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生訣1
好不容易回了酆都,沒了肉丨體的沉重感,謝必安感到整個鬼都是輕飄飄的,愈發覺得做鬼其實也挺好的。至少做鬼容顏永固,不必擔心哪日一不留神便死了,不用洗澡,不用梳妝,連衣服都是法力生成的,根本不必換洗。
因為菩薩那裏說不急,所以謝必安也不着急開始下一個任務,打算好好歇息一天再去下一個時代,畢竟這任務吃力還不一定能讨好,謝必安也不是很喜歡同活人打交道,範無咎又素來是個沒主意的,謝必安一趟任務下來,不知要耗費多少腦細胞,故而能偷一會兒的懶就偷一會兒。
酆都現在和現世的企業非常相似,每日上班都遵守嚴格的制度。普通鬼差實行輪班制,每天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七點半是第一班,晚上七點半到次日一早七點半是第二班,鬼差輪流上崗,下班時間可自由支配。對于大鬼則因鬼而異。像黑白無常這種管理階層,只需要日常維持秩序,有厲鬼或者生前作惡多端的鬼出現才需要去現世抓捕——這也是七爺八爺為什麽總是這麽閑的原因。而像孟婆和判官這種需要時時在崗位上奉獻的鬼而言,可以有設立多個分丨身,不同的分丨身負責不同的業務,本體則每日只需選擇其中一班工作,剩下一班則自由支配。
謝必安回到酆都後就去了奈何橋找孟姜女,孟姜女依舊在橋上發粥,不過不同的是,她将謝必安離開時穿在身上的洋裝換成了旗袍,此刻她身材曼妙,凹凸有致,惹得橋上很多鬼都紛紛側目。
“喲,七爺回來了。這幾個小時去幹什麽了?”孟姜女百忙之中分給了謝必安一個眼神。
謝必安勾勾嘴角,說:“幫地藏王菩薩做事去了,你不過幾小時沒見我,我可是快一個月沒見你了。”
“別介,說得跟見不到我你就活不下去似的。姐妹磨逼,天打雷劈。”孟姜女笑道。
謝必安表情有些僵硬:“誰跟你是姐妹,我就算是斷袖,也不是娘受。”
孟姜女瞪大了杏眼,頗有些吃驚地說:“哎?謝必安,你剛剛是不是跟我出櫃了?”
“那就出了吧,不要跟別人說,不然我把你從橋上推下去。”謝必安滿不在乎地回道。
“噫,我早知道你和八爺有一腿了。八爺床上功夫怎麽樣?有幾個時辰?”孟姜女眨眨眼,問道。
謝必安伸出半截舌頭,用手捂住了孟姜女的嘴,在她耳邊囑咐:“剛沒跟你開玩笑,這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八爺鋼鐵直男,平日裏雖然對斷袖看起來沒有什麽偏見,但要是發現我也是個斷袖,肯定很受打擊,說不定從此與我分道揚镳。我知道你嘴嚴實,所以才跟你坦白,八爺那邊我日後會找時間跟他出櫃的。”
七爺同孟姜女出櫃,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看到了趙鳴筝和秦嶼,說不羨慕是假的,他也想像趙鳴筝和秦嶼一樣能坦坦蕩蕩地告訴別人自己是個斷袖,瞞了幾千年,七爺膩了。性取向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天生的,自己連死了都改變不了,況且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又何苦繼續瞞下去。所以七爺想先向朋友出櫃,再找機會朝八爺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但七爺就是這樣的人,就算出櫃,也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對八爺的感情。他甚至都想好了,日後朝範無咎出櫃,範無咎問他:“七爺,你是不是喜歡我?”他到時候就回八爺:“沒,八爺你想多了。你是我最好的哥們,我對你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樣,沒有新鮮感,怎麽會喜歡你,你別有心理負擔,而且你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妖豔賤貨款的。”但七爺打好的腹稿全是假話,即使再過幾千年,他見了八爺還是會不自覺的緊張,他一點也不喜歡妖豔賤貨,他就喜歡八爺這種木木的鋼鐵直男。
“七爺,你剛也說了我嘴嚴實,我肯定不說的。方才說你和八爺,也是說着玩的,你別當真。”孟姜女笑道。
“算了,不說這些了。再過一會兒就下班了,八爺喊了陸判和馬面幾個鬼一起吃酒,一起去呗。”謝必安收了舌頭,用手蹭了蹭鼻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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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女用勺子攪着一鍋新熬好的粥說:“行吧,我過會兒去。是去八爺府上嗎?”
