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萱草情7

戚宏闊要和謝必安他們合作,居然不是說着玩玩的。他居然真的一本正經地将兩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盟友,認真的和他們分析讨論起了之後的目标。

三人約好了第二天早上在街角的一家甜品店見面,黑白二人到時,戚宏闊已經點了一杯咖啡坐在那裏了。

“你們來了,點點兒自己喜歡吃的吧,我請客。”戚宏闊把甜品單遞給了範無咎。

範無咎又把單子遞給謝必安,謝必安點了一杯八爺喜歡的芒果茶,又給自己點了一塊黑森林蛋糕,才開口道:“叔叔,為什麽昨天陳曉玉說自己是戚文的媽媽的時候,你會說‘你真的是’這句話?你在懷疑什麽?”

“我在懷疑昨天的女人根本不是陳曉玉。”

“你以前沒見過陳曉玉嗎?”範無咎吸了一口芒果茶,覺得有些酸,皺了皺眉還是喝了下去。

戚宏闊眉毛一揚,道:“陳曉玉是我嫂子,我怎麽可能沒見過。”

“那你的懷疑從何而來?”謝必安問。

戚宏闊說:“陳曉玉有一個孿生妹妹,一直在國外生活。我哥他們就是在去外國探望陳曉玉的妹妹時出的事故。發生事故時車上有四個人,因為文文和陳曉玉坐在後座才幸免于難。”

“所以你在懷疑活下來的人根本不是陳曉玉,而是她的妹妹?”

戚宏闊颔首道:“我是這麽懷疑的。我看過照片,陳曉玉和她妹妹長得幾乎沒有任何區別,而且事故之後我總覺得陳曉玉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但我也說不清到底哪裏不一樣。而且我覺得陳曉玉挺喜歡我哥的,我哥才死了幾年,就找了那麽個男朋友。”

“陳曉玉既然和她妹妹一模一樣,那當時是怎麽确定幸存者是陳曉玉而非她妹妹的?”謝必安繼續追問道。

“她當時身上穿的衣服和陳曉玉離開酒店前的穿的是同一套,而且她自己也說她是陳曉玉。”

“所以,‘陳曉玉’其實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陳曉玉。”範無咎眨了眨眼總結道。

謝必安看着軟萌的八爺,有點像揉。但顧忌到戚宏闊,只能暗戳戳地控制住了自己,問道:“陳曉玉的妹妹叫什麽名字?”

“叫陳曉萍,身世浮沉雨打萍的萍。”戚宏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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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萍?!小萍?”謝必安驚叫道,“确定嗎?陳曉萍?”

戚宏闊答:“有什麽不能确定的,認領屍體的時候看到過她的名字。”

“趙飛舟,就是陳曉玉的那個男朋友,一直稱呼陳曉玉為小萍。”

“那我的猜測看來沒錯。”戚宏闊露出了得意的笑。

一切推測好像都合情合理,但謝必安總覺得哪裏不對。

是不是有點太容易了。

戚宏闊的出現好像就是專門來告訴他們兩個人這件事的。如果戚宏闊不這種時候跑出來,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至少絕對不可能這麽快就發現陳曉萍的事情的。

想到這裏,謝必安下意識地擡眼看了一下戚宏闊,看到他正端着咖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很不耐煩的表情,仿佛在說“切,麻煩”似的。

莫非是他?

那麽說他就是修改了小卷的幕後黑手?那一切都可以好好解釋了。他能修改小卷,是因為小卷本就是他們的東西。

謝必安強忍着讓自己不再細想,接着說道:“但我們得找到有力的證據證明‘陳曉玉’是陳曉萍才行,否則她是不會承認的。”

“可以,我這幾天就出趟國,去找找之前事故上有沒有遺漏的地方,順便去問問陳曉萍之前的熟人,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至于你們,可以在這裏看着戚文,也可以去陳曉玉的老家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麽收獲。”說着戚宏闊遞給了謝必安一個紙條,然後就動身離開了甜點店。

他走後,謝必安才打開紙條,上面寫着陳曉玉老家的具體地址,是在一個三四線小城的鎮子上。

範無咎湊過去看了一眼,滿臉疑惑說道:“七爺,他……”他為什麽會把回陳曉玉老家這種重要的事情交給兩個小孩子去辦?他怎麽敢?除非……除非他知道我們的身份。

謝必安直接捂住了範無咎的嘴,朝他喊道:“別說!”

接着他快速找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在上面寫道: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想。

範無咎愣愣地瞅着謝必安,接過筆也寫道:為什麽?

謝必安繼續寫:他能知道我們的想法,也能聽到我們講話。你知道的,他是……

範無咎蹙眉,寫道:谛聽?

