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羽春樓3

“最好回去別讓我逮住那死牛頭,這麽關鍵的事情不早跟我說。我猜前緣門肯定不是非得開在地上的,他故意整我倆。”謝必安揉了揉和範無咎磕到一起的腦袋,睜着眼氣急敗壞地說。

“算了,你先給他臉子看的。”範無咎安慰道。

謝必安:“誰讓他閑着沒事瞧不起咱們道門?”

“我覺得也沒……”看到七爺眼睛已經徹底睜開,笑容也全部斂了去,範無咎只能老老實實地閉嘴。

七爺脾氣是好,大部分的時間都不怎麽生氣,別人無論怎麽激他,他都一副“好好好,您說的對,我傻丨逼,我傻丨逼”的态度,但唯獨三件事能讓他惱。第一件是,但凡和八爺相關的事,他自己怎麽說都別人都管不着,但旁人只要膽敢說八爺一句壞話,七爺一定将你祖宗問候個遍。第二件是不能當着七爺的面說道家的不好,特別是佛門中人,只要表露出對道家的一絲絲鄙夷,七爺分分鐘教你做人。第三件事是八爺今天才發現的,就是八爺自己不能跟七爺提娶媳婦兒的事,但八爺目前還弄不明白七爺為什麽要為這個生氣。

總之,一個平日裏沒脾氣的人,發起火來非常的可怕。今天八爺也算是出門忘記看黃歷,目睹了七爺三次發火,不過好在每次發火都即使止住了,也沒留下太大的心理陰影。

“總之,得盡快适應我們當前的身份,法力被散了大半是真的難受。不過還好你還長着原來那張臉,不然我還得适應半天。”謝必安說。眼前的範無咎還是原來的臉,但裝扮卻是古時的樣子,近百年沒見過穿着漢服的範無咎,謝必安見他這身打扮不由地感到了一絲懷念。

送菜的夥計正端着托盤,肩上搭着一條擦汗的毛巾,看到黑白鬼使,朝他們行了行禮,道:“兩位門主怎麽還在這後院,吉時快到了,樓主馬上就要拜天地了,其他幾位門主都在大堂上湊熱鬧,兩位也抓緊過去吧。”

謝必安眯着眼朝夥計抱了抱拳說:“好,我們馬上就去。”然後又沉下臉色,轉身跟範無咎說:“死牛頭,他絕對是故意的,早到幾個月這次的任務兩句話就能解決,現在可好,兩人估計已經反目成仇了,讓我們怎麽勸。回去我做東,晚上請八爺和鐘判涮牛肉吃。”

範無咎寬慰道:“事已至此,七爺我們還是見機行事吧。先去看秦嶼拜堂?”

“不成,得先去找趙鳴筝。算了,我去找趙鳴筝,你去找秦嶼。”謝必安說。

範無咎問:“七爺怎麽能肯定趙鳴筝沒在堂上看秦嶼拜天地?”

“八爺大概是沒喜歡過什麽人。若是真的将那人捧在心上,怎麽能忍心眼睜睜地看着他挽起旁人的腕子,對着旁人許下生死與共的誓言。”說到這裏,謝必安半垂下頭,沒敢看着八爺的眼睛。

範無咎點點頭,也沒多問,交代了七爺幾句,然後朝大堂走去。

八爺走後,謝必安就開始琢磨趙鳴筝這會兒能在哪裏。按照趙鳴筝這麽極端的性子,鐵定不會跑出去借酒消愁,更不會找個沒人的角落裏傷春悲秋。二十出頭的少年郎,性格又有些扭曲,職業是個殺手,此時青梅竹馬的戀人結婚,他會在哪?他能在哪?

如果我是趙鳴筝,我會怎麽做?七爺想。

Advertisement

“八爺,聽得到我說話嗎?”謝必安悄悄掐了一個千裏傳音的訣。

幾乎是話音剛落,範無咎低沉的聲音就傳到了謝必安的耳邊:“聽得到。”

“還好千裏傳音還能用,不然得麻煩死。”謝必安說,“八爺,出門看看趙鳴筝在不在大堂的屋頂上。”

那邊秦嶼正同新娘子跪着給老樓主的牌位倒酒,範無咎趁着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悄悄從燈火通明的大堂裏走了出來,翻身躍上了屋檐,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也掐了個訣,朝謝必安回複:“不在。”

“行吧,八爺你繼續混喜酒吃去吧,我大概知道趙鳴筝在哪兒了。對了,秦嶼入洞房的時候隔空喊我一聲。”

此時的謝必安走到了後院的寝房,今夜的洞房已經布置妥當,因為新人正在拜堂,所以洞房還沒點起蠟燭,此刻黑洞洞地一片,看不清楚裏面的場景。謝必安想掐個火訣,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于是只能推開洞房的門,讓月光照了進去。

謝必安站在門口,朝洞房喊道:“趙鳴筝,我知道你躲在裏面,別費功夫了,出來吧。你想找機會殺了那女人,可樓主也得給你機會,怕是最後沒能血濺錦被,反倒是和樓主勢不兩立了。”

趙鳴筝到底還是年輕,聽了謝必安的話,覺得自己身形既然已經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從床底下出來了。看見謝必安,趙鳴筝氣不打一處來,徑直走到他跟前,拽起他的領口,怒道:“秦嶼早就知道我不甘心,怕我趁機做些什麽,所以才派你來監視我?”