“不是,去鬼市的往生小館,前幾天雙十一搞活動,送了八爺好幾張代金券,不用白不用呗。”
“好,等我發完這鍋粥就過去,你去的早,幫我要幾只蠟燭,好久沒吃了。”孟姜女囑咐道。
謝必安滿口答應,然後就動身去了鬼市。
謝必安口中的鬼市并不是舊時故事話本裏開在人間的那種小市場。人間的鬼市多是攤販,時間不固定,且位置不固定,而且顧客不一定是鬼,還有來尋寶的修士和誤入的凡人。謝必安要去的鬼市則是開在酆都與人間的交界處,有固定的攤位,而且小店居多,乍一看同人間鎮子上的集市非常相似。
往生小館位于鬼市中間地帶,門口有一棵大槐樹,整日鬼來鬼往絡繹不絕,算是鬼市最火的飯店之一,普通鬼想來這裏吃上一頓飯,往往要排上大半天的隊。往生小館的老板姓範,活着的時候就被當成經商的典範,死了以後也沒辜負生前的名聲。當然,往生小館之所以人氣頗高,除了範老板會做生意,還有一個原因是老板娘長得好看,據說有沉魚之姿,甚至有不少新死的鬼,放棄在奈何橋排隊投胎也要跑過來一睹老板娘的風采。
謝必安到時,老板娘正拿着手機刷鬼友圈,一只玉手在屏幕上戳戳點點,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似楊柳扶風。看見謝必安,老板娘手機一放,起身行了一禮,道:“七爺又來了?就在堂上坐着吃還是去包間或者打包回府?”
“今日約了陸判幾個吃酒。”謝必安道。
“那給七爺開個雅間。”老板娘微微一笑,如二月春風,“七爺裏面請,去年老範釀的桂花酒昨日恰好挖出來了兩壇,過會兒讓人給您送去,您嘗嘗鮮。”
老板娘帶謝必安去的包廂叫藕花榭,裏面瓷瓶裏插了不少荷花,酆都不似凡間各種花開放需要等待合适的時間,這裏的花由法力催生,一年四季都能保持最好的狀态。
“施姑娘,問你個問題。你生前絕色容顏,後來年齡漸長,美貌不複,可有想過要尋得一法,青春永固長生不老?”其他人還沒來,謝必安無事可幹,索性同老板娘聊起了天。
這問題當然不是謝必安心血來潮,而是和他與八爺的下一個任務有關。
“七爺說笑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非是凡力可以更改。再況且,能和心愛之人一起老去,也是一種幸福。”老板娘嘴角微翹,露出兩個梨渦。
“唉,若是人人都能像施姑娘你這般看得開,便能少去多少煩惱。”謝必安嘆道。
老板娘:“這種事情追求長生連嬴政那孩子都不能免俗,更何況普通的凡夫俗子?”
“七爺又沾花惹草了?”馬面打趣道。
謝必安一回頭,馬面陸判孟婆和八爺竟已經到齊了,便笑着說:“馬兄你別胡說,我同施姑娘說幾句閑話,到你這裏怎麽變成我沾花惹草了,欺負老範是個老實人是不是?”
陸之道插嘴說:“老範若是老實人,母豬都能上樹了。聽說小白你今天請我們吃牛肉火鍋?”
“對,剛問了施姑娘,今早新到的雪花肥牛,咱幾個有口福。”謝必安說。
馬面:“七爺饒了我,要鴛鴦鍋吧,我沾不得葷腥,畢竟是食草動物。”
幾個鬼對着菜單嘀咕了半天,才決定到底要點哪些菜。
“好咧,各位爺稍等,這是老範去年釀的桂花酒,幾位爺解解渴。”老板娘一一應下,又從服務生手裏接過了幾杯酒,給桌上的每個鬼都發了一杯。
“這酒不錯。”範無咎嘗了一口,對衆鬼說道。
謝必安也眯着眼喝了一口,覺得和平日裏喝的酒沒什麽不同,除了多了些桂花香,但難得是八爺喜歡的味道,便對範無咎說:“那我這杯也給八爺?”