谛聽,乃是地藏王菩薩的坐騎,靠聽覺分辨萬物,尤善聽人心。當年孫悟空和六耳猕猴,大鬧三界也未分出真假,普天之下,除了如來,最後也只有谛聽靠聆聽心聲将二者分出。

謝必安扶額:少提這個名字,他對自己的名字最敏感,當心連我們寫的字都被他發現。

範無咎:那他算是咱們自己人啊,為什麽偷偷摸摸的?

謝必安:那是因為菩薩心裏有鬼。

範無咎:???

謝必安:求求你了八爺,別問了。這事兒我還缺少确切把握,貿然下結論對道門和佛門的關系影響不好。他再怎麽說都是個菩薩,咱們兩個不過是地府的鬼帥,要是把他得罪了,萬一上面找過來,咱倆都玩完。

“乖,我才剛談戀愛,不想這麽早就魂飛魄散。”謝必安捏了捏範無咎的臉,幼童體型的範無咎臉上還有嬰兒肥,捏起來很舒服。

範無咎只能不再繼續追問,只說:“但要是真的牽連出什麽大事,你不能自己扛着。”

“哪有什麽大事,別多想,充其量不過是受到打擊報複而已。”謝必安安慰範無咎說。

雖然謝必安語氣輕描淡寫的,但受到菩薩的打擊報複,其實根本不是小事。

如今的人類,有信仰的寥寥無幾,道家更是式微,被當成“封建殘餘”,連本土百姓都輕視幾分。比不得佛教,雖然出家的和尚少了,但逢年過節香火旺盛,百姓一遇災病,一律雙手合十,燒香拜佛,口稱“菩薩保佑”。雖然道佛兩家都不複往日榮光,但佛門到底還是強了太多。

黑白無常本是象征太極陰陽,謝必安對道門當前的形勢更是敏感,他怕萬一自己自作聰明,反而與佛門再度結仇。千百年前,他們能“滅佛”,說不定千百年後,佛便能“滅道”。

百姓沒了道,還會有佛,即便沒了佛,還會有別的信仰,人間不會因此陷入混亂。但謝必安卻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們失去了相信着他們存在的百姓,再沒有人追随“道”,他們會怎樣,天上的衆神會怎樣。

“八爺,走吧。”謝必安朝範無咎說道。

範無咎問:“去哪?”

“當然是去陳曉玉和陳曉萍的老家看看,還能去哪兒?”謝必安說。

範無咎透過甜品店的落地窗朝外面看去,街上人來人往,但不會有人知道只存在于故事話本和奶奶的睡前故事中的無常鬼,正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以一種他自己也摸不清的心态看着他們。

謝必安知道剛剛自己的一席話把範無咎的思緒攪得很亂,但他也沒有辦法,他不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把話全說出來,也不想欺騙範無咎。可話說得一旦含糊了,範無咎勢必又會多想。他想不出兩全的辦法。

“我們兩個?怎麽過去?火車站能把票賣給兩個小孩子?”範無咎終于回過神來,悠悠開口道。

“沒事,這個時候的人間,買火車票還不需要身份證,給錢就能弄到票。”謝必安說。

他們兩個買了最便宜的綠皮車,因為綠皮車較為簡陋,管理也松散,而且從票販子那裏就能弄到票不必去售票處專門買,兩個小孩子混上車很容易。

“八爺,你看這些年科技一直在進步,上次咱們坐火車,買的最高檔的位置,卻比這次要難熬得多。”謝必安坐在位子上,腳下面還擺着對面旅客的巨大蛇皮口袋,“仔細想想其實也還挺可怕的,他們坐了幾千年馬車,結果短短幾十年,汽車、火車、飛機竟然都有了。”

“他們就好像在長跑一樣。”範無咎接道,“剛進賽道時跑得很快,發明了很多有用的東西。接着速度越來越慢,甚至乍一看好像停滞不前,現在又突然開始沖刺。”

“前方可能是更璀璨文明的起點,也有可能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終點。”謝必安眯眼笑着,這笑中泛着冷意,“一切都是未知的,包括我們道門日後的命運也是。”

“可是七爺,你說過,縱然人類滅亡,天下再沒人信奉道門,我們魂滅道消,但說不定還會以另一種形态存在于世上,你本來是不怕的。”

“那時不怕,現在卻怕了。說這話時孤家寡人,現在卻有了你。”謝必安說。

範無咎拉住了謝必安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搖了搖頭:“不,七爺,這話說得不對。你從來不是孤家寡人。”

“對,我說錯了。”謝必安緊緊地回握着範無咎的手。

他突然覺得,有些事情本不是他該操心的。他的上司把七苦書卷交給了他,他只要老老實實地完成上司的囑托就行了,至于這些任務背後的真相究竟如何,菩薩究竟為何這麽急切地派谛聽過來修改小卷,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列車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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