謝必安任由趙鳴筝拽着,眼眯成一條縫,對他笑道:“你想多了,不過是我怕你想不開,索性離了人群來尋你,沒想到你竟躲在床底下,當真是好興致。”

“七門主,你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在這裏多管閑事。”

“倒不是多管閑事,我是來救你的。趙兄,不如你先松開我的領子,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說?”

謝必安相貌本就俊朗,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眉眼彎彎,頗有遺世獨立的美感。趙鳴筝本是斷袖,見了謝必安這般模樣,出于本性地面上一紅,又聽前院喧吵的人聲越來越大,知道秦嶼此刻已拜完天地,自己也來不及再躲回床底,只能同意謝必安的提議,拽着他從後門溜出了院子。

趙鳴筝拽着謝必安,停在了羽春樓外不遠處的河畔,然後才回頭看向身邊的人,嘲道:“救我?就憑你?”

“我今日若不阻你,你定躲到夜深人靜,待樓主歇下了便起身動手,殺了夫人,一了百了。”謝必安不等趙鳴筝回複,便自顧自地說道,“可萬一今夜樓主并沒有打算睡下呢?你動了手,被樓主捉了個現行,或者退一萬步,樓主沒發現你讓你得了手,那第二天呢?你拿什麽跟樓主交代?拿你們倆從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情分嗎?但凡你出了手,你和樓主便永遠回不去了,你可想清楚。”

謝必安咄咄逼人,趙鳴筝眼眶微紅,拳頭緊握,目光順着河岸看去:“我得不到的人,憑什麽讓那女人得到。大不了我殺了她,秦嶼再殺了我,一了百了。”

“按照秦嶼的性子,無論你成功與否,他都不會要你性命。秦嶼充其量不過會覺得愧對妻子,對她比往日更好罷了。然後你同他,此生不過只能是同門師兄弟。你看着秦嶼與夫人相敬如賓,興許過兩年,兩人還能添一雙兒女。然後你愈發不甘心,決定奪走秦嶼的一切,讓他成為你豢養的一只金絲雀。但秦嶼寧死不服,最後被你折辱玩弄而死。趙兄,你說說我的推論是否有可能?”謝必安真假參半,将日後發生的事透露給了趙鳴筝。

趙鳴筝牙關緊丨咬,思索了半天沒有答話。

“樓主娶那女人,不過是故人所托,其實心底裏還是放不下趙兄的,趙兄可千萬別鑽了牛角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謝必安勸道。

趙鳴筝緩緩搖頭,說:“我趙鳴筝堂堂男兒,怎麽能委身與一女子共侍一夫?”

“趙兄糊塗,樓主不想娶那女人,那女人也不一定想嫁給樓主。樓主為人堂堂正正,絕對不會碰那女人半分的。趙兄先同樓主解了心結,再由我想辦法為那女人扯一段紅線,将她另配給別人,如何?”

“趙兄可先好好想想,若想通了,便來找我就是。”

七爺笑眯眯地,揮了揮手,留給了趙鳴筝一個潇灑的背影。

回了羽春樓,八爺正靠在大門邊的石獅子旁,等着七爺。

因為多喝了些酒,八爺臉紅紅地,看着七爺便微微咧開了嘴:“七爺終于回來了。”

“八爺怎麽知道我出去了。”七爺笑着問。

八爺跌跌撞撞地靠在了七爺的肩膀上,有些得意地說:“和七爺一起幾千年,七爺無論做什麽,我都知道。”

七爺由他靠着,滿臉寵溺地對八爺說:“八爺喝醉了。”

“沒醉。趙鳴筝那邊怎麽樣了?”範無咎問。

謝必安:“目前為止還算順利。八爺那邊呢?秦嶼可和夫人圓房了?”

“沒有~,我聽了好一會兒牆角,兩人連話都沒說幾句。和衣而睡。”說完,範無咎拿腦袋蹭了蹭謝必安的肩膀。

謝必安:“八爺這是在跟我撒嬌?”

“沒有~,我堂堂八爺,撒什麽嬌。”大概是真得醉得不輕,範無咎說話都帶了些許顫音。

謝必安一聽心都軟了。鬼是不會喝醉的,所以範無咎已經很多年沒有喝醉過了,謝必安也早已忘了平日裏嚴肅認真的八爺喝醉時的模樣。今日一見,竟覺得心神蕩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