沒等範無咎回答,老板娘先開了嗓:“七爺,我這酒還有很多,不夠了給八爺添,你就留着自己喝了吧。”
施姑娘的話引來了哄堂大笑,謝必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從前活着的時候窮慣了,一見着好東西,忍不住留給八爺。”
“八爺真是好福氣,有這麽個好兄弟,怪不得打了幾千年光棍,若有這麽個人疼我,我也不娶親的。”馬面調笑道。
“馬面,你佛家弟子還能娶親?”陸判也打趣起來。
“就這麽個意思,陸判怎麽較起真來?來,吃酒,吃酒。”馬面道。
觥籌交錯,衆鬼吃飽喝足,也便告辭回府了。
路上七爺問:“八爺,現在咱們是回府休息還是繼續去下一個時代?”
八爺抱着膀子想了半天,問道:“不知咱們下一個任務是什麽?你可問過小卷了?”
“問過了。下一個任務對應着‘老’。”七爺道,然後去掉了些細枝末節把大致故事給八爺講了一遍。
說是民國時期,十裏洋場有個叫夏靜荷的小姐,是遠近聞名的交際花。夏小姐不僅相貌動人,而且出身顯赫,父親是有名的将軍,當時有不少風流才子都拜倒在夏小姐的石榴裙下。可這夏小姐偏偏喜歡上了已經娶親的孟家三公子孟軒。能縱橫整個社交圈,這夏小姐自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而能被夏小姐看上,這孟三公子也絕非什麽老實人。兩人天雷勾地火,搞得轟轟烈烈,又鼓吹着婚姻自由戀愛自由,将矛頭直指孟三的原配妻子,受到了很多年輕人的支持。
孟三夫人是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又遭了夏小姐和閨蜜們的冷嘲熱諷,于是主動提出了同孟三和離。離婚之後,孟三夫人受不得娘家的白眼,竟自殺身亡。而夏小姐終于如願以償嫁入孟家大門,成了名正言順的孟夫人。許是逼死原配遭了報應,夏小姐嫁入孟家五六年也未得一子,而且頻頻在各種社交場合抛頭露面,引得孟家人對夏小姐頗有怨言。
家中人不喜歡再加上夏小姐年齡漸長,不再年輕貌美,孟三也漸漸對她感情淡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十裏洋場的社交圈子也出現了更為年輕漂亮的身影,也漸漸再沒人注意年老色的夏家小姐。社交圈失意,夏小姐在情場也未得意,孟三公子開始漸漸有家不回,夏小姐多番打探才知道原來孟軒在外面竟又有了新人。夏靜荷出身名門長得又漂亮,自小被衆人捧在手心,何曾收到過這種屈辱,一怒之下直接去找了孟軒的情人。這情人是十裏洋場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年輕貌美又溫婉動人。情人将當年夏小姐的戀愛自由婚姻自由的理論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夏小姐,一時間滿城都在議論紛紛。
夏靜荷一心只想挽留住孟軒,不知從哪聽說生吃下年輕女子喉間的肉便可永葆青春,一氣之下竟殺害了孟三的情人,生吞了她脖頸間的肉。因為夏家家大業大,而且又逢亂世,竟無人知曉夏靜荷的所作所為。唯有孟三發現情人失蹤覺得不妥,卻也只是以為妻子動用權勢讓情人離開了自己,只是有些惱火也未細究。但自此以後,夏靜荷仿佛入了魔一般,為了重新變得年輕貌美,不停地殺害年輕女性,直到有一天被孟軒發現。孟軒想要報警,夏靜荷卻奪過了電話,用匕首将孟軒刺成重傷,然後點了一把火,和孟軒自同歸于盡。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是範蠡,老板娘是施夷光,也就是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