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來1

霧氣蒸騰,青磚堆砌成的道路蜿蜒曲折。人群往來,路邊賣胭脂的小販躲在一把大傘之下,遠處的天空由半個時辰前的蔚藍色突然就變成了墨黑。

就快落雨了。

方才在街道上緩步行走着的人,一個個的都加快了步伐。

“我回去拿傘。”謝必安說。

範無咎看了看四周,剛剛滿是行人和商販的街道此刻已經幾乎什麽都不剩了,所有人都找地方躲雨去了。這個季節的雨,幾乎全是暴雨,伴着雷鳴電閃,輕易不肯停下來。

範無咎內心權衡了一下,說:“我和你一起去。”

謝必安卻沖他回頭一笑:“沒事,我一個人就行。你找個地方先躲會兒雨,我馬上就回來。”

謝必安的一眼回眸,讓範無咎心中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點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石橋,說:“我在橋下等你,快去快回。”

謝必安笑着說了一句“好”,然後朝橋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擔心着什麽,但他并沒有将心中的擔憂說出口,而是轉身朝家中跑去。

範無咎則和約定好的一樣,飛快地跑進了橋下。青石板做成的小拱橋,楊柳輕撫着氤氲的河面,以及急急忙忙闖入其中的俊朗青年,本該是美得入畫的場景。

“滴答”,一滴雨從雲端墜落。接着,千萬滴雨也随之落下。

範無咎盤腿坐在拱橋下面,看着雨像簾幕一樣順着拱橋的邊緣從天上落下。

但只過了一會兒,範無咎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河水漲得有些過□□速了,不知不覺間,他的腳腕已經被河水沒過,這是要發洪水了?

要離開這裏嗎?範無咎想探出頭去看看謝必安有沒有到,但滂沱大雨讓他望而卻步。算了,謝必安反正馬上就會回來,雨下得這麽大,萬一自己跑出去,沒有看見自己,他再沿着河畔尋人,不小心被洪水沖走怎麽辦?

雨越下越大,河面上的蓮葉被雨大得翻了個身,範無咎感到有些困。不行,不能睡,可不睡的話真的很困,漸漸地他的意識模糊了下去,雖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不能睡覺,可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

那,那就睡一會兒吧,只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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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無咎——”

是謝必安的聲音。範無咎突然清醒了過來,他想起身回應謝必安,但卻突然驚恐地發現自己竟已經不在橋下了。他站在一條鄉間的石子路上,眼前有一條長長的河,謝必安在河對面背對着他,拿着一把傘,在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範無咎伸出一只手,想喊住謝必安,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接着場景轉換,河對面變成了陽光明媚的晴天。謝必安拿着三尺長的白绫,笑眯眯地走到石拱橋邊,然後将白绫系在了橋柱上。

“不要啊——必安!”範無咎拼盡全力喊出了聲。

“怎麽了八爺,做噩夢了?”

範無咎睜開眼,謝必安正系着圍裙手裏拿着一把鍋鏟,笑眯眯地朝着他笑。範無咎嘆了口氣,原來自己不是在忘川河邊,而是在家中。

對了,他怎麽忘了,現在的忘川上已經修了奈何橋,黃泉路兩側也種滿了彼岸花,和他夢中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了。

“沒什麽,做了個噩夢而已。”範無咎說道。

謝必安也沒有繼續追問範無咎究竟做了什麽夢,只說:“我做了點東西,吃完了我們得去下一個時代了。”

範無咎揉揉腦袋,将方才占據思緒的負面情緒通通扔了出去,然後才從床丨上下來:“下一個任務是什麽?”

七爺将飯菜端到桌上,然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朝八爺勾了勾手指。八爺從善如流,乖乖地坐在七爺身邊。

只見七爺雙手勾在了八爺的肩膀上,湊近他的耳畔,用極具魅惑的聲音說道:“你可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

不知道七爺又在發什麽瘋,八爺整個鬼僵住了,咽了口口水,然後答道:“不清楚。”

“求之不得。”七爺的聲音是爽朗的青年音,沒有八爺那邊低沉有磁性,但卻有着非同尋常的魅力,“愛而不得,想要而不得,越是發自內心喜愛的東西越是得不到,每次你以為它唾手可得的時候,總有人橫插一腳将你心愛之物收入囊中。”

“你愛着一個人,發了瘋的愛他,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更愛他的人。但他卻和你同樣的深愛着另一個人,你非他不可,他卻非她不可,你就算得到整個天下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顆心。是不是痛苦到了極點。”七爺輕聲耳語。

範無咎突然想起了趙鳴筝和秦嶼,想起了孟軒和蕭朗,接着,又想到了他和……謝必安。不對,謝必安是他的好兄弟,和孟軒他們是不同的。可,真的不同嗎?

範無咎突然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了心驚,究竟是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漸漸不太能分得清自己對謝必安的感情究竟是兄弟情還是別的什麽了。

範無咎甩甩腦袋,問:“七爺又發什麽瘋?”

