筝由此與我反目成仇,因愛生恨,才有了後來種種。是我連累了兄弟徒兒,我久久不入輪回,也是因為心中對他們懷有愧疚。若七爺真能回了前塵,望能勸住當年的我,珍惜眼前,不要為了一己私欲連累了旁人。”秦嶼道。

謝必安點了點頭,心說,這倒是不難。

“既然搞清楚了,那阿傍現在就送七爺八爺上路?”牛頭問。

“你七爺八爺死了幾千年,只有我倆送別人上路的份,還沒聽說過有人能送我倆上路。”謝必安早都不爽阿傍了,趁機借題發揮了一通。

阿傍滿頭大汗,心想七爺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嗎,今日這邪火怎麽亂發?阿傍說:“是是是,我用詞不當,沒讀過幾年書就來當差了,那阿傍現在就為兩位鬼使開啓這前緣門?”

謝必安低頭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說:“那快點吧,說不定回來時我和八爺還能吃頓晚餐。今日約了陸判和馬面喝酒,不能耽誤太久了。”

牛頭點了點頭,在地上随手畫了一個圈,瞬間金光四散,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這招是跟猴子學的?”謝必安笑道。

範無咎一臉正經:“現在得叫鬥戰勝佛了。”

阿傍:“……”

“快走吧,不是說晚上還想回來吃酒?”阿傍問。

“說實話,我有點恐高。八爺罩我。”謝必安眯着眼朝範無咎說道。

範無咎朝他招招手說:“行,抱着我的腰,跳了。”

看着黑白鬼使跳了下去,阿傍在朝前緣門裏喊道:“七爺,忘了說了,菩薩說為了能徹底化解怨恨,将你倆的絕大部分的法力給封了。到那邊自會給你們安排好身份,你倆老老實實做人就成。”

“阿傍——我丨操丨你大爺的——你給我等着——”回應阿傍的是謝必安崩潰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牛頭,大名阿傍。

三大鬼王:大力鬼王,獨角鬼王(教唆孫悟空稱齊天大聖的那位),邙山鬼王。

佛家七苦,我也搜到了有八苦的說法,在八苦的說法中,第八苦五陰熾盛是前七苦的集合。

中國地府的鬼神形象受外來影響比較大,佛家道家還有印度神話都融合在一起,比如黑白無常是道家的鬼,但他們的頂頭上司閻王卻來源與印度神話,他們的同僚牛頭馬面來源于佛教。我在這方面理解也不是很透徹,都是從度娘上搜到的,如有問題歡迎探讨。

第一次收到地雷,非常感謝31267383小可愛,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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