謝必安卻惡作劇得逞般地笑着坐起,回道:“我在跟八爺講下一個任務呀,不是八爺你自己問的嗎?”

意識到自己被謝必安調戲了,範無咎無奈地推了推謝必安的腦袋:“耍我有意思嗎?”

“八爺,說話是要負責任的明白嗎?我哪裏有耍你。”謝必安樂開了花,整個鬼都随着笑聲抖了起來。

看着他笑得這般燦爛,範無咎頓時“惡向膽邊生”,一雙手摟住了謝必安的腰,将他往沙發上一推。謝必安當即失去了平衡,被範無咎撲倒在了沙發上。

笑聲戛然而止,兩個鬼對視半天,謝必安的舌頭已經從嘴角耷拉出來,範無咎才感到一絲的緊張,慌忙無措地放開了手。

氣氛突然變得尴尬了起來。

“咳,我接着給你講下一個任務。”謝必安率先開口打破了兩鬼間微妙的氣氛。

這次的故事發生在非常早的時代,故事的主角是個叫尹子徽的男人。那時,中原大地的主人還不稱作皇帝,而是稱為天子。尹子徽就是他所在國家的君王。

尹子徽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叫姜舉。姜舉出身将門,從小在宮中陪伴尹子徽,和這位君王的關系非常好。但姜舉不知道的是,對尹子徽而言,他不僅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而且還是尹子徽的心儀之人。可姜舉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對尹子徽沒有絲毫的非分之想,而且從未發覺過尹子徽對他的感情。

後來一次打獵,姜舉遇到了一個叫姬蘭的姑娘,并因為她的爽朗豪邁而愛上了她。姬蘭是一位大臣的女兒,從小頗擅騎射,雖是女兒身,卻絲毫沒有半分的柔弱。姜舉對姬蘭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姬蘭也漸漸愛上了這個真誠的男人。

但就在兩人談婚論嫁之時,國家的邊境受到了外族入侵,尹子徽任命姜舉為将軍帶兵讨伐敵人。姜舉在邊關數載,凱旋歸來後卻發現姬蘭已經成了王後。

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竟然成為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女人,姜舉心灰意冷,自請戍邊。尹子徽勸了他很久,也沒能改變姜舉的意願,只能同意他的請求,并封他為王。邊關苦寒,姜舉在邊塞多年,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漸漸威脅到了王權。衆大臣勸尹子徽将姜舉召回國都,撤了他的封地。尹子徽多年未見心愛之人,對姜舉也是日思夜想,于是順水推舟,假意同意大臣們的請求将姜舉召回。

尹子徽本意是收回姜舉封地,之後再給姜舉高官厚祿,讓他能長留在都城。但姜舉卻以為尹子徽不顧念多年兄弟之情,想殺他奪權。姜舉在邊關這些年,其實早有反意,只要自己能取代尹子徽成為天子,那麽姬蘭就能重新屬于他。為了姬蘭,同時為了保全自己,姜舉抗旨不遵,竟帶兵一路殺回都城。

兵臨城下,姜舉到時,宮殿裏就只剩了尹子徽和姬蘭兩個人。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就算他是想殺了自己,尹子徽還是非常激動。他極力控制着身上的顫抖朝姜舉走去,姜舉也笑着朝他走來。但最後迎接他的卻不是姜舉溫暖的懷抱,而是冰冷的兵刃。尹子徽彌留之際,眼睜睜地看着姜舉将姬蘭抱在懷中,姜舉如此溫柔的表情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姬蘭?”範無咎喃喃道。

謝必安合上七苦書卷,問道:“怎麽?八爺認識?”

範無咎忙擺擺手說:“沒。”

謝必安說:“尹子徽是不是很可憐,愛了一輩子,卻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得到。”範無咎覺得此時的謝必安眼中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就好像物傷其類一般。

“是他自己選的,怨不得別人。他不該娶姬蘭的。”範無咎說,“姬蘭是他哥們的人,他不該搶。”

謝必安苦笑了一下,然後問道:“你猜尹子徽會想讓我們做什麽?幫他得到姜舉還是幫他守護好天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們再不吃飯,菜就涼了。”範無咎指了指餐桌上被遺忘的兩盤菜。

謝必安也不知道該怎麽接八爺的話,明明剛剛還挺傷感來着。

吃完飯,八爺自覺地收拾餐具,七爺就盤腿坐在沙發上完了幾局游戲。

“姬蘭……會是我認識的那個姬蘭嗎?”廚房的流水聲太大,七爺游戲的音效太吵,完全蓋住了八爺的喃喃自語。

作者有話要說:

先秦以前的歷史都在我的知識盲區,可劇情需要這個故事必須要這麽設定,我會盡力不出現太大的bug,也請小可愛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小設定:鬼雖然不會感到累,但睡覺可以幫助恢複日常消耗的法力,因此如果白天消耗的法力過多還是需要睡眠的。當然并不只有睡眠可以補充法力,食物也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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